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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史诗人生

  在当今的有利形势下,纳尔逊·曼德拉的整个人生已经成了传奇,成了一部叙事史诗。他的人生经历已经融入南非的整个历史中,从殖民时期到种族隔离时期,最后再到民主时代,他无处不在。如果没有曼德拉个人的长期努力,就很难想象这个民族通往自由的漫漫路途能够走到何时。但是,真正赋予曼德拉的人生以“史诗”称号的是他27年的监狱生涯。他已经成为全世界追求公正的象征,同时也是全球最著名的囚犯,一位在1990年获释后即刻走向世界舞台的人。

曼德拉第一年在罗本岛监狱的时候,生活条件和伙食都很差,工作也很辛苦,夏天酷热无比,而冬天又异常寒冷,监狱看守也很野蛮。亲人的探访每6个月才有一次,而且每个囚犯每半年只能邮寄一封信。身体上的折磨固然很残忍,但是心理上的痛苦更严重。监狱当局气量极小,又极冷酷无情。他们在探监室内安装了玻璃,对犯人的监视无处不在,令人发指。甚至连所有写给爱人的,内容极其私密的信件都要经过第三方——监狱检查员的核查。

在曼德拉适应周围环境的岁月里,监狱当局(监狱政治犯们不懈地努力,反抗监狱体制中的有关原则性规定,当局迫于压力)也在适应他们。1982年转入波尔斯摩尔监狱后,尤其是在1985年与种族隔离政府开始会谈之后,曼德拉所获得的特权越来越多,影响当局的能力也越来越强。1988年12月转入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Victor Verster Prison)之后,他自己占据了一间宽敞的平房,而且可以随意跟人聊天谈话。不时的,政府也会带他出去,或参加高层会议,或只是旅游。他已经准备接任南非总统了。

 

第七章

草昧之人

“我和扎米在一次聚会上看到过你,但是你很快就离开了。几天后,我离开了扎米和孩子们,现在成了一名老百姓,命运起起落落。”

选自1969年4月8日曼德拉写给阿明娜·卡查利亚的信,见本书第119页。

* * *

1.选自1985年7月8日曼德拉写给阿奇·古梅德的信[77]

最后,我推荐你读一下发表在《JHB[约翰内斯堡]日报》上的一封信,信中记述的是被维多利亚女王定为叛国罪的9名罪犯。在全世界的抗议下,女王最后流放了这几个人。很多年之后,这9个人中,有一位成为澳大利亚总理,一位成为美国陆军准将,一位成为澳大利亚司法部长,另外一位继任澳大利亚司法部长,一位成为加拿大农业部长,一位成为美国陆军准将,一位被任命为美国蒙大拿州总督,一位成了纽约市杰出的政治家,还有一位成为纽芬兰省总督。

2.选自1969年4月8日曼德拉写给阿明娜·卡查利亚的信,信中讲述了叛国案审判结束后一天内他的经历[78]

我和扎米在一次聚会上看到过你,但是你很快就离开了。几天后,我离开了扎米和孩子们,现在成了一名老百姓,命运起起落落。离开她们的决定是很难作出的。我明白我离开后,她们要经历很多磨难、痛苦,遭受很多羞辱。有一段时间,一想起她们,我就感到很焦虑,但是我没有怀疑过扎米的勇气和果断。很多时候,我甚至怕收到她的来信,每次看到她落魄憔悴的样子,我就能清楚地意识到,过去8年的动荡生活对她的健康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3.选自曼德拉在狱中撰写的未出版的自传手稿,描述了他第一次被押解到罗本岛的经历[79]

