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龙华会的吕熊祥。秋瑾很焦急,见吕熊祥过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唉,”吕熊祥长叹一声,“武义来不及起事,县里狗官已经听得谣传,从杭州请来了救兵。督办员遭难了,还糟蹋了不少我们的兄弟和百姓。”
“怎么会这样?”秋瑾问道。
吕熊祥说:“光复军定于5月28起义的消息被龙华会的聂李唐泄漏了,很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纷纷把家里的东西拿到当铺典当,又大量购买和贮藏干粮、食盐,结果弄得武义县当铺倒闭,食盐卖光,狗知县觉得不对头,便从杭州请兵,逮捕了聂李唐,从他口里供出了刘耀勋。很快刘统领就被抓住杀了。”
秋瑾狠狠地把手一挥,“走!”两人一同来到秋瑾书房,两人还未坐稳,程毅拿着一张报纸,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
他把报纸往秋瑾手里一塞,说道:“安徽完了!”
吕熊祥问:“你说什么?”
秋瑾急忙打开报纸,只见上面赫然印着: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被擒。
原来,徐锡麟几十人在奔向武器库的途中,被清兵阻截,因寡不敌众,陈伯平、马宗汉被枪杀,徐锡麟被擒后,送安徽府衙,也于当日处决。
读完报,秋瑾慢慢垂下手,报纸掉到地上,她木然地倒在椅子里。
一切都如同在梦里,秋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要凝滞了,吕熊祥和程毅怔怔地坐在那里,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顿了半晌,秋瑾缓缓站起来,吕熊祥和程毅也跟着站了起来,秋瑾说道:“安徽失利,现在只有我们浙江了。既然武义事败,只要金华、兰溪不出差错,就能稳住局面,你们赶紧去找竺绍康和王金发,让他们尽快起事。”
“那我们大通怎么办?”程毅问道。
秋瑾摆摆手,说:“我们现在不到一百名学生,只有等金华一带形成声势,我们才能起事,你们先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程毅和吕熊祥悄悄走了出去。
秋瑾默默地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她回到兄嫂的住处。一家几口人围在一起吃晚饭,秋誉章见妹妹一脸愁云,也不便说什么,饭桌上沉默了好久,秋瑾突然开口说:“大哥,我看你们还是近日赶快搬到萧山舅舅家去住吧?”
秋誉章先是一愣,但马上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颤声说道:“闺瑾,你们当真要?”
秋瑾平静地点了点头,说:“现在形势很严峻,绍兴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看你们还是带孩子避一避吧?”
秋誉章有些着急:“闺瑾,这,这可是要杀头的啊!”
“哥哥,你不必难过。”秋瑾仍缓缓地说:“光复之事,势在必行,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你,你就不用说了。”
秋瑾说完,放下碗筷,急步回后面自己的屋里去了。
这天晚上,她与吴希英一起把重要的光复军文件都烧了。秋瑾知道,绍兴的起义迫在眉睫。
太阳又渐渐落下去了,天空的云彩被染得血红。
屋子里已昏暗下来,一整天,秋瑾都在学堂里等着。
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快要掌灯的时候,门外奔进一个人,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其人是周戈天,大通学堂的学生,是秋瑾派去杭州的敢死队队员。
秋瑾赶忙给他捧过来一杯水,急切地问,“杭州有什么情况?”
周戈天一把抓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仍喘着气道:“金华、兰溪出了事,有人已报告省府,说大通学堂是革命党据点。巡抚张曾扬已派新军第一标来绍兴了。”
“有这等事。”秋瑾大吃一惊。怪不得贵福那天去了杭州,看来绍兴府里有人告了密。“那金华、兰溪又怎么啦?”
“金华徐买儿受土豪陷害,已被抓进监牢,弟兄们去劫牢,又漏了风,金华的机关已经破了。还有,兰溪也出了事。”
“兰溪我不是派蒋纪去了吗?”
“坏就坏在这个蒋纪身上!前几天,他忽把兰溪的会堂兄弟召在一起,说刚运来二百支快枪,寄放到一所学校中,让大家赶快集合二百人去取枪支,马上起事,接应金华,还说是你的命令。”
秋瑾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蒋纪怎么会这样?”
“弟兄们急匆匆赶去取枪,可蒋纪却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结果惊动了官府,抓去不少人!”周戈天仍在说着。
“行了,你赶快去召集校内的学生,我有事要说。”
秋瑾吩咐着,穿上制服,把手枪和倭刀都带在身上。
很快工夫,学生和教员都聚集在盛德堂中。秋瑾奔上台子,大声说道:“诸位先生、同学们,我大通学堂,从一开始即以光复中华为己任,现在浙江四处事起,我大通不能袖手以待。诸位如有驱除满奴之志者,请留下共守大通,若以为大通将累及其功名者,请速离去,现在巡抚已发兵至绍兴而来,诸位同学,我们光复之事,就在今日,请各位火速收拾武器,整装待命。”
秋瑾说完,底下一片骚乱,一部分人已经悄悄溜出盛德堂而去。最后剩下十几位教员和五十多名学生,这些人都是光复会成员。秋瑾派周戈天带领学生连夜去大通寺取回武器,自己与几位教员一起,仍在盛德堂中商议。最后议定,明日若有兵来,即时起义。
六月初四上午,秋瑾与一帮教员正在盛德堂中议事,忽然,程毅从外面奔了进来。见到秋瑾,急切地说:“嵊县前些日子也暴露了,蒋纪是叛徒,把兰溪的兄弟出卖了,现在王金发一点线索也找不到。当下绍兴府孤力无援,我看现在还是赶紧退吧?刚才在路上,听说李益智带新军第一标已经到了绍兴府衙,整个街上人都跑光了。”
秋瑾一言不发,过了半晌,说道:“要退你们退,我不走。我们平时口口声声献身革命,到现在却临阵退逃。我们那么多弟兄都无辜牺牲,我已经作好准备,跟他们拼了。”
程毅苦笑了一声,说:“秋先生,我们不是临阵退逃,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现在明知不能成功,却要孤注一掷,这,这是没有价值的牺牲。”
秋瑾沉默不语。
这时,门外几个学生跑了进来,报告说清军已经朝学堂这边过来了。
突然,门外闯进来一个戴斗笠的老渔翁。那人一进来便扔掉斗笠,脱了蓑衣。
“啊,金发大哥!”秋瑾喊了起来,“你的队伍呢?”
王金发看着秋瑾,长叹一口气,说;“我们那里出事以后,安庆和金华,起义都败了,我不能让弟兄们等官府来抓,兄弟们已经上伏虎山了。”
秋瑾一阵心酸,她说:“那,你现在又来这儿做什么?”
“张曾扬不会放过你的,我特意来接你去伏虎山,我们从长再作计议。”王金发急切地看着秋瑾。
“接我?”秋瑾摆摆手说:“不,我不走!”
王金发着急地说:“读书人,别老做傻事,该打就打,该跑就跑。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往后有的是报仇的日子。”
秋瑾低下头,一言不发。
程毅也说:“你就听王大哥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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