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齐州的大道,一辆马车飞驰而过,竟把护卫的人员落在了身后。
一路的颠簸,权万纪颇感劳累,两眼微闭,昏昏欲睡。忽然,马车一个急刹,由于惯性,权万纪倾身扑倒。随从人员迎了上来,揭开车帘,慌忙问道,“大人受惊了!”
“何事停车?”权万纪脸露不悦。
“前面有百姓拦住了去路。”侍卫小声奏道。
“哦?”权万纪这才听到外面的叫冤声音。他探身出了车门。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头顶状纸,跪倒一片。人们见权万纪站了出来,大声呼喊:“青天大老爷,小民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替小民做主啊!”
喊冤声把权万纪嚷得头涨目眩。他没想到,刚一上任会碰到这种情形。
“大伙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你们把状纸呈上来,明日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了断。”权万纪大声说道。
状纸收了上来,厚厚一摞。
权万纪向百姓挥手道:“明日你们来齐王府!”
百姓散去了。马车继续前行。
权万纪翻看着状纸,双手越握越紧。
按昝君莫和梁猛彪两人的罪行,死十次也不算多!
齐王府门前,齐王等人早已恭候新上任的长史多时了。
权万纪下了马车,阴着脸走近齐王:“长史权万纪拜见齐王。”
齐王察觉权万纪脸色不好,不知何故,但还是勉强招呼道:“不必多礼了。小王已恭候多时,迎接长史的到来。权大人一路辛苦,后庭已备了酒菜,特为大人接风洗尘。”
权万纪走进府中,却直朝正堂而去。众人不解,也只好进了正堂。
权万纪问道:“齐王府可有叫昝君莫、梁猛彪的人?”
“有。是小王手下的两员副将。”齐王吃惊不小,暗叫不好。
“这两人现在何处?”权万纪像是在审讯办案。
“适才两人去城外办事,不知权大人……”
不等齐王说完,权万纪已把那叠状纸摔在了桌子上。所有人都明白了,房间里顿时雅雀无声。权万纪干咳了两声道:“先把这两人抓起来。如果明日公堂对证,情况属实,立刻斩首!”
阴弘智笑着走了过来:“权大人先消消火,两人刚刚入府,底细齐王不太清楚,哪想干了这样多的坏事。燕统领,你带人马上把两人抓回来!”燕弘信领命而去。
权万纪自觉言辞过重,便缓了口气:“像这种扰乱百姓的贼子,齐王绝不可留在身边。权万纪刚才言语过重,冒犯齐王,还请齐王恕罪。”
齐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权大人还是先去用膳,明日再议此事。”阴弘智又为齐王挡了一关。
齐王拉着脸点头应允。权万纪告辞用膳去了。
齐王拉着阴弘智,浑身直抖:“气煞我了,权万纪太嚣张!舅父,如果把昝君莫、梁猛彪交出来,明日可就必死无疑了!”
阴弘智奸笑一声道:“二人是齐王的左膀右臂,怎能杀害?可权万纪是万岁的钦差大臣,不交人,他上奏万岁,必坏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齐王还是按他所说去办吧。”
齐王一愣:“我们不可束手就擒呀,舅父,你快想些办法来。”
阴弘智又是一笑:“齐王莫要着急,老夫早有办法了。”
黎明时分,权万纪刚出院门,便见挂在府外高杆上的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大吃一惊,匆忙向府外走去。
门前早已聚集了众多的百姓,指手画脚地纷纷议论:
“那是谁的人头?”
“像是恶人的头啊!”
