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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的反省

  “这是怎么了?我不能呼吸了。”

  现在我还想知道,是不是在迪拜度过的那个星期,使得我完全让教练失望了,认为不需要我为曼联队踢球了?

  我和英格兰国家队一起在国外晒着太阳,而不是回到卡灵顿,独自一个人卖力地进行单调繁重的训练。我知道那个老头儿不是很乐意我这么做。由于我担任英格兰国家队队长,又多了一份额外的责任,需要分散更多的精力,老头儿对这件事不是很高兴。他很可能也不满意维多利亚和布鲁克林竟然随着我—一起到了迪拜。我的想法是婚姻和父亲的身份可以让我安心,幸嬗谖易鲆幻 们蛟保

  静辉?

  乎我的想法。那个老头儿一直认为家庭生活阻碍了我足球事业的发展,在我和维多利亚刚刚相识时,他就和我说过许多次了。他认为我的家庭生活实在是个障碍,不管对我还是对他而言都是如此。

  我很早就觉得和他争论这个不值。和这个老头有什么值得争论的呢?我无法使他相信,家庭生活的美满幸福,只会使我成为一名更成功的球员。而很明显,他的话也丝毫不能改变我对家庭的爱和珍惜,和维多利亚以及布鲁克林一起来到迪拜,对我而言很好。

  埃利克松认为,如果球员有家人在身边陪伴的话,会有益处的,毕竟我们在世界杯期间是要呆在日本。我记得在离开英格兰之前我们谈过这个问题,当时他正在制定我们的日程安排表。他坚信应当给球员一点时间让他们同伴侣以及孩子们在一起,许多国家队也是这么做的。我记得在1998年世界杯时,丹麦队住在和我们同一条路的另一个酒店里,他们的家人也是和他们住在一起。开始,埃利克松不敢肯定英格兰的球员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所以他问了做队长的我,先探明一下情况。

  在迪拜,我们早上在游泳池边将孩子们组织起来活动,晚上在一起烤肉野餐。家庭团聚一起,大家都享受了美好的时光,而同时球员们之间也更亲密了。

  有维多利亚和布鲁克林在身边,我就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全身心地投入到事关紧要的世界杯中去,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每天早上独自和英格兰队的一名叫阿兰·史密斯的理疗医生一起训练。趾骨的伤势好转较慢,我才刚刚开始能跑,我必须努力地尝试使自己尽快地恢复,我还不能参加全队每天的正常训练。在迪拜的生活很和谐:不仅有紧张的训练,还有沙滩和阳光,有家人陪伴。

  然而我对自己能否在首场对瑞典的比赛中出场还心存疑虑,有时候我一觉醒来,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而有时候却感到自己没有足够的恢复时间了。我十分渴望能作为队长代表英格兰队踢世界杯,为了给我和全队最大的机会,我认为我应该从第一场开始就上场踢球。甚至在我离开英格兰之前,我就尽一切可能加紧恢复的脚步。在迪拜,我的伤脚已经能负重了。但就算已经能跑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完才能参加全队的训练课,更别说是踢比赛了。人们可能见过我使用蹦床的照片,那时我还不能上上下下地跳,那些练习是为了让我的腿能重新掌握好平衡。我除了肌肉没有了力量,肌腱和韧带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当—只球扔向我时,我必须单腿支撑,先平衡一下,然后才能换腿。训练的下—步是把球凌空踢回去,而不仅仅是停球。每天训练结束后,理疗师都要和队医—起,坐下来谈谈这一天治疗恢复的进展情况。对每名受伤的球员,医疗小组都要这么做。然后,到了晚上,克莱恩医生都要和埃利克松见个面,告诉主教练我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我很喜欢和那些除了希望世界杯早点开始,什么也不操心的球员在一起。看到其他人如此兴奋,我也让自己对自己要做的事抱一种积极的态度。也许是我当了队长,也许是从1998年世界杯到现在4年的经历让我感觉老了,我因此更喜欢关注年轻一代的英格兰球员,他们对集训、新队服、器材、外界的关注和其他一切都很兴奋。但就足球而言,世界杯对他们,只是意味着期待更多的大型比赛。他们不惧怕任何事,他们很放松。这就和我们当年一样,迈克尔·欧文、盖瑞斯·索斯盖特、马丁·基翁和大卫·西曼,我们曾经参加过世界杯,知道世界杯是多么隆重的赛事,会有多少危急时刻等待着我们。

  在迪拜的一个星期给了球员们整个赛季以后的一段休息时间,不久我就道别了维多利亚和布鲁克林,同全队一起东征了。世界杯本身会有许多行程,不适合我们的家人。世界杯期间,我们的基地在日本,但我们先在韩国逗留了一下,准备世界杯前的一场热身赛。我们人住了酒店,你可以从球员们的脸上看到他们情绪的变化。

  我们已经到达了踢世界杯的地方。第一场比赛就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我们在西归浦只和韩国队踢成了1比1平。我们试验了一些新的战术,没有人能很快适应,但很明显,韩国人踢得不错,他们的适应能力很强。而我甚至还没有接近比赛的状态要求,真是令人自惭和着急,因为离第一场正式比赛只有11天了。

  埃利克松任命荷兰人理查德·史密斯为4名随队去日本的按摩师之一,有人在理查德的门上贴了张卡片,上面写着“痛苦之家”。

  这话说得不错。理查德对你的伤处照顾得细致入微。我描述不出来究竟是怎么样的感觉,他的按摩解除了你全身由里到外的不适。多谢理查德,他让我最终能上场比赛。不久之后,他对迈克尔·欧文的腹股沟的伤处也进行了按摩,使欧文在第二天对巴西队的比赛时能上场并进了一球。

  我们的另一场热身赛是周日在日本踢的,对手是喀麦隆队。尽管我还不能上场踢球,但医疗组认为我需要一点与小伙子们一起投入比赛的刺激,于是我带队进行了热身运动。这是一场非常和气的比赛,球员们因为显然的理由都没有完全放开手脚,最终的比分为2比2.那天下午,我发现自己处在了恢复期的最低谷。就在我受伤后不久,英格兰队在安菲尔德球场与巴拉圭队踢了场友谊赛,球队在柴郡的一个酒店集合,埃利克松也邀请了我。他想让我也成为集训队的一员,因为他坚信我会到日本踢世界杯的。我在那里吃了晚餐。能见到其他队友真是太好了,但是我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借助拐杖活动。第二天早晨,全队出去训练了,而我独自一人待在酒店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在那几个小时里,我沮丧极了,如果我连看他们训练都没法办到,那更别提成为他们的一员了。我还有什么机会?而现在,我就在场边,和他们的距离伸手可及。但我还是不能肯定,我的那些远离恢复训练的日子能有回报吗?或者,那些日子是我不敢想像却又不得不亲自面对的、令人绝望的?

  对瑞典的揭幕战只有一星期了,埃利克松没有催促我,他想给我足够长的时间。

  但他不能为此影响全队其他人的训练。如果你伤期很长,医生会按周给你目标,这样他们就可以根据疗程的进展,确认你是在逐步地恢复,从跑步到扭腰,到转身,到最后全力地踢球。这样就能使球员不会因为目标太高太远而失望。从心理学角度上讲,秘密就在于每天都全神贯注在你做的事上。而现在,我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候。我在周末能参加一场激烈的比赛吗?埃利克松和我都知道,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如果这几天我还不能参加全队的训练,那么很明显踢比赛是不可能的。我知道医疗组对我的脚很有信心,但却不能保证我全部的竞技状态没有问题,因为我毕竟很长时间没踢球了。我们决定由主教练来定夺。星期三到了,这是他允许我不参加合练的最后一天。我一直知道,如果有可能,英格兰队也希望的话,埃利克松会给我一个机会的。他知道,我不会这么远过来,又这么辛苦地练习,却在最后关头放弃的。即使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也肯定我能行。早饭以后,埃利克松问我:“你全好了吗?”

