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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残阳如血

  1. 美丽的蓝眼睛

  米开朗琪罗还记得与科隆娜多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一天,罗马的市民涌上街头,观看新教皇保罗三世的侄子结婚的盛大仪式。

  远离嚣闹的大街,圣西尔维斯特罗·阿尔·奎里纳勒修道院里则是一片安静,这里经常有一些小型聚会。

  一位中年人用虔诚的语气吟诵《圣经》,周围聆听的朋友偶尔交换一下目光。陽光透过疏密相间的树枝叶,温柔地散落在他们的身上。

  “你一定爱听米开朗琪罗的谈话。”维托里娅·科隆娜(1492—1547)眨着美丽的蓝眼睛,微笑着问一位外国画家朋友。

  “夫人,你以为我只有绘画方面的感觉?”画家的敏感神经被刺疼了,迅速地作出反应。

  “佛朗西斯科先生,侯爵夫人的意思表达了我们意大利人多么敬重绘画艺术,希望画家之间有着更多愉快的话题。”一位朋友掸去了裤腿上一只小甲虫,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科隆娜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画家,吩咐仆人,“告诉米开朗琪罗先生,如果他愿意留下来,将使我们十分高兴。”

  米开朗琪罗早就听说过维托里娅·科隆娜的名字,知道她是一位才华出众的诗人,出身于意大利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

  她19岁时就嫁给柏斯加拉侯爵,1525年,丈夫作为神圣罗马皇帝的将领,出卖了君主和同谋,最后落到中毒而死的下场。

  16年的夫妻生活并不美满,在长期分离的岁月里,她埋头钻研书本,成为意大利有名的女学者。

  “侯爵夫人,下午好。”米开朗琪罗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女人身上的香水味,米开朗琪罗也曾迷恋过,然而他更信服柏拉图式的精神交流,那才是一个圣洁、浪漫的词语。

  科隆娜的目光在与他接触的瞬间,一种带有神秘的崇拜感情油然升起,就像自己惊奇地抓住诗歌灵感的感觉。

  米开朗琪罗则想起了《丽达》画面上的柔和的色彩,金色的发辫,鲜红的嘴唇,光滑的白皮肤。如果点缀一下宝蓝色,那么这双大眼睛就像蓝色的海洋那样有魅力。

  “米开朗琪罗,我早就认识你了,因为你的艺术作品会说话。”科隆娜的声音很甜美。

  “谢谢你的夸奖……”米开朗琪罗有些不安。

  科隆娜似乎很了解对方的心理弱点,巧妙地把话题转到其他方面。

  米开朗琪罗的脸色渐渐又恢复了正常,琥珀色的眼睛放出了光彩。

  周围的人愉快地微笑一下,都很钦佩科隆娜的机敏,才没有吓跑米开朗琪罗,这正是原先大家担心的事。

  然而,那位外国画家佛朗西斯科则感到大为不满,因为米开朗琪罗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对不起,我被陽光晒昏了头。”米开朗琪罗立刻向他道歉,并热情地伸出了粗糙的手。

  在科隆娜的蓝色眼睛注视下,差点酿成不愉快的事马上被轻松地化解了。

  在回家的路上,乌尔宾诺发现米开朗琪罗的话特别多,从哲学一直谈到眼下的宗教改革。

  “奎里纳勒修道院还有个后花园?”米开朗琪罗突然发问。

  乌尔宾诺感到有点奇怪:今天一下午不就是在后花园吗?有喷泉、石凳、树荫,墙上还爬满了碧绿的蔓藤。

  米开朗琪罗似乎又醒悟过来,抱歉地笑笑,完全像个天真的顽童。

  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最好是第二天太陽刚升起来时,科隆娜的仆人就前来敲门,然后递给他一封有淡淡香水味的信。

