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传记文学 > 中国第一霸:齐桓公 > 第十二章 兵伐山戎
楚令尹子元仰慕其嫂息妫,以探病为名,移居宫中,三月不出,大夫斗谷於菟受命靖难,斩子元之头,被楚王拜为令尹。
为了燕国长久之安,齐桓公率兵征伐山戎。山戎倾巢而出,敌众我寡,齐坚壁不出,遭山戎百般辱骂。
优施一番话,说得骊姬眉开眼笑,当即付给优施黄金一千两,细绢二百匹,命他见机行事。优施将黄金、细绢分作三份,携了内中一份,去见梁五。梁五大惊曰:“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您送在下这 么贵重的礼物,在下岂能敢受?”
优施道:“实话告您,这礼物不是小弟所送。”
梁五曰:“何人所送?”
优施道:“夫人。”
梁五曰:“哪个夫人?”
优施笑道:“您怕是喝酒喝昏了头,当朝除了骊姬,还有哪一位敢称夫人?”
梁五曰:“经你这么一说,在下更不敢受了。”
优施道:“为什么?”
梁五曰:“骊夫人身为主母,我等为仆,无有寸功于她,岂能要她的厚礼!”
优施道:“眼下便有一件天大的功劳,要您去做。”说毕,朝门内门外睃了几眼。
梁五曰:“这室内除了你我二人之外,再无一人,先生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优施遂将献公如何要改立世子,骊姬如何不从,以及他二人如何密谋,和盘端了出来。
梁五沉吟有顷道:“此事关系重大,必得东关五为助方可。”
优施曰:“东关五那里,夫人亦有馈赠,如大夫也。”于是同诣东关五之门,三人一边饮酒,一边商议。
翌日,早朝已毕,梁五、东关五借故留下,待大臣散尽,梁五趋前说道:“臣有一本,事关社稷,望我主纳之。”
晋献公笑曰:“请讲。”
梁五曰:“曲沃乃先君始封之地,先君宗庙之所在也。蒲与屈,地近戎狄,边疆之要地也。此三邑者,不可无人以主之。宗庙无主,则民无畏威之心,边疆无主,则戎狄有窥伺之意。若使世子主曲沃, 重耳、夷吾分主蒲、屈,君居中制驭,此磐石之安矣。”
献公曰:“世子出外可乎?”
东关五抢先说道:“世子,君之贰也。曲沃,国之贰也。非世子谁配居之?”
献公曰:“曲沃城坚民众,居之可矣。蒲、屈乃荒野之地,如何去守?”
东关五进曰:“不城则为荒野,城之即为都邑。”
梁五亦道:“若令重耳、夷吾分居蒲、屈,犹如一朝而增二都,内可屏蔽封内,外可开拓疆域,晋自此益大矣。”
二人一唱一和,终使献公打消了疑虑,当即传旨三道,由世子申生居曲沃,以主宗邑,太傅杜原款从行。使重耳居蒲,夷吾居屈,以主边疆。大夫狐毛从重耳于蒲,吕饴甥从夷吾于屈。又使大夫赵夙为 世子修建曲沃外城,使曲沃城骤然增加了三倍,谓之新城。使士蔿监筑蒲、屈二城。士蔿聚薪筑土,草草完事。同行者曰:“这能像个城么?恐不固也。”
士蔿笑曰:“数年之后,此为仇敌,何以固为?”
献公虽说将申生、重耳、夷吾调离京都,然对申生信任如初,新作二军,自将上军,使申生将下军,率领大夫赵夙、毕万攻狄、霍、魏三国。灭之,以狄、魏分赐赵夙、毕万为采邑,太子功益高,骊姬 忌之愈甚,无时无刻不在设法陷害申生。
齐桓公听管仲讲了晋国内幕,心下方宽,谓之曰:“寡人高枕无忧矣!”
管仲曰:“主公差矣,晋国虽说无力与我争霸,楚国可不敢小觑。”
桓公曰:“楚国怎么了?”
