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飘西荡
元丰七年(1084年)三月,有消息传到苏轼耳中,他被调到汝州任职。据说皇帝本想叫苏轼掌史馆,但四周有人极力反对,最后他亲笔下诏,把苏轼的谪居地由黄州移到汝州(临汝),离京师较近,是居住的好地方。
苏轼逃避这道派令,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殆似小儿延避学”。调职的消息传来的两天前,三月三日,苏轼还在定惠院后山的商氏园内和朋友们欢聚,喝酒聊天。调职令来之后,他犹豫了好几天,不知道该不该申请留居黄州。后来想到新派令是皇帝的好意,决心服从命令,抛下东坡的农庄。
苏轼多年的辛劳即将一笔抹煞,他造的房屋,他开垦的农田,他种的菊花和茶树,都不可能带走,他不得不又在别的地方另辟一个“农场”。虽然苏轼是在十分窘迫的情况下接受调职,他的敌人们还是很不安。苏轼的名声太大,他的文名与诗名令太多的人知道他,他的官职微小,但他的敌人总对他如临大敌。
苏轼接受调职,上表给皇帝表示感谢,神宗看完苏轼的折子后,对朝臣说:“苏轼真是天才。”
这时就有人又想挑苏轼的毛病,他向皇帝奏道:“我认为苏轼仍在发牢骚。”
皇帝惊问道:“何以见得?”
“苏轼用了‘惊魂未定,梦游缧绁之中’等字句,又提到他兄弟二人曾通过特别考试。意思是说他们凭策问通过考试,现在却为批评朝政而受罚,这不是在责怪皇上吗?”
幸亏皇帝还算清醒,他说:“我了解苏轼,他心里是没有坏意的。”
这样才令小人们闭了嘴。
苏轼到黄州,原是以待罪之身来过被羁管的囚徒日子的,但颇得长官的眷顾,居民的亲近,加以由于他性情达观,思想通脱,善于自解自慰,变苦为乐,却在流放之地寻到了无穷的乐趣。他寒食开海棠宴,秋江泛赤壁之舟,风流高雅地徜徉了五年之久。一旦言别,岂能不牵心挂肠于此地的山山水水和男女老幼?
更何况这次虽是从遥远的黄州调到离京城较近的汝州。但五年前加给他的罪名并未撤消,官职也仍是一个“不得签书公事”的州团练副使,政治处境和实际地位都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改变。因此,苏轼心中没有任何欣喜之感。他这一年已四十八岁,在二十多年的宦海生涯中,由于政治上的风云变幻,他不断地西去东来,南迁北徙,尝够了人生的苦味。当此再一次迁徙之际,政治牢骚与思乡之情交织在他心中,使他思绪万千,心潮难平。不过苏轼毕竟是豪放旷达之士,他不愿、也绝不会在牢骚与哀愁中沉沦下去。苏轼复杂的情绪,在他临行前告别黄州父老的一首词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满庭芳
[元丰七年四月一日,余将去黄移汝,留别雪堂邻里二三君子,会李仲览自江东来别,遂书以遗之。]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
万里家在岷峨。
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
坐见黄州再闰,儿童尽、楚语吴歌。
山中友,鸡豚社酒,相劝老东坡。
云何,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
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
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
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渔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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