  第二天早上并没有人来敲门,十几天后米开朗琪罗才看到了科隆娜娟秀的字体,邀请他前去奎里纳勒修道院。

  2. 黄昏之恋

  异性朋友之间的纯洁、真挚的感情,对于60多岁的米开朗琪罗来说,就像紧闭多年的地下室里吹进了新鲜的空气。

  他的前半生大都是在忌妒、压抑和苦闷的氛围中度过的,孤傲、痛苦的扭曲心态往往变成多疑、沉默的外在表现。

  他在晚年叹息自己衰老,更害怕思维的减退,这将意味着他不得不永远放弃雕刻、绘画和建筑。

  他需要各方面的援助,弥补无法抗拒的人生黄昏降临所带来的损失。

  他仍然喜欢强健人体的雕塑语言,充满青春活力的青年成为他晚年的一种朦胧憧憬,他需要年轻人的炽热感情和奇妙的想象力。

  他发现科隆娜正是理想的精神伴侣。虽然她已40多岁了,但她的思维活力和诗歌创作的激情,都已征服了他的心。

  更重要的是科隆娜也同样忍受着孤独的痛楚,只能皈依上帝,将忧郁的黑衣袍紧紧地摭掩着自己的内心世界,修筑起一座与世隔绝的突兀城堡。

  你可知道,爱情啊,我从不逃出你可爱的牢笼,

  也不匆匆忙忙从我的脖子上,把你可亲的爱情之轭取下甩掉……

  科隆娜宁可把“爱情”锁在牢笼里,也绝不允许任何异性前来窥视、打扰。

  米开朗琪罗偏偏要来踏进她的“禁区”,他自信有这个能力,并且要告诉她,他要重新铸造一个玫瑰色的夜晚——初恋。

  科隆娜理解米开朗琪罗的心境,也很同情他的遭遇,甚至崇拜米开朗琪罗的天才和他粗犷、雄健的风格。

  但是上帝的严厉戒条不容许她犯下“吃禁果”的弥天大错,她的敏感心底迅速地升腾起红色警告信号。

  她与他的美妙谈话之间距离不能这么近,即使拘谨的手脚总是放在一个地方也令人难受。如果相隔两地在信笺上诉说衷情,那么还可以避免一个敏感的话题。

  科隆纳悄悄地离开了罗马(其实她是被有权势的红衣主教驱逐出去的),隐居在奥尔维多等地的修道院里。

  起初,米开朗琪罗感到愤怒,残忍的爱神对他太不公平,无情地割断了脉脉温情。

  他一想到科隆娜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和迷人动听的声音,简直要疯了。

  爱情是自私的,他不曾想到科隆娜此时的苦闷心情。快乐的黄昏之恋暂时还不属于他与她。

  他终于收到了盼望已久的信笺,科隆娜的熟悉字体间蕴藏的细腻感情,迅速地熨平了他的心灵创口。

  这时他品尝到了羞愧的真正涵义。如果月光下的浪漫幽会应该冠以一个神圣爱情的名词,那么对于他与她来说,为何不能超脱冷酷爱神带来的痛苦呢?

  柏拉图的精神学说便成了双方理由最充足的庇护所,可以尽情地在抒情诗里找到最高贵的韵律。

  其实,他与她的意识都是时代赋予的重视自我个性发展的产物,在重新塑造新一代理想人物伦理道德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显露出人的本性。冷静的理性之光最终还是占据了主动。

  米开朗琪罗收到了科隆娜许多信,都充满了一种圣洁的温柔的爱情,那是一首首令人振奋而又温馨的心灵之歌。

  有时她也会给米开朗琪罗一个意外的惊喜,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时他与她的目光大胆地接触,两颗孤独的心立刻撞击出纯真之情的火花。

  双方有礼貌地问好,然后轻松地面对面坐着或散散步,热烈地谈论着各种话题。

  米开朗琪罗不再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主张,而是让出了更多的时间,倾听科隆娜的阐述。

