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决定先到高安看望弟弟苏辙,他让长子苏迈带全家人去九江等他。有三个朋友决定送他去九江,一个是前面曾提到过的陈慥;一个是比他小五岁的和尚参寥,他们在徐州认识,参寥曾到黄州陪他住了一年左右;还有一位道士乔同。
苏轼陪参寥到著名的庐山玩了几天,写了几首咏庐山的诗,其中一首,成为描述此山特色的最佳作品。
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此诗不以描写瑰丽的景色取胜,也不以抒发强烈的激情感人,而是着墨素淡,不事雕饰,在浅显朴实的语言中深含哲理,启人思想,耐人寻味,从而博得万口争诵,千古流传。它为我们揭示了一个深刻的哲理:凡是局内人往往不容易看清事物的全貌和实质。
这就为我们防止主观主义提供了生动而有力的借鉴,要求我们不断提高自己的认识能力,善于从不同角度观察问题,从不同方面考虑问题。这是诗中所展示的重要思想意义,也是今人一致肯定这首诗的原因。
苏轼去弟弟那儿住了六七天,然后乘船去九江接家人。他带家人下长江,九月抵达金陵(南京)。朝云为苏轼生的儿子,叫遁儿,在十个月大时不幸夭折,苏轼和朝云都十分伤心,尤其对朝云来讲,这是个很大的打击,苏轼在一首悼亡儿的诗中说:“我泪犹可拭,母哭不可闻”。后来朝云没再生过孩子。
到南京后,苏轼去看王安石,王安石现在已是体弱多病的老人。双方都是大诗人,佛教信仰者,在一起谈诗论佛,也有不少话可说。不过,谈到国事和新政时,他们的意见仍不一致。
苏轼到达富庶的江苏盆地,顿时爱上了该处的美景和气氛,在由南京到靖江的路上,他一路计划着买地置田。他认为,皇帝可以把他由黄州调离,也同样可以把他调离汝州去居住别处,所以,每到一地他就寻找晚年养老所在。他的朋友们纷纷提供意见。仪真的太守来邀苏轼同住,他同意暂时将家人安顿在仪真学府中。仪真在长江以北,靠近南京。
苏轼的好朋友滕元发在南岸湖州任太守,他劝苏轼住在常州区太湖左岸的宜兴。他们想出一个主意,由苏轼在宜兴买田,然后上表请求住在该地,就说农庄是他惟一的谋生本钱。滕家的一个亲戚在宜兴城外二十里的深山中有一处田庄,每年可产八百担米,苏家可以凭此衣食无忧。苏轼托朋友卖掉他父亲在京师留下的住宅。
九月他一个人去看那间村舍,“吾来阳羡(宜兴),船入荆溪,意识豁然,如惬平生之欲。逝将归老,殆是前缘。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木,尤好栽桔。阳羡在洞庭上,柑桔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桔三百。元丰七年(1084年)十月二日于舟中。”
现在苏东坡完成了一笔交易,旁人看来会觉得他很傻或者很厚道,这完全是看法的问题。他写信给滕元发,说他要到荆溪边找房子,果然找到了。他和朋友邵民瞻出去,找到一栋很好的老宅,花五百缗买下来。现款几乎全花光,但是苏东坡很高兴,打算回来带眷属搬进新居。有一天他和邵民瞻月夜到村中散步,经过一栋房子,听到女人的哭声。苏东坡和邵民瞻敲门进去,一个老太太在屋角哭泣。两人问他怎么回事,老太太说:“我有一栋祖传一百多年的房子。逆子不肖,把它卖给别人。今天我只好搬出一辈子相守的老宅——我哭的就是这件事。”
“你的房子在哪儿?”苏东坡很感动。
出乎意料之外,他发现老太太说的竟是自己花五百缗买来的房子。他拿出卖契,当着老太太的面烧掉。
他第二天把他儿子叫来,要他让老母搬回故屋,没有逼他退钱。她儿子是把钱用来还债,还是有别的原因不能还钱,我们不知道。于是苏东坡两手空空回到城里,房子没买成,钱又少了五百缗。但是他一时起了善心,无法抗拒,也顾不得自己家人了。这是一件好事——一件好事,如此而已。
由常州回来,他十月上表给皇帝,请求住在该区。
不过没有批准之前,他得向指定居地进发,汝州在京师西面,要走五百里左右。他带一大家人向京师走,慢慢行进,希望表状获准,他不必来回花路费。朝廷没有音讯,他只好勉强到京师。照他的诗篇看来,全家人连饭都吃不饱。来到泗州淮河边,他给朋友的诗至少有三首提到饥饿。有一首自比为饥鼠,整夜啃咬东西。太守送东西到船上,孩子们哭声震天,一家人似乎走不动了,他决定再度上表,并且在南都张方平家中小住,等皇帝的回音。
第二封哀诉是在泗州写的,部分内容如下:“但以禄廪久空,衣食不继。累重道远,不免舟行,自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病重,一子丧亡。今虽已至泗州,而赀用罄竭,去汝尚远,难于陆行,无屋可居,无田可食,二十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与其强顾忍耻,干求于众人,不若归命投诚,控告于君父。臣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粗给粥。欲望圣慈许于常州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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