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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聪明误
上回书提到伯彦纳尔苏,是何许人也,说起他的祖父来,却是一个出名的人物,他是清廷在剿捻中、被捻军杀死亲王大臣僧格林沁、为追赏僧格林沁报国之功、封其子伯彦纳莫祜为亲王并兼任九门提督、三个孙子都封了官,这位伯彦纳尔苏便是僧格林沁的第三个孙子,官职不大仅仅是个五品的午门侍卫的一个小官儿,可是以后有晋升的机会。说来也巧,慈禧还认识这个纳尔苏,那么是怎么认识的呢?这里边有段故事,后来还是慈禧的情夫,故而不得不交待几句。
这位慈禧太后很会享受,不仅吃饭,在穿着也很讲究,为了弄个吉祥如意之称,常常在衣服上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图案,像什么“五福捧寿”、“六合同春”、“七级浮屠”、“八仙庆寿”、“九九十成”、“江山万代”、“万寿无疆”、“寿山福海”、“太平景象”……喝,好多了,总是有讲究的。
今年又是慈禧逢五大寿,内务府的大臣、敬事房的总管、内大臣、大学士和其他的官员们,为了讨慈禧太后的喜欢,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图案,叫做“五福捧寿”,图案什么样呢?就是五个蝙蝠,五个寿桃,五个如意,五个佛手,五个金凤,共向着一个太阳,衬着万字不到头的花纹。这个图案,制好后一律要绣在袍服的团龙花饰处。像这样的事情本来应该早点定下来,可是一时难以选好,在选好后,还得慈禧过目,又要呈皇上御笔批转,批转下来,已是寿期很近了,这个图案尽管征集了江南的能工巧匠,京城的绣工女红,日夜张机,晨昏走梭,秉灯执火,却依然是忙不过来,那些大官儿还好办,而这些小官儿可愁坏了,他们急得像热锅蚂蚁一样,爬来爬去,走投无路。大伙掐指一算,还有5天就要到了,到期穿不上拜寿的衣服,慈禧太后一个不顺心,轻则丢官罢职,重了就许脑袋瓜子搬了家。
原来,纳尔苏的职务很轻。他又新到北京不久,出于好奇,他整天都出去串大街,逛小巷。北京是“有名的胡同三百六,无名的胡同数不清”。可他很快走了个遍。像什么灯市口、菜市口、珠市口、珠宝胡同、南池子、白云观、德胜门、鼓楼大街、前门大街……他都去过。常言说,走有走的好处,坐有坐的福气,就在他来到珠市口时,忽然地看见一个“扎彩铺”。什么叫“扎彩铺”呢?就是专门给死了人做纸扎活的,偏巧那天画了一个“五福捧寿”的图案,和宫里要的一模一样,纳尔苏就记在心里了。
这会儿,他当着大伙一讲,众人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只好借用一下了,只要慈禧太后看不出来就行,这叫瞒上不瞒下。因时光不等人了。
不觉这天到了。养心殿内外,油漆彩绘一新,那些大小官员们,也都是整理服饰,分班列序,到慈禧跟前,行三拜九叩大礼,以示祝贺。
按理说,像纳尔苏这样的小小午门侍卫,是得不到这种礼仪上的厚遇的,只有三品官以上才够得上这一格。也许是慈禧的一时心血来潮;也许是她(他)俩有这一段缘分,竟要宫里的官儿按个儿朝见。
只见他一步步缓缓地来到近前,然后行叩拜之礼。也许,事情往往越留心越容易出事。正当他刚要打单腿弯腰下跪时,那手情不自禁地往胸前一搭,一不小心,那桨子糊的用线绷在胸前衣服上的纸画的服饰——“五福捧寿”图案,被手一刮,竟然哗啦一声刮坏了,露出了一个大口子,那大口子张着嘴,露出了百花花的一片,谁也看清了,这是用纸做的。
这还了得,这是宫中头等大喜之事,吉庆的日子,吉庆盛典的时候,竟然出现了这种败兴之事,而且还是用“纸扎人子”的纸画的,这不明明是报丧吗?在场的大小官员,个个吓得张目结舌,不敢抬头,都怕大祸临头。
再说纳尔苏呢?还真有胆量。他见事情已闹到这种地步,反倒镇定了,他准备一个人承担起来、他直挺挺地在那里跪着。
再说慈禧吧!这会儿,她先是一愣,后是一惊,接着一气。待她正要发怒,往下又一看又是一愣,又是一惊,接着气全没了,剩下的全是高兴,欢喜。
原来她顺眼一望,不由眼前一亮。她见人多了,像纳尔苏这样的美男子她还没见过。这个纳尔苏长得太漂亮了,只见高高的个头,宽阔的额头,结实的肩头,面膛红润而发亮,体态奇伟而硬朗,一双浓眉,一对虎眼,虎虎有神,说起来安德海够漂亮的了,但没有这种阳刚之气,没有美男子的特有风采。
慈禧惊呆了。她正在盛年,正在寻找供她寻欢作乐的“面首”。这件事就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但纳尔苏这个人却留在了她的心中。
“好,好,就让他二人去,萨德洪武功出众,纳尔苏胆识过人,让他们二人去,定可成功。你就去吩咐他们吧!”
