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传记文学 > 中国第一霸:齐桓公 > 第六章 杀子飨君
易牙故意装着口吃,把鼓、虎、裤不分,一连吃了十八杯酒,险些儿把竖貂肚皮儿笑破。
为讨好桓公,为了让桓公知道人肉味,易牙不惜杀掉自己两岁的儿子,做成蒸肉献给桓公。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很是投缘。也不知是由谁动议,行起了酒令,先是布包锤,又叫剪子布锤,继之是大压小。来着来着来起了绕口令。
绕口令是利用语言的韵部有许多同音字的特点,在一句话中反复使用同一韵部的字,造成音近或音同,使人读起来感到绕口,一不小心就可能读错。绕口令酒令就是利用这一特点,自令官开始,每人按 顺序说一个绕口令,要求前后衔接紧凑,说绕口令时语言顺利流畅,不能吞吞吐吐,慢声慢语,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不能流利顺畅地把该说的绕口令说出来,即属违例,罚酒一杯。
卫姬饮酒一杯,自任令官,口吐珠玑道:
老爷堂上一面鼓,鼓上一只皮老虎。
皮老虎抓破了鼓,就拿块破皮往上补。
只见过破布补破裤,没见过破布补破鼓。
吐字清晰,语言流畅,音如莺啼,一口气说完,引来一片掌声。
继之是竖貂,第一遍顿了一顿,罚酒一樽。第二遍把裤说成了鼓,罚酒一樽。第三遍把鼓说成了裤,又罚酒一樽。
挨到易牙的时候,故意装着口吃,鼓与裤不分,一连罚了十八樽,险些儿把竖貂肚皮儿笑破。
不知不觉,樵楼上的更鼓响起来了,且一响便是两下,看那坛子里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便都有了几分醉意。
竖貂道:“娘娘,这酒就算了吧?”
卫姬道:“也好。”
竖貂道:“那,奴才可要走了。”
易牙道:“且慢。”一边说一边伸手入怀,摸出一根金条,双手捧给竖貂。
竖貂满面困惑道:“雍兄,您这是……”
易牙道:“孝敬您的,礼不重,这是小人一点心意。”
竖貂摇手说道:“不不,有道是‘无功不受禄’。”
易牙道:“谁说公公无功?公公百忙中抽空与民同乐,这便是功。再说,小人还有一事求您呢!”
“什么事?”
易牙把目转向卫姬,卫姬忙道:“公公有所不知,雍师傅不只菜做得好,文韬武略也甚为了得。主公登基不到三年,百废待举,百业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有劳寺人在适当时候,将雍师傅荐给主公。”
竖貂道:“娘娘此话差矣,您是主公的掌上明珠,想荐一个人还不容易,用得着我?”
卫姬道:“公公的话固然不错,但要看荐一个什么样的人?荐一个老头、女人,或者丑八怪,主公一定不会驳妾的面子。可易牙就不同,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漂亮男人,妾向主公荐他,主公会怎么 想?”
竖貂恍然大悟:“知道了,小人知道了。这个忙小人一定给您帮。只是这礼……”
易牙道:“不就一根金条吗?小意思,事成之后,小人还有大礼相谢呢!收下吧。”
卫姬劝道:“雍师傅送礼,出于诚意,您就收下吧,啊,收下吧。”
竖貂叹道:“既然这样,这礼在下就权且收下,但丑话说到头里,这事如果办成了,雍兄也别太高兴,如果办不成,雍兄也别骂在下。”
易牙道:“哪里话,哪里话,办成办不成,小人都感谢您。”
竖貂将金条贴身儿藏了,方拜谢而去。
第三日,辰时一刻,齐桓公将易牙召到大殿,问之曰:“你善做菜乎?”
易牙把头点得似鸡啄米:“是,是的。”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扒熊掌、烧鹿筋、蜜汁一品果子狸、鸭包翅、蝴蝶海参、扒鲨鱼唇、烧鸡、鸡皮烧鸭掌、焦熘鱼、火腿、煎扒狮子头……”易牙一口气背了一百二十四个菜名。
齐桓公道:“熊掌呀、鹿筋呀,还有果子狸等等,一时三刻办不来。你就给寡人做上一个烧鸡、火腿、焦熘鱼和煎扒狮子头吧。”
易牙陪着小心道:“这些菜,主公打算何时品尝?”
齐桓公道:“中午吧!”