1963年5月底的一个晚上,他们命令我收拾行李出发。在接待处,还有另外三名政治犯在等着……当时比勒陀利亚地方指挥官奥康上校(Col.Aucamp)告诉我,我们要被转移到罗本岛。我讨厌从一个监狱转到另外一个监狱,太麻烦,而且很多时候会遭到侮辱性的待遇,会有很多限制,有的时候甚至会被他们用手铐铐上。而且在转移的路上,每停车一次,都要穿着让人感觉羞耻的囚衣面对狱警和民众。不过,想想要去的是罗本岛,我还是感到很兴奋。因为从童年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岛了。人们总叫它埃斯奇蒂尼(esiqithini,意思是“在岛上”)。马卡纳(Makana)也叫恩克塞莱(Nxele),他在第四次科萨战争中担任科萨军队的指挥官,后来被政府流放到罗本岛,他试图游回南非内陆,中途溺水而亡[80]。从那之后,罗本岛在科萨人中就变得尽人皆知。他的死对科萨人民是一个沉痛的打击,人们把他溺水的经历编成了一个成语,即“乌库扎·库卡·恩克塞莱”(Ukuza kuka Nxele),意思是“希望渺茫”。第一个被流放到罗本岛的黑人英雄不是马卡纳,而是奥特舒梅奥,白人历史学家称他为“斯特兰特卢珀人哈里”(Harry the Strandloper)。1658年底,在科伊科伊人和荷兰人之间爆发了一场战争,奥特舒梅奥就是在这次战争中被(荷兰殖民地管理人、开普敦发现者,于1652年登上好望角的)[杨·]范·里贝克([Jan] Van Riebeeck)流放到罗本岛上。其实应该说,奥特舒梅奥是迄今为止第一个从罗本岛成功逃脱的囚犯。尝试多次越狱之后,他最终划着一条破旧的小船成功逃离,虽然这条船称得上千疮百孔,根本不适合航海。在他之后的不同时期,有很多爱国人士和自由战士被囚禁在罗本岛上。众多英雄,如在1834年的第五次科萨战争中担任总指挥的[酋长]马乔马[81]、1873年经特殊法庭审判判定犯有叛国罪的赫鲁比族(Hlubi)酋长朗加利巴勒(Langalibalele)和自爪哇岛流放到罗本岛上的政治犯阿卜杜勒·拉赫曼·曼图拉酋长等,都成为了这个岛的历史的一部分[82]。葡萄牙殖民主义者把无数非洲爱国者关押在费尔南多波岛(Island of Fernando Po),这个岛从此在葡萄牙历史上也变得极其特殊;英国政府把印度爱国者关押在安达曼群岛上;法国人则把本·贝拉流放到[艾克斯]岛([Aix] Island)上[83]。而南非的统治者们则选择了罗本岛作为政治犯流放地,罗本岛从此也就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它曾经是麻风病人隔离区,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成为海军作战要塞,保卫着开普敦港口。这座岛从远处看只是露出海面的一小块石灰岩,成年累月经受冰冷的本吉拉海流的冲刷。岛上荒凉阴冷,寒风凛冽。它的历史就是南非人民的被奴役史,但它现在是我的新家。

4.选自曼德拉在狱中撰写的未出版的自传手稿,描述了他被押送回比勒陀利亚的经历

我一直都没搞清楚为什么刚从比勒陀利亚转到罗本岛,两周后就又被押送回来,但是我知道狱方向新闻界发表了一个声明,他们称我在罗本岛上时,入狱前加入PAC[泛非主义者大会]的囚犯企图谋害我,为了我的安全,才把我转回来了。他们可真是公然在说谎,因为在罗本岛上与我接触的PAC成员只有我的侄子和他的朋友,而且他的这些朋友跟我的关系也不错。后来我与PAC的很多成员见面谈过之后,就更加坚信这是政府当局在捏造事实——或许只是为了掩盖他们自己的某些事由,也或许是为了离间监狱内外的PAC和ANC[非洲人国民大会]组织。但是,这次转移与之后的瑞佛尼亚审判肯定没有关系,因为政府是在1963年7月11日出动逮捕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的,那个时候离我从罗本岛转移回来已经近一个月了。

5.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监狱看守

卡特拉达:你说“全部看守无一例外,都是白人,他们讲的话是南非荷兰语”,其实不太确切。

曼德拉:对,是不太确切。

卡特拉达:还有南方人呢。

曼德拉:是啊。

卡特拉达:有曼氏人,也有看守会说英语。

曼德拉:是啊,大多数都会。

卡特拉达:大多数是南非白人,还有一位总说“bass”的[84]。

曼德拉:[笑声]你还记得那个南方人?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挺着大肚子的那位?

卡特拉达:是啊,南方人。

曼德拉:他说什么了?

卡特拉达:[安德鲁·] 姆兰格尼锤锤他的肚子,说[85]……

曼德拉:天哪!

卡特拉达:你不记得吗?就是姆兰格尼。

曼德拉:记得啊。

卡特拉达:[笑声]是啊。

曼德拉:但是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你知道吗?他这个人其实不错,能言善辩。我现在记不得他跟我说什么了,但是他认为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这个说法很有智慧,而且一针见血。

卡特拉达:是啊。不,不,有些事情正在记录之中。

曼德拉:我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了。

卡特拉达:我也记不起来了,啊,“他们也要求我们叫他们‘bass’,但是我们没有叫过。”

曼德拉:是的。

6.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在罗本岛上戴太阳镜的事情

卡特拉达:说起在采石场戴太阳镜的事情,你说过就算他们允许,我们也得自己去买[86]。

曼德拉:是啊。

卡特拉达:他们不给我们提供。

曼德拉:是啊,就是,不过他们其实是给我们提供了,只不过是很廉价的,还记得吗,那种太阳镜……

卡特拉达:那种太阳镜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7.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在采石场里的工作情况

卡特拉达:在说起采石场的午饭时,你说我们是坐在地上吃的。其实不是,还记得那儿有些砖块吗?我们放了几块木头在那儿。

曼德拉:啊,我记起来了。

卡特拉达:然后我们坐在上面。

曼德拉:是的,没错。

卡特拉达:所以说,我们并没有坐在地上。

曼德拉:对,对。

卡特拉达:然后是[《漫漫自由路》一书草稿]第49页,你说你的眼睛有点儿问题,是跟……石灰石有关,是真的吗?