  短暂的会面,却留下了无穷的回味。

  科隆娜的宗教改革热情,也能煽动米开朗琪罗的异教激情。他的大胆抨击和无情的揭露更多地显露在这时期他创作的《最后审判》壁画上。

  米开朗琪罗的雄健风格也悄悄地入侵了科隆娜诗歌的韵味:

  我生活在这块恐怖而孤寂的岩石上,

  像一只伤心的鸟儿,一见绿色的树枝

  和清洌的水,就望而生畏;我逃离

  世上我所爱的人,也把自己遗忘,

  因为我可一意飞向我崇拜的他——太陽。

  尽管他们不能像我希冀的那样振翅高飞,

  但当我向他们发出召唤时,

  他们就掉转方向,回到这条道路上。

  科隆娜的诗歌已驱逐了粉脂黛香的软弱无力的呻吟,高扬近乎男性的雄壮音调,这不能不说是有着米开朗琪罗的影响。

  她的诗歌重新唤起了米开朗琪罗的创作欲望,或者说给他注入了新生命的旺盛力量。

  这是一种无私的温柔,一种爱的奉献,一种燃烧着的晚霞之火。

  米开朗琪罗在一首与她唱和的诗歌中,激动地吟唱着:

  “幸福的精灵,以热烈的爱情,把我垂死的衰老的心保留,而在你的财富与欢乐之中,在那么多的高贵的灵魂中,只推崇我一个,——以前你是那样地显现在我眼前,此刻你又这样地显现在我心底,为的要安慰我……因此,受到了你慈悲的思念,你想起在忧患中挣扎的我,我为你写这几行来感谢你。”

  诗的王国成了他与她诉说缠绵之情的绿茵草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他俩的存在才变得这么美丽。

  神奇的爱情力量一直支撑着米开朗琪罗完成《最后审判》这不朽作品,帮助他度过了紧张、疲劳的日日夜夜。

  我的眼睛不论远近,

  都能看到你的倩影。

  可是夫人啊,我止步不能前进,

  只能垂下手臂不出一声。

  我有健全的理智和纯正的心灵,

  它们自由自在,透过我的眼睛,

  飞往你光辉之境。纵然一片痴心,

  血肉之躯却无权和你接近。

  天使还在飞翔时,

  我们无法前去追寻,

  凝眸看她已是莫大的光荣。

  唉!要是你在天上好比人世,

  让我整个躯体变成一只眼睛,

  使我身上每部分都能得到你的恩宠。

  诗歌的炽烈感情充满着他俩的心间,竟然能使得烦恼与忧愁的小丑变成了快乐的仙女与王子。

  哪怕这仅仅是瞬间的神奇变化,也会让米开朗琪罗感到心理上的满足,承受起难以想象的外界压力。

  他俩都为对方的诗歌才华感到吃惊,也不曾想到自己笔下会出现如此多的美丽诗篇。

  科隆娜曾送给米开朗琪罗一本羊皮小册子,其中包括了100多首十四行诗。米开朗琪罗小心地把它们装订成册,还不准乌尔宾诺帮助,他必须自己亲手完成。

  有一天,米开朗琪罗开始想刊印自己的诗选,这个念头萌发得很突然,乌尔宾诺愣了好大一会,才明白过来。

  3. 她走了

  1544年夏天,科隆娜重新回到罗马,奎里纳勒修道院成了她生命的最后归宿。

  已是70岁的米开朗琪罗想去看望,却被她一次次拒绝。愈是被拒绝,愈是强烈渴望见到她。

  米开朗琪罗在信笺上委婉地指责她不该这样狠心,并寄上画稿和诗行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

  科隆娜则苦苦劝他,认为这是为了他好,因为曾驱逐她出罗马的那个红衣主教权势日益强大。

  这反而激怒了米开朗琪罗。

  奎里纳勒修道院的笨重大门终于启开了,后花园里的景色仍然那样美丽,划成半圆弧的喷泉水独自在低吟,散发清香味的月桂树文雅地站立着,只是爬满墙壁的绿蔓藤被大风吹落了一部分,露出了歪歪斜斜的窟窿。

