首页 > 传记文学 > 中国第一霸:齐桓公 > 第二十二章 悲哉桓公
鲍叔牙私访乌山,见靳监官滥杀无辜,挺身而出,遭到质疑,没奈何自报身份。
四公子分别从齐桓公那里得到了要立自己为世子的许诺,于是各树党羽,互相猜忌,如四只大虫,各藏牙爪,专等人来搏噬。
鲍叔牙、管平用钢叉挑着猎物,径直来到谷口,果见有四个甲兵,在那里把守,忙上前招呼道:“军爷好?”
一甲兵瞪着眼道:“汝只知讨好监官,吾等呢?吾等这嘴中差点淡出水来。”
管平道:“这好说,这好说。”忙从钢叉上取下一只野鸡,送给甲兵。
甲兵将手一摆,示意放行。
进谷前行半里之地,又是一处哨卡,管平被迫留下了一只野兔。
这山谷也不知深有几许,每隔半里便有一个炼铁炉,炉旁堆满了石料和柴炭,奴工们半裸着身子,一边拉动风囊,一边往炉中填料。当然更多的则是运送矿石,或肩担,或背负,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忽听有人叫道:“铁蛋被抓回来了,铁蛋被抓回来了!”
鲍叔牙、管平循声望去,果见一群甲兵,押着一个年约三旬的汉子向他们走来。
这汉子面孔黢黑,骨瘦如柴,脊梁上绑一木牌,上写着四个黑字:“逃奴铁蛋。”
“咣,咣,咣。”一细脖子甲兵手执小锣,敲了三下喊道:“尔等听着,寺人爷再三告诫大家,不许私自出山,有逃遁者杀无赦!铁蛋不听军令,尔等说该不该杀?”
无一人应腔。
细脖子抬高了声音问道:“爷再问尔等一遍,尔等说铁蛋该不该杀?”
仍是无人应腔。
细脖子把面转向监官,一脸无奈地说道:“靳大人,这……”
被称作靳大人的监官阴阴地说道:“爷来说两句。”
他重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铁蛋不从军令,寺人爷命爷带他游街,所到之地,共九十九处,处处都说他该杀。唯尔等不言不语,不言不语便是同情,寺人爷说了,同情逃奴的,也按逃奴处 置,杀!”
他用手向下一劈,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诸位,爷是个心软的人,不忍多加杀戮。爷再给诸位一个机会。请回答:‘铁蛋该不该杀?’”
奴工们把脸转向一中年汉子。
靳监官大跨两步,将中年汉子拽了出来,吼道:“辛虎,爷已观察很久了,你就是这群奴工的头,你不开腔,他们都不敢开腔。我再问你一遍,铁蛋该不该杀?”
辛虎移目它处。
靳监官冷笑两声:“好,你是一条汉子,爷成全你。”说毕,拔出腰中佩剑,当胸朝辛虎捅去。
鲍叔牙高声喊道:“不得滥杀无辜!”然为时已晚,辛虎晃了一晃,倒了下去。
靳监官循声望去,见是一个猎户,斥道:“什么叫滥杀无辜?尔若答不出来,爷连尔也要杀!”
鲍叔牙大踏步朝他走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问道:“此矿何人所开?”
靳监官回道:“乃国家所开。”
鲍叔牙道:“非也,乃寺人竖貂,并易牙、开方、常之巫所开。”
靳监官吃了一惊,将鲍叔牙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就是寺人爷所开,与尔何干?”
鲍叔牙道:“有干。”
靳监官道:“什么干系?”
鲍叔牙道:“这矿若是竖貂他们所开,乃私也。私人开矿,有违国家大法,罪在不赦,老朽身为宰相,尔说与老朽有无干系?”
“你……”靳监官翻眼又将鲍叔牙打量了一遍,哈哈大笑道:“尔若真是宰相,爷便是大王了。”
鲍叔牙怒吼一声道:“狂妄!平儿,还不速速将这狗贼给我拿下。”
管平道了一声遵命,和身扑向靳监官。靳监官挺剑相搏,只三个回合,便被管平制服。
甲兵见靳监官被擒,一拥而上,将管平团团围了起来。鲍叔牙取出随身印绶,迎风一抖道:“吾乃当朝宰相鲍叔牙,速速放下兵器,违令者杀无赦!”