曼德拉:啊,没有,那是一位专家说的……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阿莫利斯(Amoils)是……一位顶级的眼科专家,他为[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治过眼睛。

卡特拉达:哦。

曼德拉:哈佛大学还颁过奖给他。他很仔细地检查了我的眼睛,然后说,我的眼睛里有穿孔,主要是因为那个采石场,是石灰采石场。他也为史蒂夫[·奇韦特]治过眼病[87]。他认为史蒂夫的眼睛跟我一样。

卡特拉达:真是这样的吗?

曼德拉:是的,他说,就是当时所处的那个环境所造成的,每天都要看着沙子之类的那些刺眼的东西。

卡特拉达:哦……得把这一点加到书里。

曼德拉:是的,应该。

卡特拉达: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曼德拉:他也这么说。

卡特拉达:我们可要借题发挥一下。

曼德拉:好的。

卡特拉达:那些医生把这件事给故意忽视了。

曼德拉:是啊,就是……

8.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罗本岛上的普通法罪犯

卡特拉达:你说起被带到岛上的罪犯,他们也来教育我们怎么干活儿?

曼德拉:不应该说他们是罪犯。

卡特拉达:是的,我知道。我们说“非”,意思就是“普通法”。

曼德拉:普通法罪犯……

卡特拉达:来到采石场的普通法罪犯是来教我们干活儿的,你还记得吗,那个很胖的人?

曼德拉:我想想,啊,想起来了。

卡特拉达:还有一位,不时地过来给我们理发的那个泰哈(Tigha)。

曼德拉:哦,我记得。

卡特拉达:其实他们中有一些是来监视我们的。

曼德拉:[大笑] 很显然,是的。

卡特拉达:也是过来教我们怎么干活儿的。

曼德拉:是的,不错。

卡特拉达:他们用凿子铲子演示给我们看,好让我们干活儿再卖力点儿。

9.曼德拉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银行抢劫犯

卡特拉达:[《漫漫自由路》一书草稿] 第51页中写道:“比方说,我们中间还有一名银行抢劫犯,他的名字叫‘我的宝贝乔’(Joe My Baby)。”

曼德拉:是啊,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外号,他的姓是西拉巴尼(Sihlabane),他确实是银行抢劫犯,不过我们不应该那么说他。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因为他很负责任。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他是我们中间最棒的小伙子之一。

卡特拉达:他很不错。

曼德拉:确实很不错。

卡特拉达:波皮斯(Poppies)和他,记得吗?

曼德拉:啊?对,是的。

卡特拉达:波皮斯和他。

曼德拉:是的,是的。

卡特拉达:他们自己决定,一位负责政治犯,为政治犯们服务,私运东西入狱供政治犯们使用。波皮斯负责给受到“三餐”刑罚的普通犯人送食物或其他东西[88]。

曼德拉:啊,是啊。

卡特拉达:他们曾经私运过食物。

曼德拉:是的,不错。

卡特拉达:主要是给那些受了惩罚的犯人吃。

曼德拉:嗯。

卡特拉达:但是他们两个人都很不错。

曼德拉:确实都是非常不错的人。

卡特拉达:波皮斯是个专业技术很高的偷车贼。

曼德拉:我也认为如此。

卡特拉达:他曾经通过走后门搞到食物然后卖给印度人。[两人大笑]他还给他们起了名字,那个印度人叫什么,我都知道。

曼德拉:是吗?

卡特拉达:波皮斯曾经为他们提供过杂物。

曼德拉:哎,这家伙真不错。他死了,真可惜。

卡特拉达:死了?

曼德拉:是的,被枪毙的。

卡特拉达:你是说波皮斯?

曼德拉:是的。

卡特拉达:哦。

曼德拉:是啊,他出狱不久,他们就把他枪毙了。

卡特拉达:哦,原来如此。

曼德拉:在梅朵兰兹。

卡特拉达:哎,他可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

曼德拉:是啊,非常聪明。

卡特拉达:而且口才还很好。

曼德拉:嗯。

10.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在监狱里唱歌的事情

施腾格尔:监狱里禁止唱歌吗?

