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宰相班子中,也大多逐渐换成一群阿谀逢迎、助纣为虐的人物。如杨再思这个人称“两脚猫”的风派人物,已官拜中书令;韦巨源和纪处讷同时被拜为侍中。韦巨源本来与韦后并没有很近的亲戚关系,只因姓韦,又善于拍韦后的马屁,所以被韦后提为权要。纪处讷就不用说了,他是武三思的死党,又是陷害魏元忠的主力,当然会得到提拔重用。这些人再加上宗楚客、崔、李峤等,天天围着韦后转。他们已经心照不宣,现在抱住韦后这条粗腿,将来才会有棵大树好歇凉呀。
景龙元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景龙二年的春天不知不觉地降临人间。
有一天,韦后召韦巨源和杨再思进宫。
当他们跪迎韦后从内室走出时,韦巨源突然看见韦后的裙子上恍恍惚惚地起了一层烟雾。这大概是韦后衣服在他老眼昏花的视觉中产生的错觉。可是巨源却指着韦后的裙子说:
“快来人,来人,皇后的裙子是不是燎着了?”
韦后一听也慌了神,大喊“来人”!并且用手下意识地扑打裙子。可是裙子好好的,也闻不见什么烟熏火燎的气味。
“韦爱卿,你瞧见了什么?”韦后问。
“老臣眼拙,刚才娘娘驾临的时候,臣看到──恕臣该死──娘娘的裙子上有烟雾飘动,臣以为是火烛给燎着了,故而……”韦巨源跪着诚惶诚恐地说。
“没有呀,这不是好好的吗?是不是爱卿看花了眼?”韦后说。
这时有几个太监,已经提着几桶水气喘吁吁地跑来准备救火。来了却不见哪里有火,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启奏娘娘,依臣之见,这不是什么火,这是云。老臣刚才也看见了。太后驾临时,有五色祥云托着娘娘走来,简直是天神下凡呢!”这是杨再思跪在那里突发的高论。杨再思须发尽白,满脸的皱纹,眯着眼堆着笑,真像一个贵妇人豢养的波斯猫。
杨再思的名字如其人,他的拍马真是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他总是在别人思考的基础上,经过“再思”,突出奇兵,把一顶顶高帽子呈送给被谄谀者,令其心醉。武则天当时宠二张,大家都阿谀张昌宗说“六郎似莲花”,可是杨再思却说“莲花似六郎”。一句话把个张昌宗说得飘飘欲仙不知自己是老几了,而这句话也就成了历史上的一个典故。杨再思在这方面真算得上是“天才”了。
韦巨源听了杨再思这一席话,也若有所悟,转惊为喜。韦后呢,也突然意识到什么,但尽量压抑自己喜悦的心情,说:
“二卿所言,是不是说有什么祥瑞出现?我今天早上起来也觉得有点头晕,刚才走路也有点像踩在棉花絮上的感觉,是不是应了这‘云起’之象?”
“乞奏娘娘,老臣给娘娘道喜了!
“娘娘的裙上五色云起,这不是祥瑞是什么?这说明娘娘的真身现了。但不知娘娘是哪路尊神下凡。不过天意昭然,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杨再思很得意地往下推论,他知道他现在说的每个字都值千金。
“当然,当然。现在臣等就去奏明圣上,请圣上定夺。”韦巨源也悟出来了,今天这事可非同小可,也许会有一出好戏在后头呢。
果然,韦、杨二人跑到中宗那里,一奏,中宗大喜过望。立即命宫中画师将皇后的像精工绘出,并将裙上的图案画成一半是真、一半是虚无缥缈的五色云气。
画用了三天三夜才赶成,装裱好,中宗立即在上朝时遍示百官。
韦巨源趁机上表,请准将图复制若干幅,遍布天下。还请高僧引经据典写说明,说皇后真身显灵,皇后前身系大慈大悲救苦难的广大灵感观音菩萨等等,等等。中宗不但立即批准,并命大大庆祝一番,还大赦天下来烘托气氛。这样一来,“五色云起”在全国真闹得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了。
不过,老百姓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冷清”。因为百姓对这一套已经习惯了。前些年,他们早就听说则天神皇是弥勒再世,可是没想到,一个神龙革命却把这尊佛变成了阶下囚。为什么弥勒不出来把这些叛军打个落花流水?后来又听说张昌宗和张易之是仙人,可是为什么“仙人”的脑袋却吊在城门上喂苍蝇?武则天时,让人人都背《大云经》,那个声势可谓铺天盖地,可是现在《大云经》也早成了天边的云,被风刮跑了。现在又到处贴皇后这个淫乱女人的画像,谁相信她是观世音菩萨?
可是这些反应,中宗和韦后是听不到的。他们听到的只是那些被加工过夸大了一千倍的信息,还以为这一回已经在全国刮起了一股对他们盲目崇拜的旋风呢?
那些宵小谄谀之臣认为这正是他们媚主的好时机。
有一个叫迦叶志忠的上奏说:
“过去神尧皇帝未受命时,天下百姓都唱《桃李子》;太宗皇帝未受命时,天下百姓都奏《秦王破阵乐》;高宗皇帝未受命时,天下百姓唱《堂堂歌》;则天皇后未受命时,天下百姓齐唱《武媚娘》;今上应天皇帝(中宗)未受命时,天下百姓唱《英王石州》;今上顺天皇后(韦后)未受命时,天下百姓歌《桑条韦》。
“这是天意以为今上顺天皇后(韦后)应为国母,主天下蚕桑大事。臣谨呈《桑韦歌》十二篇,请编之乐府,每年皇后祀先蚕则可伴奏歌之。”
太常卿郑愔又奏,并加以引申,认为韦后后妃之德,感动天地,遂产此歌,应编入宗庙之国乐,等等。
中宗听罢,大为高兴,命传之天下,人人学唱,并对迦叶志忠和郑愔厚赏有加。
右补阙赵延禧更厚颜无耻地奏道:
“周、唐一统,符命同归。故先高宗曾封陛下为周王(李显为皇子时曾先封周王,后徙英王);则天后时,唐同泰献《洛水图》。孔子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代可知也。’陛下荣登大宝,继承则天后之余烈,陛下子孙一定会传之百代,以致无穷的!”
中宗听奏大喜,擢延禧为谏议大夫。
但是在这一片喧嚣之声中,也有一些敢谏之臣站出来说话。
宰相萧至忠对这种现状实在是看不上眼了。他上了一本,说:
“对于那些恩倖之人,臣以为只可富之以金帛,食之以粱肉,但不可以假公器供其私用。
“年来官员已严重超编,一些贪得无厌之徒仍求官买爵,宂员充斥,徇私枉法,国家负担日益沉重。以致朝廷之上,朱紫盈满,办事则不务实务,恃势则假公济私,如此下去,实在无益于时政。”
至忠对于当时滥封官职、卖官鬻爵现象给以一针见血的批评。中宗虽然认为其意可嘉,但是实行吏治改革实在是难而又难,所以就当面表扬他几句,什么也没有实行,只有看着朝政一天天地腐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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