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打点精神,鼓舌如簧,开导起李鸿章来:“中堂大人不必过于悲观。试想我江南五省一倡联合自保,山东亦加入行动,敌人气焰业已低落。列强深知,各省督抚大吏动员地方人力物力所具有的军事潜力不可低估。五省联台宣言,不是独立,乃为备战,是有破釜沉舟的气慨。以我中华幅员之广,联军区区数万人之众,如何敢纵兵深入,作长期之战斗。而我人民热情激昂,由各省督抚、将军统率,与端王纵任拳匪自又不同。联军虽有枪炮,也无济于事,长期的斗争,必定拖垮他们。这些国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不过欺负老实人而已。真要和他们拼到底,其气焰也就灭了。晚生在欧洲留学时,每和彼邦人士谈起鸦片战争,他们无不惋惜,说欧洲各国不怕中国政府,却怕中国的疆吏,如林则徐等,怕中国人民,像广东那里的人民。在我已立于不败之地,在敌已是必败无疑。此其一。
“联军各国勾心斗角,矛盾重重,他们彼此之间,存在不可调和、无法团结的因素。远的不说,单德国、法国即为世仇,现在,法俄结盟,目的在压制德国。英日联合,目的在打击俄国。美国是西半球最大的国家,它的雄心是:第一步,夺取英、法、西班牙在拉丁美洲的殖民地,独霸美洲;然后,侵略东亚,与英、法、日、俄争夺市场,平分秋色,瓜分中国;第三步,再向欧洲进攻,统治世界。综观联军八国,除奥地利、意大利没有实力外,只德国还有瓜分中国的野心。德国占据青岛,租借胶州湾,一则是在中国寻找落脚点,抢先一步,占领入据中国的有利地势。德国与其他诸国不仅为了在中国争夺商业市场而且还要占领我国土地、瓜分中国不同。所以德国后来必与其他诸国为敌。俄、法、德联合索还辽东,德国却没有俄国占领东三省的野心,不过是借此略缓俄法同盟之敌对情绪。所以,在利益上,德国独少。英国则不同,扬言,俄如不以旅顺、大连为通商口岸,必派军队击征,因为英国与日本一道抵制俄国的扩张。如此一来,八国联军进攻我国,确是为瓜分我国,与欧洲人的十字军东征不同。不然,奥地利、意大利何以也挟在其间,而其间矛盾又极深!他们互相倾轧,斗得很厉害。此其二。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了开锁的钥匙——攻心战斗。借德国人之手,利用联军矛盾,外交问题不难迎刃而解。
“晚生在汉口,已著文抨击欧美各国欺我中国太甚,才激起义和团的反抗风潮。各国公使,无视中国政府,擅自调兵入中国首都,已失理在先。我国人民如何能礼待他们?从海外传来消息,我的文章已为各国熟悉,足见其理流传之广之快。他们已不敢再轻视中国。他们知道,中国有四万万应战之人民,而不是几千几万乌合之众的团民。他们面对的将是英明卓著的督抚、将军。等着他们的是战场上的失败,而不是大军一出,即得胜奏凯。中国此次之败,乃中国自给,非他们之能。中堂何优之有!
“因此和议仍有希望,自无用掀起更大规模的决战。”
李鸿章听得频频点头,大为赞赏:“汤生兄谙熟各国国情,天下大事了如指掌,使我茅塞顿开。尚望将具体方案告知于我。”
辜鸿铭遂将计划慢慢说出:“这瓦德西,在我留学巴黎时,即常走动于我寄居之处,常来拜见我的女房东、巴黎最著名的妓女。她已介绍我们认识,只要首先降伏兽王,就不怕和谈不顺利了。只要如此这般行去,自然可以解决问题。”
李鸿章当即点头称好:“好,就这么办,我们即去面见庆王爷。”
两人从贤良寺出来,已是傍晚,联军占领北京后,整个北京城就一遍荒凉。此时已是深冬,天空中飘着雪花,地上水洼处已结上厚厚的一层冰,到处覆盖着白白的一层细雪,倒显得有几分扎人眼睛。走在街上,已是寒气逼人。李鸿章边走边说:“现在治安情况好多了,我刚来北京时,满街死尸,洋人驱赶百姓负尸出城掩埋,不顺者即施以棍棒。”
走不多时,即遇到一伙中国人迎面而来,一人大声说:“干,也不在此时干,给咱大清国丢人!’辜鸿铭非常感动,大叹:“这种道德责任感多么神圣,伟大!从今而后,我敢断言,世上再没能吞并中国的国家。”
两人来到庆王府,庆王立即出见,李鸿章迫不急待地对庆王说:“王爷,恭喜,恭喜!张香涛派来了一个人,我给你介绍,这位乃香涛手下的谋士,今日莅临都门,特别相助和议事宜,即可奏降伏野兽之功。天生英才,以维社稷,实乃大清之福。”
李鸿章接着说:“汤生的意思,明日在府中备一桌筵席,借你的名义,宴请瓦德西。席间,让汤生隐身于屏风后,听他言语、动静。你沉住气,听他如何说法,不必理会,他越蛮横越好。待他得意忘形起来,汤生即从屏风后出来,降妖伏魔!你瞧如何?”
庆王应道:“不知辜先生有何法宝,有恃无恐?”
辜鸿铭即又将早年在巴黎遇瓦德西一节详细说知。当即定下鸿门宴。
次日,瓦德西依约前来,李鸿章避而不见,辜鸿铭即隐身屏风后,庆王亲迎瓦德西入座。瓦德西悠然吸了两口雪茄,开口即道:“你们太后秽德彰闻,哪有资格代表你们国家、人民。你不过一待决囚犯,没有资格和我谈判。等着吩咐好了!”
说完即傲然转身,就要离去。辜鸿铭立刻转过屏风。手指瓦德西:“瓦德西,久不相见,不想你竟如此无理!你才是没有资格代表你们光荣的凯撒,我马上给德皇陛下去电报。”
瓦德西一惊,听着有人用一口流利的德语训斥自己,定睛一看,方回过神来,道:“老友晚安,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不要放在心上,坐下慢慢谈,有话好商量。”
大家重新入座,瓦德西递上一支雪茄,辜鸿铭点上,狠吸了口,说:“雪茄还是正宗的味道,可惜你已大变了。瓦德西,你难道忘了,贵国当年不也和我国今日差不多。”
瓦德西点头称是,辜鸿铭继续问他:“那时,飞在贵国上空的恶鹰你忘了?”
瓦德西大窘,说:“自从拿破仑入侵我国后,飞临敝国上空的恶鹰一直是奥国和法国。”
“贵国威廉一世大帝雄才大略,修文御武,奋发图强,以至有日耳曼民族的今天,东败奥地利,西胜法兰西,驱走了贵国上空的恶鹰,而最辉煌、最伟大的彪炳于世的伟业。你知道吗?”
瓦德西兴奋地回答:“帮助意大利复国。”
辜鸿铭随即一通高论,说:“兴灭国,继绝世,乃我中华数千年来的传统礼教!也是贵国教化的目的,而非今日德国人士所云德国文化至上思想,自吹自擂,称德国人乃天之骄子,他国则为俎上之肉。”
瓦德西一脸诚恳,说:“先生今日教我之言,乃昔日巴黎时所未闻,足证先生道德学问日益精进,而我不过一杂牌军统帅,挥兵中国,不能坚信真理正义,实背了我的良心,我一定为贵国驱除这群恶鹰。”
同时转头向庆王致歉:“适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辜鸿铭即译予庆王,庆王无比感激:“将军有此意思,乃敝国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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