管仲曰:“楚已改立君主。”
桓公曰:“改立者谁?”
管仲曰:“熊恽。”
稍倾又道:“楚不只改立了君主,连令尹①令尹:官名。春秋战国时楚国所设,为楚国最高官职,掌军政大权。也换了。”
桓公曰:“子元呢?”
管仲曰:“他已经死了!”
桓公曰:“因何而死?”
管仲曰:“这事说起来话长。”
熊囏、熊恽虽为同胞兄弟,为文夫人息妫所生。熊恽才智胜于其兄,为文夫人所爱。国人亦敬服他。熊囏虽然做了国王,但心中对弟熊恽甚为忌妒,每欲借事诛之,以绝后患。文武大臣纷纷为熊恽周旋 ,因以得免。熊囏怠于政事,专好游猎,在位三年,无所建树。熊恽私蓄死士,乘其兄出猎,袭而杀之,以病薨告于文夫人。文夫人明知熊囏死得可疑,也不追究,反使诸大夫拥立熊恽为君,是为成王 。使其叔公子元为令尹。
子元自其兄文王死后,便有篡位之意,兼慕其嫂息妫,天下绝色,欲与私通。况熊囏、熊恽二子,年齿俱幼,自恃长了一辈,全不把他二人放在眼中。只畏大夫斗伯比正直无私,且多才智,故此不敢胡 来。周惠王十一年,斗伯比病卒。子元仰天大笑道:“天助我也。”遂于王宫之旁,大筑馆舍,每日歌舞奏乐,以此来蛊惑文夫人。文夫人闻之,问侍人曰:“宫中乐舞之声何来?”
侍人曰:“来自令尹新馆。”
文夫人问曰:“新馆建在何处?”
侍人回曰:“王宫之旁。”
文夫人叹曰:“先君舞乐以习武事,以征诸侯,是以诸侯之使相朝于楚者不绝于庭。今楚兵不至中国者十年矣。令尹不图雪耻,而乐舞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
此言三传两传,传到子元耳中,子元大惭:“妇人尚不忘中原,我反忘之,不伐郑,非丈夫也。”遂发兵车六百乘,自将中军,大夫斗御疆、斗梧建大旆①旆:旗子上镶的边,泛指旌旗。为前队,王孙 游、王孙嘉为后队,浩浩荡荡杀奔郑国而来。
郑文公闻楚师大至,急召百官商议,堵叔曰:“楚兵强盛,未可敌也,不如请和。”
师叔曰:“我新与齐盟,齐必来救,应该坚壁以待之。”
世子华,年少方刚,请背城一战。叔詹曰:“三人之言,我赞同师叔。然以臣愚见,楚兵不久自退。”
郑文公曰:“令尹亲自将军,怎能说退就退?”
叔詹曰:“自楚加兵人国,未曾用六百乘者,公子元操必胜之心,欲以献媚息夫人耳。夫求胜者,亦必畏败。楚兵若来,臣自有计退之。”
正商议间,谍人来报:“楚兵斩桔柣关而进,已破外郭①郭:城外围着城的墙。,入纯①纯:大。门,将及逵市。”
堵叔曰:“楚兵进军如此之速,我当急急遣使请和,彼若不允,可速奔桐邱以避之。”
叔詹曰:“勿惧也,我自有主意。”乃使甲士埋伏于城内,城上不留一兵一卒,并大开城门,街市百姓往来如常。
斗御疆率前队先到,见如此模样,心中疑惑,谓斗梧曰:“郑闲暇如此必有诡计,哄我等入城,不可轻进,且待令尹到来议之。”遂离城五里,扎住营寨。须臾,子元大兵来到,斗御疆忙将所见之情, 仔细禀知。
子元沉吟良久道:“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明日我将亲去探之。”
到了翌日,子元引斗御疆并十几名小校,来到城外二里高埠处,登高瞭望,但见城上旌旗整肃,甲士林立,看了一回,叹曰:“郑有‘三良’在,其谋叵测!万一失利,何面目见文夫人乎?需探听虚实 ,方可攻城也。”遂拍马而返。
次日,后队王孙游遣人来报:“谍探得齐桓公同宋、鲁二国诸侯,亲率大军,前来救郑。斗将军等不敢前进,特候军令,以定行止。”
子元大惊,谓诸将曰:“诸侯若截住我的去路,我将腹背受敌,必败无疑。我侵郑及于逵市,可谓全胜矣,倒不如见好就收,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齐道:“令尹所见甚是。”
俟至二更,子元暗传号令,人衔枚,马摘铃,拔寨而起。犹恐郑兵追击,命勿撤军幕,仍建大旆,以疑郑人。大军潜出郑界,乃始鸣钟击鼓,唱凯歌而还,并遣人报文夫人曰:“令尹全胜而回矣。”
文夫人谢曰:“令尹若是歼敌成功,应当宣示国人,以彰明罚;亦当告诸太庙①太庙:帝王的祖庙。,以慰先王之灵。此二事不做,反来告诉我这未亡人,是何道理?”