甲兵初时,还以为他这宰相是蒙的,乃至见了印绶,方知这宰相不假,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鲍叔牙道:“尔等起来,代爷捆了靳监官,押赴临淄,爷有重赏。”
说毕,反手指着铁蛋:“汝也随爷去临淄一趟,做个干证。”
众甲兵押着靳监官,跟在鲍叔牙、管平身后,来到谷口。王子成父亦率兵赶到。笑问道:“您怎么变成猎人了?”
鲍叔牙笑回道:“要打狼,不穿猎服怎么行?”
王子成父又道:“狼可猎到?”
鲍叔牙回道:“猎到一只小狈。”
王子成父道:“只要猎到狈,还怕逮不住狼吗?”
鲍叔牙道:“这倒也是。不过,此事干系重大,绝不可掉以轻心,您可率部进谷,把铁炉看管起来,免得他们毁灭罪证。”
王子成父道了一声遵命,将甲兵径直开进谷去。当然,守卫谷口的四个甲兵亦为王子成父之甲兵所代。俟竖貂得了消息,鲍叔牙、管平已返回临淄,商议如何上奏桓公。
竖貂慌了,当即将易牙、开方、常之巫召在一处,商议对策。
常之巫苦丧着脸道:“事情弄到这个地步,确实难办了。”
开方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奶奶的,咱不如反了吧!”
易牙道:“别急,据我推测,鲍叔牙就是把我等告到齐侯那里,他也不会因此要我等的命。”
竖貂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沉默。片刻沉默之后,易牙说道:“这样好不好?我等一块儿去见齐侯,主动认罪,听候发落。”
竖貂道:“咱不能向齐侯认罪,咱应该想个法子把事情圆过去。”
开方道:“人家抓了我等一个人赃俱获,怎么圆?”
竖貂道:“咱就说咱这个矿是为了齐侯而开,想替他弄几个钱。”
开方道:“这理由有些勉强。齐侯花钱,国库有的是,不需要我等去弄。”
竖貂道:“国库虽然有钱,但这钱不能乱花。譬如,他喜欢某个大臣,某个妃子,想赏他几个钱,能拿国库的钱来赏吗?不能,他得有自己的私房钱。”
开方道:“就说我等开矿,是想替齐侯敛钱,为什么不事先禀告齐侯呢?\"
竖貂道:“想给他一个惊喜。”
常之巫鼓掌说道:“这倒是一个主意。”
经过一番合计,竖貂、易牙、开方、常之巫一块敲开了寝宫的大门。齐桓公已经安歇了。闻听四宠来见,忙道了一声请字。
四宠见了齐桓公,一齐跪在他的榻旁,磕头请罪。
齐桓公惊问:“这是怎么了?”
四宠一边叩头一边说道:“主公免臣等死罪,臣等方才敢言。”
齐桓公道:“好,好,好,寡人免卿等无罪,卿等起来吧。”
四宠叩头而起,垂手侍立。
齐桓公笑问道:“卿等怎么了?像木偶似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竖貂吞吞吐吐地说道:“禀主公,奴才们办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给宰相查了出来。”
齐桓公道:“有多错,把天给戳了个大窟窿?”
竖貂道:“奴才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齐桓公道:“只要没有把天给戳了个窟窿,啥事都好说。”
竖貂道:“我等触犯了国法。”
齐桓公道:“触犯了什么国法?”
竖貂道:“触犯了私自开矿的国法。”
齐桓公道:“卿等私自开矿做什么?”
竖貂道:“还不是想给您敛几个钱花。”
齐桓公有些不悦了:“寡人花钱可以去国库支取,卿等操的那门子心?”
竖貂嗫嚅着说道:“您想赏奴才几个钱,也去向国库支取吗?”
齐桓公语塞。
竖貂继续说道:“国库的钱只用于国事,像赏赐奴才呀、夫人呀、宫娥呀,有些钱就不能由国库支取。当然,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堂的开支,于国事无关,也不能从国库支取。”
齐桓公沉默良久道:“卿等既然是为寡人敛钱,为什么不事先禀告寡人?”
易牙抢先回道:“想给主公一个惊喜。”
齐桓公哦了一声道:“寡人知道了,卿等回府安歇去吧。”
四宠谢恩而去。
翌日早朝毕,执殿官高声唱道:“有本早奏,无本卷帘回朝。”
鲍叔牙抱笏出班说道:“臣有本奏。”说毕,双手一拍,自殿外抬进来一箩筐竹简。齐桓公取而观之,只见那上面写着“弹劾竖貂、易牙、开方、常之巫私开铁矿事”。
齐桓公将竹简放下,对鲍叔牙说道:“此事与竖貂他们无关,是寡人要他们干的,您就不要追究了。”
鲍叔牙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铿声说道:“怕不是这么一回事吧?我国实行盐铁专营,开矿之事应由大司田负责,与竖貂他们何干?”