曼德拉:是禁止的。刚开始,是禁止唱歌的。在监狱的所有地方,尤其是干活儿的地方,都不允许囚犯们唱歌……他们把我们带到采石场,让我们挖石灰。我们用的是凿子,所以干起活儿来很费力。石灰藏在石头内层,你得先把这层石灰找到……然后,敲开这层石头,才能挖出来石灰……他们让我们做这样的苦力活儿,就是想告诉我们,看看,监狱里多艰苦,坐牢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不是郊外野餐,以后一定不要再来了。他们试图从精神上压垮我们。所以,干活儿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唱自由歌,唱歌的同时还会伴着歌声跳跳舞,这样每个人都很受鼓舞,干活儿的时候也斗志昂扬。监狱当局意识到了……这些家伙,看看,太有斗志了,精神状态也太好了。因此,他们就规定“干活儿的时候禁止唱歌”,这样在干活儿的时候我们就会感到艰苦了……当然了,在他们的纪律法则里,有禁止唱歌这条规定, [然后]他们强制实施……我们就服从了,不过回到囚室后,尤其是在圣诞节前夕和新年前夜,我们会组织演唱会,大唱特唱。他们最后也就习惯了。

11.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1966年9月6日南非总理H·F·维沃尔德遇刺事件[89]

任何人的死亡——被暗杀——都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我们更希望一个团体能够用别的方法,而不是暗杀这种方式来反对总理所实施的政策,因为暗杀始终会留下伤疤,甚至对于下一代来说都难以愈合。如今在南非,当南非白人和英国人讲话的时候,1899~1902年的布尔战争仍然能够激起他们的怒火,这就是历史留给我们的伤疤……如今的内阁成员全部是从南非白人中选出的,当然也有一两个英国人,但是整个内阁被南非白人所占据,因为他们不会……用和平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维沃尔德应该算是一位不太敏感的南非总理……但是他还是认为非洲人是畜生,甚至有些时候连畜生都不如。但是,在他被暗杀后,我们也没什么好开心的。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监狱当局针对他的被暗杀对我们采取了报复行动,就好像我们必须为这起暗杀负责似的。他们把看守范·伦斯堡(Van Rensburg)调到了这里……他应该算得上是最粗俗的看守了。在生活上,很不讲卫生。比如说,我们在采石场干活儿的时候……他就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他想小便的时候,就直接就地解决,他不会想着走远点儿,躲开我们,去一个稍微隐蔽些的地方。他就直接在他站着的地方解决了。我们对他的这种行为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因为有一次,他就在我们吃饭的桌子旁边站着,然后他想小便了,就直接在他站着的地方解决了。虽然他没有尿在桌子上……但是就尿在了桌腿旁边……我们提出了强烈的抗议……他不讲卫生,而且还很迟钝。在我们早上上工之前,他们就决定好了,今天该谁受处罚了,而他们一旦定下来是谁,那么不管白天这个人多么卖力地在工地干活儿,这一天结束的时候,他肯定会被罚。

12.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在罗本岛上被捏造的罪名[90]

施腾格尔:你们没有请律师吗?

曼德拉:请了……对于所有的指控,我们都请了律师……但是,最后还是被定罪了……被隔离,不能吃饭……只能喝点儿米汤。有时候,惩罚的时间很长,我们都没有饭吃,我现在不确定时间是不是两天。然后,可以休息一下,吃点儿东西,第二天接着被禁食,等到第五天,才能有东西吃。

施腾格尔:你怎么应付饥饿感?

曼德拉:相对来说,这个容易一些。第一天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饥饿,第二天……就习惯了。第三天的时候,除了感觉精力不如以前外,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就是……去习惯一些事情。人的身体有很强大的适应能力,尤其是在你……能够调整自己的思维,调整你整体的精神状况去适应身体状况的情况下。如果确定自己是对的,就要向当局证明你有能力去维护自己的权利,去反击,这个时候就不会感觉到饥饿了。

13.选自曼德拉1969年4月22日写给司法部长的信

我的同事要求我给您写信,请求您释放我们,而且在您考虑这件事情的过程中,请给予我们政治犯的待遇。首先我们需要说明,我们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是在获取您的同情,而是在为实现政治信仰而坐牢的所有的囚犯争取应得的权利……在被定罪入狱之前,我们都是著名的政治组织的成员,这些组织反抗政治压迫和种族迫害,为南非所有非洲人民、有色人种和印度人争取他们应得的全部权利。我们一直在反抗所有形式的白人专政,更具体地说是种族隔离发展的政策,并致力于建立一个没有种族压迫的民主南非,在这样的民主国家里,所有的非洲人,不分种族或信仰,都会在平等的基础上,和平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因为参加了政治活动,我们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地被定了罪,被判了刑。我们是为了赢得民族自决权才进行斗争的,这些政治活动正是斗争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整个文明世界都已经承认,这样的政治活动是人类不能被剥夺的权利之一。也正是因为人们都希望抵制种族主义政策和不公正的法律,这些政治活动才得以组织起来。那些种族主义政策和不公正的法律完全违背了人权原则和人的根本自由,而它们正是建立民主政府的基础。

