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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传记

首页 > 名人传记 > 盐碱大王李烛尘

一九

  牛瘟日益蔓延,蒙藏人损失已超过12亿元以上。面对此奇灾,李烛尘记述说:“车行金草地,时见千百成群之羊群外,无他物也。马甚少,牛则几于绝迹。未必全体瘟死,盖蒙人因有牛瘟,即相率移帐远避矣。”他不无愤慨地写道:“事情严重如此,内部经费又如彼。只是电报,有何用处!中国的事,大家就是在官面文章上说说。该死的是牛,靠牛为生者,也真活该。”

  汽车穿过鲜见牛马的草地,来到青海湖。青海湖是一个大盆地,四周高山环绕。古代的海干涸了,现在汇入了一百条河流。河水虽然淡,海底却咸,河水融入盐又经过蒸发,就成了咸水湖和盐池。

  中午,李烛尘一行在海边野餐。大家七手八脚卸下了从西宁带来的干粮,找来石头支起锅,又拿引火柴点上寻来的牛粪。

  牛粪很难点着,必须用羊皮风袋鼓风。几位稍微年轻些的考察团员觉得有趣,轮番拿过风袋就压。谁知不但吹不燃粪火,反倒把粪末吹得四处飞扬,有些径直飞进锅里。

  经过一番忙活,饭终于做好了。尽管饭里有粪末灰土,但是饥肠辘辘的人们吃起来却分外香甜。

  李烛尘边吃饭边沉思。一会儿,他朗声说道:“各位同仁,我再给这次野餐加上一道菜。”说罢,便抑扬顿挫地吟道——

  青海边缘集野餐,

  自搜牛粪自煎汤。

  今来古往数良会,

  应是人间第一场。

  “好!”“好!”“好个‘应是人间第一场’!”

  海边上响起一片欢快的喝彩声。

  饭后,车仍旧沿海前进。

  小河横在车前,李烛尘和大家一起下来推车渡河。

  地上大坑挡路,李烛尘和大家一起铲土、搬石、填坑。

  ……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会儿也可以说,“望海跑坏车”。看着快到海跟前,可是车随路转,转来转去,反而觉得越走离海越远了。

  路,坑坑洼洼,越来越难走。

  太阳渐渐向西山沉去。

  汽车在一块临水的高地停下来。人们开始准备露宿了。

  两辆卡车,尾箱相靠,背着风口摆成半个方形。人们从车上卸下帐篷,把它搭在两车之间。饭后,大家聚在帐篷里聊天儿、唱歌。李烛尘感到头晕,早早地便躺下了。

  他穿着丝棉衣,罩着羊皮中山服,套着皮大衣,钻进鸭绒被,鸭绒被里,再加上一条羊毛毡。即使这样,也抵御不住野外零下10多度的寒冷。哈气吹在被边上,结成了一溜冰。

  在寒气袭人的海边,听着尖啸的北风抽打着无垠的草原,李烛尘彻夜难眠。他的思绪又接续上了日月山,倒流到在湘西故乡跋山涉水的岁月。

  1900年,湖南省永顺县举办历史上的最后一次乡试。19岁的李烛尘与同窗好友向乃珍一起从家乡毛坝走到县城赶考。临考的前一天,骤然天降暴雨,杉木河河水陡涨。向乃珍的父亲骑着骡子到县城看儿子应试,过杉木河时,不慎落水遇难。

  向乃珍闻知噩耗,悲痛欲绝,再也无心参考。李烛尘痛失了一位父亲般慈爱的长辈,强忍悲苦,考中乡试第一名,成了清朝的最后一批秀才。

  永顺赶考,李烛尘大开眼界。他第一次看到了山乡以外的广阔天地,听说了数学、物理、化学等许多私塾中闻所未闻的知识。他下定决心继续求学,考进了县立第一高等小学;1905年,又考取了常德西路师范学堂。

  永顺到常德,山路600里。李烛尘每年寒暑假回家探亲,来来回回全靠步行。他脚上一双草鞋,肩上一根扁担,每天步行50里,路上要花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年轻的李烛尘涉急流、越高山,在家乡的小路上跋涉着,在人生的大路上跋涉着。几十年来,正是在这不屈不挠、永无休止的跋涉中,他走出了湘西,走向了全国,走到了日本,走进了神州大地上尚属空白的化学工业王国。

  他感谢这跋涉,他热恋这跋涉,跋涉给了他强健的体魄、造福的知识、强国的理想……

  此身合是跋涉者,东南西北染征程。

  寒风中,帐篷里透进了亮光。李烛尘爬起身,擦了擦唇髭上的冰水,踱到外边,筹划起新的跋涉,渴望着新的发现。

  * * *

  李烛尘一行到了茶卡盐局。所谓盐局,只不过是盐池旁圈起的一个小院,里面横着几间屋子。院子附近,散落着五六座蒙古包,那是捞盐工人栖息的地方。

  盐局离盐池还有10来里地,路窄无法通车。这天刚吃过早饭,李烛尘便骑上骆驼,与同伴一道向盐池进发。

  地上到处凝结着卤气,铺着雪也似的一层白色。远处山麓,几匹野马杂在一群黄羊中间,飞也似地在空旷中狂奔。

  盐池到了。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大池,号称东西长70里,南北宽20里。池面上,四处都是白花花的,平铺着一层米粒大小的盐晶,像是冬天的河水冻出了一层冰。晶面上,稀稀疏疏地趴着黑乎乎的盐堆。

  三三两两的蒙族人,散落在池面上,穿着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长袍,袍襟扎在布腰带上。有的挥着长刀似的铁铲在盐面上刨坑,有的抓着木柄铁瓢在池底下捞盐。

  李烛尘近前一看,不长的铁瓢上有许多小孔,就像一个偌大的漏勺。一瓢上来,漏去卤水、泥浆,剩下了豆粒般大的晶盐。

  李烛尘拉上翻译,与蒙族捞盐工人搭上话茬,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盐池的大概。

  这个盐池本来属于青海王、可可王、茶卡王所共有。后来青海省政府用茶、糖、绸缎作交易,从三工手中换得了盐池。但是当时约定,捞盐的工人,只准用蒙古族人。所以除了盐局的几位小官吏之外,此地难以见到汉人。

  蒙族人随处打孔捞盐,待盐堆的卤水滤干后,再装进牛毛袋子,用牦牛、骆驼驮到池外。

  李烛尘从一位捞盐工人手中接过铁瓢,伸进洞去,伸下不长,就触着了卤水中的盐层。他顺手捞起一瓢,调黑的泥水哩哩啦啦地漏下来,滴到盐池的结晶面上。

  李烛尘凭着经验对盐池做了分析——

  盐池结晶面一尺多厚,虽然洁白如雪,但是含硝多,不宜食用。盐池处于高寒地带,盐水在低温中结晶,所以晶体质松粒大,池中污泥很多,盐晶里混进污泥,所以染上了青黑色。

  粗略估计一下,假如池水盐粒平均厚度为5尺。卤水平均深度为一丈,那么盐池的储盐量可达10亿至20亿吨。中国现在每年用盐量约200万吨,这池盐可供全国食用500至1000年。

  这可真是一笔大财富啊!可惜目前采集方法原始,人力有限,每年仅获盐10万担,只相当于塘沽的一个大盐垛。

  李烛尘把铁瓢还给捞盐工人。这位蒙古汉子那黧黑粗糙的脸上堆起了憨直的笑。

  同行的人们继续向盐池深处行进。

  李烛尘嫌骆驼行走太慢,登上一匹黑马,奔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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