齐桓公笑回道:“有关无关寡人已经这么安排了,您难道还要治寡人的罪么?”
“你……”鲍叔牙手指桓公,许久说不出话来。
齐桓公朝执殿官丢了一个眼色,执殿官会意,高声唱道:“卷帘退朝!”
鲍叔牙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摇摇欲倒,小臣稷忙上前将他扶住。
四宠斗败了鲍叔牙,那矿不只照样开,还想方设法找鲍叔牙的茬儿。
鲍叔牙有一个外孙女儿,小名芙蓉,芳龄二八,生得丰腴白嫩,人见人爱。易牙指示他的儿子肉墩,将芙蓉抢到府中,暗地里却把她送进齐桓公的寝宫。齐桓公本就好色,老而欲淫,来者不拒,当夜便 成就了好事。
鲍叔牙遍寻芙蓉不着,正在着急,有人来报,被肉墩抢去了。鲍叔牙似信非信,遣人去易牙家打听,易牙直认不讳,公然说道:“他的芙蓉就是被老夫的儿子抢了来,已经拜堂成亲。他若有什么话说, 去找主公。”把个鲍叔牙气得暴跳如雷,当即闯进寝宫,告易牙的御状。
谁知,齐桓公听了鲍叔牙的陈诉,笑嘻嘻地说道:“寡人新封了一位妃子,也叫芙蓉,是易牙帮助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您的外孙女?”说毕,遣人去唤芙蓉。
芙蓉红着眼圈走了出来,一见鲍叔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鲍叔牙明知受了易牙捉弄,有口难言,连吐三口鲜血。回到相府,一头倒在床上,旧病复发,未及一月亡故。
气死了鲍叔牙,四宠再无顾忌,又欺齐桓公老迈无能,遂专权用事,顺四宠者,不贵亦富;逆四宠者,不死亦逐。宁越、东郭牙、王子成父、张昆、小臣稷联名弹劾四宠,奏章反落到四宠手中。四宠矫 诏,将宁越五人赐死。是年齐国迭生异象,峱山地裂数丈,济水决堤,恶泽殃民。临淄方圆百里,天降血雨,染污人衣,腥臭难当。齐桓公心中恐惧,斋戒沐浴,亲至玉皇庙祈祷。
这一日,他祈祷归来,竖貂来报:“秦缓求见。”
齐桓公道:“秦缓是谁呀?”
竖貂道:“秦缓就是秦越人,缓是他的名,越人是他的字。”
齐桓公道:“寡人想起来了,他是郑国一个名医,早年居于齐之卢村,因号卢医。哎,他的老师是谁呀?”
竖貂回道:“他的老师奴才不大清楚,奴才只知道他开过邸舍①邸舍:亦称邸店。中国旧时城市中供客商堆货、寓居,进行交易的行栈。,通过开邸舍认识了异人长桑君。长桑君授其神药,以上池水服 之,二目如镜,暗中能见鬼物,虽人在隔墙,亦能见之,以此视人病症,五脏六腑,无不洞烛。自此之后,行医为业。古时候有一个扁鹊,与轩辕黄帝同时,精于医药,人见卢医手段高强,称之为扁鹊 。虢国未亡之前,扁鹊赴虢访友,适值虢世子暴蹶而死,扁鹊叩门入宫,自言能医。内侍曰:‘世子已死矣,安能复生?’扁鹊曰:‘请试之。’内侍报之虢君,虢君流泪沾襟,延扁鹊入视。扁鹊教其 弟子阳厉,用砭石针之。须臾,世子苏醒,更进以汤药,过二旬复故。”
齐桓公轻轻颔首道:“如此一个人物,应该一见。”
扁鹊奉诏而入,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齐桓公脸,把齐桓公看得有些不大自在起来,笑问道:“寡人有什么好看的,值得您这么盯着看?”
扁鹊回道:“君有病在腠理①腠理:中医学名词,指人体皮肤、肌肉和脏腑的纹理。,不治将深。”
齐桓公笑道:“寡人好好的哪来的病?”
扁鹊欲要再言,齐桓公问道:“先生自晋来,晋内政如何?”
扁鹊回道:“晋乱将起矣。”
齐桓公道:“何以见之?”
扁鹊回道:“申生受迫害而死。”
齐桓公惊问道:“申生身为世子,谁敢迫他?”