  他知道答案,从他的声音里我听不到一丝怀疑和紧张的语气,他想亲耳听到我表示自己十足的信心。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中闪过,如果我只是在英超联赛中伤了脚,即使在周末我们要对阵拉科鲁尼亚队,我和主教练也不会有这样的谈话。比赛就在眼前了。我吸了一小口气,试着和埃利克松一样简短又不紧张地回答:“我全好了。”

  “好的,让我们好好干。”

  第一次合练确实很困难。我跑步踢球都很勉强。这是我第一次不得不避免身体接触。我应该能看见的:我们一开始练习赛,马丁·基翁就向我挑战一还会是谁?

  实际上他没有碰到我受伤的脚,而只是一个腿后面的血块。我本能地反应了一下,跌倒在地上,想着最糟的事:生马丁的气,生阿尔多·杜舍尔的气,生所有人所有东西的气。一秒钟后我第一次意识到,几个月来还有比我的脚伤更疼的地方,疼痛从来没给我带来这么多喜悦。我应该一直等马丁来一下的,他总是会检验你,让你筋疲力尽,向你挑战,促使你提高,弄清楚你是不是紧张了。他和我都知道,在周日会有人做和他刚才做的相同的事;不同之处在于,如果是一位瑞典球员,他一定满怀希望我再也站不起来。我从地上爬起身,继续训练。如果我能避开马丁,我也能避开任何人。训练还没完,我的脚就真的很疼了,但我很高兴自己撑了下来。和其他球员一起训练,让我在这一周剩下的时间里都很振奋。

  这是一支伟大的球队,球员们一到日本就开始盼望踢世界杯了。在日本,队内的气氛很特别。训练营外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呢?

  我想我们都不知道外界有关本届世界杯的情况。当我们的飞机到达东京时,世界杯就已经展现在我们眼前了。从候机楼走出来时的情形真令人难以置信,成千上万的日本人在等着见我们:母亲们、父亲们、孩子们和年轻人,他们选择了英格兰队作为他们支持的对象。他们穿着我们的队服,好像是一场流行音乐会一样,歌迷们挥舞着手,尖叫着往前涌,警察在努力地把他们挡回去。当我钻进大巴的时候,我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位年长的女土:70多岁,但身体很好,头发花白,又染上了鲜红的条纹。家长们都把孩子举到头上。这些小孩子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但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模仿了我的发型:金黄色的莫希干式的发型,还有的球衣上印着7号。场面真有点嘈杂,用礼貌一点的方式说,那可能是日本人的性格。他们见到我们很激动,他们很支持我们。我想他们的态度和世界杯期间为什么没有拥挤的问题有关。相反,人们表现出对足球的一种真正的激情和对英格兰队的钟爱:我们对比赛都有着同样的热情。也不仅仅是球员受到了欢迎,广大英格兰的球迷也同样受到欢迎,礼尚往来,英格兰的球队迷们也努力地回报。这种精神才是世界杯应该有的精神。

  对一名球员来说,世界杯当然意味着踢球。当带领英格兰队出现在体育场内时,与瑞典队踢2002年世界杯的首场比赛,便永远成为我职业生涯中最自豪的时刻。那种环境,那种场合,那种在世界杯上作为国家队队长走在队伍排头的特权,令我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那是个小男孩的梦,是一种你想都不敢想的梦,而这个梦正在这里发生着。场内的气氛也很好,体育场一个角落里坐着上千名瑞典的球迷;其余则全都是红白色的海洋了,他们是我们本国的球迷和那些热情支持英格兰队的日本球迷。趾骨骨折?那又算得了什么?我永远不可能让自己错过这种比赛。

  很遗憾,比赛不像我们集训时那么激烈,我们踢出了一些好球,尤其是刚开场的时候。但不知怎么的,比赛并不向我们预料的方向发展。我们的机会并不多,哪来这么多铲球和断球?老实说我并没有指望什么。但25分钟后,我们进了第一个球。

  我从左侧开出一个角球,索尔·坎贝尔及时抢点,顶进了一个漂亮的头球。索尔跑向另一端角旗那里庆祝。我自己也高兴极了,好像是我进了球一样。我转过身朝瑞典球迷那里举起了手臂,而他们却对我一阵嘘声。他们还在笑着,也许他们认为我们本就应该进球的。

  进球固然会令人高兴,助攻队友得分同样令我兴奋,我很高兴索尔抓住了机会。

  我们在一起训练踢球有15年了,当学生时在托特纳姆一起训练,那时他没有多少进球。在1998年法国世界杯的时候,我们在与阿根廷队那场比赛的加时赛里,在仅有10人的情况下,他踢进了一球但被判无效,否则我们就赢了那场比赛。现在,在2002年世界杯上,他为我们进球了。但问题是此后我们并没有保持好势头,我们领先但却过于谨慎和紧张,有些不思进取。

  在下半场的时候,我们全乱了,控制不好球,传球频频失误,而瑞典队一轮又一轮地向我们进攻。与我们在上半场的进球不同,你可以看到他们进球完全是合乎情理的。作为一支球队,我们精力不够集中,给了他们扳平的机会。丹尼·米尔斯一个匆忙的解围失误被西力克拉斯·亚历桑德森得到球并踢入了网窝。人们会很轻易地把责任全都推给这名利兹后卫。但我认为这不是他的错,这个失球是由我们两到三个人之间的配合失误照成的。我想我应该安慰他一下。

  “加油,达尼。别泄气。”

  几分钟后,埃利克松把我换下。这是我在老特拉福德对拉科鲁尼亚之后的第一场比赛,老实说我感觉不好。脚疼是一方面,但更要命的是比赛的状态。在下半场开始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的腿怎么了?埃利克松一定看到了我在喘粗气,他知道我们接下来还有比赛,因此他换上了基隆·代尔。即使这样,我仍对自己被换下感到不悦。这是我第一次对埃利克松先生的决定感到生气。坐在长凳上看着比赛,我越来越失望,最终比赛是一场平局。

  1比1的结果对重大赛事的首场比赛来说,算不上是场大灾难,但是我们不满意自己的表现,我们也没有在终场哨声响起之后前去感谢到场的英格兰球迷。为此,第二天的报纸批评四起,指责我们怠慢了我们的球迷,但我认为这不真实。我们一直受到坚定的支持,我想球员们匆匆下场去休息室,是因为我们感到辜负了球迷们的期望。以后我们确实意识到了,不管理由如何,不向球迷们鼓掌致谢是错误的。

  作为队长,也许我有责任带个头,即使我是坐在替补席上。第二天所有的球员都讨论了这件事,我们向球迷们许诺,以后我们一定要提醒自己,注意到在背后支持着我们的广大球迷。

  回到休息室,感觉就像我们输掉了比赛,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支英格兰队如此无精打采。那天下午,即使是英格兰队的按摩师特里·布莱恩、史蒂夫·斯拉特里和罗德·托恩利也不能让球员们打起精神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埃利克松努力想把球员从不良情绪中解脱出来。

  “我们还有两场重要的比赛。别让自己因为今天的比赛而灰心丧气。没什么关系,我们1比1平了,没输,不是吗?加油。小伙子们,你们都怎么了?”