易牙轻轻摇了摇头:“这内中有一道菜,做起来很复杂,怕做不及。”
“那就改到晚上吧。”
易牙谢恩而去。经过三个多时辰的摆弄,到了晚上,把齐桓公所点的四道菜全部上到御案之上。齐桓公先夹了几块烧鸡,果如易牙所言,色泽鲜艳、断筋离骨、皮香肉烂、肥而不腻、清而不淡、五香可 口。连声赞道:“好吃,好吃,哎,你这鸡是怎么做的,这么好吃?”
易牙叩首回道:“启奏主公,小人这鸡用料讲究,制作严格。先用小刀杀鸡,用热水褪毛,掏净内脏,冲洗干净,控净水分,用蜂糖涂抹鸡身,放入香油锅内重炸,待鸡成红黄色捞出。另用一锅,将炸 好的鸡连同五花猪肉、老母鸡汤、甘草、花椒、大茴香、小茴香、肉松、良姜、草果、陈皮、桂子、桂丁、白芷、砂仁、豆蔻、草蔻、肉蔻、香油、盐、酱油、黄酒、糖、大葱等一齐放入锅内,用旺火 将汤烧滚,后改用文火焖煮一至一个半时辰即成。”
齐桓公轻叹一声道:“这么讲究。”又把筷子指向了火腿。
“唉,这火腿可比寡人以前吃的好吃多了,软香可口,油而不腻。哎,这是怎么做的?”
易牙趁机又把火腿的制作方法讲了一遍。
齐桓公吃什么夸什么,把四个菜全夸了一遍,并一一询问了它们的制作方法。这一顿饭,他吃得时间最长,也最开心。自此之后,易牙成了他的专用御厨。一日午,按照齐桓公的要求,他又做了四个菜 ——炝锅鲤鱼、红烧元鱼、桂花兔肉、茉莉花汆仔鸽片,端给齐桓公。
齐桓公用过餐后,突发奇想:“哎,雍爱卿,你做过人肉么?”
易牙摇了摇头道:“没有。”
齐桓公叹道:“寡人尝鸟兽虫鱼之味几遍矣。所不知者,人肉味何如耳。”
说者无意,听者留心,易牙退下之后,就这个问题想了一天一夜。是的,通过竖貂所荐,又通过这几个月的辛勤劳作,我已经得到了齐桓公的信任。信任有什么用?我的目的是做官,是大捞一把,是光 宗耀祖。为做官,竖貂不惜去势①去势:割去生殖器。,弄得不男不女,不就一个孩子么?又不是唯一的一个。且是,我若因此进一步获得了齐桓公的信任,还怕没有官做吗?有了官,还怕讨不来美妾 么?只要有了美妾,还怕没有孩子么?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这么定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掂了一把切菜刀,跑到院子里,半蹲着身子磨了起来。
“嚯嚯嚯——,嚯嚯嚯——”
“嚯嚯嚯——,嚯嚯嚯——”
更深夜静,磨刀声格外刺耳,甚而有些瘆人。娅子有些睡不着了。娅子是易牙的妻子。她爬下床,来到易牙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虎子他爹,深更半夜,你磨刀做什么?”
易牙没有回答,把刀拿起来用拇指试了试刀口,然后又把刀口按在磨刀石上磨起来:
“嚯嚯嚯——,嚯嚯嚯——”
娅子忍不住又向他问道:“哎,你咋不回我的话呢?”
他头也不回道:“啰嗦啥哩,睡吧!”
她如实回道:“我睡不着。”
他道:“睡不着你就站着。”
她果真站在那里,一直等他把刀磨好。
他收起刀,拉娅子坐下。柔声问道:“虎子他妈?你想不想让我发财?”
她道:“想。”
他道:“你想不想让我做官?”
她道:“想。”
他又道:“我不当官你还能不能享来荣华富贵?”
她道:“不能。”
他继续问道:“那我如何才能当上官呢?”
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道:“你应该知道。”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真的不知道。”
他诱导道:“官是怎么来的呀?”
她道:“国君封的。”
他道:“咱不设法讨好国君,他会封咱官吗?”
她道:“不会。”
他道:“你知道竖寺人是怎么讨好国君的吗?”
她道:“我知道。”
他道:“怎么讨好的?”
她道:“自己请求去势。”
说到这里,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问道:“你,你难道也要去势?”