扁鹊道:“晋献公呀。”
齐桓公道:“晋献公不是对申生很好吗?新作二军,自将一军,另一军交申生将之,可见对申生之器重。申生奉命征讨皋落氏,把皋落氏打得大败,拓地数百里,把晋献公乐得眉开眼笑,说:‘光晋者 ,申生也。’他怎会迫害申生?”
扁鹊道:“还不是那个骊姬在作怪?”
齐桓公道:“寡人倒想听一听。”
扁鹊端起茶杯,喝了半杯,缓缓讲道:
申生打了胜仗,返归曲沃,晋献公赐其宝剑一把,允他先斩后奏。骊姬怕了,召优施密议道:“我让主公遣申生伐皋落氏,原觉着他不是皋落氏对手,必败无疑,谁料他竟然得胜。得胜倒也没有什么, 主公偏偏赐他宝剑一把,允他先斩后奏,我等若是得罪了他,他来一个‘先斩后奏’,我等还有活命吗?”
优施凝思许久,抬头说道:“臣有一计,可除申生,但不能操之过急,可分两步走。”
骊姬道:“请讲。”
优施压低声音,将他的诡计和盘端出。
骊姬连道好计,乘侍寝之机,私谓献公曰:“世子久居曲沃,君何不召之,但言妾之思念世子。如此以来,妾与世子修好,您百年之后,也不须为妾母子担心了。”
献公喜道:“难得夫人想得如此周到。”遂以夫人思念世子为名,召申生入宫。
申生也想和骊姬缓和关系,应召而至。先见献公,再拜问安,礼毕,入后宫参见骊姬,骊姬设飨待之,言语甚欢。次日,申生入宫谢宴,骊姬又留饭。是夜,骊姬复向献公垂泪言道:“妾欲回世子之心 ,故召而礼之,不意世子无礼更甚。”
献公曰:“他是怎样无礼的?”
骊姬对曰:“妾留世子午宴,酒至半酣,世子戏曰:‘我父老矣,你怎么办?’妾怒而不应。世子又曰:‘当年我祖老故,而将我母姜氏,遗于我父。今我父已老,必有所遗,你今为我母,异日我之妾 也。’一边说一边上前拉妾之手,妾拒之乃免。君若不信,妾试与世子同游于囿,君自台上观之,以证妾言。”
献公曰:“诺。”
及明,骊姬召申生同游于囿。骊姬事先在头发上涂了蜂蜜,蜂蝶纷纷皆集其髩①髩:同鬓。指面颊旁近耳的头发。。骊姬曰:“世子可以为我驱蜂蝶乎?”
申生曰可,自后以袖麾之。献公望见,以为真有调戏之事。心中大怒,即欲执申生行诛。骊姬跪而告曰:“妾召之而杀之,是妾杀世子也。且宫中暧昧之事,外人未知,姑忍之。”
献公想了一想,觉着骊姬说得对。一面令申生回曲沃,一面遣人暗中搜罗世子的罪过。
过数日,献公狩猎翟桓。骊姬与优施商议,使人对申生曰:“君梦齐姜诉曰:‘苦饥无食。’必速祭之。”齐姜别有祠在曲沃,申生乃设祭,祭齐姜,使人送胙于献公。献公未归,乃留胙于宫中。六日 后,献公回宫,骊姬以鸩入酒,以毒药敷肉,而献之曰:“妾梦齐姜苦饥不可忍,因君之出也,以告太子而使祭焉,今致胙于此,待君久矣。”
献公取觯①觯:古代饮酒用的器皿。,欲尝酒。骊姬跪而止之曰:“酒食自外来者,不可不试。”
献公曰:“然。”乃以酒沥地,地上冒烟。又呼犬,取一脔肉掷之,犬啖肉而立死。骊姬佯为不信,再呼小内侍,使尝酒肉。小内侍不肯,强之,七窍流血而死。骊姬佯装大惊,疾趋下堂而呼曰:“天 乎!天乎!国,世子之国也。君老矣,岂旦暮之不能待,而必欲弑之?”言罢,双泪俱下,复跪于献公之前,带噎而言曰:“世子所以设此谋者,概以妾母子故也。愿君以此酒肉赐妾,妾愿代君而死, 以快世子之意!”说毕,取酒欲饮,被献公一把夺下,泼在地上,气咽不能出语。
骊姬哭倒在地,恨曰:“世子真忍心哉!其父尚且欲弑之,况他人乎?前时君欲废他,妾不肯答应。后囿中戏我,君又欲杀之,我犹力劝乃止。今几害我君,妾误君甚矣!”