  “维托里娅·科隆娜。”

  几年没有亲口说出这个滚烫的名字,米开朗琪罗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生疏。

  科隆娜穿着黑衣袍,并没有转过身。刚才听到他的喊声后,她的两只肩膀稍稍动了一下。

  一种不祥预兆突然涌上心头。米开朗琪罗的眼睛虽然有些昏花,但凭着多年观察人体的细腻感觉,他发现宽大的黑袍只是一种错觉。

  他用嘶哑的声音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回答他的却是科隆娜的抽泣。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米开朗琪罗已明白她已经不是数年前的科隆娜,她美丽的容貌和非凡的智慧被教会法庭的沉重压力所摧毁。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样狠心。”科隆娜仍然不愿转过头来。

  “但是,请你遵守诺言,别再折磨自己了。”米开朗琪罗彬彬有礼地站在她的身后。

  “教会已经宽恕我的无知,祈祷的钟声响起时,仁慈的上帝总是在召唤我。”

  “你为什么还是回来,为什么又同意和我见面?”米开朗琪罗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爱情就是一种折磨,一种残酷的感情折磨。”

  “我都是70岁的老头,你还以为我不懂爱情,上帝还能给我几次机会?”

  科隆娜站起来,缓慢地转过身,“你还有勇气看着我的脸吗?”

  米开朗琪罗心里一震,惊呆了,科隆娜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谢谢你来看我,再见。”科隆娜身后的小门关上了。

  米开朗琪罗呆呆地站着,不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追过去,但身子发软,两只脚都抬不起来。

  “科隆娜——”

  一只停落在花蕊上的蝴蝶被惊起了,懒洋洋地舞动着美丽花纹的大翅膀。它根本不去关心身边发生的一幕悲剧。

  科隆娜久久地跪在圣母像前,黄色的烛光无力地在她眼睛里摇曳。

  昨晚她一夜没有睡好,一直等着祈祷的晨钟响起。

  她承认自己在苦闷中无法自拔时,需要一个比她更不幸的男人来作依靠。她曾给予米开朗琪罗极大的爱抚力量,也试图得到他的回报。

  这个念头刚升起时不久,她又拼命责备自己的自私,想让痛苦和忧愁埋进心底。

  今天下午,她在米开朗琪罗面前竭力掩饰自己的惶乱,让宁静、拘谨的黑色衣袍后背面对着他。

  但是……

  在矛盾漩涡中挣扎的科隆娜仍然想念着所崇拜的米开朗琪罗,悄悄地派人送去一些小礼物,弥补自己的“狠心”。

  谁知多疑、孤傲的米开朗琪罗竟然拒绝接受,他认为自己欠她的情,不该在那天相遇时无礼,给一个自己衷爱的弱女子施加压力。

  他与她都乞求对方原谅,都在猜测对方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

  一对可怜而又骄傲的情人,同时在努力扮演着让对方快乐和鼓起勇气的万能上帝。

  然而首先倒下的是米开朗琪罗,他再次发高烧,仍然不准乌尔宾诺去请医生。

  他像小孩子似的躲起来,害怕见到陽光,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乌尔宾诺的好话说了大半天,米开朗琪罗才勉强喝了一点水。

  他的朋友和医生敲门敲了好长时间,没人开门,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乌尔宾诺忍不住推开了边门。

  米开朗琪罗见到医生虽然不像上一次大喊起来,但还是不高兴,不说一句感谢话。

  翌日,他再次发高烧,乌尔宾诺被折腾得头脑里整天乱哄哄的。不过他的忠诚和勤快,再次赢得了米开朗琪罗的极大信任。

  接踵而来的病魔冲击终于败退了,米开朗琪罗奇迹般地可以起床,独自一人出外散散步了。

  有时他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科隆娜变成了一把神奇的锤子,能够帮助他雕刻出一件件出色的艺术品。

