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传记文学 > 吕祖谦评传 > 第二节"合群策、集事功"为历史发展的重要因素
社会历史发展的决定因素是什么?以朱熹为代表的理学家坚持认为"天下之事,千变万化,其端无穷,而无不本于人主之心者。"④从而断定社会的兴衰、政治的好坏、社会历史的发展变化完全决定于封建帝王的"心术"之"正"与"不正"。吕祖谦虽然有时亦认为人主心术在历史发展过程中有着重大影响,但它决不是什么决定因素。他在《与周子充》的信中这样说:"秦汉以后,只患上太尊,下太卑"。⑤这实际上是对君主**制度的一种委婉批评。两宋时代,正是君主**日益强化的时代,吕祖谦这一说法确实是惊世骇俗之论。
吕祖谦指出,所谓"天下之事""无不本于人主之心者"的理论极其有害,它只能加重"上太尊、下太卑"之患,助长君主的独断专行,其结果犹如人体血脉经络"少有雍滞,久则生疾。"为此,吕祖谦专门对君主"独运万机之说"进行了反复、详尽的驳斥。认为"独运万机"之说,至少有四大弊端:第一,一个人独断天下之事,总不免有所遗漏,不能不贻误治效。他说:琐微繁细,悉经省览,酬醉区划,日不暇给,而天下大计或有所遗,治效不进,岂不甚可惜乎?任何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事无巨细,一人独揽,此人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是应付不了的。尤其是在小事情上耗费过多的精力,就会忽略大政方针,势必影响治国的效果。
第二,大臣有职无权,一旦天下有事,大臣就不能有力地辅佐君主。吕祖谦是这样分析的:治道体统,上下内外,不相陵夺而后安。向者,大臣往往不称倚任。陛下不得已而兼行其事,大臣亦皆亲细务而行有司之事,外至监司、守令职任,率为其上所侵而不能令其下。??一旦有事,谁与招麾而伸缩之耶?②吕祖谦认为比较理想的政治局面是不要相互侵权,而是各司其职。现在皇帝行大臣之职,大臣就去行政府各部长官之职,外而至于地方上的监司。守令的职权都为他们的上级长官所侵夺,这样他们就失去了约束其部下应有的权威,不能命令部下行事,容易形成下不服上的局面。一旦天下有事,君主就很难得到大臣以及各级官员强有力的辅佐。
第三,君主无人拥戴,有被架空的危险。
一命而上,大小相承,积而至于人主,然后尊重无以复加,苟万机独运,大臣而下皆为人所易,则人主岂能独尊重哉?这是说自低级官员("一命")以上,各级职务都为上级长官所夺,直至大臣之权力皇帝所夺,皇帝固然尊重无比,但自大臣以下各级官员都为其下属所轻视,皇帝怎能独自尊贵呢!
③ 《文集》卷2《太学策问》。
④ 《朱文公文集·戊申封事》。
⑤ 《文集》卷4。
① 《文集》卷1《淳熙四年轮对札子二首》。
① 《文集》卷1《淳熙四年轮对札子二首》第四,容易造成宦官专权。君主事必躬亲,势必手忙脚乱,难以应付。
这就很容易使身边的亲近佞小越俎代庖。如果这时有"妄意在旁者","工于揣摩",投君主之所好,钻了空子,事情就不好办了。
吕祖谦的这段分析可谓条分缕析,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为了进一步驳斥"心术"决定论,吕谊谦以其丰富渊博的历史知识,又从社会伦理制度产生的角度予以论证。他指出社会伦理制度--"人纪",并非是哪一位圣王建立起来的,而是"籍众人之力而共建"的社会历史产物。他说:大抵人纪乃天下之物,非汤得而私有之。既不得私有则亦多与天下共之,固非汤一手一足之力。亦当籍众人之力而共建明之。故汤因自然之理顺而不咈,乃汤之肇修人纪也。①其言下之意是"天下之事","无不本于人主之心者"之说根本不可信。