献公以手扶骊姬,劝曰:“尔起,孤当立诛此子。”言毕,使东关五为将,梁五副之,率车二百乘,以讨曲沃。事为孤突所知,急使人密报申生。申生又告之太傅杜原款,原款曰:“胙已留宫六日,其 为宫中置毒明矣,你须据实而书,上奏朝廷,群臣中岂无明白人?毋束手就死也!”
申生曰:“君父非骊氏,居不安,食不饱。我上书若君父不信,是增罪也。幸而信,君父袒护骊姬,未必加罪,又以伤君父之心。不如我死!”说毕,自缢而亡。
世子既死,骊姬复言于献公:“妾闻重耳、夷吾,与申生相善。申生之死,二公子归罪于妾,终日治兵,欲袭晋而杀妾,以图大事,君不可不察!”言毕,大哭。
献公将信将疑。早朝,有近臣来报:“蒲、屈二公子来觐,已至关,闻世子之变,即时俱回辕去矣。”
献公怒曰:“不辞而去,必同谋也。”乃遗寺人勃鞮率师往蒲,擒拿公子重耳;大夫贾华率师往屈,擒拿公子夷吾。二公子闻报,连夜遁去,逃奔他国。
听了扁鹊之言,齐桓公大喜曰:“如此说来,晋乱已经为期不远矣!寡人与先生须要痛饮一番,一醉方休。”言罢,命人摆酒款待扁鹊。
扁鹊虽说与齐桓公素不相识,但他仰慕桓公的为人和霸业,不想让他有个什么闪失。过了五日,复又求见桓公,将他仔细打量一遍,奏曰:“君病已入血脉,不可不治。”
桓公笑而不应。
忽有近臣来报:“晋公子重耳由狄(国)来齐。”
桓公忙道:“有请。”
扁鹊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五日,扁鹊再次求见齐桓公,奏曰:“君之病已在肠胃矣,宜速治。”
齐桓公笑曰:“医人之喜于见功,无疾而谓之有疾,通病也。”
扁鹊欲待再劝,鲁使来到,乃退。
又过了五日,扁鹊又求见,望见桓公之色,退而急走,桓公使竖貂追问其故。扁鹊曰:“君之病在骨髓矣!若在腠理之时,汤熨之可以治也。若在血脉之时,针砭可以治也。若在肠胃之时,酒醪可以治 也。今在骨髓,虽神仙也是束手无策!臣是以不言而退也。”
竖貂还报桓公,桓公也不为意。
又过五日,桓公果病,浑身无力,使人召扁鹊,其馆人曰:“秦先生五日前已束装而去矣。”桓公懊丧不已。
桓公先有三夫人,曰王姬、徐姬、蔡姬,皆无子。王姬、徐姬相继先卒。蔡姬退回蔡国。以下有如夫人六位,俱因得君之宠,礼数与夫人无别,故谓之如夫人。六位各生一子,第一位长卫姬,生公子无 亏;第二位少卫姬,生公子元;第三位郑姬,生公子昭;第四位葛嬴,生公子藩;第五位密姬,生公子商人;第六位宋华子,生公子雍。其余妾媵,有子者尚多,不在六位如夫人之数。那六位如夫人中 ,惟长卫姬事桓公最久。六位公子中,亦惟无亏年纪最长。桓公嬖臣易牙、竖貂,俱与长卫姬相善,二人请于桓公,许立无亏为嗣,后桓公又爱子昭之贤,与管仲商议,在葵邱会上,嘱咐宋襄公,以昭 为世子。
管仲既死,长卫姬萌生了更动世子之念,因齐桓公尚且康健,未敢轻言。今见桓公患病,不言怕是没有机会了,乘侍寝之机,委婉问道:“在诸位夫人之中,谁侍奉您最久?”
桓公对曰:“爱妾也。”
长卫姬曰:“侍奉多久?”
桓公曰:“三十九载。”
长卫姬曰:“三十九年来,臣妾向您求过什么没有?”
桓公曰:“没有。”
长卫姬曰:“今日臣妾向您求一件事情。”
桓公曰:“请讲。”
长卫姬曰:“请立无亏为世子。”
桓公曰:“这……”
长卫姬曰:“就是臣妾不求您,您也该立无亏。”
桓公曰:“为甚?”
