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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牢笼生活”别趣

  沃蒂由补课教师补习一段时间功课以后进了爱丁堡中学。他在中学的学习成绩并不突出。几年的学校生活对他来说简直是浪费时间。只是同其他孩子的交往使他摆脱了拘谨腼腆。正如其他敏锐的孩子一样,他对陈词滥调的功课感到索然无味。他对被迫完成不用思考的作业十分厌恶。他从教师身上还懂得了一个道理:“每个老师都有一套催人入睡的滔滔不绝的功夫。”后来他似乎发现了一个例外,但是很快就看到并非如此,于是立即表示忏悔:“请上帝原谅我的大逆不道,以为老师还能有健全的思维。”

  他在回顾往事时,曾经想过自己是否确实有过一连几天或者几个星期不愉快的时候,最后的结论是,一生中惟一的一个长期混日子的阶段就是在学校的那几年。他对学校恨之入骨,因为他觉得在学校里过的是囚犯的生活。不过,死气沉沉的填鸭式学习生活偶尔也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譬如,班上有一个男孩子功课比沃蒂好一些,沃蒂不知为什么一心想要超过他。但是,不管怎样努力,他总是不能如愿以偿。“有一次我发现,他在回答问题时,老是摸着坎肩上倒数第二颗钮扣。我恍然大悟,只要拿掉这个钮扣,我就一定能获得成功,我用铅笔刀完成了这个恶作剧。我急切地想看到结果;嘿,结果还真应验了。当老师叫这个同学起来回答时,他习惯地伸手去摸扣子,可是没有摸到。他惶惑地瞟了坎肩一眼:扣子果然没有了。他惊得目瞪口呆,话也说不出来了。从此我取代了他的位置,他再也没能把我挤下来。我想,他大概始终没有猜到给他造成不幸的真正祸首。”司各特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事后他曾几次心甘情愿地补偿他给这位同学造成的损害,但是他却缺乏公开承认错误的勇气。“我后来同他没有什么来往,不过,还能时常见到。他在爱丁堡一个法院里谋得一个低微的职位。可怜的人!他很早就嗜酒成癖,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沃蒂没有博得老师的欢心,却很快就在同学中赢得了声誉,在天气不好不能到户外去玩的时候,他们就津津有味的听沃蒂讲故事。随着年龄和体力的增长,他的登山技巧超过了许多同学,后来成为全校最勇敢的登山运动员之一。他爬上了陡峭的九石崖(爱丁堡城堡就耸立在它上面),登上了索尔斯伯里丘陵的猫颈岩。他也参加过互相对立的孩子们在街头的厮打殴斗,他们用石块、棍棒做武器,甚至动刀子,常常打得头破血流。他还曾在乔治广场放花炮。

  瓦尔特的拉丁文成绩不错:他喜欢的是语言,而不是教义。明智的父亲不大信服爱丁堡中学的教学制度,他为儿子请了一位十分认真勤勉的家庭教师,一个年轻的长老会信徒,詹姆斯·米切尔教士。他教授数学、书法、法文、拉丁文、历史和神学。少年司各特在“盟约派”的问题上同这位老师争论不休,瓦尔特维护王党分子,而年轻的教士赞成圆颅党人。米切尔很快成为司各特家的家庭牧师。每个礼拜日给他带来的乐趣,正如给这个小小的家庭教区带来的苦恼一样多。每逢礼拜天,全家就带着仆人到灰衣兄弟教堂去做礼拜,“这种场面是如此温良谦恭,常常使詹姆斯感到莫大的温暖和安慰。”晚上,司各特先生和太太带领孩子和家人聚集在客厅里。一家之主读一篇冗长而晦涩的布道词,然后又是第二篇、第三篇,同样冗长而晦涩。孩子们觉得无聊,互相拧一把踢一脚地闹着玩,也是为了不打瞌睡。长时间的枯燥无味的布道活动最后以祷告结束。星期日的食谱也是千篇一律的:第一道菜是羊头肉汤,第二道是羊头肉,羊头肉是星期六就烧好了的。瓦尔特经常在布道一开始就打起盹来,不过,在转述布道内容时,他却大大胜过自己的兄弟们。詹姆斯·米切尔对这种奇迹的解释是,瓦尔特只要“听到经文的名称和一定的题目就够了,健全的思想、记忆力和上帝赐予的才能就会使他领悟到传道者的思想。”

  遗憾的是,詹姆斯本人不具备这种健全的思想。当蒙特罗斯缺少一个神甫时,瓦尔特的父亲将他推荐给市政会议。米切尔接管了其中一个教区,本来他可以终生在此供职,但是过度的宗教狂热却妨碍了他:他试图禁止这个港口城市的海员星期日出海。而海员们认为在主的休息日出海是一个吉兆,所以谁也不听他的禁令,詹姆斯只好将教区让给了别人。后来他在诺森伯兰的伍勒城一个长老会教堂中担任神甫。司各特在塑造《爱丁堡监狱》中德高望重的大卫·迪恩斯的形象时显然曾不时回忆起詹姆斯。