以"人纪"建立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不是由"汤一手一足之力"所能完成的,又逞论其他!因而凡是头脑清醒的君主都不应该迷信"独运万机"之说。
勿以聪明独高而谓智足偏察;勿详于小而遗远大之计,勿急于近而忘雍蔽之荫。吕祖谦曾当面规劝孝宗皇帝说,一旦相信"独运万机"之说,而包揽一切,结果只能是"天下徒闻陛下独运万机,事由中出,听其声,不究其实,??声势浸长,趋附浸多,过咎浸积",③对于国家的长治久安是极为不利的。
吕祖谦指出决定国家大事和社会进步的决不是帝王个人之事。必须"合群策、定成策、次第行之","广揽豪杰,共集事功"方能奏效。他以古之勾践、刘邦君臣共谋大事为例再次说明了这一观点。
如勾践、种(文种)、蠡(范蠢),如高祖、良(张良)、平(陈平),相与共图大计,反复筹划,至于今可考,曷尝敢易为之哉???夫一郡一邑之事,尚疑者半、难者半,参合审定,然后至于无悔,况天下大计果无可疑而无可难耶???故先尽其所疑,极其所难,再三商榷,胸中了然无惑,然后敢以身任之,虽死不惮。勾践、文种、范蠡以及刘邦、张良、陈平等古之君臣,凡要作出重大决策总要事先互相质疑,非常慎重,不敢轻易决定,而不是由勾践、刘邦"独运万机"。因而,他们所定下来的大政国策就基本上不会出大的差错。这是一个很值得后世君主所汲取的范例。吕祖谦认为处理郡县的小事,尚且要再三斟酌才付之实行,更何况涉及天下大计之事呢,应该"尽其所疑,极其所难"才是。吕祖谦这一观点实际上是对心术决定论的否定和匡正。
与"合群策、定成策、次第行之"的观点相一致,吕祖谦坚决反对君主"自任一己聪明"的"师心自用"的独断论。他说:舜格于文祖,询于四岳,明四目、达四聪,方说出治天下规模,如食哉惟时蛮夷率服之类,此是圣人之治天下手段,必先资诸人而后展出规模,后世兴王之君即位之初必自用,如高祖一入关便约法三章,晋悼公一即位亦便自用。②吕祖谦认为古代圣王治理天下,要订立治国安邦的大政方针("规模"),总是要广泛地征求他人的意见,做到"明四目、达四聪",这也是他们能够使天下达到大治的根本手段。如舜就是这样做的。而后世君主一即位就不听取别人的任何意见,就"师心自用",随随便便地颁布法令,这就很难避免失误。吕祖谦激烈地① 《东莱书说·伊尹第四》。
② 《文集》卷1《淳熙四年轮对札子二首》。
③ 同上。
① 《文集》卷1《乾道六年轮对札子二首》。
抨击了后世封建君主的"自任一己聪明以临天下"的行为。他说:后世之君,自任一己聪明以临下,适足为不知,盖用众人聪明以临下,此乃大君之所宜。在吕祖谦看来,尧舜这些古代圣人之所以超越"后世之君",关键就在于他们在处理问题时,注意汲取"众人聪明"。"是以天下之耳日为耳目,是上下远近俱无雍蔽不通下情者,此舜即位第一件事。"②吕祖谦这些论述不是无意义的。它不仅在客观上否定了权力过分集中的君主**制度,而且还涉及对历史发展决定因素的有益探索。吕祖谦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么一个问题,即国家的兴亡,与"下情通塞"与否有着密切联系。
指出:汉武帝穷侈,淫刑、黩武,比秦、隋无几,然秦、隋亡而汉不亡者,要须深思。二世、炀帝只以下情不通,故亡。汉武下情却通,只轮台诏可见,外面利害,武帝具知之,国之存亡,只看下情通塞。这就是说,君主必须了解世务民情,才能维护自己的统治。如果与外界隔绝,"下情不通",就会导致国家之衰与亡。为此,他主张"定国是以一民听","下孚群听",强调"民听"、"群听"对于治理国家的作用。尽管吕祖谦所说的与我们今天所主张的倾听群众呼声,走群众路线不可同日而语,有着极为本质的区别,但就其观点本身而言,确属有识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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