过去,南非政府曾将犯过同样性质罪行的人定为政治犯,但是他们其中有一些人在刑期结束前就获释了。在这方面,我想请您回顾一下1914年叛国罪审判中的克里斯蒂安·德·韦特(Christiaan De Wet)将军、JCG·肯普(JCG Kemp)和其他人,他们都被指控犯有严重的叛国罪。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所犯下的罪行比我们严重得多。12 000名反叛者拿起武器参加了战斗,伤亡人数至少有322人。他们占领了城镇,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政府的设施,私人财产受损总额达到了50万兰特。这些暴行却是那些完全拥有政治权利的合法政党的成员犯下的,他们可以在报纸上公开发表自己的言论,可以为实现自己信奉的事业自由地在这个国家游历,为自己的思想争取支持。所以,他们犯下的这些暴行,并没有正当的理由。奥兰治自由邦(Orange Free State)反叛军的领导者德·韦特,最后竟然只被判了6年监禁,外加4 000兰特的罚款。肯普则被判7年监禁,罚款2 000兰特。其余的犯人量刑也都很轻。

尽管他们的罪行深重,但是在给他们定罪并处以刑罚之后还不到6个月,政府居然就释放了德·韦特,之后不到一年时间内释放了所有罪犯。这件事情就发生在50多年前,与如今的政府相比,当时的政府在处理政治犯的过程中,没有那么的强硬和不妥协。54年过去后,如今的政府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对付黑人政治家,而这些政治家与酿成1914年暴乱的那些人相比,似乎有更充足的理由实现自己的事业。如今的政府固执地藐视我们的理想,压制我们的政治组织,并且苛刻地限制著名活动家和行业从业人员的人身自由。

无数无辜民众被捕入狱,他们的家庭生活也就变得极为困难,而且国家的市场也受到了干扰。最后,还出现了南非历史上史无前例的恐怖统治,而且所有通过宪法的努力都失败了。在这样的形势下,诉诸暴力是自由战士们不得不选择的方法,他们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被定罪的结果。任何有原则且诚实的民众都会这么做。收起我们斗争的羽翼就意味着向一个代表少数人利益的政府妥协,也就意味着我们对自己事业的背叛。世界历史尤其是南非的历史告诉我们,在一定程度上,诉诸武力或许还是合法的。

释放了这些反叛者不久,博塔-史末资政府(Botha Smuts Government)承认了这起事件的重要性。我们坚信,我们的案子和这起叛国案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希望您能给予我们同等的特权。上文已经提到过了,这起叛国案造成至少322人伤亡。而我希望您注意以下我说的这个事实,在进行破坏活动之前,我们向民众发出了特别警告,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人员伤亡。在瑞佛尼亚审判中,这个事实已获得了法官和控方的同意。

信的后面有一张附表,请您看一下这张表,然后与德·韦特的案子比较一下。如果以那个案子为标准,您就必须释放我们所有人。在这张表上列出的23位囚犯中,有8位被判终身监禁,10位需要服刑10年到20年,其他5位则需要服刑2年到10年……避免灾难的唯一途径是放弃你们那些具有刺激性的行动,推行健全开明的政策,而不是把这些无辜的民众关押起来。在这个国家,会不会发生不幸的冲突和流血杀戮完全取决于政府。对我们理想的持续性压制和高压政治统治只能刺激民众采取更加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冲突过后,这个国家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您和我都预测不到。目前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释放我们,然后大家坐在一起,召开一次圆桌会议,商讨出友善的解决方案。

我们主要是请求您释放我们,而且在您考虑这件事情的过程中,要给予我们政治犯应有的权利。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请您为我们提供更好的伙食、更合适的衣服、床和床垫、报纸、收音机、放映机,并允许我们更直接和更好地与国内外的家人和朋友联系。给予我们政治犯应有的待遇,意思是指我们可以阅读所有未经禁止的材料,可以写书出版。我们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工作或决定自己想要学习的职业知识……在如今这种形势下,政府没有把监狱当成一个帮助犯人改过自新的机构,没有为我们在获释之后能够勤勤恳恳努力、过上受人尊敬的生活、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作出任何准备。而是把监狱当做一个惩罚报复的机构,极力地惩罚和迫害我们,使我们获释后再也没有力量和勇气去追求梦想。这就是我们抗议种族隔离暴政所受到的惩罚,也是在监狱里受到非人虐待的原因——在过去的5年里,我们手握凿子和铲子不停地干活儿,得到的待遇是极差的伙食和与外界的隔绝,而且不能阅读最基本的文化书籍和报刊。同时这也是政治犯得不到特权的原因之一,但是其他罪犯,包括杀人犯、强奸犯和诈骗犯却能得到这样的特权……总之,这些年在罗本岛上所经历的苦难,我们都一一记录在案。我们中的每一个人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经历了非白人囚犯所经历的艰辛。造成这些艰难困苦的原因有时是因为监狱当局对现存问题的漠视,有时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要迫害我们。但是慢慢的,这种形势得到了缓解,我们期待着更美好的日子的来临。在这里附加说明一下,我们希望,当您在考虑我们的申请时,请您一定牢记,那些激励我们的思想,那些使我们的行动具体化、指引我们行动的所谓罪名,最终将是解决我们国家问题的唯一途径,同时也是与人类社会的文明概念相符合的。