易牙一脸讥讽道:“我才没有他竖貂那么傻呢!去了势,还怎么和你睡觉?还怎么纳妾?”
娅子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你磨刀做什么?”
易牙朝屋子里望了一眼,小声说道:“我想把咱虎子杀了。”
娅子惊叫一声:“你,你为什么……”
他忙用手将她的嘴巴捂住,一脸惊慌道:“叫什么叫,你害怕虎子听不见吗?”
“你,你为什么要杀虎子?”这声音是透过指缝传出来的,且带着哭腔。
他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要讨好国君。”
她反问道:“虎子同国君有仇?”
他道:“无仇。”
她道:“有冤?”
他道:“无冤。”
她道:“虎子既然与国君无仇无冤,何以要杀他讨好国君?”
他道:“实话跟你说,国君想吃人肉。”
她道:“你怎么知道国君想吃人肉?”
他道:“国君亲口对我说的。”他怕娅子不信,又补充一句:“国君亲口对我说,他啥肉都吃过,就是没有吃过人肉。”
娅子道:“天底下那么多人,国君想吃人肉,为什么要偏偏吃咱虎子的?”
他直言不讳道:“因为虎子小,肉嫩;因为他是我儿子,只有杀儿子飨君,才会得到君的信任。何况,我若杀了别人,就犯了王法,一旦犯了王法,这命还保得住吗?”
尽管易牙讲的不无道理,娅子也不答应让他杀掉儿子。哭着说道:“虎子才两岁,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有道是‘虎毒不伤子’。你连个老虎都不如,不行,只要有妾在,这虎子你就杀不成。”
易牙抡圆胳膊,啪啪啪,一连扇了娅子三个耳光,打得她满嘴是血:“反了你了!狗吃屎不是人敬!好好和你商量,你哭天抢地,我傻吗?我不知道虎子是我儿子吗?儿子再重要,有尘根重要吗?竖貂 为当官,把尘根都去掉了,我只不过舍去一个乳毛未褪的儿子。只要我人在,我那尘根在,我那官帽在,还怕没有儿子吗?还怕你不给我生儿子吗?你就是不生,会有人替我生!”
娅子不敢再犟了,但要她就这么将儿子舍去,又于心不甘,嘶声说道:“妾知道您不会缺儿子,但像虎子这样聪明的儿子,怕是不好生了。”
易牙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有道是‘三鹰出一鹞,三虎出一豹’,只要生得多,还愁生不出一个聪明的儿子吗?”
娅子无话可说,回到榻上,紧紧地将儿子搂在怀里,亲了一夜,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易牙从娅子手里夺过虎子,向娅子命令道:“你回娘家躲一天吧。”
娅子迟迟不肯挪脚,易牙将脚猛地一跺,威胁道:“快点,你若不走,老子连你也杀了!”
她不得不走了。
她是一步三回头走的。刚走出大门,屋里传出一声惨叫,她飞也似的转了回来,抱起血泊中的儿子,放声大哭起来。
易牙一脚将娅子踹翻,二次夺过虎子,装在一只麻袋里,背上就走,娅子起身来追,又被他踹翻在地,如此者五。
天本来晴得好好的,突然起了一片乌云。这乌云自东南方升起,越升越高越大,把整个天都快罩住了。
“轰隆隆——”
“咔嚓——”
一声闷雷接着一声闷雷,在头顶滚过。
下雨了,下雨了!
这雨来得既快又猛,比瓢泼还要厉害。顷刻儿院子里便有了积水,漫过了脚脖,易牙端着托盘,趟水来到便殿。
齐桓公正在与几个宫女嬉戏,见易牙托盘而进,问之曰:“什么东西?”
易牙对曰:“蒸肉也。”
齐桓公最喜吃蒸肉,见之大喜:“放下,快放下。”
易牙道:“不,臣托着让您吃。”一边说一边跪了下去。
齐桓公夹了一块蒸肉,细细地嚼了起来:“好吃,好吃。”顷刻儿将蒸肉吃了一半,方才想起几个宫女,举筷劝道:“这蒸肉嫩如乳羊,却甘美过之。诸位都来尝一尝吧。”
众宫女依次上前,各自夹了一筷,凡吃过的,没有不说好的。
余之剩肉,全被齐桓公独吞了,他一边擦嘴,一边问道:“此何肉,而美至此?”