子元大惭,怏怏还朝。
叔詹虽说已经料到楚兵必退,但万万没有料到他退得如此之疾,亲督军士巡城,彻夜不眠。至晓,遥望楚幕许久,对从人说道:“此空营也,楚师退矣。”
从人半信半疑,问曰:“何以知之?”
叔詹曰:“幕乃大将所居,鸣征设儆,军声震动。今见群鸟栖噪于上,故知其为空幕也。我猜想不错的话,诸侯之救兵已经出发,楚先闻信,是以遁耳!”
约有盏茶工夫,谍报纷纷来到,报曰:“诸侯救兵已至,未及郑境,闻楚师已去,各散回本国去了。”
叔詹含笑进宫,面见文公,一边遣使去齐国致谢,一边遣谍去楚国打探消息。
楚子元自伐郑无功,内不自安,篡国之心愈发急迫。因熊恽年少,时之楚政,息妫倒掌十之五六。子元暗忖,若得与息妫私通,得息妫之助,篡位自立,易如反掌耳。刚好有消息自宫内传出,息妫身患 感冒,忙进宫问安,并将卧具移至寝宫,寝食俱在宫中,一连三日不出。家甲数百,环列宫外。大夫斗廉闻之,闯入宫门,直至子元卧榻,见子元方对镜整髩,责之曰:“这里岂是臣子所能沐浴之地? 令尹还是快快退出。”
子元曰:“此乃我家宫室,与你何干?”
斗廉曰:“王侯之贵,弟兄不得通属。令尹虽贵为王叔,亦人臣也。人臣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咳唾其地,犹大不敬,况寝处乎?且文夫人新寡于此,男女别嫌,令尹岂未闻耶?”
子元大怒曰:“楚国之政,在我一人掌握,你勿须多言!”命左右梏斗廉之手,拘于庑①庑:古代堂下周围的房子。下。息妫闻报,忙使人告急于大夫斗谷於菟,请他入宫靖难。斗谷於菟密奏楚成王, 约会其子斗班及大夫斗梧、斗御疆,半夜率甲以围王宫,逢子元家甲便砍,家甲惊散。子元方拥宫人醉寝,梦中惊起,仗剑而出,恰遇斗班,亦仗剑而入。
子元喝曰:“作乱乃孺子耶!”
斗班曰:“我非作乱,特来诛乱者耳。”
话不投机,二人就宫中大战起来,约四五合,斗御疆、斗梧赶到,三人合战子元,子元虽勇,以一抵三,渐落下风,夺门欲走,被斗班一剑砍下头来。斗谷於菟将斗廉开梏放出,一齐至息妫寝室之外, 稽首问安而退。
次日,楚成王熊恽登上金殿,百官朝见已毕,楚王命灭子元之家,拜斗廉为令尹,斗廉辞曰:“方今与楚为敌者,齐也。齐用管仲、宁戚,国富兵强。臣才非管、宁之流明矣,王欲改纪楚政,与中原抗 衡,非斗谷於菟不可。”
百官听了,齐声附和道:“斗大夫所言甚是,望我王重用斗谷於菟。”
楚王曰:“既然众卿皆曰斗谷於菟可用,寡人便用之。”遂拜斗谷於菟为令尹。
听到此处,齐桓公插话道:“那斗谷於菟究竟有何德何能,致使楚臣对他如此拥戴?”
