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参与戊戌维新
中日甲午战争以后，中国知识分子受国耻的刺激和日本明治维新运动成功的启示，不再满足于洋务运动修修补补的"皮毛之变"，提出了改革中国政治、走西方资本主义国家道路的要求。1895 年5 月，康有为在北京发动有一千多举人参加的"公车上书"，第一次将这一要求落实为政治行动。随后，政治性组织强学会、保国会相继建立，呼吁政治改革的刊物《中外纪闻》、《强学报》、《时务报》、《湘报》等纷纷创刊。至1898 年6 月，光绪皇帝终于采纳康有为的主张，颁发了一系列实行新政的上谕，从而把中国资产阶级政治改良运动推进到最**。
戊戌维新运动期间，容闳已经是一位整整70 岁的老人了。然而，他绝没有因此而袖手旁观。他几乎参与了康、梁维新派一切活动的策划，并竭力影响这场运动的方向。保国会成立的第一天，容闳亲自到场。"百日维新"时，他的寓所"一时几变为维新党领袖之会议场"。①康有为在这期间所上呈的奏折里面有许多内容是在与容闳商量以后写成的。《康南海自编年谱》中说："今统筹大局，非大筹五、六万万之款，以二万万筑全国之铁路，限三年成之，练兵百万，购铁舰百艘，遍立各省各府县各种学堂，沿海分立船坞、武备水师学堂，开银行，行纸币，如此全力并举，庶几可补救??既与常熟（指翁同龢）言，荐容纯甫熟悉美事，忠信可任借款。又草折二份，交御史宋伯鲁、陈其璋上之。枢垣疑其不能行，留中，真可惜也。"②"百日维新"中康有为所上的请计全局以筹巨款折也说："皇上若用臣之策，统筹全局，编举百度，则可大借公债，以六万万两为额。吾国先办国家银行以募之，分立银行于纽约、伦敦，而募于美国为尤易。江苏补用道容闳，曾使美国，可用募入。既得如额，海陆军、铁路、民政、刻期举办，限定岁月，应支之额款各万万计，皆未即尽需也。可以分立举国各地银行，及劝业银行，以惠农工焉。以此六万万存贮总银行，而改定金市，发行公债纸钞，增长倍数，听民间银行以实业押款，则国有市十万万，常行流通，其昔者借款以偿日赔款，皆可筹还，以轻债息，而民间得十万万灌输，则工业盛，而商业荣，农矿林渔垦植随之而兴，中国之富强，可计日致也。"③康氏主张中的发行公债、向美借款、设立国家银行、开办分行、发行纸钞等与容闳设立国家银行的建议并无区别，康、容在此之前显然有过磋商。
容闳之所以积极投身于维新运动，除了因为他对洋务派官员已经非常不满以外，还有其对光绪皇帝存有严重幻想的原因。他此时的思想状态与康有为的一样，把光绪皇帝看成了中国的"彼得大帝"和"明治天皇"，以为依靠他的力量就可以在中国实现向资本主义过渡的改革。他说："光绪当亲政后，颇思革新庶政，其一种励精图治之决心，足使京内外人士注意，如北斗之见于天空，人人咸为引领??后人读史者，必将许其为爱国之君，且为爱国之维新党。其聪明睿智，洞悉治理，实为中国自古迄今未有之贤主也。天之诞生光绪于中国，殆命之为中国革新之先导，故其举措泅异常人，洵伟人① 容闳著、徐凤石、恽铁樵译：《西学东渐记》，第22 章，《戊戌政变》，第122 页。② 《康南海自编年谱》，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戌变法》（四），第161-162 页。③ 参见黄彰健：《戊戌变法史研究》，第566-567 页。
也。"①这是一种严重脱离中国实际政治且潜藏着危险的糊涂认识。果然，一百天不到，光绪皇帝就在慈禧太后的反扑下被囚禁起来，康有为、梁启超以及容闳自己在一夜之间都成为犯上作乱的通缉犯。
北京政变发生后，容闳首先想到的是帮助其他维新志士逃离险境。他立即致函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请求他设法救助梁启超。②并自告奋勇，表示愿意去见美国公使以设法救助维新党人。《康有为自编年谱》记载道："容纯甫欲请美钦使，然以其无兵，无济干事，却之，天将明乃睡。（初四）九点钟起，访李提摩大与谋，英公使亦避暑北戴河远出，无能救者。"李提摩太《留华四十五年》也记载说："9 月31 日（阴历八月初六）梁启超及谭嗣同私自见我，对我说已经有谕捉拿他们。我们商讨办法保护皇帝，他的性命在极危险之中。我们决定了由容闳去见美国公使，因为他是美国籍民；梁启超去见日本公使，而我自己去见英国公使，使他们立刻去设法保护皇帝，但是不幸的很，美国公使已去西山，英国公使在北戴河。"①后来，堤骑满街，容闳自己没有办法再藏匿北京，匆忙奔赴上海，躲在租界里达数月之久。 1899年，再转香港，这才彻底摆脱了清廷的追捕。