  梦,破碎了。

  下午原来应该属于他与她幽会的美好时光,却成了与她最后永远分别的时刻。

  晚上,她再也看不到皎洁的月亮。

  她平静地躺着,瘦削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她曾说:

  “你看到我处在愚昧的混沌中,迷失在错误的陷阱里,一直劳忙的肉体要寻觅休息,一直騷乱的灵魂寻求平和。”

  “神要我知道我是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要我知道一切都在基督身上。”

  她走了,升天了,痛苦的灵魂得到了永远的解脱,却把所有的烦恼和哀愁都留给了米开朗琪罗。

  修道院院长吩咐仆人把棺材抬进来,准备把科隆娜带回修道院,因为这里是科隆娜堂兄的邸宅。

  初春的傍晚,微风中还夹着几丝凉意。米开朗琪罗刚才在花园里逗留了好长时间,才听到医生在招呼他。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米开朗琪罗一个人,偶尔有仆人轻轻地走进来拿一下东西。

  科隆娜的一双小手静静地交叉在胸前,头发已经被洗得整整齐齐,蓝色的大眼睛闭着,好像睡得很香。

  他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科隆娜的脸上,以前他从来没有仔细地端详过。

  他想说几句,但不知该说什么。胸口闷得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他仍然保持着拘谨的端坐姿势,这是他与她单独在一起的习惯。心灵上的沟通才是一种美妙的精神享受。

  现在他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与她单独在一起,然而他仍然没有弯下腰的欲望:吻她的额头,吻她的脸。

  他不相信科隆娜就这样抛下他一人走了,他在等待这双蓝色大眼睛睁开来,放射出迷人的光彩,红艳的小嘴甜甜地笑一笑:

  “下午好,米开朗琪罗先生。”

  夜色愈来愈浓,把米开朗琪罗团团包围着,蜡烛早已灭了,桌上还放着科隆娜生前寄给他的信和诗歌。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片空白,竭力不去想以往的事。他偶尔动动手指,在宽大椅子的扶手上敲几下。

  他也记不得这样坐了多长时间,也听不清乌尔宾诺在说些什么。

  有时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光斑灿烂的五彩蝴蝶,无声无息地翩翩飞舞,停落在绿茵的草地上,变幻成了一朵朵美丽的紫罗兰、红蔷薇和百合花。

  一个神秘的乐声响起,时远时近,似乎在捕捉一个天使般的灵魂。

  他的身子飘然升腾,在广阔无际的天边出现了一道七色霞光,簇拥出一尊似曾相识的神女雕像。

  他想追上去,但脚步总是迈不大,也跑不快。突然脚下一踩空,身子飞快地堕落,一朵朵白云在眼前急剧上升。半空中传来一个熟悉女子的焦急声音:

  “回来——”

  醒了,米开朗琪罗恢复了知觉。乌尔宾诺端着早餐进来时,看见他已经站在窗前。

  “乌尔宾诺,今天星期几?”

  “请原谅,我也记不清了。”

  乌尔宾诺以为米开朗琪罗还沉浸在悲哀的氛围里,他对这类没头没脑的问话已经习惯了。

  其实,米开朗琪罗已经回忆起科隆娜去世那一天的确切时间:1547年2月25日。这与他的生日(3月6日)相差9天。

  他停止刊印自己的诗歌选集,因为其中的诗句随时会再次刺疼他的心,使他整夜失眠。

  感情愈浓,痛苦愈剧。

  他失去了科隆娜,才愈益感到她存在的巨大价值。他在诅咒死神:

  “当那个曾使我屡屡愁叹的她离弃了世界,离弃了她自己,在我眼中消失的时候,‘自然’都觉得羞耻,而一切见过她的人都在哭泣。”

  “但死神啊,你今日且慢得意,你以为使太陽熄灭了?”

  “爱情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她将在地下、在天上、在圣者旁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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