管仲回曰:“他是一个近乎神话人物。”
齐桓公曰:“请讲。”
管仲曰:“斗伯比您知道不?”
齐桓公曰:“此人文武双全,官拜大夫,也算楚国一个人物,岂有不知之理?”
管仲曰:“斗伯比乃郧子①郧子:郧国国君,因郧为四等国,爵封为子,故称郧子。之外孙,三岁丧父,其母携其归于郧,住在宫中。未几,老郧子升天,少郧子即位。少郧子有一女,与斗伯比同岁, 常在一块玩耍,耍出了私情,俟郧女有孕,郧夫人方才知觉。将斗伯比母子赶回楚国,让其女诈称有病,独居一室。及诞期已满,产下一子,郧夫人命人将此子抱出宫外,弃于梦泽之中。恰遇郧子狩猎 于此,见泽中有一猛虎蹲踞,使左右放箭,箭从旁落,一矢未中,其虎视而不见,蹲踞如故。郧子心疑,使人至泽察看。回曰:虎方抱一婴儿,喂之以乳,见人亦不畏避。”
郧子曰:“是神物,不可惊之。”猎毕而归,谓夫人曰:“刚才路过梦泽,见一奇事。”
夫人问曰:“何事?”
郧子遂将猛虎乳儿之事,细讲一遍。夫人又惊又喜,告之曰:“夫君不知,此儿乃妾所弃也!”
郧子骇然曰:“夫人安得此儿弃之?”
夫人曰:“主公勿罪。此儿是咱们女儿与斗甥所生。妾恐污了咱女之名,故命侍者弃于梦泽。妾闻姜嫄履巨人迹而生子,弃之冰上,飞鸟以翼覆之,姜嫄以为神,收养成人,名之曰弃,官为后稷,遂为 周代之祖。此儿既有虎乳之异,必是大贵人也。何不收而育之?”
郧子曰:“可。”遂使人收回,命其女抚养。逾年,送其女于楚,与斗伯比成亲。楚人乡俗,呼乳曰“谷”,呼虎曰“於菟”。因此子曾被虎乳,故名斗谷於菟,字子文。既长,有安民治国之才,经文 纬武之略,父伯比死,嗣为大夫。楚王曰:“齐用管仲,号为仲父。今斗谷於菟尊显于楚,亦当字之。”乃呼子文而不名。
齐桓公叹道:“如此说来,此子不可小觑。”
管仲曰:“是不可小觑。臣听说,他上任不到半年,便干了三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齐桓公曰:“哪三件大事?”
管仲曰:“第一件,弱臣强君。子文以为,国家之祸,皆由君弱臣强所致。凡百官采邑,皆以一半纳还国家。子文及族人率先行之,百官不敢不从。”
齐桓公颔首说道:“子文所言所行是也。那第二件事呢?”
管仲道:“迁都。子文以为郢城南到湘潭,北据汉江,形胜之地,遂把国都由丹阳徙之,号曰郢都。”
齐桓公道:“请说第三件。”
管仲道:“治兵训武,进贤任能。以公族屈完为贤,使为大夫;族人斗章才而有智,使与诸斗同治军旅,以其子斗班为申公。楚国大治。”
齐桓公默想片刻道:“楚王有子文,犹寡人之有仲父,不久必强,强而必要争胜中原,实寡人心腹之患也。寡人欲乘他未强之时,起诸侯之兵伐之,可乎?”
管仲道:“不可。”
齐桓公道:“何也?”