易牙对曰:“此人肉也。”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有两个宫女大口呕吐起来。齐桓公将手一摆,二宫女当即止呕,一脸痛苦之状。
桓公沉着脸问:“此肉何处得之?”
易牙对曰:“臣之子也。”
桓公大惊曰:“怎么,你把你的儿子杀了?”
易牙道:“正是。”
桓公道:“你为什么要杀儿子?”
易牙道:“臣闻‘忠君者不有其家’。君未尝人味,臣故杀子以适君之口。”
桓公叹曰:“卿真忠臣耶,哎,寡人听说,你熟读兵书,又善射御,是不是真的?”
易牙一脸谦恭道:“熟读兵书,臣不敢说,但太公兵法,臣至少读了八遍。”
桓公突然说道:“‘行其道,道可致也;从其门,门可入也;立其礼,礼可成也;争其强,强可胜也。全胜不斗,大兵无创,与鬼神通,微哉,微哉!……’此语出自何处?”
易牙道:“出自姜太公《六韬武韬发启》。”
桓公道:“武王问太公曰:‘何以知敌垒之虚实,自来自去?’太公怎么答?”
易牙思忖良久,吞吞吐吐背道:“太公曰,将必上知天道,下知地理,中知人事。登高下望,以观敌之变动。望其垒,即知其虚实,望其士卒,则知其去来。”
桓公又道:“武王问太公曰:‘吾欲未战先知敌人之强弱,预见胜负之征,为之奈何?’”
易牙道:“太公曰……”,他急得头上冒汗,也没有背出个太公怎么曰。
桓公笑遣道:“你先退下,待天放晴后,寡人将要考校你的武艺。”
那天说晴便晴,到了翌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齐桓公亲自来到演武厅里,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易牙说道:“你是善弄枪还是善耍拳?”
易牙道:“小臣善舞枪。”
桓公差人送给易牙一杆长枪,易牙倒也舞得很像样子。桓公满面喜色道:“你不是还善射箭吗?弓箭伺候。”
老实说,易牙的箭技不怎么样,射个十箭,能中六七箭就不错了。今日里似有神助,射了十箭,箭箭中的。桓公满面春风道:“果然神箭,寡人封你为将军。”
易牙强压欢喜,跪地谢恩。自此,桓公身边又多了一名小人,他与竖貂里外用事,阴忌管仲。此事,列国尽知,只瞒着桓公一人。
既然列国尽知,蔡昕岂能不知?但她不认识易牙,对易牙的到来也没多想。
卫姬可不同蔡昕,见易牙进来,不无嗔怪地说道:“哟,你到底来了,奴家还以为你把奴家给忘了呢?”
易牙嬉皮笑脸道:“小人谁都敢忘,能敢忘了娘娘。”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蔡昕问道:“这位是……”
卫姬道:“这位是宋国的蔡娘娘。”
易牙故作惊讶道:“久仰,久仰!人都说蔡娘娘天姿国色,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末将拜见蔡娘娘。”
蔡昕忙起身还礼道:“谢将军。”
卫姬三番两次给易牙看坐,易牙不坐,反盯着蔡昕问道:“听说贵国发生了叛乱,宋闵公也给杀了?”
一句话说到了蔡昕痛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使劲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易牙道:“贵国既然有人作乱,娘娘就该留在国内平乱才是,怎么跑到敝国来了?”
蔡昕哽咽着说道:“奴家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那叛平得了吗?”
易牙道:“既然平不了,娘娘只好认命也就是了!”
卫姬抢先答道:“她不想认命。”
易牙把眼盯着卫姬道:“那她想干什么?”
卫姬道:“她想向咱借兵,一来复国,二来为闵公报仇。”
易牙道:“这兵怕是不大好借。”
卫姬道:“为什么?”
易牙道:“主公自长勺之败,深悔用兵,乃委国与管仲,日与妇人为乐,前不久,许君进献一女,面如三月桃花,主公爱之,七日未朝,岂能借兵于宋?”
“这……”卫姬移目于蔡昕,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蔡昕道:“对于贵国国事,小奴不敢妄加评说,但小奴听到的与雍将军所言,大相径庭。”
易牙面带不悦道:“娘娘听到了什么?”
蔡昕道:“小奴听说,长勺之战,贵国的元气并未大伤,贵国国君在仲父的谋划下,改革弊政、发展生产、爱民恤民、兵民合一、销山为钱、煮海为盐、国富民强、兵精马壮,正是做一番大事业的时候 ,岂能对宋国之事袖手不管?”
