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三年九月二十三日）
【题解】
这是在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所作的政治报告的第三部分。
【正文】
我只想提一点很不成熟的意见，并且必须声明我的报告的前两部分还多少代表党的意见，这一部分则完全是作为一个文艺界的朋友所表示的个人愿望。
这次大会中大家提出要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为我们文艺界创作和批评的最高准则，这是很好的。但是，从这个问题上发生了一些争论。对这些争论，我有几点意见。
一历史估价的问题
大家对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是早已存在的还是现在才提出的问题，有不同的意见。我想，应该肯定的说，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是早已存在的，并且从五四运动以来，它就已经成为文艺运动的主流。这一个历史的估价，毛主席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早有定评。我现在就引用毛主席的一段话，来说明这个问题。
“在‘五四’以后，中国产生了完全崭新的文化生力军，这就是中国共产党人所领导的共产主义的文化思想，即共产主义的宇宙观和社会革命论。……由于中国政治生力军即中国无产阶级和中国共产党登上了中国的政治舞台，这个文化生力军，就以新的装束和新的武器，联合一切可能的同盟军，摆开了自己的阵势，向着帝国主义文化和封建文化展开了英勇的进攻。这支生力军在社会科学领域和文学艺术领域中，不论在哲学方面，在经济学方面，在政治学方面，在军事学方面，在历史学方面，在文学方面，在艺术方面，（又不论是戏剧，是电影，是音乐，是雕刻，是绘画），都有了极大的发展。二十年来，这个文化新军的锋芒所向，从思想到形式（文字等），无不起了极大的革命。其声势之浩大，威力之猛烈，简直是所向无敌的。其动员之广大，超过中国任何历史时代。而鲁迅，就是这个文化新军的最伟大和最英勇的旗手。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1〕
近三十年来，共产党、无产阶级领导了中国的革命，所以近三十年来文化的主导思想就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这是文化思想的主导，是文学艺术的方向。但是无产阶级、共产党所领导的中国人民的革命有统一战线，所以在文艺战线上也有统一战线。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甚至地主阶级的知识分子，只要他们的作品是为反帝反封建服务，为民主运动服务，我们都应该团结。可以说，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五四”以后就有了萌芽，进步的革命的文艺工作者开始掌握了这个正确的方向。如果分阶段来说，从“五四”以后到延安文艺座谈会是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是萌芽；从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到现在，可以算作一个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从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到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这个主流是明确起来了；从胜利以后到现在，应该更明确了。因为我们国家的建设是从新民主主义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所以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文艺应该更发展更深刻。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有深刻的认识。因此，对我们的成绩与缺点也应该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应该肯定成绩，批评缺点。肯定成绩，是为了不使我们失去信心；批评缺点，是为了不使我们骄傲。我们不应该妄自菲薄，不应只看历史，不看现在，我们今天是从群众中生长出来的。有人说过，从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我们的文艺有如“雨后春笋”，既然是春笋，那总是嫩的。我们出国的文艺得到了称赞，固然一方面是政治上的原因，但也总因为我们文艺本身的原因吧。我们不能没有信心，如果没有信心就不能前进。所以对成绩的估计应该恰当，这样才能鼓舞文艺工作者的信心，使他们前进。纠正缺点，也是为了进步。
二为谁服务的问题
新的文学艺术，掌握了毛主席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既然如此，文艺就必须首先歌颂工农兵中间的先进人物。我们有许多充满了为工农兵服务的热情的作品。今天文艺创作的重点，应该放在歌颂的方面，应该创造我们这个时代的典型人物。既然是典型，当然要超过现实中原来的人，不但要把他最优秀的方面写出来，同时要把劳动人民的优点写出来。因为我们创造的典型应该成为人民学习和仿效的对象，学当然是要学优点。虽然人是不免有缺点的，但是在文艺作品中我们应该把人物写得理想一点。像封建社会的理想人物——孔子，难道就没有缺点了吗？而封建社会所描绘的孔子就是个至圣先师。所以，我们就是要写工农兵中的优秀人物，写他们中间的理想人物。魏巍〔2〕同志所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就是这种类型的歌颂。它感动了千百万读者，鼓舞了前方的战士。我们就是要刻划这些典型人物来推动社会前进。同时，我们的理想主义，应该是现实主义的理想主义；我们的现实主义，是理想主义的现实主义。革命的现实主义和革命的理想主义结合起来，就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