  我自己的情绪也不高,部分原因是我还在恼怒教练把我换下的事,我根本没有想到会把我换下。尽管这样,我听了埃利克松在更衣室里的话,意识到作为队长,我应该尽自己所能积极乐观一点。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晚上,我们都准备好了参加世界杯决赛,而球员们都因为首场比赛的平局而灰心丧气。

  到第二天,我们除了忘掉与瑞典队的比赛而外,已别无选择了。我们还有4天时间做准备去迎战小组赛最强的对手。现在,这是一场我们真正需要赢的比赛。作为主教练埃利克松最大的优点之一,就在于他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样的球员。他能对症下药,使每名球员在赛前都能调整到最佳的精神状态。同样重要的是,他好像也总是知道我们体力上的需要。在像世界杯这样的比赛间隙,他I

  作很勤奋,球员也有所收获。如果我们的体能没有完全恢复,他就会在训练课上减轻运动量。他不会因为我们在对瑞典队的比赛中没有踢好,而通过大运动量的训练来“惩罚”我们。他和史蒂夫·克莱恩循序渐进地使我们慢慢恢复,以准备好星期五晚上在札幌对阿根廷队的比赛。

  在那个星期,我们甚至可以从训练营里严格的饮食控制中稍稍解放一下。我必须坦白承认,这是整个夏天我出的最好的点子了。

  我们已经离开英格兰,离开了快餐,有三个星期了。我开始想念偶然吃一顿汉堡包和油炸食品了。我想也许还有些球员和我一样吧。

  我和埃利克松谈了一下,他认为这没有什么坏处,然后向英格兰队的厨师交待了一下。星期三晚上,我们成群结队地下楼吃晚饭。餐厅的门关着,门上有两个巨大的拱形扶手。我们走进去,看到了一堆麦当劳的快餐,有牛肉汉堡、奶酪汉堡、薯条,你一生中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堆快餐摆在一个房间里。所有的球员都吃了一惊。我们狼吞虎咽吃掉了所有东西,好像是孩子们在糖果店里那样,高兴极了。这顿饭让所有人都满意,在我们对丹麦队之前我们又照样吃了一顿。也许我们准备迎战巴西队时也应该这样吃顿快餐。

  在英格兰队,我们也做很多工作研究对手。这是大卫·赛克斯顿的工作,他70多岁了,是曼联的一名教练,由他向我们详细介绍下一个对手的情况。他会介绍20多人的球队里每个球员的情况,然后他就放一段录像给我们看。与人们从星空体育节目上看到的球员录像一样,播放某位球员的动作:在我们进攻时他是怎么做的,在我们防守时他是怎么做的。然后大卫详细地向我们解释,他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做,才能有效地对抗那名球员。这就像是在计划一次军事行动。在我待在曼联的最后一个赛季里,卡洛斯·奎罗斯在赛前准备会上提出过很多相同的思路。这种工作现在已经越来越盛行了。现在每个人都好像有新的技术了。出于天性,我就显得有点老套了,我只想出去比赛。但我也明白了了解对手强项和弱点的重要性。这一点小小的优势正是在最高水平的比赛中战胜对手所需要的。

  我迫不及待地想说:我已等不及要和阿根廷队比赛了。对下一场比赛的前景正可以一扫我们被瑞典队逼平的晦气。我一直很赞赏球员迎战世界杯热门队所做的准备。在足球比赛中,自信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因素。阿根廷队是世界杯的大热门之一,参加比赛的每一名英格兰球员都坚信我们会击败他们,从每一位球员到整支球队都具有这个坚定的信念。与瑞典队的平局使我们对形势的判断更简捷,星期五晚上我们一定要有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英阿大战一直是世界足球的盛会之一。1998年法国世界杯的英阿碰撞就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因为在圣埃蒂安发生过的一切,使2002年在札幌的赛前形势更为紧张。

  赛前所有的热点都是关于英格兰队的,尤其是关于英格兰队长的一争取机会进一球。

  自从那场平局之后,报纸一直在谈论着“复仇”和“命运”还有“贝克汉姆”。两支球队中都有一半的球员参加了4年前的那场比赛。在阿根廷队中也包括了塞巴斯蒂安·贝隆,他还是我在曼联的队友。每当我看到我在1998世界杯上被罚出的照片时,我就想起了贝隆催促裁判向我出示红牌的场面。关于那件事我们从来没认真谈过,毕竟这与我们一起为曼联队踢球无关。但我们的确开过玩笑,是关于我们两支国家队棋逢对手的玩笑。当大家都不在国家队集训比赛时,我和其他的英格兰球员时不时地高唱“阿一根一廷”,而他则唱着“英一格一兰”。在札幌赛前我见过贝隆,我们之间还是相当放松和友善。他鼓励我振奋起来:“你一定很疲惫,大卫。

  我打赌你的脚还在疼。“

  “不,赛季后我不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吗?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健康过。”

  我—直在努力克服紧张的情绪,当4年前的那段记忆重新涌入脑海时,紧张情绪就随之而来。那时候,当我和媒体以及球迷打交道时,他们问我的每一个问题,每一段对话,都是关于西蒙尼和那张红牌的;而现在,则是关于其他一些问题了。

  我也还在为我的趾骨担心,虽然感觉很好。但我不喜欢草皮的外观,而且我们在一个有顶篷的体育场内,湿度也不稳定,该怎么踢呢?我为该穿哪双鞋而发愁:穿长钉的鞋,摩擦力可能会大一点,但这样一来,鞋可能会粘住草皮,那么在90分钟的比赛里,就有可能伤到自己的脚。

  最后我穿了一双恰好合脚的鞋。

  去球场之前,我和维多利亚通了电话。她呆在家里,我们第二个儿子罗密欧快要出世了。即使在世界的另一端,如果有人知道怎样让我放松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维多利亚。我告诉她自己的感受,她祝我旗开得胜:“享受比赛吧,尽自己最大努力。英格兰这边,很多人都翘首以待。”

  我一直努力在想一些积极一点的事。我们甚至谈了如果我得分奠定胜局的话会是什么样子;我宁可那么想而不考虑相反的一面,如果今晚有些什么不对,维多利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像上次那样再次承受这一切。

  然后,就在我们要说再见的时候,她咯咯一笑:“别做傻事,好吗?”

  我笑了,情绪也上来了。

  “我不知道,我见机行事,也许我真应该就这么上场,然后踢他们谁一脚,为上次的事报仇。”

  我永远忘不了在对阿根廷的赛前,我们走出更衣室时,全队升起的那种激情和使命感。我看了看迈克尔·欧文,他有一种对比赛纯真的全神贯注的表情;我看了看里奥·费尔南德和索尔·坎贝尔,他们的脸上有一种相同的冷静、坚定的表情,眼睛里闪烁着相同的紧张感。全部蓄势待发了,今晚我们怎么会不赢球呢?加油,英格兰。

  我从没听到过这种震撼人心的声音。当我们和阿根廷队一起列队出场时,这声音在过道里回荡;英格兰的声音一球员们的声音——吼叫,咆哮,互相鼓励,好像我们要参加一场战斗一样。而从一开球起,比赛的激烈程度就丝毫不亚于一场战斗。

  比赛开始一分钟,巴蒂斯图塔就对阿什礼·科尔来了一次凶狠的铲球。其实,他本应该被罚出场的。对顶级球员来说,放倒盯他的人是可能的。赛前我们也私下里讨论过,不要对阿根廷球员客气。我敢肯定他们也不会客气的。从他们的眼里,他们9号球员的动作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但球场上的景象让球场内每个人包括球员和球迷都为之一振。