  瓦尔特在中学临毕业时个子长得很高,身体却比较孱弱,所以在进市立公学之前到珍妮特姑姑处住了几个月。珍妮特姑姑自双亲逝世后离开了桑迪诺,在凯尔索租了一所房子。瓦尔特在凯尔索进了一所文法学校,校长是古希腊罗马语言学家兰斯洛特·威尔。他富有幽默感,但是对学生用他的姓说些语义双关的俏皮话却颇不以为然。对约拿和圣经中的鲸鱼的任何影射都会使他勃然大怒。他很喜欢瓦尔特,激发了瓦尔特对拉丁作家的兴趣。后来对司各特的生活产生了很大影响的还有两位在这个学校结识的新朋友,他们是当地一个商人的儿子詹姆斯·巴兰坦和约翰·巴兰坦兄弟。詹姆斯很快被瓦尔特迷人的故事吸引住了,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课余沿着特维德河散步时,他都屏息凝神地听瓦尔特讲故事。詹姆斯·巴兰坦在离开人世前不久还回忆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出色的讲故事能手。”

  不过瓦尔特大部分时间还是愉快地在姑姑花园里度过的。他兴致勃勃地阅读斯宾塞的作品,初次接触了珀西《英诗辑古》中的古老诗歌。

  “夏日的时光悄悄地流逝,以致我这个胃口甚佳的13岁小伙子忘记了吃饭,当有人来招呼我吃饭时,我还沉浸在想象力的珍馐美味中。我不但读了这本书,还把它背了下来,将珀西主教收集的民歌中一些扣人心弦的片断向同学和乐于听的人背诵,他们都大为惊讶。我好不容易才积蓄了几个先令,就去购买了珍贵的全套《英诗辑古》。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花在这套书上的时间和因此得到的喜悦大大超过了其他任何一本书。”司各特撇下嬉戏的伙伴,独自在那里阅读菲尔丁、理查逊、斯摩莱特的小说,朗诵斯宾塞的诗作,像古代弹唱诗人一样沉醉在对他来说是真实的那个想象世界里。

  凯尔索无疑是边区最美的一个城镇,瓦尔特在这里第一次感受到可见世界的美。历史上和传说中的这些胜地早已激起了他的感情,他在想象中已经看到了过去昌盛时代的这些地方及其居民。现在,除了历史和神话的浮想以外,他又领略了自然界的神奇魅力,而这两者——美妙的

  景色和古代遗址——交相辉映,使他产生了“肃穆庄重的景仰之情”。

  1783年11月,瓦尔特进了爱丁堡市立公学,不到半个学期,希腊语教师就宣称瓦尔特天性愚钝,不堪造就。这种情形是很多杰出人物都经历过的,因此可以有充分根据地这样说:一个学生如果不被教师斥为不可雕的朽木,就很可能只会成为碌碌之辈。不过,瓦尔特生来胸怀宽广,只是埋怨自己不能博得这位愚蠢老师的赞赏。天性善良和为人宽厚同他的天才相得益彰,即使他没有出众的才华,这些品质也能帮助他获得成功。

  约翰·欧文是瓦尔特在市立公学的同窗挚友,他也喜爱浪漫主义的英雄故事,后来当了诉讼代理人。每星期六(假期时就更多一些),他们都从学校图书馆借书到郊外去读。为了避免别人讥笑他们的消遣方式,他们挑选人迹罕至的僻静去处——亚瑟岩、索尔斯伯里峭壁或布莱克福德山岗,在那里一起读骑士游侠小说,瓦尔特比欧文读得快一倍,喜爱的段落记得很牢,几个月以后还能整页整页地背诵。为了广泛阅读骑士故事,瓦尔特在此以前就专门学习了法语。现在两个朋友为了同样的目的又学起意大利语来了。他们的足迹遍涉爱丁堡四郊,登上了方圆十英里以内所有的古老城堡,他们一路上编造种种骑士故事,将骑士的英勇战功和光怪陆离的奇遇交织在一起。对瓦尔特来说,幻想就同呼吸一样自如,而对约翰来说,一口气爬上山坡却更为轻松。他们最喜欢漫游到罗斯林,在那里休憩一下,吃点东西,然后沿河走到拉绥德,从那里赶回家正好吃午饭。