“可不是吗!”……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
阴弘智陪着齐王也走了出来,兴许是吵闹声惊醒了他们。隔了一夜,齐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笑着走近权万纪:“小王无知,受小人怂恿,做了错事,长史教诲,顿时醒悟。昨日捉拿二人,两人还负隅顽抗,被当场打死,故枭首示众。”
百姓不再欢呼,都呆立不动。可见齐王平日的所作所为。
权万纪望着一旁的齐王道:“齐王能引咎悔改,臣十分喜悦。臣想入朝奏明万岁齐王知错便改的行为,万岁一定会高兴的。”权万纪的做法,无疑是怕他做了第二个薛大鼎。
齐王道:“小王愿写一封请罪书,还请权大人一并交给父皇。”
数日后,权万纪返回了齐州,还带来了太宗的亲笔书信。信中痛斥了齐王一顿,还要求齐王像对待太宗一样地对待权万纪。
齐王本想太宗会赞扬他,没想到却受了一顿训诫。一定是权万纪告了阴状,齐王这样想。
权万纪心胸狭窄,猜疑心重,好告阴状,弹劾朝宫。有一次,他密告管内外官考评的考官房玄龄、王珪二人不公平。太宗令人核查,却没有结果。就连魏征也讨厌他,因权万纪不在考堂当面订正,却在背后劾奏,不是诚心为国,建议太宗定他的罪。而太宗却有他的看法,他认为虽然权万纪受到许多大臣的反对,但他有自己的长处,敢于直言,廉洁奉公,理应受到重用。
掩饰的东西往往给人以做作感。有了心病,齐王也就没有好脸给权万纪看了。
多疑的人很敏感,权万纪隐约感觉出来,齐王等人在密谋造反,他的疑心重了。
这时,齐州城中出现了采花贼。两名蒙面人夜间偷入民宅,糟蹋了许多未出阁的少女。齐王派燕弘信捉拿多日,连根毫毛也不曾捉到。
叫冤的人与日俱增,权万纪犯了愁。
这一日,他在府中散步,迎面走来一人,却是兵曹杜行敏。
杜行敏上前拜道:“属下参拜权大人。”
权万纪道:“杜兵曹,有何事禀报?”
杜行敏看看四下,神情慌张地说:“这里说话不便。”
一看杜行敏的脸色,权万纪料想有重要事情通报,便领着杜行敏进了书房,关上门窗后问道:“杜兵曹,有话请讲。”
杜行敏咬咬嘴唇说:“权大人是不是因为采花大盗而焦虑不安?”权万纪点了点头。
杜行敏接口说道:“权大人指望齐王能把盗贼捉拿归案吗?”
权方纪问道:“杜兵曹可是听了什么消息?”
杜行敏叹气道:“我在齐府多年,齐王所为,我都十分清楚。其实盗贼正是与齐王一个鼻孔出气的昝君莫和梁猛彪,上次齐王杀的是两个替死鬼!”
权万纪惊叹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齐王杀了心腹,像没事一样!”
杜行敏又道:“齐王多行不义,他的党羽遍及各处,权大人要多加小心啊!属下只是不愿见更多的百姓遭难,故舍命相报,还请权大人能尽快解决此案。”
权万纪镇定地说:“杜兵曹莫怕,你先派人盯住齐王,想办法抓住昝君莫和梁猛彪。我会马上上书万岁,禀报此事。”
权万纪连夜写了密函,派心腹进京呈给太宗。但他自己心里却不能平静,确切地说,他有些后怕,他觉得自己的头已不属于自己了,说不定哪天便会被齐王佑拿去。
这天,鞭炮轰鸣,鼓乐声声,齐州府大街中出现了一顶华丽的花轿。人们大惊:谁家的迎亲队敢这样大张旗鼓,他们难道不知道最近有采花大盗?
夜幕渐渐降临,娶亲人家中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后房中,透过窗户,能看见红烛高照,一位顶着红盖头的新娘静静地坐在帐中。
忽然,两个黑影闪过,落在庭院中。他们轻轻推门,蹑手蹑脚地向新娘走去。其中一个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淫笑道:“小娘子,我来陪你……”
新娘霍地站了起来,一把揪掉红盖头,却露出一张男人的脸,正是兵曹杜行敏!他厉声道:“我等你们多时了!”