  忘记瑞典队,忘记4年前的事,忘记贝克汉姆的脚疼吧。这是一个挑战:我们有能力面对它吗?场内的气氛是惊心动魄的。我肯定每一个英格兰的球迷能都感受到:在那一刻我们每一位球员都准备好了。针锋相对?我们会做得更好。

  我比其他队友更难进入比赛。当我的脚已经完全热起来,不再给我带来阵痛的时候,我们已经踢得相当好了,与一星期前判若两队。开始我们双方平分秋色,尼基·巴特满场飞奔,推动我们前进。

  即使比分还是0比0,我们已经感到控制了比赛。欧文·哈格里夫斯很快就受伤了,特雷弗·辛克莱尔上场踢他的位置。如果在其他时候,那可能会打乱我们的节奏。换了别人,可能需要时间适应世界杯赛的节奏,但特雷弗不同。相反,他抓住了机会,左冲右突,给像普拉森特和索林这样有经验的后卫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他准备好了一切,这是他证实自己价值的一夜。他从球队进进出出,最终能够入选,坐着波音747飞行数千里,这一切都值了。

  阿根廷队有一两个机会。我们也有更好的机会。迈克尔闯入禁区射门,球越过了他们的门将卡巴莱罗,我认定它一定会进的,但是那球却滑出了远门柱。然后我又带球到了离阿根廷的禁区六七码处,传还是射?我想再传一下:迈克尔已经从他们的一名后卫身后开始跑了。突然,我倒下来了。西蒙尼从我后面赶上碰到了我的后脚跟。当时,我不知道是哪名阿根廷球员干的,但我肯定裁判会判个任意球。这个地点对我来说距离和位置都不错。我朝主裁判科利纳喊了一声。他看到了这个犯规,但他也看到了我没有看到的东西,形势对我们有利。我看过去,球在离我20码处往前滚。突然迈克尔·欧文得到了球,他转身过了波查蒂诺,眼看就要进球了。

  当欧文过去的时候,后卫伸出了腿。

  “点球!”

  我肯定我喊出声来了,我知道每个英格兰球迷都这么做了。当我看到迈克尔摔倒的时候,我知道科利纳会看到的,也会勇敢地判个点球。当别人对我犯规时,他坚决地让比赛继续进行下去。有一秒钟我曾想:我会得分的,不是吗?我和维多利亚谈过进球的事,这样,在和圣埃蒂安那天晚上我与西蒙尼之间发生的事便彻底翻身了。我前一天晚上做过这个梦?还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一秒我就知道它将会发生了?这些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必须去拿这个球,我必须去得分。一种饥饿感从我的胃部涌起:畏惧。它确确实实不是我脑中的声音,而是那时的一种意识:我一生中做过的其他所有的事,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在脑海里涌现。

  我知道迈克尔想亲自罚这个点球。

  “你想让我踢吗?”

  “不,我自己来。”

  我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球,再把球放在罚球点。我说了些什么?我做了些什么?

  我很高兴科利纳当主裁判。他不会让其他人在札幌这里把事情搅乱。南美球员很擅长对你施加压力,恐吓和扰乱他们的对手。我有理由比大多数人更了解这一点,因此我没有吃惊。当时裁判、守门员和迭戈·西蒙尼,几平球场上所有的人,都站在我面前,在我和球门之间。我向后退了两步,西蒙尼从球旁边走过,径直向我走来。他停下来,伸出手好像希望我和他握手。握吗?不可能。

  我向他身后的球门望去,不想受他的干扰。然后,我转过身,巴特和斯科尔斯走过来把西蒙尼推开。我的同伴,我喜欢那样。

  在助跑前我看了一下球。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事都抛开去了,连紧张感都没了。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不能呼吸。

  我记得我吸了两口气,让我镇定下来。我最近为曼联队罚入的两粒点球,都是直接踢向球门的正中,而门将却倒向一边,因此扑不着球。同样的方法再来一次,大卫。我太紧张了,没法让自己机灵点。我不为自己感到紧张,而是为我作为队长的这支球队紧张。

  我以前从没感受到这样的压力。我向前小跑,向球门的方向尽全力把球踢了出去。

  进了。

  哨声响起。

  进了。

  这不是你见过的最精彩的点球。但对我,对那晚我们所有人来说,那却是最精彩的。我跑上去,踢了一脚球,本能地知道进了,然后跑向了角旗。紧张,压力,4年来的压力全都烟消云散。在那个球进了阿根廷队大门的几秒钟,我看到全场的闪光灯全都闪起来了。闪光灯此起彼伏,把与我4年前在圣埃蒂安得红牌这件事所有关的一切都驱散到夜空中去了。当4年前我回到英格兰时,父母在希斯罗的表情,和我很像一个人在酒吧外闲逛的照片,以及在阿普顿公园人群对我的咆哮等等,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我脑海中的这一幕幕场面戛然而止,4年来第一次不再纠缠着我。

  我展开双臂,冲向我们的球迷,身穿红色球衣的英格兰球员从后面跑向我,想和我一起庆祝。我没想到心里的负担真的没了。我必须挺过来,在1998年发生的一切磨炼了我,使我有能力作为队长带领球队踢2002年的世界杯。而这一脚球却使我的所有负担顺利地减轻—了。就在那一刻,如果我跳起来,我肯定就会飞起来的。

  突然,其他球员跳到了我的背上,首先是索尔,然后是特里弗·辛克莱尔,里奥紧紧地抱住我使我几乎没法呼吸了。这不是我个人的时刻,而是我们所有人的时刻。然后,突然之间,我想起来我们不是在踢金球制胜的比赛。阿根廷队要开球了。

  一分钟后我们就要听到哨声了,但那只是半场休息,而不是终场哨声。

  在更衣室里,我们没有欢呼,没有尖叫。一切很安静而井然有序;好像房间不够大,挤不进球员们的所有能量。如果我的进球能奠定胜局,这不是很棒吗?我们走出更衣室,接着上半场的劲儿一鼓作气。这次我们不像对瑞典队那样有所松懈。

  我们没有失去沉着,至少没有很早失去。我们希望能再进一球。英格兰队的后防线如钢铁城墙,在前场我们抢下阿根廷队的传球,就地组织反攻。泰迪·谢林汉姆换下了埃米尔·赫斯基,差点进球。我们从后场长传,要不是阿根廷队门将卡巴莱罗在球门边缘扑出泰迪的凌空抽射,这个球会成为英格兰队历史上最精彩的进球之一。

  尼基·巴特是全场表现最优秀的球员。看到他站在这个舞台上证明了自己,真是太好了。他甚至在曼联都不是绝对主力,更别提在英格兰国家队了,但他在这里有了机会,因为杰拉德因伤错过了世界杯。尼基是一个很安静的小伙子,他也不幽默。他从不会站出来说,看看我,看看我到底能做什么。但在这里,他却在和许多人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球队踢着比赛。别人在日本第一次看到他精彩的发挥,而我们早就在曼联了解他了。

  在最后20分钟,阿根廷控制住了球并开始反扑。他们看上去踢得并没有那么好,他们只是凭着坚强的意志控制着情绪。我们看样子无法阻止他们前进了,千万别让他们进球。我开始感到真的累了;这只是我脚伤以来的第二场比赛。我记得还剩下不到10分钟的时候,埃利克松叫我:“大卫,你还行吗?”