  不到一年,他因病辍学,又回到凯尔索,继续阅读自己喜爱的书籍(不包括拉丁文典籍),而且居然把希腊字母忘得一干二净。1784年年末,他祸不单行,又患了大肠出血症。治疗这种病简直是受罪。他被迫在隆冬时节赤身盖一条被子躺在窗户敞开的屋子里,放血疗法和贴敷斑蝥硬膏(当时称为起泡膏药)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只许他吃蔬菜,而且少到刚够维持生命。他被禁止说话,只要一张嘴,坐在床边的护士就赶紧阻止。约翰·欧文去探望司各特,同他一连几个小时地下象棋,但是,他们的主要乐趣还是一起阅读骑士小说、诗集、莎士比亚、斯宾塞的作品和古老的歌谣。维尔托的《马耳他骑士》深深地吸引了他,以致他在晚年写一部小说时突然发现,他简直是在转述46年前卧病时读过的这本书的内容。

  为了进一步疗养,他来到凯尔索郊外特维德河岸边。叔叔罗伯特·司各特船长在那里买了一座名为“玫瑰岸”的精巧房子。这所房子在瓦尔特结婚以前是他的第二个家,甚至是比父亲那所房子更亲切的家:罗伯特叔叔喜欢书,能体谅侄子的爱好,鼓励他从事文学创作;瓦尔特对叔叔没有任何秘密。他在“玫瑰岸”恢复了健康,于1786年3月回到爱丁堡,在父亲的事务所里当见习生,按他的说法,“走进了没有收获,只有履历表和法律公文的不毛之地。”食古不化的事务所简直比监禁还使他厌烦,只要父亲出外办事,瓦尔特立即坐下来同其他见习生下棋。不过,他有机会抄写法院的公文,也就可以自己挣钱买书了,他有时一口气就抄120页,可以挣到大约一个半英镑。

  在38岁时,他曾表示惋惜,不是惋惜用了许多年时间研究法律,而是惋惜没有用几年时间来研究古希腊罗马著作:“我会毫不犹疑地放弃我有幸得到的一半荣誉,以换取为另一半荣誉确立渊博科学知识的坚实基础。”这些话是在他开始写小说以前说的,不过,这显然也是他毕生的看法。这些话充分表现了他那股蓬勃朝气,充分表明了他是一个不停地有所追求、渴望出人头地的青年。司各特做出了明智的抉择,他选择了文学,而不是科学。他选择了文字的工作,而不是积极的行动。

  至于说到行动,他曾经十分向往从军。在波拿巴称霸欧洲的时候,他曾说过:“我天生喜欢士兵,并且愿意服兵役,要不是跛足,我最称心的就要算从军服役了。”但是拿破仑东征西讨的结局使他有了另一种想法:“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战争,一心一意想当兵,而现在我惟一的祈祷却是:‘上帝,把和平赐予我们这个时代吧!’”他承认,从三岁起,他脑海里就萦回着隆隆的战鼓声、骑兵操练以及敌对民族厮杀的情景。

  父亲事务所里的工作给他的惟一收获就是听那些参加过1715年和1745年詹姆士党人起义的主顾回忆往事。

  其中有一个主顾常到乔治广场来,他特别喜欢讲故事,瓦尔特也最爱听他讲。他是一个狂热的詹姆士党人,1715年时曾在谢里夫穆尔附近打过仗,1746年参加过库洛登战役。他讲的很多事情司各特日后在《威弗利》和其他小说里都做了描绘。这个詹姆士党人使少年司各特感染上了对斯图亚特王朝的崇敬,而这种早年产生的好感始终没有改变。

  瓦尔特初次到苏格兰山区去是为了办理法院事务,此后他一连几年都到那里去休息。第一次去时他游览了凯思琳湖和特罗萨克斯,当时他去是为了监督一些佃农执行法院裁决的搬迁。驻扎在斯特林的苏格兰山民团的一个中士和六个士兵做他的随从。佃农们都已逃之夭夭,但这次旅行瓦尔特收获很大。中士向他讲述了许多有关罗伯·罗依的故事,而使他陶醉神往的这些地方日后在《湖上美人》中得到了艺术再现。

  他就这样一点一滴地为未来的写作积累了素材。在同窗好友亚当·弗格森的父亲弗格森教授家里,他有缘结识了当时的伟大诗人罗伯特·彭斯。彭斯有一双乌黑而充满激情的大眼睛,表情生动,举止稳重,外表像旧时亲自扶犁的健壮农场主,这些都深深铭刻在司各特的心里,这次会面的整个情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墙上的一幅版画使彭斯感动得落泪。他问画上的题诗是谁的手笔。在座的人中只有瓦尔特一个人答得上来,彭斯向他致谢,而且看了他一眼,这使少年司各特惊喜万分。当时司各特只有15岁,但是他已经敏锐地觉察到彭斯对如艾伦·拉姆齐这样天赋不高的诗人的赞扬未免过分。多年之后,司各特把彭斯这种溢美之词比作“一个绝代佳人当众赞美那位还不如她漂亮,因此才更受她垂青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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