三深入实际生活的问题
深入实际生活如果不加以解释，就会形成无目的、盲目地去生活，或者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去生活，不能得到很好的实践。深入实际生活必须掌握国家的政策，这样才能了解生活向前发展的方向；同时，深入生活又必须与劳动人民共呼吸，深入群众的斗争，和人民群众的生活打成一片，这样才不至于旁观。必须做到了这两方面，这样的生活体验才有价值，这样从生活中吸取的原料才有可能进入加工过程。当然，盲目地去生活，领导上也有责任，领导应该帮助与指导文艺工作者的生活实践。
四提高艺术修养，努力艺术实践的问题
提高艺术修养，努力艺术实践，就是要学习与实践相结合。我听到一些反映，说我们的演员感到苦闷，名曰演员，但不表演。从早到晚就是学习。学习了《实践论》，但就是不实践。当然，后来有一个时候也组织了大家下去生活。但是，生活实践是一个方面，艺术家有了生活实践以后，还应该有艺术实践。演员应该表演，歌唱家应该歌唱，没有实践，就没有进步。学习理论也好，基本训练也好，学习和训练是必要的，但是如果光有学习、训练的一面，没有实践的一面，那修养是不能到家的，在艺术上是不可能成熟的。
文学家艺术家提高艺术修养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批评家的批评水准也要与观众的水平相结合。高是应该的，因为要领导文艺工作前进。但如果不顾实际，只是求高，那么作品就出不来。没有作品，就不能满足广大劳动人民的要求。所以批评家应该注意观众的水平，但是也需要高一些，以带领群众前进。这是高与低的问题。另外，批评家为了防止主观片面地看问题，也需要了解什么是群众喜闻乐见的，什么是群众不喜爱的，这方面也需要与观众的水平相结合。
五创作有正确思想内容的优秀的文艺作品的问题
思想内容是方针方向的问题。思想内容是正确的，就是方向是正确的，是合乎我们的总路线，合乎我们国家发展的方向的。至于正确之下是否会有些小毛病呢？当然还是会有的。像四年前我们所推荐的影片《桥》就是这样。在思想内容方面只要方向对了，不能要求那么完整，不能要求完全没有缺点。
在艺术水平上，我们提出的要求是优秀的而不是高度的，否则，大家都唱“阳春白雪”，“下里巴人”〔3〕就没有人唱了。我们的艺术形式应该是统一的、和谐的，应该在自己民族艺术的水平上来逐步提高。不能是杂凑的，生吞活剥的艺术形式。因为艺术有思想和形式的统一性，也有形式本身的统一性。所以在改革戏曲工作中也不能急躁，只要它在过渡时期是有益于劳动人民的，不是有害的，我们就允许它演出。艺术形式也只能根据它原来的形式逐步提高，不能生吞活剥地改造。
六帮助开展群众文艺活动的问题
广大的人民需要文学艺术的活动，特别是艺术的活动。因此，特别需要文学家、艺术家来帮助群众的文艺活动。参加文学艺术团体的应该是专家，其他业余的活动，是群众。而且，我们要从广大的群众文艺活动中产生新的文艺作品，产生新的文学家、艺术家。没有量的发展，就没有质的提高，那是基础。但另一方面，专家应该指导、帮助提高群众的文艺活动，专家应该精一点，应该做别人的模范。一方面是精一点，一方面是广一点，精与广相结合，就可以产生无穷的力量。
七文艺界的团结与改造问题
我们不论新的、旧的、年老的、年轻的，在这个社会主义改造的大洪炉中，都要不断地改造。如果生命还在，总是要不断地去掉旧的思想意识，不断地前进。同时，只要我们分清了敌我的界限，我们大家都在一条战线上，我们就应该在改造中团结，也就是从思想斗争中团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一道改造。团结起来一起过渡到社会主义，并向共产主义的远景前进。
八领导的责任问题
要使文艺工作搞好，领导的责任是大的。共产党是文艺运动的领导者，所以在这方面应该加重责任，特别在思想改造过程中，应该更多的关心。这方面过去是关心不够的。其次是政府，应该对文艺更多的注意，帮助文艺界解决困难，使他们的工作更好地配合国家建设。第三，文艺团体和文艺界的领导者，应该去做更多的工作。文学家、艺术家应该一方面更好地发挥个人的才智，也要过集体生活，在创作上也要发挥个人才智，同时又能将大家的意见集中综合起来加以取舍，修正自己的作品。在创作上如果只强调集体，或者用集体的力量来干涉创作，那作品就会改不好。
这些问题，除第一、第八两点以外，其余六点都是政协在今年国庆节提出的口号的几个主要内容，我把这些口号和大家讲一讲。口号是共产党中央提出，政协通过发布的，但解释的内容是我个人的意见。对不对请大家讨论，也请大家指教。
【注释】
〔1〕“在‘五四’以后，……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见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97—698页）。
〔2〕魏巍
魏巍，作家。一九五○年底赴朝鲜前线和志愿军一起生活战斗。回国后发表了《谁是最可爱的人》等文艺通讯，表现了志愿军战士的革命英雄主义、国际主义和爱国主义精神，在全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3〕“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
“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是公元前三世纪楚国的歌曲。“阳春白雪”是供少数人欣赏的较高级的歌曲；“下里巴人”是流传很广的民间歌曲。
2007/09/10
为总路线而奋斗的文艺工作者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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