  我并未回话,我的表情已说出了全部,别想把我换下去,我得坚持到赢球那一刻。

  贝隆在半场时被巴布洛·艾马尔换下了,他似乎正是为他们打开僵局的人。随着比赛进行,他逐渐深入我们的腹地,这意味着我们的中场得拖后才能拦住他。我们的后防线遭到了攻击,阿根廷队不停地传中和射门,而且确实创造了几次机会。

  对于在家看电视的球迷而言,这最后一刻钟真令人难以忍受。大卫·西曼做出了许多精彩的扑救,索尔和里奥破坏着阿根廷队的进攻。场上形势是激烈的,但我希望它结束,我在场上努力和队友构筑着防线,但很希望能像在家的英格兰球迷一样坐在沙发上闭上眼。

  终场哨响时,里奥和特里弗跑向—厂我。这感觉真好,对我们或对球迷们都是这样。赛后半小时,我在通道里给维多利亚打了电话,那时候我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也没有听清她说的任何一个字。她在她父母家里,他们的家人和朋友坐满了屋子,所有人都在后院喊着,唱着。然后我打电话给戴夫·加德纳,他告诉我整个英格兰都沸腾了,他正在丁斯盖特中央一曼彻斯特主要的购物街。他说自从比赛结束后就没有车辆能从那儿通过,路中央举行着晚会,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我打电话给西蒙,我的经纪人SFX

  公司里的职员,他现在在伦敦,到了特拉法尔加广场,那边也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就像在2002年每场比赛结束后我都要做的一样,我打电话给加利·内维尔,他是如此兴奋,即便是他因为伤病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天晚上是惟一的一次我听他说:“我希望我也在那儿。”

  加利是我的队友,非常棒的队友,他很清楚战胜阿根廷意味着什么。他很希望能与我们一同分享快乐,我需要他告诉我英格兰那里的情况,而他想知道在日本的盛会的每个细节。

  如果说有一件事我不可能做到,那就是在世界杯或欧锦赛一场伟大的胜利几分钟后,回到英格兰看一看并加入到国内疯狂的庆祝活动中去。我多么希望我也能分享到我们得分时的那一份喜悦:人们欢呼跳跃,互相拥抱亲吻,在伦敦,在曼彻斯特,在伯明翰,在纽卡斯尔联队,在每一个地方,我喜欢那样。

  在札幌球场,我久久不愿离去。如果赛场内还有一个英格兰队员,一个英格兰队的球迷,我希望与他们一齐庆祝。最后,我在通道里接受电视台采访后回到更衣室,我是最后一个到的,特里·布莱恩和史蒂夫·斯拉特里过来拥抱我,他们完全知道那个下午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埃利克松与我握了手,他知道这场比赛对整个英格兰队的意义。英格兰国歌再次奏起,里奥带头跳起舞来。我希望第二天就迎战巴西队,甚至就在那个晚上。我们感到自己实力如此之强,每个人都是如此兴奋,我自信我们一定会赢。在我们战胜阿根廷后,更衣室内的气氛让我们觉得,这支英格兰队是战无不胜的。

  回到酒店后,父母都在等着我。我们在日本的每一场比赛他们都去了。妈妈流泪了一而这正是我想克制自己的事。我想爸爸也是尽量不让自己哭:“儿子,我们为你感到自豪。”

  托尼·斯蒂文斯在那场比赛后到酒店来了。他是一个球迷,同时也是比赛的官员之一,他和其他英格兰球迷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他拥抱了我:“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大卫。是谁在书写你的生活?”

  他们为我们留出的房间是非常日本化的:——个宽畅的灰白色的房间,墙上什么也没挂,长方形桌子上铺着白色桌布,食物和饮料整齐摆放,供人们享用。这不像是他们:为大型舞会作准备的方式。

  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有些累了,每个人喝了点饮料。有些队员很早就上床睡觉了,尤其是那些没有家人等着见面的人。剩下的人则围坐在一起,举杯欢庆着英格兰1比0击败阿根廷的胜利。

  那个夏天,无论我们去哪儿。身边都伴随着许多日本球迷。在一个与我们的国度差异如此巨大的国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会尽一切可能使我们有一种在家的感觉。在酒店里,我收到一大堆日本支持者的信和卡片。

  “祝你好运,贝克汉姆。祝你好运,英格兰。我们非常高兴你们能到我们国家来。”

  我们感到我们应当回报—下他们的热情,找一种方式说谢谢。

  我们与来自足总的保罗·巴布谈了一下,我建议与一些学校学生见面,他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和里奥被安排在一次训练后的下午到一个离我们驻地不远的学校,我们觉得跟孩子们聊天(他们中很多人说英语),给他们留一些纪念品,是一种不错的方式。我们一同走进那所学校,几百人整齐地站在那儿,耐心地等着我们。

  当他们看见我们的时候,整个校园沸腾了。真是太美好了。我想里奥和我以及那些孩子都经历了美好的几个小时。

  如果我们保持击败阿根廷的高昂斗志,一鼓作气击败小组赛的另一个主要对手的话,就太理想了。可惜,我们要等待近一个星期才迎战小组赛最后一个对手尼曰利亚,这是—场现在不论输赢与否都能出线的比赛。这5天足够我们从上个星期五晚的:喜悦中恢复过来。击败了小组赛中最强大的对手后,我们寄希望于轻松击败小组赛中的对手,甚至都不用出汗。事实却是,我们星期三下午在大阪不停地流汗。

  我们怀着胜利的期望迎战尼日刊亚,以小组第一出线,意味着我们可以避开巴西直至决赛。如果要为应付大阪的比赛条件而做那么多准备的活,我们就不如不来参加世界杯了。在赛前准备会上我们谈到了炎热的天气问题:在下午三四点开球的比赛确实非常困难,尤其是与那些习惯于在华氏95度以上的气温条件下踢比赛的非欧洲国家队比赛。但直到那天我们去热身之前,没有人意识到比赛会多么艰难。我们围着操场慢跑了—圈,队员们相互看着对方,心里在想:在这种天气下我们该怎么比赛?

  炎热就像—堵墙站在你面前,没有—丝风,汗不停地往下淌。

  人只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向球场四周看看。在那样热的天气下,你感觉自己像得了幽闭恐惧症似的,气压很低,它吹过你的身旁,带走你的呼吸。我们知道尼日利亚很强,但我们对击败他们没有丝毫怀疑,我只是怀疑我们无法战胜恶劣的天气条件。

  这是一场我们从未觉得会输的比赛,但比赛持续的时间越长,你电越觉得你永远都不会赢。经历了90分钟的煎熬后,我们与对手战成0比o

  ,从而得以晋级到下一轮,对手是丹麦。对此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队员们坐在更衣室里,大口地喝着水,嗓子干得几乎要燃烧。那场比赛在我的记忆中现在已经很模糊了,倒是比赛后的几小时给我们的感受至今记忆犹新:身心俱疲,在其后几天里我们都没有恢复过来。我们没有怀疑过自己,但我们知道回家之后有些人会对我们曾1比0战胜阿根廷队表:示怀疑。在小组赛结束之后,我们仅在瑞典队之后位居第二。英格兰队有实力继续前进吗?