易牙讥笑道:“娘娘对敝国的事知道的还不少呢?”
蔡昕道:“那是自然,如果奴家对贵国一无所知,奴家就不会向贵国借兵了。”
易牙还要再说什么,被卫姬摇手止住:“雍将军不必再言,奴家已答应蔡娘娘,要带她去见主公。”
“你……嗨!”易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娘娘,末将想和您借一步说话。”
卫姬道了一声好,当先走入内室,易牙亦跟了进去。
卫姬道:“你为什么反对借兵?”
易牙自怀中摸出一封用帛写成的密书,双手捧给卫姬,卫姬展而读之:
び航军勋鉴:
横观列国,拜将者数以千计,将军之智之勇之识兵书,无人可匹。愚兄这辈子没有服过人,唯有将军耳。兄闻将军膝下有一女,年已八岁,聪明贤淑。愚兄有一子,名唤南宫牛,十八岁矣,虽位列将军 ,尚未婚配。愚兄斗胆向贤弟求婚,特奉白璧一双,金妆匣一副,做为定礼,望贤弟勿辞为盼。
另,敝国闵公驾崩,新君已立,万民甚为拥戴。唯闵公之遗孀蔡昕,贪恋权势,欲要其子为君。然其子不满周岁,乳臭未干,何以为君?蔡氏一意孤行,欲要借贵国之力,颠覆宋君,此祸国之举也。恳 请将军勿以其言为惑,设法阻其借兵之事。贵国虽有管仲主政,但贵君所亲者将军耳,由将军出面阻止,想不难矣。事若成,不唯宋国之福,亦愚兄之福也。愚兄当奉黄金千斤(此黄金,非铜也)以为 谢。
拜托了。
下国将军南宫长万顿首百拜
卫姬一口气将信读完,似羡似讥道:“将军真行,将军这一下可要发大财了。”
易牙知她生出误会,忙解释道:“小人哪有那么大的胃口,敢把千斤黄金独个儿吞下。”
卫姬道:“这是送给你的,你不独吞,难道还要把它上交仓储不成?”
易牙道:“小人还没那么傻。”
卫姬道:“你打算怎么办?”
易牙指了指自己鼻子,又指了指卫姬道:“咱俩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啊!”卫姬惊叫道:“你分给奴家一半呀?怕是你有些舍不得哟!”
易牙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一边吻一边说道:“伸手摸住肋巴骨,咱俩谁跟谁呀,我还能舍不得!”
卫姬不无担心道:“可奴家已经答应了她呀?”
易牙道:“您答应,主公并没答应。”
卫姬道:“可奴家已经答应明晨带她去见主公。”
易牙道:“你不会找个托词,就说主公狩猎去了。”
卫姬说:“一天两天好推托,三天四天呢?”
易牙道:“干脆这样吧,您就说主公狩猎归来,染上了风寒,月儿四十好不了,叫她上别国借兵去吧。”
卫姬道:“她要是还不走呢?”
易牙将手一劈,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果如卫姬所料,她说齐桓公狩猎去了,蔡昕道,狩就狩吧,大不了等他两天。她说齐桓公病了,蔡昕说,风寒又不是什么大病,发一发汗就好了,我就等吧。
她一连等了十天,大有不见不走之意。
起先,卫姬还装模作样,陪她吃饭,陪她闲嗑牙,十天过后,再也不肯照面,急得她到处找。
翠翠有些不忍。
翠翠是卫姬的宫女,是从卫国带来的。翠翠的父亲是执戟郎,为一件小事冒犯了国君的宠妃,国君要把他推出斩首,多亏蔡大夫,也就是蔡昕的父亲讲情,才免遭一死。
翠翠记着蔡昕,蔡昕不记得翠翠。翠翠要报这个恩,待更深夜静之后,潜入蔡昕居室,悄声说道:“蔡娘娘,你快走吧,再不走恐要大祸临头了。”
蔡昕惊问道:“你是谁?你这话从何说起?”