“□!奴才就去。”李莲英心里却想,但他们赶到济南之时,安德海早已人头落地。但是他找到萨德洪和纳尔苏交待完了任务之后,北京已关了城门,因系秘密离京,不便到九门提督衙门索要公文,只好等待“倒赶城”。原来明清两代皇家都吃北京西玉泉山的水,起更时闭城,而到三更时便要开城,以便水车进城,所以一些来不及出城人城的人,便趁这开城之机出入,叫做“倒赶城”。萨德洪他们利用这个机会,虽然睡了两个更次,但减少了许多麻烦。李莲英巴不得他们到济南越晚越好。当下便不表态,由他们自行安排。
咱们回头再说韩宝清在夜探泰安县衙,赶回泰安南关悦来老店,见到马大奶奶、安邦杰和安三,便一五一十地说了,言说总兵王心安把安德海、陈玉祥、李平安、黄石魁四人,连夜押往济南。据说这是山东巡抚丁宝桢亲自布置的,看来凶多吉少,说罢自己告辞出去。
马大奶奶终是女流之辈,方才送走了潘贵升,心里略觉塌实了一点,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没有放声号啕大哭,却也满眼淌泪,安德海的妹子和侄女,更是没经阵仗,见马大奶奶一哭,便也跟着抹泪。还是安邦杰有些见识,说道:
“大奶奶,甭哭啦,光哭办不了事,咱们还是商量着怎么救人吧!”
“海!远水解不了近渴,北京到济南,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来回就是两千来地,到了北京还得找到李莲英,才能传进信去,那么容易吗?德海这里在济南,说不定怎么样了?丁宝桢那个货翻脸不认人,去年冬天你们过喜事的时候,那是在北京,他还敢搅闹,如今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他那牛脾气一上来,还不说砍头就砍头?”
“二爷说的这话。可真有这么个理儿,婶子,咱们还真得快着想个法子。”
“他不在家,我有什么法子,二叔、大侄子,你们有法就快想吧!”
“依我说咱们还是求老韩他们去,让他们把大叔救出来,只要到了北京,丁宝桢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动大叔的一根汗毛。”
“也只有如此了,可有一宗,这次去济南,可比不得去泰安县衙,这要危险得多,不破费俩钱,他们如何肯替咱们卖命,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马大奶奶听说又要花钱,便有点心疼,不由有点咂嘴,安三见出了门道:
“大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大叔在,搬个金山来也不难,大婶你就想开点吧!”
安邦杰也劝说,马大奶奶这才吐了口,安邦杰让马大奶奶取出了400两黄金,把韩宝清和演文和尚请到上房,说请他们到济南去搭救安德海,韩宝清和演文都面露难色,安邦杰怕他们说出口来不好改嘴,便把400两黄澄澄的金块,在桌子上一放,说道:
“演文师傅,你老是出家之人,以慈悲为本,善念为怀,常言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老人家能见死不救吗?如今有400两黄金,你和韩镖头每人100两,朱镖头他们4位每人50两,作为盘费之用,在救出德海之后,拿5000两给你老人家修庙,1万两银子谢韩镖头5位,就烦几位辛苦一趟吧!”