  与维多利亚和布鲁克林交谈可以让我继续坚持下去,我很想念他们。在我宾馆的房间里有一台可视电话,于是我可以和维多利亚面对面地说话。她已经怀孕7个月了,我虽身在远方,还是希望在她每一次阵痛时,我至少能让她看见我。我们每次谈很多东西,但是从来不提我在日本的比赛,打电话的那些时间能让我远离足球和世界杯的紧张气氛,、在可视电话上我还看见了布鲁克林,他有时坐在那里和我聊天,有时在电话面前展示他的新自行车,并骑着车在卧室里乱转。

  在和丹麦队比赛之前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也许是在大阪酷热的天气下比赛后的疲惫导致的,但是我记得好像不仅仅是这些。我们都知道如果我们战胜丹麦队,我们很有可能碰到巴西,很多人已经开始盼望着这场比赛了。他们似乎忘了我们首先必须在眼前这场比赛中获胜。丹麦队是一支整体配合很好而且身体十分强壮的球队,他们队几乎所有的球员都正在或者曾经在英格兰踢联赛。我在想,这场比赛可能会和我们小组赛中打瑞典队的那场比赛很像,我们的对手对英格兰足球很熟悉,正是这种熟悉给英格兰队自己制造了很大的麻烦。我有一种信念,我觉得这支英格兰队有可能在2002年世界杯上取得自1966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成就,但是我仍然不太确定我们能否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来打好星期六下午的那场比赛。

  当比赛快要开始时,我环顾四周,发现我想错了。所有的队员斗志都十分旺盛,就像在与阿根廷队比赛之前那样,从他们的表情和身体语言都能看出来他们已经准备好迎接这场比赛了。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分心,没有绷紧的神经,每个人都很专注,期待着开球的一瞬间。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支英格兰队在赛前如此地放松。新户体育场对于我们又是一个新体育场,但是我的队友们很喜欢这个体育场,他们只是在前一天晚上在这个体育场里上了—堂训练课,而现在他们似乎已经有主场的感觉了。只要队员中有这种气氛,什么奇迹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当你看到你的一个队友时,会发现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投入到比赛中了。再看看他旁边的人,和他一样。当这种相同的目光投到你身上时,你可以感觉到信心在燃烧。开球前几分钟,更衣室里有一种能量在肆意游动,贯穿到了每个人的心里。我知道,我们已经准备好拿下那天下午的比赛了。

  当我们穿过通道来到球场上时,我开始观察丹麦队的队员,而不是自己的队友。

  从他们走路的姿势,散乱无光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们有多么紧张。或许那不是—种恐惧,但至少是一种不自信。

  我们在一开始就取得了心理上的优势。丹麦队的托马斯·格拉夫森和斯蒂格·托夫廷这几个粗鲁的家伙表现最好,他们不停地走动,并时不时咆哮两声,好像在告诉别人,他们已经为拼搏做好准备了,而他们两个的表现更是衬托出其他丹麦队队员似乎对比赛不抱任何幻想。当然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当我们在做热身运动的时候,里奥走到我身边说:“他们看起来很害怕。你怎么认为?”

  我觉得我们在比赛之前就已经打败丹麦队了。整个夏天我都在为我的脚伤痛苦,但是在世界杯赛上,我的伤痛随着比赛似乎在一点一点减轻,就在这一天,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在对阵丹麦队的时候,新户体育场上空下着瓢泼大雨,所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穿长钉球鞋。一直以来,所有的疼痛都来自于趾骨的顶端,然而那一场比赛里,疼痛似乎都跑到了我的脚掌下边,每当我跑动或射门时,长长的鞋钉就会顶向我受伤的地方,似乎我每一次转身都是在加重骨折。

  疼痛没有影响我享受这场比赛,尤其是开场前20分钟,简直可以用美妙来形容。

  我们什么也不在乎,即使在这种成则王败则寇的比赛中,我们感觉自己就是最强的。

  开场仅5分钟,我开出一个角球,里奥抢到了第一点,他一记头球将球顶向大门,但是球击中了门柱弹了出来,随后又打在丹麦队守门员的身上弹了一下,这时埃米尔·赫斯基跟上一捅,将球打进。我当时几乎将功劳记在了我自2的身上,但是在我后来看到录像的时候,我发现这个进球的最大功臣应该是里奥。里奥在更衣室里和在场上都是那么的出色,他的这个进球可算得上是世界波了。以他的实力,在那个夏天进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15分钟之后,迈克尔·欧文攻入了英格兰队的第二个进球,这好像就已经奠定了胜局了。丹麦队终于开始组织起几次有效的进攻了,但是我们在上半时比赛结束前又攻入一球,这次进球的是埃米尔·赫斯基。在大阪对阵尼日利亚时的热浪磨光了我们的体力,而现在在新户的一场大雨来得十分及时,加快了比赛的节奏,正好适合埃利克松灌输给英格兰队的打法。3比0是每支球队都想要的比分,何况我们的对手是在小组赛上淘汰了上届冠军法国队的球队。

  取胜之后,我高兴得跳了起来。虽然我的脚伤痛得要我的命,但是我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因为我们进入八强了,这是一定要庆祝一下的。比赛结束后,我的腿开始抽筋,因为在场上我一直是侧着脚跑动,用脚的一侧着地,以减轻整只脚的痛苦。而我身体的其他部分全都沉浸在获胜的喜悦当中,对阵丹麦队是我脚趾骨折之后的所有比赛中最清醒的—场,我对自己在这场比赛中发挥的作用很满意,因为那三个入球都有我的功劳。

  接下来终于在四分之一决赛中遇上了巴西队,只要战胜他们,我们就很有希望赢得世界杯冠军了。我们回国之后,大家都很乐于谈论此事,而且十分认真。英格兰队历来都是夺标热门。以往过高的期望给国家队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而现在在2002年的日本,英格兰队的球迷一定在想我们这些球员是怎么想的。阿根廷?出局。

  卫冕冠军法国?出局。意大利?出局。葡萄牙?出局。荷兰?甚至没能来参加决赛阶段的比赛。还剩下谁?有夺得世界杯冠军经验的球队就只剩下两支了。第一支是德国队,我们在慕尼黑5比1击败他们之后闯入决赛阶段;另一支就是巴西了。

  星期五下午在静冈的比赛我们已经等不及了。

  我们惟一的担心便是迈克尔·欧文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从我的脚趾转移到了他的腹股沟。我记得即使英格兰队的成员,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迈克尔·欧文差一点就不能在对巴西的比赛中登场了。

  他在与腹股沟拉伤作斗争,这种伤在你每次踢完比赛之后都会变得更严重。如果他在利物浦队里,俱乐部很有可能让他休息几个星期,不参加联赛。但是现在不行,他对英格兰队太重要了。迈克尔·欧文总能在最重要的比赛中发挥出最高水平,我想,换了世界杯上任何一支球队,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快点恢复到能参加比赛。

  我们当然不惧怕巴西队。比赛是在下午开球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遇到和对阵尼日利亚那场比赛一样的天气的话,无疑对巴西人更有利一些。比赛的头一天晚上,我们在体育场训练时,又下起大雨来。我们都在想,如果明天还这样的话,我们将有很大的取胜机会,就像和丹麦队比赛那样。我回到酒店之后,我想我应该拜一拜当地的气候之神并祈祷一番,希望雨在我睡觉之前下得再大一些。要是有那么好的运气就好了。星期五一大早,我从床上跳起来,拉开窗帘,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了。就在这样艳阳高照的早上,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们还是得在这种天气下迎接这场重要的比赛。

  我从来没有想过把天气当借口,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只能被动地接受,以自己最好的状态投入到比赛当中。即使这样,还是有人说,如果天气那么热,比赛将对英格兰队不利。这种想法在我的大脑里曾经出现过一阵子。有时候就是这种顾虑,足以摧毁一个球员的自信心。比赛开始之前,我们花了十几分钟在场上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回到更衣室里做主要的准备活动。日本人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很大的休息室,我们可以在里面任意伸展自己的身体,使肌肉活动开来。但这也不是十分完美。就在我们都准备上场的前—刻,迈克尔·欧文还在接受按摩师的按摩,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他被安排首发出场。也许很多人都知道迈克尔在场上所取得的成就,但是更衣室外很少有人能想像得到他有多么坚强。我曾经和按摩师聊过,所以我能理解迈克尔为了确保能首发出场所经历的痛苦,他不能容忍自己错失与巴西队的比赛。

