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1852—1924),原名群玉,字琴南,号思庐,别号冷红生。福建闽人。举人出身。曾任教京师大学堂。思想倾向维新。后靠懂西文的人口述,用古文译欧美等国小说一百七十余种,其中以《巴黎茶花女遗事》最为有名。晚年反对五四新文化运动,为保守派代表人物之一。
日后,曾有一次,严复、林纾、辜鸿铭这三位译界先驱同参加一宴会,古文学家马其昶也在座,却互不相识。酒过数巡,辜鸿铭突发高论,大声言说:“如我操生杀之柄,必杀两人以谢天下。”
座中有人问他杀哪两人。他说:“就是严又陵、林琴南。”
严复充耳不闻,林纾一副不解,面不改色地询问:“这两人不知有何开罪足下之处,竟不顾桑梓之情,开刀无情?”
辜鸿铭嘴劲大发,说:“严又陵以《天演论》宣扬物竞天择,于是国人只知竞而不言理,以致民祸连连,民不堪其苦。林琴南译《茶花女》,诲淫诲盗,使一班青年男女小复知礼教何物。不杀此两人,天下不得太平。”
马其昶在一旁听着,暗问旁人:“此君是谁?”
偏偏辜鸿铭听到了,大声说:“我就是辜鸿铭,足下大名?”
马其昶回应道:“在下马其昶。”
辜鸿铭一听,拍桌大骂:“马其昶,滚!袁世凯的参政也有脸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马其昶(1855—1930),安徽桐城人,字通伯,晚号抱润翁。近代散文家。光绪间曾任学部主事,后任京师大学堂教习。1914年赴北京,主法政学校教务,兼备员参政院。1915年袁世凯称帝,遂离开北京。1916年袁死后,再赴北京,应清史馆总纂之聘,从事撰述。病归桐城。
辜鸿铭直到执教北大后,与一位同事谈论。问道:“你看我和严又陵相比,谁高明?”问话的语气,颇有些不服输。“你二位各有所长,何必相比。”答的话是遁辞。
“又陵有什么可以和我比呢?”
“严先生翻译的许多东西,现在有许多人推崇。”
“啊,你是说他有几本书……”
语气是颇带着轻蔑的恍然而又怅然的味道。
清光绪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
正当中国寻求变法之际,甲午一战的胜者,日本国首相伊藤博文来华游历,考察中国现状,寻求进一步对中国行动的机会,同时也想控制中国的时局。逗留北京,看到了维新运动的失败。本想通过维新人士透视中国时局的伊藤博文,做了些帮助维新人士前往日本避难的活动后,失望之余,于十月初南游武昌。张之洞热情接待了这位迅速强大起来的日本帝国的首相,向他介绍了武昌这边的一系列近代事业,伊藤博文大感兴趣,甚至向张之洞提议,同日本合作,开创一系列经济合作活动。虽然未能实施,却加深了他对看起来欣欣向荣、充满活力的两湖景象的印象。
此时,恰值辜鸿铭的英译本《论语》刚问世不久,即赠送伊藤博文一部,想让他见识见识天朝哲人风范,中华文化的忠恕精义。伊藤博文为此专门造访辜鸿铭。
此时的伊藤博文正春风得意,留学英国回到日本后,大才得用,操持日本一国大柄,引导日本在成功之路上顺风直进。伊藤博文太自负了。日本人早在1850 年后,就看到了问题的关键,对世界上先进的东西主动接受,遂有今日之日本。而中国上下却固步自封,尾大不掉,自以为是,到今天还在讨论到底用不用西洋技术和政教。也难怪他要自负了,从善如流的人原本也该自负。两位同时留学英国的东方人此时见面,却是大不相同:伊藤博文西装革履,精精神神的一头短发,充满了西洋人的进取精神。辜鸿铭则一袭长袍,外套马褂,头上拖一条辫子,修行起正宗中国功夫来。看起来,日本人是洋人看不起他们,他们就学洋人高明的地方,重令洋人佩服。中国人呢?背负数千年文明,你们看不起我们,我们更要抱残守缺,自以为是了。
伊藤博文对辜鸿铭书中所说,不以为然,又素闻他一身“金脸罩、铁嘴皮”功夫,遂诘问:“听说你精通西洋学问,不佞也曾游学英国数年,难道先生还不能了解,孔子之道,只能施行于数千年前,不能适应当今二十世纪的局势了吗?”辜鸿铭知他有鄙薄中华之意,看他一身西洋派头,挟着胜者春风得意的气势,心中早已不舒服,当下应道:“孔子之教,教育世人之意,恰如数学家之加减乘除,以前数千年间,三三如九,到了今天二十世纪,仍是三三如九,当然不能变为三三如八。洋人的那些玩艺儿长不了,你们贵国如果没有孔子之教,焉能有今日,我看不是因了洋人的那点玩艺儿吧!”
伊藤博文大窘,心道,此公果然一张铁嘴,名不虚传,虽然心有不服,却也顿时语塞。后辜鸿铭更作揶揄,嘲讽时局,说:“今则不然,我借洋款,三三如九,则变作三三如七。等到还时,三三如九又变作三三如十一矣。”
这两位同到英国留学的东方人,回国后,境遇却有天壤之别。一个在日本国取得极大成功。引进西洋政教技术,使日本走上富强之路,与西洋人平起平坐,雄霸东方。一个却终生倾倒于中华典籍的温柔怀抱,沉郁下僚,明知其自大无用,却总报着一个遥远的礼教之梦,在国际上为中国文化大吹法螺,摇旗呐喊。思之不禁令人叹息不已。
第三章 东南互保
清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
义和团运动爆发。东南互保。
大清王朝与师事大清王朝的日本一战,似乎震醒了大清王朝的甜梦,东方睡狮似乎就要醒来了。谁知这不过是一个呵欠,翻身又已睡去。戊戌维新的呼声,言犹在耳,却似乎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维新志士抛洒的几滴鲜血已经黯淡,甚至没有几个人再记得了。
此时,帝国主义却养得更膘肥体壮,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彻底制服这个东方古国。
大清的梦还在继续,而他的臣民似却不能生活下去了,从白莲教、太平军、捻军……直到现在,死去了无数的生命后,一厢情愿的农民百姓,仍然还在做着青天明君的梦,痴望着明君出世,雾日重开。他们要以其热血来保护几千年心中高傲的帝王梦,他们看到的是一群红胡子、蓝眼睛的吃人生蕃,邪恶魔鬼在中国大地上横行。
看来,一场风暴注定要来临,下层民众就在这种神秘的激情和热切的幻想中掀起了一场运动,一场以正宗的中华精神战胜邪恶故事的主角——洋鬼子——的义和团运动,从山东等地开始,到1900年席卷华北地区,形成一场浩大的民众运动。以“保清灭洋”为宗旨,他们宣扬烧毁教堂,驱赶洋人,完成小农不容异物的小国寡民温情脉脉的梦。
正在义和团运动蓬勃发展之时,清政府对义和团的态度,总是处于摇摆中,特别是对于“保清灭洋”颇有几分好感,处于似疑似信之中,终于有一件事促使清政府决定利用义和团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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