俗话说得好,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金子是黄的,银子是白的,人的眼珠子可是黑的,韩宝清和演文本不想去济南,可是一见了黄金,想法可就变了。韩宝清说道:
“安二爷,你老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跟安总管是朋友,古人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我韩宝清也是闯荡江湖之人,岂有见危不救之理,演文师父也是仗义之人,我们这就去济南,请安二爷把黄金收回。”
“二位如不肯收,便是嫌少了,实际上也是不多,不过在路途之上,手头也不那么充裕,以后补报吧,德海是个厚道人,决不会食言。”
演文见100两黄金,心说,这就是好几千两银子,你姓韩的吃得真狠,当下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客气了,现在四更已过,天色将明,我们就此动身,赶往济南,相机营救安总管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
演文当然同意,对安邦杰、马大奶奶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当下谢了。
韩宝清把黄金收了,来到下房,把黄金分给朱惠、李成4人每人50两,说明去济南救人之事,朱惠、李成4人也都是属苍蝇,闻腥逐臭之徒,见了金子也忘了性命,当下各收了起来,打点包裹,各个施飞檐走壁的功夫,离开店房。
这时,天色已近五更,韩宝清他们借着月色,跃墙而出。韩宝清、演文身形快,那些兵丁还未察觉,朱惠他们就不行了,留下了几条黑影,被一个眼尖的兵丁察觉,便要声张。被旁边一个兵丁拉住道:
“你想干什么,送死吗?报告给长官,让你去追,咱们上哪儿去追?长官还不说咱们看守不力,责罚咱们;真若追上,这些人都会高来高去,咱还不是送命。一个没看见就一切都没事啦。”
且说,韩宝清他们本是夜行人,对这黎明前走路是家常便饭,他们道路又熟,不必问路,出了泰安城,展开夜行术,直向济南而来,比及天明,已走出五十余里,因路上行人渐多,只好把脚步略为放慢,天交巳时,已到了济南,对这座名城,他们来过不止一次,他们知道青天白日到抚衙是不行的,于是到了一家酒楼,名叫“太白酒楼”的要了3斤酒,配了6个菜,一面解渴充饥;一面打探消息。
酒楼茶馆是个热闹去处,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说来也巧,还真被他们听到了,有几个在六扇门混饭吃的人,喝酒喝多了,为了显示自己的消息灵通,就信口开河地把夜来审讯安德海的情形说了出来。一个人问道:
“依着宫保大人,就要立即问斩,经多人劝住,才等候宫中消息,现在已押在历城县监狱了。”
韩宝清他们听后大喜,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谓天从人愿,当下6人吃喝完毕离开酒楼,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商议一番之后,便分头休息,直睡到月落西山,方才起床,洗脸吃茶,又饱餐一顿,候至天色将至二更,6人换好夜行衣靠,带好房门,径奔历城县监狱而来,当下由朱惠、李成、罗彬、高粱4人巡风,韩宝清、演文,2人入内,抓住值班巡夜之人,问明安德海所在,当下由演文把值班之人捆起,用刀割下衣襟,堵住嘴巴,2人见到安德海。
但见安德海正歪在床上,一色新的被褥,茶壶茶碗一应俱全,桌椅明亮,桌上点着灯,哪里像监狱,分明是客房。
安德海正自寻思,忽见韩宝清、演文进来,忙问他们从哪里来,韩宝清说是奉了马大奶奶之命,前来相救。
韩宝清便将白天在太白酒楼之事说了一遍,又把马大奶奶打发潘贵升去北京之事说了一遍。
“不,不,我不走,我不能走,那样不光给圣母皇太后丢人,就是咱家往后也没脸见人了。”
“那丁宝桢不过是吹气而已,没有上谕,吓死他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要杀他也等不到这个时候了,再者他能用丰盛的筵席、崭新的被褥来招待我吗?不过可有一宗,鬼子六(恭亲王奕欣)和小皇上,倒是有心杀我,这倒不能不防,依我之见,你们不如去把北京来的驿卒杀死,使小皇上的上谕不能送到丁宝桢手里,让他傻等着。”
“李莲英见到信,必然立即上奏慈禧太后,到那时鬼子六和小皇上换一顿臭骂,丁宝桢得闹一个擅捉钦差之罪。哈哈哈哈,到那个时候就有了好戏看啦。”
演文是个莽和尚,只知风高放火,月黑杀人,对这官场之事是一窍不通;而韩宝清为人虽然精细,对官场中的事也知道得不少,如今见安德海对形势分析得如此乐观,也觉得在理,便也点头称是。
可是安德海没有想到同治小皇上会背着慈禧太后这么干;更没想到李莲英会捣他的鬼:还没有想到对他如此优厚款待,是历城县知县私下这么安排的。总之,一句话,安德海错误估计了形势。
韩宝清见安德海不但不肯出狱,还要留在狱中看丁宝桢如何收场,当下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现在天不到六更,我们就此动身拦劫北京来人。”
韩宝清、演文二人来到外面,见到朱惠4人,说明安德海不肯走,还要他们去至德州劫杀送上谕的差人。
朱惠、李成、罗彬、高粱4人在振远镖局中,虽然都是尖顶尖的人材,但其中要数朱惠,最为阴险狡诈,所以绰号人称伶俐鬼,只见他把黄眼珠转了几转,把猪嘴一噘说:
“韩师傅,安总管虽然估计得这样好,但万里有个一,如果那丁宝桢改变了思想,咱们又都走了,纵然杀了差官,还是救不了安总管,以朱某之见,莫若兵分两路,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保护安总管以防意外,另一路去至德州拦杀差官,却不是万无一失,韩师傅与大禅师以为如何?”
韩宝清和演文都认为这是双管齐下,万无一失之计,齐声说好,当下议定由朱惠、李成留在济南,韩宝清、演文、罗彬、高粱去德州劫杀差官。因时间紧急,韩宝清等并不回店,当即动身离开济南,径奔德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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