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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首页 > 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 石达开-天朝悲歌

六〇

  瑞芬抿嘴笑道:“好了,好了,曾国藩立了这么大的功,官也不升一个,尽赏些小玩意儿!”

  “克复武昌,朕已赏了他兵部侍郎衔,可是二品顶戴了。”

  “那不过是个空衔。”

  奕詝四顾无人,轻声笑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这是朕的驭下之法,要等到曾国藩拿下南京才能给他一个实缺巡抚。好比养猫,白天不能喂饱,夜里才肯捕鼠。若是喂饱了,就成了懒猫,夜间不愿捕鼠了。养猫与驾驭大臣是一个道理,祖宗朝就是这样做的。”

  饭后,瑞芬想问皇上关于夜间行踪诡秘的事,可是她是个宽容大度的人,对于妃嫔之间争风吃醋,竟然羞于启齿,况且皇上正在高兴头上,不能扫他的兴,话到嘴边,却留住了。

  那位被皇上皇后如此热烈议论的湘军主帅曾国藩,此时正在田家镇休兵暂歇,补充军火粮食、修补战船,补充兵员,安排下一步的进军部署。湖南提督塔齐布统带陆军驻兵南北两岸,国藩自从武昌出师便以一条拖网大船改建为座船,和他同船的有主持文案兼管营务的湖南举人李元度,也是多年旧友,水师统领则是李孟群、杨载福和彭玉麟。

  十一月初八日,已经过了冬至,江上寒风呼啸,没遮挡地在船头上肆意咆哮,阵阵寒意无所不钻地从棉帘窗棂缝隙处透入座舱中来,国藩穿上皮风帽和大毛裘皮袍褂,舱中生了炭盆,方觉寒气稍减。他召来部将罗泽南议论兵事。这位比国藩大了三岁的乡间教书先生,今年四十六岁,本来只靠教几个顽童糊口,却不料时来运来,以办团练起家,因攻克武昌有功,已经保举到浙江宁绍台实缺道台。他们正商量决定“先剿北岸(九江对岸小池口),次清江面,然后渡江,以图攻克九江”的作战方针。李元度带着一身寒气掀帘进来,身后跟了两名听差,捧了一大堆御赐物品。元度小国藩十岁,处在师友之间,为人潇洒,不拘小节,湘军惟有他敢于和国藩开玩笑。他捧了兵部大信封,啪地放到舱中矮桌上,放肆地嘲笑道:“涤公,这回大概是真的官运来了!您瞧,又是军机廷寄上谕,又是这么多赏赐,皇上这回不会亏待您了。”

  国藩瞪了他一眼,说道:“次青又要胡说了。”

  他用竹刀拆开烙了火漆的里外两层信封,泽南拘谨地坐在一旁目不邪视,元度则早已肆无忌惮地站到国藩身旁俯身读了起来:

  曾国藩、塔齐布运筹决胜,戮力同心,麾下战
  士皆转战无前,争先用兵,皆由曾国藩等调度有方。
  览奏之余,实堪嘉慰。曾国藩着赏穿黄马褂,并发
  去狐腿黄马褂一件,白玉四喜搬指一个,白玉巴图
  鲁翎官一枝,玉靶小刀一柄,火镰一把,交曾国藩
  祗领,以示优奖。

  国藩默默一目十行,扫了一遍军机处转录的上谕,已知大概,心中寒意比舱外的朔风还凉。自从出省作战四个月来,夺回无数重要城池,牺牲了无数湘军将士,连他自己的老命也几乎贴了进去。克复武昌时,上谕着他署理湖北巡抚,不几天又收回成命,另下一旨:“曾国藩着赏给兵部侍郎衔,办理军务,毋庸署理湖北巡抚。”此番攻下半壁山和田家镇,这两处何等重要的长江要塞,竟只赏给一些无关紧要的物件,他不由得暗暗倒抽一口寒气。

  “朝廷太薄情了!”李元度却已忍不住在大叫了,“涤公,退回去!退回去!那些赏物都不要他!湘军立了这么大的战功,死了多少湘军好弟兄,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万骨枯了,一将功成了,却连个实缺总督、巡抚或是钦差大臣的名义都不给,教您如何去指挥手下的一品提督二品总兵?黄马褂有什么希罕,搬指、小刀更是胡弄人的,赏给当兵的弟兄们都不讨好,定会讨一声骂:‘地摊上都能买到的杂拌儿,却当作御赐物件来赏人!好不恼人’哼,涤公,记得《后汉书·吕布传》中有一段话吗?是说曹操论吕布:‘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饱则飏去。’皇上大概把您当作了吕布,是怕把你喂饱了不肯卖命打长毛哩!”