容闳虽然逃亡在外，心却还在中国的维新事业。大量史料说明，容闳在戊戌变法失败后依然与康梁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如康有为在出逃后，曾致函李提摩太，并附函致容闳讨论国事。②梁启超在亡命日本后，在与日本外务省官员志贺重昂的笔谈中，说到他们有一个联络英、美形成一个"日清英米（美）四国联盟之局"的方案，并说为达此目的容闳将与康有为一道赴英、美活动。③ 1900 年3 月底，容闳在新加坡与康有为磋商在长江流域和广东地区进行起义之事。④为了寻找救国救民的有效途径，容闳就是这样走南赴北，不辞劳苦。而这时他已经是70 多岁的老翁！
1900 年8 月，唐才常等人利用义和团于北方给清政府造成的困境在长江流域策划自立军起义。自立军以"勤王"相号召，遥奉流亡在外的康有为为精神领袖，试图以武装起义推翻慈禧统治，扶持光绪帝复出，继续戊戌年未完成的维新事业。起义前，唐才常等人在上海召开"国会"，以作为联络各派政治力量的旗帜和奠定起义后组建政府的基础。容闳积极参加了这次起义的筹划工作。上海国会召开时，他冒险前往上海参加大会。在会上他"向大众宣讲宗旨，声如洪钟，在会之人意气奋发，鼓掌雷动。"①与会者章炳麟记载说："唐才常知时可乘也，与侨人容闳召集人士宣言独立，然尚以勤王为名，部署徒众，欲起兵夏口"，并说所发表的中国国会宣言是"容闳手笔"。②显然，容闳成了这次大会的核心人物。
容闳起草的国会宣言主要内容有："中国独立协会，鉴于端王、荣禄、刚毅之顽固守旧，煽动义和拳以败国，是以决定不认满清政府有统治中国之① 容闳著、徐凤石、恽铁樵译：《西学东渐记》，第22 章，《戊戌政变》.第122 页。② 《康南海先生墨迹。程淯跋》，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戌变法》，第一册，第421 页。① 参见黄彰健：《戊戌变法史研究》，第477 页。
② 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戌变法》，第一册，414 页。
③ 日本外务省编纂：《日本外交文书》第31 卷，第1 册，第705 页。
④ （美）史扶林著，丘权政等译：《孙中山与中国革命的起源》，第194 页。① 孙宝值：《日益斋日记》，中国近代资料丛刊《戊戌变法》，第一册，第540 页。② 汤志钧；《章太炎年谱长编》，上册，105.110 页。
权，将欲更始以谋中国人民及全世界之乐利，端在起复光绪皇帝，立 20 世纪最文明之政治模范，以立宪自由之政治权，与之人民，藉以驱除排外篡夺之妄。凡租界教堂，以及外人并教会中生命财产，均力为保护，毋或侵害，望我友邦人民，于起事时勿惊惶。"③宣言内容反映了容闳作为中国资产阶级一员而固有的两面性格。他一方面要求推翻满清王朝的统治，建立独立自由的立宪政府，可另一方面又表示要恢复光绪皇位，承认外国侵略者一切既得权益。但无论如何，宣言所主要表述的要求在中国实行资本主义政治改革的主张符合当时历史发展的方向，符合中国人民追求富强与民主的热切愿望。这次会议全体通过了容闳起草的宣言，并投票选举容闳为中国国会的正会长，严复为副会长。会议确定容闳的主要任务是联络外交和购运军火。为此，他曾将国会宣言译成英文，设法争取英美等国的外交支持；①又曾秘密购买外洋军火偷运给自立军，并试图策动张之洞在长江一带成立中国独立政府。②1900 年8 月初，自立军起义策划就绪，候机待发。张之洞突然下手，阴谋诱捕唐才常等领袖人物。起义不幸归于流产。容闳再次成为清朝指名通缉的政治要犯而流亡海外。容闳在中国境内振兴中国的努力宣告结束。
③ 尚秉和：《革命源流》，《辛壬春秋》，卷三十三。
① 周锡瑞著，杨慎之译：《改良与革命一辛亥革命在两湖）（1982 年，中华书局版）第30 页。② 参见袁鸿林：《容闳述论》一文，《近代史研究》1983 年，第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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