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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熔旧翻新,境界迥然

  批判地继承我国古代的优秀的文化遗产,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取其民主性的精华,通过“推陈出新”,达到“古为今用”,这是毛泽东一贯的主张。其中关键是“推陈出新”,不能“推陈出新”,就谈不到“古为今用”。毛泽东的诗词,之所以从内容到形式,从思想到艺术给人以全新的感觉,令人耳目一新、振奋不己,成为诗词艺术中的一朵奇葩,正反映出他在熔铸旧文化,推陈出新方面的高深造诣。其表现形式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完整引用前人诗句。如《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句,即引自唐朝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携盘独出月荒凉,渭城已远波声小。”是说汉武帝时所造手托承露盘承接露水的金铜仙人在汉宫多年,现在被魏明帝迁出汉宫,金人辞别旧居,潸然泪下。一种凄凉感慨之情溢于言表。毛泽东在诗中虽然全句引用“天若有情天亦老”,却意在用自然界变化发展规律与人类社会变化发展规律对比,说明世间万物都在发展变化,不变化不发展是不可能的。引用的目的是用“天若有情天亦老”来说明“人间正道是沧桑”这一社会发展规律的。“沧桑”这一典故源于东晋葛洪的《神仙传?王远》,是“沧海桑田”的缩写,指大海变为桑田,桑田变成大海的意思,比喻世事变化很大。这样一来,李贺诗句中的凄清伤感的情绪没有了,而增强了积极的、唯物辩证的哲理性了。

  二、改动前人诗句的个别字词。如《菩萨蛮?大柏地》“雨后复斜阳”一句,就是把温庭箔《菩萨蛮》词中的“雨后却斜阳”的“却”改成“复”而来的。单就“雨后却斜阳”与“雨后复斜阳”词句本身看,意思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温词“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所表达的是一种无聊的闲情逸趣,而且还有些许凄清冷落的伤感。“堆轻絮”、“愁闻”、“零落”,把本来是大好的春光写成了近乎悲秋,再加上“清明雨”与扫墓、哀悼常联系在一块,使仅存的一点“逸趣”又顿减了许多。而毛泽东的这首《菩萨蛮?大柏地》:“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写的是大自然的明丽美好的风光,表达的情调积极乐观。首句,五彩缤纷;次句,轻盈飒爽;第三句,对比鲜明;末句,凝重苍劲。或重写色彩,或重写动态,或重在对比。真是一步一景,绘形绘色。与温词相比,情调大异;虽一字之差,境界迥然。

  又如《七律·答友人》“我欲因之梦寥廓”一句,是由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中“我欲因之梦吴越”改易而来的。但“寥廓”与“吴越”,境界大小已自不同,再联系下句看,“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与“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所梦境界更其悬殊。“寥廓”较“吴越”广阔得多,“芙蓉国”比“镜湖”更是相去甚远。如果再从全诗的意境看,更是大相径庭。一是写个人的超脱,一是写革命光辉灿烂的远景,虽然都是写梦境,但所梦内容的思想意义和艺术美感却是大不相同的。

  再如《念奴娇·昆仑》“飞起玉龙三百万”一句,是从张元《雪》诗“战罢玉龙三百万”改易而来的。张元的“战罢玉龙三百万”写的是飞雪,以动写动;而毛泽东的“飞起玉龙三百万”写的是雪山,以动写静。如果再联系下句看,“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玉龙战罢,结果是鳞甲纷飞,而且是“败鳞”、是“残甲”,形象不美,心境也不妙,颇煞风景。而毛泽东的“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则描绘出了一幅群山飞舞,漫天皆白的奇丽景象,其寒威之猛烈,气魄之雄浑,岂是“败鳞残甲”能相提并论的。

  三、颠倒前人诗句的语序。如《浪淘沙?北戴河》“萧瑟秋风今又是”一句中的“萧瑟秋风”,就是曹操的“秋风萧瑟”颠倒语序而形成的。用“今又是”说明季节是相同的,用“东临碣石”点出地点也是北戴河,但一个“换了人间”却使词句词意突兀奇崛,境界全新。“魏武挥鞭”时的“碣石”,由于“越千年”,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又如《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一唱雄鸡天下白”一句,便是李贺《致酒行》中“雄鸡一声天下自”化用而来。其中“一唱雄鸡”和“雄鸡一声”在语序上作了颠倒,个别字也作了更动,但从词句的内在含义却大不相同了。李贺诗“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幻想个人一旦飞黄腾达,便从幽寒苦闷的境遇中大放光明。毛泽东化用此句,却反映了中国人民从“长夜难明赤县天”的岁月中获得翻身解放,从黑暗的旧社会转向光明,一反李贺个人得失沉浮的感情思虑,而转为对祖国和人民胜利的赞颂。

  四、将前人诗句加以压缩或变化。如《水调歌头?游泳》“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就是把李白的“云雨巫山在断肠”,杜甫的“云雨荒台岂梦思”,李商隐的“神女生涯原是梦”等前人诗句压缩变化摘取而来的。巧用神话中巫山、神女、云雨的传说,借巫山云雨表达长江上游的雨水,把巫山神女作为兴云作雨、掌握长江上游水势的神仙,使巫山神女的故事与中国人民的生产、生活和长江水利建设相联系,从而一洗几千年来轻薄文人给这一神话故事涂抹的低级下流的黄色色调,而利用其联想丰富的优点,赋予了全词以清新可喜、优美动人的姿容和与人民群众息息相关的生活气息。

  又如《菩萨蛮?黄鹤楼》“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两句,是从崔颢《黄鹤楼》诗中“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两句变化而来。但崔颢诗兴起的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乡愁,而毛泽东在词中表达的却是“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面对烟波江上的滔滔流水,暗自立下了决心继续革命的盟誓。

  再如《水调歌头?游泳》词的开头两句“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是化用三国时的民谣“宁饮建业水,不食武昌鱼”。但民谣反映的是一种“安土重迁”的封建乡土观念和保守思想,而毛泽东稍加改动,既反映了他以四海为家的阔大胸怀和风尘仆仆巡视各地的兴奋而又轻松愉快的心情,又表现了我们祖国处处都有美好的风物的状况。

  再如《七律·到韶山》“别梦依稀咒逝川”一句,是从唐朝张泌的“别梦依依到谢家”一句改造成的。从字句看,都是写的梦,但张泌抒发的是没落伤感的情调。其实,何止张泌,古人诗词里写“梦”往往表现消极的情调,如“人间如梦”,“世事一番春梦”,“浮生若梦”等一大半都是个人哀伤。而毛泽东在“别梦依稀”后面加上“咒逝川”三字,却表达了对已经一去不复返的黑暗岁月及其制造者是多么痛恨,而对“故园”和“故园”的人民,又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咒逝川”三个字,使毛泽东在写“梦”上与古人所表达的情调截然相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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