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从顺天督学到大理寺少卿

　　嘉靖四十年（1561 年），由于巡按广东政绩卓著，潘氏被改调为河南道御史，提调北直隶学校，督学顺天。

　　潘季驯在顺天的时间包括赴任期共约二年多一点。但他到任后秉公办事，不徇私情，"所奖拔士多斌斌显者，"因此颇得朝廷的称赞。有一次，"某大珰（注：明代对太监的称谓。）有干托，公不许，珰大愧恨。或讽公往谢，亦不应。珰亦不能有加于公。"①就在潘季驯督学顺天期间，明朝政局发生了重大变化。嘉靖四十一年五月十九日，千夫所指的严嵩被罢劾，严嵩之子世蕃亦被逮下狱，随后放归南昌家中。事情源起于严嵩妻卒，世蕃因居丧不得入宫内，留京城私邸中，严嵩遇票拟，受诏多不能答，每遣人赴家问世蕃。恰值世蕃方纵淫乐，又不能按时回答。中使回报严嵩，嵩不得已自为之，又往往失上所指，平日里所撰青词，又多假他人之手，不能工，因此渐失上欢。未几，方士蓝道行以扶卟得幸。蓝故恶嵩之行径，一日，上问："天下何以不治？"蓝道行遂诈为卟语，具道严嵩父子弄权状。上问："上仙何不殛之？"答曰："留待皇帝自殛。"上心遂动，产生了欲驱严嵩出朝廷的想法。恰好御史邹应龙正在内侍家避雨，从内官口中侦知此事，知道机不可失，遂连夜抗疏专劾世蕃罪状，这才发生了严嵩被劾罢官，严世蕃被逮下狱的结局。随后，朝中请官如鄢懋卿、万寀、唐汝辑等纷纷被革职闲住，"俱坐严嵩父子党也。"①严嵩倒台了，潘季驯却由顺天府调进了京师。嘉靖四十二年（1564 年）

　　十二月二十八日，升他为大理寺右寺丞，按制为从五品。这个任命显然同新任内阁首辅徐阶，以及吏部文选司郎中陆光祖有直接关系。徐阶和陆光祖都是潘季驯的浙江同乡，徐阶又是他当年考进士时的座师之一，陆光祖也是王世贞的同学。潘季驯同他们都有着密切的关系。现在徐阶入主内阁，急需一批廉正可靠，与严党没有瓜葛的人来填补由于严嵩垮台而导致的权力真空，以便同潜在的严党残余作斗争。而潘季驯正好是可靠的人选之一。

　　次年十月丙子，潘季驯又升任为大理寺左寺丞，正五品职。

　　四十四年六月丙戌，又升潘季驯为大理寺右少卿，从四品职。

　　同年十月丙寅、又升他为大理寺左少卿，正四品职。

　　这样，从嘉靖四十二年十二月，到嘉靖四十四年十月，不到两年的时间，潘季驯连跳四级，其升迁速度之快令人注目。奇怪的是，对于这段时间的活动，潘季驯本人没有作过任何介绍，也没有留下任何文稿。所以我们只能从其他有关材料中间接推知他的工作情况。

　　按明代制度，朝廷内除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外。还有都察院和大理寺两个特殊机构，专门负责监督和审理六邵工作。其中大理寺的工作主要对口刑部和都察院，即：以刑部受天下刑名，都察院负责纠察，大理寺负责驳正，它们同时被称为"三法司"制度。"凡刑部、都察院、五军断事官所推问狱讼，皆移案犊，引囚徒诣寺详谳，左右寺正各随其所辖而复审之"。大理寺拟复平允，而后定案。①故当时重其选，以清正有名望者任之。

　　其内部组织机关的构成，为大理寺卿一人，左右少卿各一人，左右寺丞各一① 申时行：《潘公传》。

　　① 见［清］夏燮：《明通鉴》卷六三。

　　① 参见《四部各要，历代职官志》。

　　人。"卿掌审狱平反刑狱之政令；少卿、寺丞赞之。左右寺分理京畿十三布政司刑名之事。"②这个时期朝廷之中的头号刑狱就是审理严嵩父子一案。嘉靖四十三年十一月，御史林润再劾严世蕃图谋不轨并逮其下狱。四十四年三月，林润上疏数严世蕃父子罪，疏入，上怒，诏下"三法司"讯状。潘季驯此时作为大理寺左寺丞，无疑直接参与了这桩案件的审理和定罪工作。

　　据史书记载，在对严氏父子的案情审理过程中还有这样一段插曲：原先御史林润奏劾严氏父子罪的疏文中，曾提到严嵩坑陷原锦衣卫经历沈炼、兵部员外郎杨继盛的事实，这都是当年轰动一时的大冤案。但这两个人虽然是严嵩所陷害，却又都是嘉靖皇帝亲自下令杀掉的。如果"三法司"在条议中再提出此事，必然会触动皇帝的神经，导致全面翻案。正由于此，严世著有恃无恐。他猜定"三法司"构罪心切，必然会在审理中重提此事，因此给其党羽打气曰："无恐，任它燎原火，自有倒海水。用不了十天，我们就可以释镙绁善归了。到那时我们再找徐阶算帐！"果然，"三法司"在将要上奏的疏草中，把严嵩父子陷害沈炼、杨继盛的罪状，重新提出，切责了一番。

　　当他们把疏稿拿给徐阶过目时，徐阶马上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就问"三法司"首脑："诸公的意思是想让严世蕃活命吗？"三首脑急忙答曰："必欲死之。"阶遂曰："若是，适所以生之也。"意思是说你们这样的写法恰恰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夫杨沈之狱，嵩皆巧取上旨。今显及之，是彰上过也。"你们的本意是要揭露严氏父子的罪名，而这样写的结果实际上却把批判的矛头指向了当今皇上。如果真如你们疏中所奏，恐怕诸位的脑袋就保不住了，而严世蕃则会被无罪释放。这一番分析惊得"三法司"首脑目瞪口呆，大汗淋淋。最后决定由徐阶当场"手削其草"，对疏文作彻底修改，只说世蕃"交通倭寇，潜谋叛逆。"并且令刑部尚书黄光升疾书奏之，防止将修改奏稿的消息外泄。等到严世蕃打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切都晚了，嘉靖皇帝已经批下了死刑圣旨。世蕃这才惊诧曰："死矣！"遂弃市，籍其家。抄出黄金30000余两，白金300 余万两，其他珍宝服玩所值又数百万。①一个为害国家达20年之久，致使明王朝由盛转衰的大蠹虫终于被清除了。但明王朝的社稷江山已经受到了致命的损伤。

　　就在这一年的十一月初六，潘季驯又接到新的敕命：升为都察院右金都御史，总理河漕，协助工部尚书朱衡共开新河。从此潘季驯开始了他的治河生涯。关于这次治河事迹，我们将在后面专章介绍。

　　② 参见《明史·职官志》。

　　① 审严蒿父子事，参见《明通鉴》卷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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