14.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单独拘禁[91]

被单独拘禁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千万不能尝试。他们把我与其他犯人隔离起来,但是并没有不让我吃东西。不过,我确实是见不到其他任何犯人,只能见到一个看守;就连饭菜都是让看守端进来的。[轻笑] 上午和下午可以出去30分钟,我出去的时候,其他犯人都在自己的囚室里。

15.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监狱里的马桶系统

曼德拉:是的,每个人都有一个马桶,每间囚室都配有一个……在比较大的囚室里有下水道排污设备,单间囚室里就没有了。所以,单间囚室里都配有马桶,以供晚上使用。

施腾格尔:曾经有人说,他刚到罗本岛上的时候非常挑剔,不想去倒自己的马桶,最后是你帮他倒的?我忘记是谁了。

曼德拉:不是的,我……那个人是一个小伙子,也是我们的同志,他加入了民族之矛,也接受过训练;他要去……开普敦……他们总是走得很早,有的时候早上5点左右就走了……5点后牢门才打开,让我们出去倒我们的厕所[马桶]。他就请他对面的家伙帮忙,然后他就去了开普敦。而他对面的这个家伙是我的邻居,所以,我就提醒他:“某某某请你帮他倒马桶呢。”他就说:“我可不想去倒。我不会去倒的,谁会为另外一个人倒厕所。”所以,我就帮那个人倒了,这件事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每天我都去倒自己的厕所[轻笑],给另外一个人倒也没什么问题啊。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也就是帮一位被自己的朋友辜负了的朋友。

16.选自曼德拉1987年2月25日写给弗丽达·马修斯的一封信[92]

探访囚犯的重要性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在全世界每个国家的监狱里,每天的例行程序就是最高的法律,每天的生活目标和前一天是一样的:同样的环境、同样的面孔、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味道,永远高耸的墙壁,永远都觉得监狱外面的世界无法企及,却是那样的精彩。如果有挚爱的人,朋友甚至陌生人来访,都会觉得是难以忘记的事情,这时候令人苦闷的单调就会被打破,外面的整个世界也就被他们带进了监狱。

17.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探监

施腾格尔:探监时间一般有多长?

曼德拉:刚开始的时候是30分钟,也就是说,等待6个月后,我才能跟朋友或家人说上30分钟的话。后来延长到1个小时,但是前30分钟是你的权利,后30分钟就是优待了。如果他们不愿意给你这30分钟,就可以直接拒绝给你。有一次,他们给了我1个小时——他们总是会提前告诉你“某某某来看你了”——但是,那次,他们只告诉我说“有人来看你了”,然后我问:“这次是谁?”他们答道:“我们也不知道。”我就说:“那就问问指挥官。”我希望能问问指挥官,然后指挥官过来了,我问:“有人来看我,我问看守是谁,他们说不知道。”他就说:“那我去问问,看看你的探访者是谁。”他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他们把我带到了探监室,我还是不知道谁要来。然后,突然就看到了法蒂玛·米尔教授。我这次才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因为法蒂玛·米尔教授也被他们列入了黑名单,所以他们不愿意提前告诉我。但是,他们必须让她来探访我,和我会面。我以为这次会面时间[将会]是1个小时。但是,30分钟过后,他们说:“探访时间到!”我问他们:“你们说的是1个小时啊。”他们当中有人就说:“不,你只有权获得30分钟的探访时间。剩下的30分钟可以酌情处理,需要由我们来决定。探访结束。”他们真的是很不讲理,很突然。这就是刚开始时候的情况,但是……这1个小时,他们再也没有延长过,就那么持续了下去。后来他们把我转到了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这种情况才停止。在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里,我的身份游离在囚犯和自由人之间[93]。他们把我关押在一间小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小屋也不上锁,午夜之前我都可以待在外面。外面是看守,他负责我的饮食。关于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

18.选自曼德拉在狱中撰写的未出版的自传手稿

在任何国家,凡是能担任国家总理的人必定是很有能力的,他们在性格上都很强势,在公众面前也表现得很正直。(d)甚至在考虑制定幕后策略、策划幕后活动、筹集竞选资金和获取有影响力的人物或机构的支持方面,也做得极为周到。按照白人的保守政治政策,我坚信B·J·福斯特总理当之无愧可获得最高荣誉[94]。(e)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参加了所谓的背叛活动,最终被逮捕。从他的这些经历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可以为了自己的坚定信仰而与当局斗争的斗士,在他们中间他属于少数派,但是他的经历似乎是为了替那些多数派受惩罚。(f)如果在民主南非,人们都享有公民权,品格比他好的,见解比他独到的人比比皆是,他不会那么显眼。但是,在完全由白人组成的政府机构里,他就显得相当重要和相当突出了。