  比赛一开始我们就踢得不错,如果说热浪会困扰我们,至少到现在还没有显现出来。我们不能让他们的队员控制比赛的节奏,这在对巴西队的比赛中很重要,他们很有可能在你还没有进入状态的时候,就把你打败而奠定胜局了。我们知道每当巴西队控制球的时候我们就得全线防守,我们不能在任何地方让他们在我们的球员身上打出“二过一”来。而每当球掌握在我们自己脚下时,任务很简单,在不失掉控球权的基础上,以最快的速度将球转移到对方半场。每个人都知道巴西队在进攻时喜欢将后防线压得很靠上,我们也知道我们有几个球员能利用这—点撕破他们的后防线。我们专注于这种打法看起来很有效。虽然巴西队也有过几次机会——罗伯特·卡洛斯的任意球被西曼没收了,但是他们基本上没有给我们造成什么威胁。

  自已不要犯错,等待对手犯错。比赛进行了大约20分钟,巴西队在我们半场将球丢掉,埃米尔·赫斯基得球之后朝前方一看,发现迈克尔·欧文已经准备启动越过对方后卫了,于是赫斯基一记三十多码的长传球直接飞向巴西队禁区的角上。这球其实传得并不到位,因为对方的中后卫卢西奥似乎可以轻松地将球停下然后解围。

  我想,他可能注意到欧文就在他身边,心里有些慌张,他不仅没有控制住球,反而将皮球直接停到了正在跑动中的欧文正前方。

  一流的锋线杀手是不会错失良机的,他们通过跑动制造机会,甚至在别人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机会的时候,把握住机会。欧文接住球,然后向球门跑去。无论欧文有没有拉伤腹股沟,当他跑起来的时候是没有人能够追得上的。由于这是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对方的守门员马科斯没有来得及出击,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欧文调整了—下自己的步伐,然后将球推向球门的远角,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跃过守门员飞入网窝。1比0!我当时在40码开外的地方,感觉就好像是在看电视转播一样。迈克尔·欧文在英格兰对巴西的比赛中进球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我希望录像机能记录下这一刻!

  如果我们能在上半时保住1比0的比分,那么我真的相信英格兰队能赢得世界杯。但是,巴西队是一支很特殊的球队。先不谈他们的实力,他们对落后一球——点也不感到害怕,一个失球不能阻碍他们前进的步伐。对于世界上除了巴西队以外的任何一支队伍,只要你领先了,你可以很容易地迫使你的对手全线压上,开始采用防守反击的打法。然而,巴西队不会这样,他们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球队,不管场上形势如何,他们都按照既定的打法去对付每一场比赛。

  上半场比赛结束前5分钟,罗伯特·卡洛斯射出一脚反弹球,大卫·西曼在跳起接球的时候碰到了脖子,重重地摔了下来。看起来不太妙,因为他可能要被替换下场了。当时我离大卫和队医加里·列文很远。我看见罗纳尔多和主裁判拉莫斯·里佐站在一起谈论些什么,突然罗纳尔多挽着主裁判的肩膀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就像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和几个哥们儿在公园里踢着玩呢,似乎一点也没有世界杯的感觉。天哪!他在做什么?他们已经在世界杯的比赛中0比1落后了,怎么还能如此放松?看来一切都还没结束,甚至离结束差得很远。

  大卫·西曼站了起来继续参加比赛,治疗用了不少时间。如果比赛不停,巴西队扳平比分的那个时间,我们已经在更衣室里休息了。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一直在等待上半时的终场哨声。我记得当时球在对方半场边线附近向我滚来,那是一名巴西球员准备传给罗伯特·卡洛斯的一脚球,但是有些偏。我敢肯定当时我是想让球滚出边线,然后为英格兰队赢得一个界外球,这在上半时终场前几秒钟对英格兰队更有利一些。丹尼·米尔斯上来接这个球的时候,45分钟肯定已经过了。这时,罗伯特‘卡洛斯一记划铲让米尔斯失去了皮球,于是我冲了上去,企图将球护出边线,那样我们就可以扔界外球了。然而,正是这个罗伯特·卡洛斯伸出一脚,把球停留在界内。而我自己已经出了边线。他们开始反击,在躲过了斯科尔斯的防守之后,将球交给了禁区前24码处的罗纳力;迪尼奥。他用一个假动作晃过了阿什礼·科尔,接着向里奥·费尔南德跑去,然后将球拨给了在他右边的里瓦尔多。里瓦尔多接球后没有丝毫扰豫,抬脚便射,大卫·西曼和其他补防的队员没有任何机会,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皮球飞入网窝。我们在这个最不该失球的时候失球了。

  本来我们可以很高兴地回到更衣室的。如果我们领先,下半时我们只要稳固防守然后伺机进攻,就能掌握主动。但是,现在我们被扳平了,我们的动力在一点一点消逝。所有英格兰队队员脸上都在说一句话:我们已经筋疲力尽了,什么也没有了。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杯之旅。我们在上半时发挥了最高的水平,但是在下半时我们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我不知道这种情绪低落有多少来自于身体,又有多少来自于心理,我只知道,在静冈,里瓦尔多的入球将我们送入了地狱。我不知道在半场休息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或许什么也不说更好一些。埃利克松不停地在队员当中走来走去,时不时地和垂头丧气的队员说两句话。当他开始对整支球队说话的时候,显得一针见血:“我们上半时踢得很好,我们应该以1比0取得胜利。现在我们必须调整—下自己,确保不要再发生低级失误了,那么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埃利克松从来不是一个大喊大叫或者暴跳如雷的主教练,他或许没有阿莱克斯·弗格森和马丁·奥尼尔那么富有激情,但是他和他们一样,是一心—意渴望取得比赛胜利的。埃利克松的激情从不同的地方体现出来,他从不恐吓队员,从不抱着队员的肩膀使劲摇;相反,他总是激励队员,经常鼓舞队员的自信,让他们不顾一切地投入到比赛当中。他的这种方法在他执教俱乐部的时候就十分有效,而且你可以从英格兰队比赛的记录上,看出他的这种方法在英格兰队身上同样有效。斯蒂夫·迈克拉伦在这20分钟里也是十分卖力。我理解埃利克松自己考虑了很多东西,于是斯蒂夫能很自由地像—个主教练一样向球员传达自己的想法。在任何更衣室里,教练和主教练都没有办法给予队员他们本身没有的东西,教练们的责任就在于让队员们从自己体内找到需要的东西。在静冈,你可以看到火花,但是你找不到它,你什么也找不到。

  我们走出休息室准备开始下半场比赛,这时我们已经没有信念了,也没有体力了。好像又回到了对瑞典的那场比赛,我们只能全线回缩,根本无法控制住皮球,更别说向前推进了。整个身体好像僵硬了——样。这种感觉又一次来临了,就在这个气温超过100华氏度的下午。想集中精神打比赛就好像强迫眼睛不去看太阳那么困难,我们一点机会也没有。我们上半时临近结束的那个失球显然成了巴西队的兴奋剂,他们下半场的态度就好像取胜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凭借着最后的毅力进行比赛,这和我们上半时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同。

  天气越来越热,巴西队也好像变得越来越强。到比赛的最后,我们每个人都好像只留下了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即使是这样,想轻易地打败我们还是不容易的,没有任何一个英格兰的队员放弃了比赛,即使在比赛进行到第50分钟的时候,有些人已觉得:今天不属于英格兰!