管仲回道:“楚称王南海,地大兵多,周天子不能制。今又任子文为政,国泰民安,单凭武力是征服不了的。且君侯新得诸侯,非有存亡兴灭之德,深入人心,恐诸侯之兵,不为我用。今当多做有德之 事,待时而动,方保万全。”
齐桓公深思有顷说道:“自我先君报九世之仇,剪灭纪国,奄有其地。鄣为纪附庸,至今未服,寡人欲并灭之,可行乎?”
管仲又道:“不可。”
齐桓公道:“又何也?”
管仲道:“鄣虽小国,其先祖乃太公之子孙,为齐国姓。灭国姓,非义也。君侯可命王子成父率大军巡视纪城,示以欲伐之状,鄣必畏而来降。是无灭亲之名,而得有地之实矣。”
齐桓公连道:“好计,好计。”遂依计而行,鄣君果然畏惧求降。桓公大摆宴席,庆贺得鄣。亲自斟酒三觥,赐给管仲,管仲一一饮之。君臣正开怀痛饮,竖貂来报:“燕国被山戎用兵侵伐,特遣人求 救。”
齐桓公问之于管仲:“燕可救乎?”
管仲曰:“君侯既为霸主,子颓作乱,天子蒙尘,君侯却将倡义勤王之事,让与郑、虢二国,诸侯颇有微言。今燕有难,若再不救,霸业难保矣。”
稍顿,管仲又道:“其实,山戎侵燕,乃是冲着我齐国而来!”
齐桓公道:“山戎明明是在侵燕,燕又未曾加盟,因何是冲着我国而来?”
管仲道:“山戎乃北戎之一种,立国令支,故称离支。其西为燕,其东南为齐为鲁。令支界于三国之间,恃其地险兵强,不臣不贡,屡犯中原。周桓王十年,北戎主遣元帅大良、小良,统兵一万,来犯 齐界,攻破祝阿,直逼历下,先君求助于郑,郑遣世子忽率兵救齐,大败戎师。自此齐与戎结下了冤仇。前昔,山戎闻君二合诸侯,燕有求盟之意,国君密卢,勃然大怒,提兵一万,前去攻燕。”
齐桓公恍有所悟道:“既然这样,即使燕不求我,我也要去救。”遂搜车五百乘,出兵救燕。师过济水,鲁庄公迎之于鲁境济水之旁,桓公告以伐戎之事。鲁庄公曰:“君剪豺狼,以靖北方,敝邑均受 其赐,岂惟燕人?寡人愿出敝赋之半相从。”
齐桓公曰:“北方险远之地,寡人不敢劳君玉趾。若伐戎有功,君之灵也。若无功,再借兵于君未晚。”
鲁庄公曰:“恭敬不如从命,祝霸主马到成功。”说毕,遂于济水之上置酒为齐桓公饯行。二君三献①三献:古代祭祀时献酒三次,第一次叫献爵,第二次叫亚献爵,第三次叫终献爵,合称“三献”。 三酬①酬:先自饮,乃饮宾,为酬。,拱手而别。
齐军过了济水,齐桓公即令宾须无、公子开方为左右军,各率兵车一百五十乘,往燕都进发。命王子成父统帅中军,齐桓公与管仲随中军进发。齐桓公严禁扰民,齐师所至之处秋毫无犯,沿途百姓箪食 壶浆,盛赞齐军为天下仁义之师。
山戎困燕都两月余,周匝村庄掳掠一空,杀戮奸淫子女无数。闻齐桓公亲自率师救燕,拥有兵车五百乘,密卢心中发怵,解围而去。
燕庄公见山戎已退,率众臣亲至蓟门关迎接齐桓公,犒劳齐师。
齐桓公问管仲曰:“戎兵已退,燕围已解,寡人可否回师?”
管仲曰:“山戎得志而去,未经挫折,我兵若退,戎兵必然又来。不如乘此伐之,以除一方之患。”
齐桓公点头称善。
燕庄公闻听齐要伐戎,面见桓公,请缨道:“寡人不才,愿率本国之兵为前队。”
齐桓公连连摇手道:“不可,不可也。”
燕庄公满面困惑道:“为甚?”