  这话说到国藩的心坎儿上,然而也只说中了一半。国藩何等涵养,面且对朝廷谨慎小心,一切不满都往肚里咽,从不敢肆意发泄牢骚,当下说道:“次青不要胡乱猜测,朝廷自有道理,田家镇不过是个小镇,不拿下九江、安庆,朝廷是不会给重赏的。我们为人臣的,受大清深仁厚泽二百余年,国家有难,理应舍命杀贼,就是白衣终身,也不该有怨言!”

  罗泽南也是一位道学先生,究竟官小,不如国藩那么顾忌,也因涉足官场较久,阅历渐深,不免为国藩不平,不紧不慢地说道:“按理说,克复武昌,是件振奋人心扭转全局的大事。连我这个区区候补知县,都有赖涤公的保荐,连升三级,做了实缺候补道台。而涤公却依然故我,仅仅赏了兵部侍郎衔,其实丁忧前就是礼部侍郎,可说是立了这许多大功,至今一官未赏,连向荣那样的粗人都早已做了钦差大臣,为什么涤公就不能当呢?恐怕还是朝廷忌惮汉人掌握兵马大权吧!”

  元度愤愤道:“湘军有今日的局面,是容易的吗?去年三月岳州一战,四月靖港一战,初出茅庐的水师几乎损失了一大半。涤公伤心得要投江自尽。后来回到长沙,舟泊湘江岸畔,湖南巡抚骆秉章到码头拜客,就在涤公隔壁那条船上,有人告诉他:‘曾侍郎的座船就在旁边。’骆抚台鼻子出了一声冷气,掉头就走,败军之将,谁也瞧不起。长沙城中从骆抚台以下都主张解散湘勇,说是花了那么多兵饷,耗费了那许多国帑,打造了战船两百余条,添制了那么多枪炮,原来不经一打!这些风风雨雨幸亏都被涤公顶住了,创业如此艰难,却不蒙朝廷体察,想来真教人寒心。”

  国藩皱眉道:“次青不要发牢骚了,过去的事提他则甚!根据探报‘发匪’已派伪翼王石达开到了安庆。此人狡悍异常,去年年初从武昌顺水而下,打破南京,就是此人为帅。据说,他是长毛军中善于用兵的,不可小觑。且坐下来商量一下怎么进取九江,也许会有一场恶战!”

  第三十章 秦日纲丧师失地,石达开再度西征

  翼王石达开临危授命,情况紧急,撇下王妃春娥和众多姬妾,带了翼贵丈黄玉昆和心腹曾锦谦、张遂谋等人,几乎赤手空拳来挽回西线的败局,于十月初八日抵达安庆。带领安庆文武百官到码头迎接翼王的,是金田起义老将胡以晃,还有达开的堂弟、国宗石镇吉。以晃因克服庐州有功,封了豫王,后来太平军抽出不少人马西征,庐州兵力单薄,被清军重兵所困,在舒城一带拦腰切断了从安庆至庐州的交通。东王不自问天朝兵力短绌,无力为庐州解围,反怪以晃作战不力,削去他的豫王爵号,降为“护天豫”。这是太平天国新创的王以下,侯以上的新爵位。命以晃改守安庆,庐州交由天京派去的援将周胜坤、陈宗胜驻守。

  以晃迎候翼王下船,说道:“殿下,西线局势不妙,是该殿下出马的时候了。”

  翼王道:“田家镇没事吗?”

  “还在我军手中!”

  达开点了点头,说道:“只听说曾国藩造了许多新船,胜过我们的水师,却不曾见过,有缴获到安庆来的吗?”

  “有,有!殿下看那边就是,还是石祥祯在湖南靖港一战大捷时缴获来的。”

  以晃带了达开向上游走不多远,便见帆樯林立的众多船舶中,突出地碇泊着几艘黄澄澄油漆尚新的长大战船,在冬日温煦的阳光下静静地躺着。石镇吉为翼王解释道:“这是妖军最大的兵船,称为‘快蟹’,每船有桨十四对,用浆工二十八人,橹四支,用橹工八人,安炮九门;这是第二号大船名为‘长龙’,有桨八对,橹两支,安炮七门。这两种船的船身庞大,安炮多,所以炮火威力大,就是转身不甚灵活,主要作用是远程轰击,屯放辎重,供士兵食宿休息。这是妖军的舢板船,船上没有篷舱,只安炮四门,但有二十几把浆,船身轻快,便于近距离作战,这些船据说都是妖军在衡阳船厂打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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