二人知是中计,正欲退出,头上撒下一张大网罩住了他们。四周埋伏的侍卫都冲了上来,把两人按倒在地。
屏风后面走来了哈哈大笑的权万纪:“你们这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总算落到了我的手中!”
房上一只夜行的猫受了惊吓,慌忙逃窜,把房上将要脱落的瓦蹬了下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声音惊动了房中的人,大家窜到院外,却没见人影。
权万纪看着地上的碎瓦,心想:难道齐王暗中监视我了?想到此,权万纪对众人说:“今晚严加看管两贼人,明天一早送齐王府!”
夜晚,一骑快马飞奔而去,一团黑影也在空中飘飞。
押着昝君莫、梁猛彪,权万纪气势汹汹直奔齐王府。
齐王府内,众侍卫分站两旁。齐王等人坐在椅子上,敢情早有了准备。
权万纪心里一惊,还是迈进了正堂:“齐王,这两人你可认识?”
“认识,是本王的两个属下。”齐王的音调显得轻描淡写。
“你不仅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万岁,你可知罪!昨日我已写了奏折,派人呈给万岁!”
“哈哈……”齐王大笑起来,笑得权万纪毛骨悚然,“你写的奏折已在本王手中。”
齐王果真从衣袖中取出了奏折!
权万纪愣了一下,旋即也大笑起来:“你挡了地上跑的,你能挡住天上飞的吗?你听过飞鸽传书吗?”
众人脸色大变!
“圣旨到!”太监从门外跑来。
众人慌忙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州齐王李佑、齐王府长史权万纪即日起程,速回京师。钦此!”
齐王翻身跳起,把圣旨撕了个粉碎,大叫一声:“把权万纪给我拿下!”
众侍卫冲了上来,把权万纪捆了起来。
太监吓得瑟瑟发抖。齐王挥手道:“留你一条性命,回去报告父皇,齐州以后是李佑的地盘。”太监仓惶而逃。
齐王又把眼光盯住杜行敏等人:“你等跟随本王多年,为何要跟贼人一起来对付本王?本王念你们多年的劳苦,不治你们的罪。如若再有叛逆者,诛杀全家!”
众士兵磕头谢恩。
齐王猛一转身,给了权万纪两个耳光:“老匹夫,竟敢与本王作对!”
权万纪口鼻鲜血直流,怒视着齐王。“呸”,一口带血浓痰唾到齐王脸上:“你这不知好歹的畜牲,不会有好下场的!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
齐王擦掉血痰,狞笑道:“一刀杀了你,岂不便宜你,本王会让你死得壮烈!”
辽阔的草地,五匹肥壮的马牵了上来。权万纪的两手、两脚,还有头颅分别用五根绳子挽在马背上。权万纪仰望蓝天,凄惨地叫道:“万岁,臣与你永别了!”
马鞭声响起,五匹骏马扬起铁蹄。“轰”得一声,鲜血四溅,五条血路各向远方延伸……可怜权万纪五马分尸,死得凄惨,死得悲壮!
兵曹杜行敏转过身,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消息传到京城,太宗十分悲恸,追赠权万纪为齐州都督、武都郡公。同时下令杨世勋率九州兵马前往齐州平叛。
齐王早已控制了整个齐州,传檄各县抓丁充军。他加筑城墙,准备了充足的食物,他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杨世勋攻了多日,没有任何进展,无可奈何,便把齐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索性扎营停战。
城外的帐篷营房给齐州的官员无形增加了压力,偷跑出城投降的事时有发生。
屋漏偏遇连阴雨。几场暴雨后,齐州城内一片汪洋。
城门被人打开,兵曹杜行敏率人押着齐王、燕弘信等人走了出来。原来杜行敏趁乱反戈一击。
齐王等人被押回了京师。
谋反,只有死路一条。齐王等四十余人难免一死,全被砍了首级。
齐王府崩溃了。大唐王朝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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