19.曼德拉在1969年4月2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一封信

终于看到全家福了!——“真是杰作啊!”贾托和他的姐妹们看起来还不错,还能看到妈妈,我真的很开心[95]。你小小的照片更是掀起了我心里的波澜。“Ayingo Nobandla lo!”“这不是她的妹妹吗?”“马迪巴已经在监狱中待了很久了[96],还没见过妻子的妹妹呢。”这些感叹从四面八方传来,包围了我。

曼德拉在1969年4月2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一封信,见本书第133页和第135页。

看着这些相片,我的心情很复杂。你看起来很忧郁,有些心不在焉,就像生病了似的,但是依然跟往常一样可爱。仔细地看着你那张大些的照片,照片里的你跟我所知道的你一模一样,在经过风风雨雨的10年婚姻生活之后,你那倾国倾城的美丽和惊人的魅力一如当年。你寄过来这些照片,是不是想向我传达什么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特殊含义。放心,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只想说,所有这些照片在我心中激起了无限的柔情,击碎了周围的阴霾,让我更加思念你,更加想念我们甜蜜温馨的家。

这些日子,我的思绪天马行空,想了很多;我想到了在汉斯大街上,我的一位朋友不管不顾一个未婚妻对未婚夫的严肃誓言,跳进了一辆蓝色货车里,之后飞快地撞向街区尽头的奥兹莫比尔轿车,誓言却依然甜蜜而令人安心。想起她晚上在总理府的“学习”技巧,想起新朋友们开办拳击馆后,她依然能够接待老朋友,还让他们玩得很开心。在看你的照片的时候,所有的这一切在我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77]阿奇·古梅德(Archibald Gumede,1914~1988),律师、反种族隔离活动家。非洲人国民大会成员。民主统一战线(UDF)创始人和主席。

[78]阿明娜·卡查利亚(Amina Cachalia),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79]曼德拉在罗本岛上被囚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1963年,时间是两周,当时政府以煽动罢工和非法离境罪判处他5年监禁。

[80]曼德拉这里所指的实际上是1818~1819年的第五次科萨战争。

[81]曼德拉这里所指的实际上是1834~1836年的第六次科萨战争。

[82]阿卜杜勒·拉赫曼·曼图拉酋长(Sheikh Abdul Rahman Mantura),穆斯林传教士,18世纪被囚于罗本岛。

[83]艾哈迈德·本·贝拉(Ahmed Ben Bella,1918~),1963~1965年担任阿尔及利亚总统。

[84]种族隔离制度下,南非黑人常常叫白人“bass”,在南非白人中这个单词是“boss”(“老板”之意)。

[85]安德鲁·莫克特·姆兰格尼(Andrew Mokete Mlangeni),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86]在罗本岛上,囚犯们被监狱当局逼迫在石灰采石场上工作,因为白色石头上反射的刺眼的阳光,包括曼德拉在内的很多囚犯的眼睛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

[87]史蒂夫·武克莱·奇韦特(Steve Vukhile Tshwete),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88]“三餐”是监狱的一种刑罚。囚犯与其他犯人隔离,一天没有饭吃。

[89]享德里克·弗伦施·维沃尔德博士(Dr Hendrik Frensch Verwoerd),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90]政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捏造一些罪名惩罚囚犯。

[91]曼德拉所说的是在1962年等待审判期间,在比勒陀利亚地方监狱的一段单独拘禁。

[92]弗丽达·马修斯(婚前姓:博克韦)[Frieda Matthews(née Bokwe)],撒加利亚·克奥迪雷兰(Z·K)·马修斯[Zachariah Keodirelang(Z K)Matthews]教授的妻子。关于撒加利亚·克奥迪雷兰(Z·K)·马修斯教授,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93]1988年曼德拉被转至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94]巴萨泽·约翰内斯(B·J)·福斯特[Balthazar Johannes(B J)Vorster],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95]马克贾托(贾托)·曼德拉[Makgatho(Kgatho)Mandela],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96]马迪巴(Madiba)是曼德拉的族名。

 

第八章

挂毯

“去年9月9日是我最后一次与母亲见面。探访结束后,她要坐船回内陆,看着她往船上走去,我突然间有种感觉,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选自曼德拉1968年10月14日写给K· D·马坦齐马的信,见本书第139页。

* * *

1.选自曼德拉1968年10月14日写给K· D·马坦齐马的信,记述的是曼德拉的母亲的逝世[97]

去年9月9日是我最后一次与母亲见面。探访结束后,她要坐船回内陆,看着她往船上走去,我突然间有种感觉,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她来监狱看我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很兴奋;听到她逝世的消息,我简直懵了,立刻就有一种孤独和空虚充斥在心间。最后还是监狱里的朋友们的问候和关心才让我重新恢复力量。我慢慢摆脱了悲痛,提起了精神。关于母亲葬礼的报道又让我鼓足了勇气。我听说为了表示对母亲的敬仰,所有亲戚和朋友都参加了葬礼,葬礼上人很多,这个消息让我感到很满足。而最让我欣慰的是你也参加了,你最后一次向我的母亲表达了敬意。