长卫姬曰:“在诸公子中,无亏居长。周礼,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桓公曰:“可寡人已经立了子昭。”
长卫姬曰:“立了可以改嘛。”
桓公沉思许久道:“事关社稷,您容寡人想一想。”
易牙、竖貂见桓公心有所动,整日在桓公耳旁聒噪,桓公答应改立无亏。
少卫姬闻听桓公要改立世子,亦趁侍寝之机,求立己子公子元,桓公竟然允了。
葛嬴见长卫姬、少卫姬争立己子,也动了争储之念,商之于情人公子开方。
公子开方说道:“咱子潘又不弱于无亏和子元,他们敢争,咱争一争又有何妨?”
于是葛嬴也趁侍寝之机,求立其子,桓公含糊答应下来。
论宠,密姬最为得宠;论声望,公子商人最高。他生性喜欢施予,颇得民心。前四子在争储,他能不争吗?桓公已经答应了四位夫人,岂能去伤密姬的心,一不做二不休,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在六位如夫人中,惟宋华子出身微贱。其子公子雍为人本分,未曾出面争储。
公子昭已为世子,自不必说。公子无亏、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等四位公子,分别从桓公那里得到了要立自己为世子的许诺。于是各树党羽,互想猜忌,如四只大虫,各藏牙爪,专等人来搏噬。
这机会迟迟不肯到来,易牙有些急了,商之于竖貂、常之巫、易牙曰:“扁鹊不辞而去,主公的病料难治了,可他又迟迟不肯断气,为之奈何?”
竖貂曰:“如今,朝中大权在你我手中,想叫他死还不容易?”
易牙曰:“怎么死?”
易牙曰:“饿死他。”
常之巫曰:“他好赖也是一国之君,有近臣、近侍、夫人媵妾一大群,饿死他谈何容易?”
竖貂曰:“我有一计,可让他活不过七日。”
易牙、常之巫曰:“讲。”
竖貂压低声音,将自己的奸计和盘端出。此计一出,易牙率先叫绝,于是书宫牌一个,悬之于宫门,假传桓公之话。牌上写道:
寡人有头疼之疾,恶闻人声,无论世子国亲、文武大臣,一概不许入宫,着寺人竖貂紧守宫门,易牙、常之巫率领宫甲巡逻。一应国政,俱俟寡人病疾之日奏闻。
易牙、竖貂、常之巫三人把住宫门,单留公子无亏,住长卫姬宫中,他公子一概不允入宫。
过七日,桓公未死,易牙、竖貂、常之巫将他左右侍卫之人,不论男女,尽行逐出,把宫门塞断。又于寝宫周围,筑起高墙三丈,内外隔绝,风雨不透,只存墙下一穴,如狗洞一般,早晚使小内侍钻入 ,打探生死消息,一面整顿宫甲,以防群公子之变。
这一切,桓公浑然不知。
他一连昏睡数日,这一天醒来,觉得又饿又渴,自己浑身疼痛,起身不得,呼唤左右,不听得一人答应,睁着两眼,呆呆而看,只听扑通一声,似有人自上而坠。须臾,推窗入来。桓公移目视之,乃小 妾晏蛾儿也。大喜道:“卿终于来了,寡人又渴又饿,快取粥来。”
晏蛾儿曰:“无处取粥。”
桓公曰:“得热水亦可救渴。”
晏蛾儿对曰:“热水亦不可得。”
桓公曰:“为甚?”
晏蛾儿长叹一声说道:“易牙、竖貂、常之巫作乱,把守宫门,筑起三丈高墙,隔绝内外,不许人通,饮食从何而来?”
桓公曰:“卿如何得至于此?”
晏蛾儿红着眼圈儿回道:“妾受主公大恩,是以不顾性命,逾墙而至。”
桓公曰:“世子昭安在?”
晏蛾儿对曰:“被易牙他们阻挡在外,不得入宫。”
桓公叹曰:“仲父不亦圣乎,圣人所见,岂不远哉!寡人不明,才有今日之祸。”乃奋气大呼曰:“天乎,天乎!小白乃如此终乎?”连叫数声,吐血数口,谓晏蛾儿曰:“寡人有宠妾六人,子十余人 ,无一人在榻前者,单只汝一人送终,深愧平日未曾厚汝。”
晏蛾儿曰:“主公请自保重,万一不幸,妾情愿以死送君!”
桓公叹曰:“寡人死若无知则已,若有知,何面目见仲父于地下?”乃以衣袂自掩其面,连叹数声而绝。计桓公即位于周庄王十二年之夏五月,薨于周襄王九年之冬十月,在位共四十有三年,寿七十三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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