齐桓公回道:“燕国刚刚遭受山戎之困,孤怎会忍心让贵国之兵冲锋陷阵?这样吧,你可率领燕军做寡人将后军,为寡人以壮声势。”
燕庄公十分感激,便命燕军作齐军后队,自乘辂车,来到齐营,与齐桓公同行。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齐桓公说道:“此去东八十里,国名无终,虽为戎种,但从不依附密卢,盟主何不遣 人招之,使之为大军向导。”
齐桓公道了声可字,当即命公孙隰朋携上黄金美玉,去拜访无终国君。无终国君见了黄金美玉,眉笑眼开,遣大将虎儿斑率骑兵二千,前来助战。齐桓公厚赏了虎儿斑,命他在前边开道。
大军前行二百余里,山道变得崎岖难行,问之于燕庄公曰:“此地何名?”
燕庄公曰:“此地名叫葵兹,山峦重叠,道路险阻,乃北戎出入之要路也。”
齐桓公移目管仲,管仲会意,喝令停车。君臣下得车来,登高处远眺。桓公问管仲道:“仲父常言,为将者当谙地形,此路如此险峻,可否利用?”
管仲曰:“此地周匝皆山,腹间仅余百寻①寻:古代的长度单位,八尺为寻。,平阔高冈,易守而难攻,进退自如,是囤粮的好地方。主公可于山冈平阔处筑城,将随军辎重资粮分其半数屯于城内,留 鲍叔牙把守,委以转运之事。”
齐桓公曰:“善。”遂命大军安营扎寨,掘土筑城。兵士就近伐木,脚下取土,不到两日,便筑起小城一座,齐桓公怕兵士疲怠,命休兵三日。三日后,留下老弱病残者于葵兹养息,大军拔寨启程,向 令支兼程而进。
密卢闻齐兵来伐,忙召其将速买计议,一脸愁容地说道:“我令支之所以敢与中国抗衡,赖以地利。今齐军以虎儿斑为向导,地利不可恃也,为之奈何?”
速买曰:“主公勿虑,齐虽有虎儿斑作向导,然不如我者有二。”
密卢道:“请讲。”
速买道:“从兵力上讲,我倾全国之兵,敌不如我;从士气上讲,敌兵远来,必然疲困,我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若能乘其安营未定,突然冲之,可获全胜。”
密卢曰:“好。寡人拨给将军五千人马,将军可相机行事。”
速买传下号令,将戎兵四散埋伏于山谷之中,只等齐兵到来行事。虎儿斑前队先到,速买只引百余骑迎敌。虎儿斑欺速买兵寡,手持长柄铁瓜锤,望速买当头便打。
速买冷笑一声道:“哪个怕你不成!”亦挺大杆刀相迎。二人一来一往,斗了十几个回合,速买诈败,拨转马头,朝谷中奔去。虎儿斑不知是计,紧追不舍。一声呼啸,山谷皆应,把虎儿斑之兵,截为 两段。虎儿斑暗自心惊,硬着头皮,与速买又大战起来。速买大逞神威,一刀砍中虎儿斑坐骑之头,虎儿斑见事不妙,遗马而逃,被山戎兵团团围住,眼见得性命不保,王子成父率兵杀到,戎兵虽勇, 兵器远不如齐军之利,被杀得落花流水。
虎儿斑谢过王子成父的救命之恩,随着王子成父,来见齐桓公,一脸愧色。
齐桓公笑曰:“胜负乃兵家常事,将军勿以为意。寡人这里有一匹骕骦宝马,可赐与将军乘坐。”
说毕,遂命人牵来自己的坐骑骕骦宝马,虎儿斑说啥也不肯要,经管仲相劝,方才收了宝马,双膝扎跪,一连给齐桓公叩了三个响头。
齐桓公不仅给虎儿斑赐马,还设宴为他压惊。酒过三巡,菜过八味,齐桓公向虎儿斑问道:“此谷何名?”