翠翠便将自己的身世,南宫长万的来信以及卫姬与易牙的阴谋细细讲了一遍。
蔡昕越听越是心惊,有心逃去,天已灰黑,恐城门落锁,更恐卫姬派人追赶,难啊!止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翠翠劝道:“娘娘别哭,奴婢有一计,可使您转祸为福。”
蔡昕忙将哭声煞住:“贤妹能使奴家转祸为福,此恩如同再造,请受奴家一拜。”
翠翠忙制止道:“娘娘不必如此。娘娘再要多礼,奴婢就不讲了。”
蔡昕忙道:“好,奴家不拜了,你讲吧。”
翠翠道:“俺家主公自长勺大挫之后,深悔用兵,此乃事实。乃委国仲父,日与妇人饮酒为乐,此也是事实。有以国事来告者,俺家主公总是曰:‘何不告仲父!’竖貂、易牙见主公如此重用仲父,心 甚忌之,合词向主公进曰:‘吾闻,君出令,臣奉令,今君一则仲父,二则仲父,齐国疑于无君矣!’俺家主公笑曰:‘寡人于仲父,犹身之有股肱也,有股肱方成其身,有仲父方成其君,尔等小人何 知?’二人大惭而退。”
蔡昕忍不住赞道:“您家主公,真明君也。”
翠翠道:“娘娘不想借兵便罢,想借兵,求卫姬何如求仲父。”
蔡昕叹道:“奴家也知仲父是一贤者,怎奈,奴家与他素不相识,怎好求他?”
翠翠道:“娘娘来时,带国书了没有?”
蔡昕道:“闵公死于逆贼之手,何来国书?”
翠翠略微想了一想道:“奴婢倒是认识一个人,可以帮您引见一下。”
蔡昕迫不及待地问道:“谁?”
翠翠未曾开言脸先红:“说了也不怕您笑话,他是奴婢的一个相好,叫柏克刚,在仲父府上任阍者①阍者:看门人。,您若是想见仲父,尽管找他,就说奴婢让找的,他一定会设法让您见到仲父。”
蔡昕谢过了翠翠,潜出内宫,找到了柏克刚。那克刚见事情重大,当即向管仲做了禀报。是时,鲍叔牙亦在管仲府上,二人正在下棋,二人一道接见了蔡昕。当蔡昕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讲了一遍之 后,把个鲍叔牙气得须发皆张,切齿骂道:“这对狗男女,为了几个臭钱,竟敢这等胡为,我这就见主公去!”
管仲劝道:“贤弟不可鲁莽,卫姬、易牙固然可恶,一为主公宠妃,一为主公宠臣,您如果把这事捅给主公,主公是杀他俩还是不杀?不杀,无以对国法;杀之,痛失一个佞臣,一个尤物,何以为乐? 有道是‘主乐臣乐,主忧臣忧,主辱臣死’,咱作臣子的,不能光想自己,得多想一想主公。况且,当务之急,乃是救宋,未曾出征,先斩将军,于军不利!”
鲍叔牙长叹一声说道:“我听你的。”
管仲道:“既然你听我的,这棋就不要下了,你我二人夤夜进宫,说动主公,发兵救宋,免得夜长梦多。”
鲍叔牙道了一声好字,跟着管仲一同来见齐桓公,齐桓公正欲就寝,闻听二卿到了,趿着鞋迎了出来:“二卿夤夜进宫,必有大事,快说,出了什么事?”
管仲当先回道:“宋国发生了叛乱,宋闵公为南宫长万所杀。”
齐桓公道:“可立有新君?”
管仲道:“已立新君。”
齐桓公道:“这就难办了。”
鲍叔牙抢先说道:“不难办。”
齐桓公道:“为什么?”
鲍叔牙道:“新君乃闵公从弟公子游,此人容貌丑陋,性格残暴,为了一句戏言,杀二十二人,国人恨之入骨。”
管仲插言道:“闵公有一嫡弟,叫公子御说,智而贤,国人敬之,今已逃奔亳地,遣使向我求救。主公不欲称霸天下倒也罢了,若欲称霸天下,宋不可不救!”
齐桓公道:“寡人承仲父之教,更张国政。今国中兵精粮足,百姓皆知礼义,正是称霸的大好时机,但不知救宋得发多少兵马?何人为帅?何人为将?”
管仲道:“两万人马足矣,至于帅么,可由鲍叔牙来挂。将么,臣荐两人,一为王子成父,一为易牙。”
齐桓公道:“好,就依仲父之见。”说毕,把面转向鲍叔牙:“那就有劳鲍爱卿了!”
鲍叔牙受命之后,一边调拨粮草,整理器械,一边遣谍人去宋国打探消息。
也不过十几日时间,那谍人去而复归,报道:“公子御说复国,南宫长万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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