  那时巴西队在我们禁区的左侧获得了一个离球门40码的任意球,我们布置防守防止他们传中。

  从那个位置,根本就不可能想像会有人选择射门。我当时离罗纳尔迪尼奥只有15码的距离,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他将球踢起的时候,我能很清楚地判断他这脚球没有踢正部位。罗纳尔迪尼奥很明显是要传中的,但是由于他脚法没有掌握好,球径直飞向球门。它飞得很慢,似乎是热浪阻止—了它飞向球门。我抬头看着这个在空中划出弧线的皮球,各种可能性开始在脑海里产生:它将落到我身后,它将被西曼没收,也有可能传大了,或者,会不会进了?不,不会的,我肯定……

  球在空中飞翔的时候,球场上有一种可怕的寂静。当球从西曼的头顶和横梁之间落入球门那一刻,我很肯定那只是侥幸。但是当我看了一遍录像之后,我就不是那么肯定了。在那个球场上,不管是英格兰队还是巴西队,都肯定没有人能预见到,或哪怕有一点点预感这个球会进,在这个球落进球网之前我始终是这么想着的。如果我们输了,大卫·西曼会因此成为球队的罪人的。很多人都当过罪人:1998年是我,2000年是菲尔(菲利普·内维尔),而现在2002年可能是大卫·西曼。悲剧总是重演。

  当我在6年前入选英格兰国家队的时候,他是伸出欢迎之手的几个队员之一。

  后来在每次面对他的射门训练当中,我们总是笑声不断。那是我在训练过程中最开心的一刻。大卫·西曼确实是那场英巴之战英格兰队最应该受到批评的人。但是当时,在静冈,我真想走到他身边,双手抱住他对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而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们仍然1比2落后于巴西队,比赛还剩下40分钟。

  我认为,当时的观众中没有人会看出我们已经从失球中恢复过来,而在球场上踢球的我看来,球队里缺少一个能把比分扳平的人。随后,罗纳尔迪尼奥由于嘲笑丹尼·米尔斯而被罚下,所有在场的英格兰球迷都开始认为这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机会:11对10,我们取得了人数上的优势。其他一些人则不站在我们这边。巴西队如果没有人被罚下,是丝毫不会改变自己打法的,他们还是不断地压上,寻找机会攻入第三个球。而现在罗纳尔迪尼奥被罚下了,我们看到了希望,或许他们会再犯一个像卢西奥上半时的那个错误,只要我们像上半时那样打,还是有机会的。但是,巴西队改变了打法,被罚下一个人之后,他们开始防守,旨在保住胜果。我们没有多余的体力压上去打了,但是在最后的半个小时里他们的防线很靠后,我们只有全线压上。就在这个时候,巴西队向全世界证明了他们是真正的倒球大师,只要他们需要,他们可以把球在自己半场不停地倒来倒去。我们惟一的机会是泰迪在对方禁区前被放倒,但是主裁判不认为这是个犯规,所以没有给我们任意球。在那个时候,任意球是我们破门的惟一办法了。

  后来我也看到了他们怎么大胜德国队的,对被这样一支整个世界杯赛上最出色的球队淘汰的想法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安慰。我觉得我们在世界杯冠军离我们最近的时候失去了它,其他英格兰队的球员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对巴西队充满敬意,但是一想到我们几乎是将胜利拱手相让,我就非常难过。我们所有人都很低落,都被摧毁了。大卫·西曼在赛后站在中圈附近,尽管他身边还有很多队友,但他看起来就像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我走过去用手臂挽着他的肩膀,冲着他的:耳朵说:“别难过了,大卫。你已经很出色了,如果没有你,我们是不可能走这么远的。那个球太奇怪了,你已经没有办法—了。忘了它吧,别让人们看见你这样。”

  大卫什么也没有说。我记得当年我在圣埃蒂安的更衣室里孤独地呆着,托尼·亚当斯对我说的那些话正是我所需要的。而现在,我虽然不能钻进西曼的大脑里,但是我知道他希望他的队友来安慰他几句。我就是那个队友。

  “来吧,大卫。我们出去走一圈,出去看看英格兰球迷!”

  这些球迷是伟大的球迷。我们知道他们对比赛的结果很失望,但是他们仍然站在他们的椅子上,等待我们出来,并且在我们出来的时候给予我们最热烈的掌声。

  他们没有向我们诉苦,也没有过激的言语,他们一直在我们背后支持着我们,直到比赛的最后一刻。

  整个决赛阶段他们一直如此,他们是当时在日本的最伟大的球迷。

  也许巴西的球迷也被这种精神感染了,他们向我们投以和给巴西队一样热烈的掌声。他们在庆祝巴西队进入下一轮,但是他们没有忘记对英格兰队表示尊敬,我钦佩他们的这种行为。

  当我们回到更衣室里坐下的时候,大家都十分安静,只有思绪在不断起伏。他们所想的不仅仅是刚刚结束的这场比赛,而是10个月的高水平的比赛就在输给巴西队之后终结了,我们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生命好像在慢慢枯竭。这时埃利克松打破了沉静:“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不仅仅是因为你们在这3个礼拜里的表现,更重要的首先是你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英格兰队带到了决赛阶段。今天每个人都很失望,我们本希望能在世界杯上走得更远一些的,而且我也相信我们有能力走得更远一些,但是这就是足球,这就是比赛。当属于你自己的时刻来临时,一切都会变成现实。

  你们已经很棒了,你们应该知道这一点。“

  我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相信更衣室里每一个队员都是这样。埃利克松的话已经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了,他的话好像总是很有效。于是我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洗澡换衣服。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拖着自己的身体从体育场里走出来,走到大巴上,我们的车很快将巴西队的大巴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罗纳尔迪尼奥坐在巴西队大巴的后座,正在拍击—套桑巴鼓,他显得十分兴奋。他当然应该高兴,正是他的入球帮助巴西队闯进半决赛。那—瞬间,我脑海里不停地说着“如果,如果”,头几乎要爆了。我用手机给维多利亚打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说:“大卫,我对于所发生的一切表示遗憾,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永远爱你。我清楚你现在情绪很低落。

  我们在这里等你,我和布鲁克林非常欢迎你回来。“

  维多利亚是对的,她知道我多么希望能率领英格兰队进入决赛,其实她也是希望如此,但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风光。我的妻子已经有7个月的身孕了,她很想念我。我的儿子布鲁克林也很想念我,我其实也同样地想念他们。我情愿继续呆在日本,但是急切想回家的心情——直不停地触动着我,直到我回到了酒店,我对维多利亚说再见,并告诉她第二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回到酒店之后,日本球迷还在门外欢迎我们归来。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我们英格兰自己的球迷—样。进入酒店,我们看到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他们在楼梯两侧站着迎接我们。当我们走上楼梯时,他们对我们报以掌声。我的父母·电在那里,“千万不能在这里哭。”我对自己说。

  我走过去拥抱了我的父母,还和其他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我什么也说不出口,我又能说些什么呢?我径直穿过接待台,走向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十分安静,毫无生气,惟一的响声只是空调传来的低鸣。我关着门,在床上瘫了一下午,我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头子一样,只能感受到失落、受伤和疲倦。我对自己和对英格兰队都有很高的期望,我们准备得也很不错,事情进行得也很顺利,然而我们也许错失了这辈子当中最好的机会,我们当中的人或许再也没有如此良机了。我不是仅仅追问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切,因为为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事实。

  即使是现在,比赛已经结束几个小时了,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酒店里压抑的空气不停地压迫我的耳膜,我浑身就像空了一样。在我们回到英格兰之后,这里还会举行半决赛和决赛,我们将和全世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在电视机前观看剩下的比赛。但是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对于每个英格兰队员来说,世界杯已经结束了,英格兰被淘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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