虎儿斑对曰:“骷髅谷。”
齐桓公曰:“为何叫了这么一个怪名?”
虎儿斑曰:“这谷纵深二十余里,直通令支国都扎哈,五十年前,周天子遣师征伐山戎,被山戎诱至此谷,杀得一个不留,死者大约有三万余人,弄得遍地骷髅,故土人称之为骷髅谷。”
齐桓公又道:“去扎哈惟有此路一条吗?”
虎儿斑道:“还有一条,不过得绕三舍之路。”
“走哪?”
“伏龙山。”
“伏龙山,伏龙山在什么地方?”
虎儿斑道:“自此地往东六十里。”
齐桓公道:“六十里不算远,那就绕道伏龙山吧!请将军再辛苦一下,为寡人先锋。”
虎儿斑拜谢而去。
大军东行六十里,来到伏龙山,齐桓公、燕庄公结寨于山上,王子成父、宾须无、公子开方立三营于山下。皆以大车联络为城,巡警甚严。
密卢见齐军绕道伏龙山,忙率兵前来堵截。幸好,齐军没有向纵深挺进。他仗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向齐军发起进攻。
齐桓公向管仲问道:“敌人攻来,为之奈何?”
管仲回曰:“坚守不战。”
密卢一连向齐军发起了六次冲锋,皆被车城隔住,不得入内,怏怏而退。回到营中,密卢唉声叹气。速买劝道:“主公不必伤感,臣有一计,可败齐兵。”
密卢道:“将军有何妙计,快快讲来。”
速买道:“无头沟。”
密卢道:“无头沟?噢,将军不言无头沟,寡人差点忘了。无头沟在伏龙山之左,长数十里,两边壁陡如削。沟头大山堵塞,有入无出,齐军一旦入沟,只须一师封堵入口,齐军车马进退不得,不战自 毙矣。只是,那齐军坚壁不战,如何是好?”
速买道:“齐军千里而来,为的是什么?”
密卢道:“为的亡我。”
速买道:“他不与我战,如何亡我?”
密卢道:“是啊,他应该与我战!”
速买道:“他不但该与我战,且急与我战。诚想,他是客,我是主,他耗得过我么?”
密卢道:“他耗不过我。可是,我一连发动了六次进攻,他为什么避而不战呢?”
速买道:“他坚守不战,其因有三。”
密卢道:“讲。”
速买道:“其一,他远涉千里而来,士兵疲惫;其二,敌寡我众,他不敢轻易出击;其三,示之以弱,以骄我心。”
密卢颔首说道:“是这么个理儿。将军说一说,明日寡人再去挑战,齐军会不会应战?”
速买道:“他会。不过,这不叫挑战,叫诱敌……”
密卢反问一句:“诱敌?莫不是要寡人将齐军诱至无头沟?”
速买含笑说道:“正是。”
密卢咬着嘴唇道:“好,寡人听卿,寡人之兵马也任卿调遣。”
速买道:“既然这样,臣斗胆一言,主公明日既为诱敌而去,兵不可过多,三千足矣。且须如此如此。”
密卢大喜,依计而行。到了翌日,率三千戎兵,向齐营挑战,齐营不为之动,戎兵便百般辱骂,其一人喊道:“公子小白!”
众齐声应道:“我们想看你老婆的奶子。”
那一人又喊道:“公子小白!”
众齐声应道:“弑兄篡国。”
那一人复又喊道:“公子小白!”
众齐声应道:“正在和他小姑睡觉呢!”
这一喊,齐军的将士受不住了,纷纷向齐桓公请战。齐桓公目视管仲。管仲郑重地点了点头,以手抚虎儿斑之背曰:“将军,复仇雪耻之时到矣,你可领本部人马,下山迎击戎兵。”
虎儿斑道了一声遵命。
车城开处,虎儿斑引本国人马飞奔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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