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

作者:小楼独坐

  事情最后还是按照我的提议来办的,再怎么不待见我,我也还是楼家的长孙,我爸爸也还是楼家的长子。在农村来说,长子长孙是有权力当家作主的。事情既然已经拍板定夺,一切也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往下进行起来。
  该买鱼肉的去买鱼肉,该请厨子的去请厨子,该去报丧的自然就去报丧。三爷爷家没什么亲戚,说是报丧,也就是去村支书和村长家把丧事的进程汇报一下而已。
  而原本老爸想让我亲自度三爷爷的想法也落了空,取而代之的是村长他们家的那个侄儿。据说在外很是学了几年,是个专业人士。按照现在流行的词汇来称呼的话,那他就是一个“专家”。
  专家不专家的我不知道,等那货酒气熏天的背着吃饭的家伙什过来的时候,卖相倒真的是不错。起码那一身道袍,就比我的那件要新得多。而且人家还带了两个小道童,一名清风,一名明月。而他本尊,据老爸说叫赵宴子。
  “清风明月,摆起香案来!”进得灵堂人家很有范儿的一甩拂尘,对身后满脸矜持的两个道童吩咐道。
  “是,师父!”两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齐齐一躬身,清脆的在那里答着话儿,随后将三爷爷家唯一的饭桌给摆到了灵堂的正中。等到香烛符纸一应摆齐之后,这才躬身分列左右静候在香案两旁。
  “来时我叔都对我说了,这次要给三叔他老人家弄得体体面面的。金龙哥,这回的丧事是你承头对吧?”都是住在一个乡旮旯儿里的人,打祖上起就扯上了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所以这个赵宴子称呼我爸为哥,而称呼三爷爷为叔。
  老爸虽然老实,可他并不是傻子。人家既然开口问谁是承头的人,话里的意思自然是要在开工之前,先把钱给说定了。其实大家别以为农民和老实木讷能划上等号,和这些人打交道你会觉得更累。因为他们的话里,往往包含着几个意思。他不会和你明说,一切都要靠你去猜,这在当地称为“打哑谜”。
  “辛苦老弟了,这2oo块钱你拿去买双鞋穿。少了点儿,多包涵!”老爸从我包里摸出两张绿票子塞到赵宴子手里道。2oo块钱,我爸工资在当时可也就275块钱。就这么一下给出去2oo,完了还得跟人陪几句小情,说几句好话。
  “你看,金龙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来就是帮忙的,哪能要你破费呢?”话是这么说,赵宴子的手可是捏着钱没松开。话音一落,钱已经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了。2oo块钱,在农村自己摆酒席的话,可以摆两桌。
  “贵人不能贱用,等把老人送上山,我们好好喝一杯!”没想到老爸和人交流起来,其实也挺会说漂亮话的。起码这话说出来,我就挑不出什么毛病。我在想,老爸潦倒了半辈子,或许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吧?
  “那好,那我就厚着脸皮接着了。哥你有事就说话,咱哥俩不是外人。”收了钱之后,人家表现得明显比先前热情多了。嘴里哥啊哥的叫个不停,甚至都开始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起来。我想我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喊及时雨宋江为哥哥了,都是钱闹的。
  钱能通神,有钱别说让人叫你哥了,就是让他叫你爹都成。要不若干年后,世面上怎么多出那么多干爹来?
  “你看我三叔这事儿,还要辛苦老弟你了。”我爸握着赵宴子的手,也打了一个哑谜给他。
  “没事,都交给我了。今晚我给三叔唱一晚上经,把法事做足。这样老人家在下面,也能少受一点罪。可是明天,哥你身子骨成不?明天可要翻奈何桥了。那桌子椅子的来回折腾,你要不行趁早换个人来替你吧。”赵宴子很有职业道德,拿了我爸的钱,现在知道维护起我爸来。姑且不说他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就冲他这么关心我爸,我也得冲他点头致意一下。
  “能行的!我在厂子里累活天天干,翻几下椅子问题不大。”老爸递了一根烟过去,轻叹了一声说道。他是不行也得行,谁让他的弟弟没人影都不见一个呢?
  “那行吧,到时候我把时间给你缩短一点。说句实话哥,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你自己得学会偷懒知道不?待会我让我那两徒弟,给你膝盖绑上护膝,到时候你跪着也能舒服一点。”这话倒是个大实话,操办丧事有几个是真心为长辈九泉之下着想的?更多的是做给前来奔丧的活人们看的。看看这家的儿子有多孝顺,看看这家的闺女哭得多伤心,诸如此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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