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醪有妙理赋
酒勿嫌浊,人当取醇。失忧心于昨梦,信妙理之凝神仔人之生,以酒为命。常因既醉之适,人识此心之正。稻米无知,岂解穷理。麴檗有毒,安能发性,乃知神物之自然,盖与天工而相并。得时行道,我则师齐相之饮醇。远害全身,我则学徐公之中圣。
湛若秋露,穆如春风。疑宿云之解驳,漏朝日之暾红。
初体栗之失去,旋眼花之扫空兀尔坐忘,浩然天纵。如如不动而体无碍;了了常知而心不用。座中客满,惟忧百名之空。身后名轻,但觉一杯之重。今夫明月之珠,不可以襦;夜光之璧,不可以哺。刍肉饱我而不我觉,布帛袄我而不我娱。惟此君独游万物之表,盖天下不可一日而无。在醉常醒,孰是狂人之乐。
得意忘味,始知至道之腴。
苏轼还自己造酒。他在定州任职数月,曾试造过蜜柑酒和松酒。到惠州,他酿过桂酒和米酒。
苏轼刚刚到惠州不久,便接到一个令人担忧的消息。自从他姐姐去世,他父亲和姐夫一家绝交,他们兄弟四十二年没有和姐夫程之才说过一句话,写过一封信,不过他们和程家其他的儿子倒有书信来往。章X得知这个怨隙,就派程之才到南方担任提刑,处理重大的诉讼和上诉的案子。程之才绍圣二年(1095年)一月抵达广州,那时苏轼刚来三四个月。苏轼不知道程之才是不是有心忘却前嫌,他透过一位朋友送了一封正式的拜函给程之才,得知程之才三月要到惠州。为了不出错,他派苏过带一封信去接程之才,说自己“杜门自屏,省躬念咎”。此时程之才已年届六十,他也很想弥补过去的争端,和这位出名的亲戚重修旧好。程之才曾要求他为祖先写一篇短传,那人就是苏轼的外曾祖父。也许血浓于水,也许整个眉州都以大诗人为荣,程之才也分享了这种心境,从此他们的关系日渐真诚,彼此互寄了不少书信和诗篇,后来苏轼还求助于他。
现在程之才的友谊变成苏轼替惠州百姓谋福利的手段。他虽无权签署公文,却充分利用他对程之才的影响。他早已告别高级政坛,却不能不管邻居和城中百姓的福利。如果有什么不妥,苏轼又有力量纠正,他就不能坐视不管。绍圣三年(1096年)大年初一,博罗发生大火,全城都烧毁了。要放粮救济灾民,建立暂时的居所,防止有人抢劫。衙门全毁,需要重建。苏轼积习又出现,他见政府为重建而乘机剥削人民,地方政府强征物力和民力,便设法叫程之才通令地方政府,维持市场的货源,不许强征民贷。他说,否则“害民又甚于火矣。”
他也开始关心本城的改善工作。他性爱建筑,曾与程之才和太守、县令商量,建了两座桥,一条横越大江,一条横越惠州的湖泊。建桥的时候,苏辙的太太捐出一大堆朝廷当年送她的金币。从事这项工作期间,他还做了一件百姓感激的事情,就是建一个大冢,重新安葬无主的孤骨。骨骸安置好之后,他为这些不知名的死者写了一篇祭文。他相信这些尸骨不是百姓就是军人,他遗憾有些骨骸不完整,他只好通通放入大冢内,但是他希望这些灵魂们能和平共处。他还在城西的湖泊附近建了一个放生池,这个放生池成为有名的“苏东坡放生池”。
苏轼失去权位,又是当权者的眼中钉,早已没有了年轻时“责君至善”或改变衰国命运的野心。他不能做公仆,却可以做一个关心公务的百姓。省城广州离惠州不远,太守王古是苏轼的朋友。苏轼得知广州常发生瘟疫,就写信建议王古设一个基金来建立公立医院,学他在杭州的办法。广州人也像杭州人一样,饮水不洁,是该城疫病的主因之一,苏轼想法解决了这一难题。
苏轼到惠州,带去了侍妾朝云,他在惠州的故事无法离开朝云。苏轼去世后,白鹤峰的居所被人辟为“朝云堂”。
王朝云是杭州人。苏轼第一次谪居返京途中,她的儿子在襁褓中去世,使旅途平添了不少辛酸。后来她一直跟着他,如今又陪他再度流放。秦观曾写诗说她美如春园,眼如晨曦。她还年轻,到惠州那年只有三十一岁。苏轼已年届五十七,但是白发红颜,情深依旧。她聪明、愉快、活泼、有灵气,苏轼一生所遇的女人中,她似乎最能了解他。她敬仰这位大诗人,精神上尽量和丈夫达到同一境界,苏轼晚年有朝云相伴谪居,不但写下他满心的感谢,还写诗赞美她,把彼此的热情化为共寻不朽的友谊。
苏轼常把朝云比做“天女维摩”,他到惠州那年,曾写两首诗词给朝云,恋爱情操与宗教情操交织在一起,十分出色。第一首诗是他抵达惠州两周内写的,称赞她不像白居易的侍妾小蛮离开年迈的主公,倒像通德终生陪伴伶玄。激情的升华在下一首词中更加明显:
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
朱唇箸点,更髻鬓生采。
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好事心肠,著人情态。
闲窗下敛云凝黛。
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
寻一首好诗,要书裙带。
朝云对道家长生术也很感兴趣。到了惠州,苏轼的书房以“思无邪斋”命名。学者选择书斋的名字通常都用一两个字表现他的人生观,如今苏轼不但信仰简朴的生活和无邪的思想,而且相信“思无邪”是简朴生活的基础。
苏轼一到惠州就说要在此处安居,另一方面他又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被贬到什么地方。若要一直住在惠州,他就先造一栋房子,叫子孙由宜兴搬来。绍圣二年(1095年)九月皇室祭告先祖,照例要大赦天下,那年快到年尾他才知道元祐大臣都不在特赦之列。这道消息至少有安神的效果,使他定下心来。他写信给程之才说:“某睹近事,已绝北归之望。然心中甚安之,未话妙理达观。但譬好原是惠州秀才,累举不弟,有何不可。”对曹辅司勋则写道:“近报有永不叙复旨挥。正坐稳处,亦且任运也。现今全是一行脚僧,但吃些酒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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