2.选自曼德拉1969年5月4日写给P· K·马迪基泽拉的信[98]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不能参加母亲的葬礼。相反,我一直陶醉在一个美好的希望里,梦想着在她年迈时我能够在她身边照顾她,在她逝去的最后那一刻守着她。扎米和我一直想接她来到约翰内斯堡跟我们一同生活,那样就能离巴拉瓜纳医院近一些,她也能够定期得到适当的医疗监护,而且搬到里夫(Reef)后,扎米还可以在各方面好好照顾她。1966年3月6日母亲过来看我的时候,我跟她讨论了这件事情,她没有同意;1967年9月9日那天,我又跟她商量了这件事情。但是她在乡村里生活了一辈子,已经离不开那里的土地,那里的大山,那里的人们,还有那里的简单惬意的生活。她在约翰内斯堡住了几年,感觉还是离不开家乡和埋葬着家族先人的土地。尽管我很理解她的想法,也能顾及她的感受,但还是希望能够说服她来[约翰内斯堡]。

曼德拉在狱中所写的一本信件式日志的第一页。

3.选自曼德拉1969年6月23日写给女儿泽尼和津齐的信,当时泽尼10岁,津齐9岁

你们亲爱的妈妈又一次被捕了,现在爸爸和妈妈都在监狱里。一想起妈妈不知道在哪个囚室里待着,离家又那么远,没准儿还只是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东西可以读,爸爸就感到万分痛苦[99]。一天24个小时,她都在思念着她的小宝贝们。但是,或许得等上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你们才能见面。在以后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你们就得像孤儿一样生活了,没有自己的家,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再也得不到妈妈的关爱、关怀和保护了。以后在你们过生日和圣诞节的时候,就不会再有派对,也没有礼物或新衣服、新鞋子和玩具了。以后妈妈也不能帮你们洗热水澡,不能在你们洗澡后帮你们做好吃的东西,更不能陪你们一起吃了;她也不能帮你们铺软软的床铺,盖暖和的毯子,铺干干净净的被单和枕套了。她也不能找朋友带你们去看电影,听音乐会,看戏剧了。睡觉前也不能为你们讲故事了,你们有看不懂的书,有不懂的问题,她都不能帮你们了。在你们成长的过程中,会有很多问题,妈妈都不能帮你们了。或许以后爸爸和妈妈再也没有机会跟你们一起住在西奥兰多8115号的房子里,这座房子在我们一家人的心里,是全世界最亲切的地方。

这不是妈妈第一次被捕,1958年10月的时候,爸爸妈妈刚结婚才4个月,妈妈就被抓到监狱去了,被抓的还有其他2 000名阿姨,她们是在约翰内斯堡抗议通行证法时被捕的,那次妈妈在监狱待了两个星期。去年,她只在监狱里待了4天,但是现在她又回去了,这次我也不能告诉你们她要离开你们多久。我只希望你们能记住,你们的妈妈很勇敢,很果断,她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国家的人民。她舍弃了快乐安逸的生活,选择了充满艰辛和痛苦的生活道路,因为她是那么爱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你们长大后,要好好想想妈妈经历过的这些困难,想想她所固执地坚持着的信仰,你们那时就会明白她在追求真理和正义的事业中所作出的贡献,就会意识到她牺牲了多少个人利益和幸福……妈妈一直过着充满痛苦的生活。她没有固定的薪水,却还得养家。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她还想着给你们买吃的,买衣服,帮你们交学费,交房租,还得定时给爸爸送钱。1961年4月的时候,爸爸就离开了家,那个时候泽妮才2岁,津齐才3个月。1962年1月初,爸爸先是游历了非洲,后来又在英国伦敦访问了10天,7月底才回到南非。到家的时候,看到妈妈,爸爸真的震惊了。爸爸离开时,妈妈的身体还很好,皮肤还很有光泽。但是等到回来才发现,她突然间瘦了很多,那个时候看起来都像她自己的影子了。爸爸立刻就意识到,我的离开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压力。爸爸希望抽出时间跟她聊聊我的旅行,我访问过的国家和遇到的人们。但是,8月5日,爸爸就被捕了,这个梦也就破灭了。1958年妈妈入狱的时候,我每天都去看她,给她带饭和水果……她告诉爸爸[在1962年曼德拉被逮捕期间,温妮来看他],尽管她很有可能被捕入狱,这是每一位为自由而战的政治家所要面临的情况。但是她不会离开南非,她要坚持和自己的人民待在一起。你们看到了吗,我们有一位多么勇敢的妈妈啊。

选自曼德拉1969年6月23日写给女儿泽尼和津齐的信,见第141页和第143页。

4.选自曼德拉在1969年7月16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特殊信件”,记述的是儿子桑比的死[100]

今天下午,监狱的指挥官从律师门德尔·莱文(Mendel Levin)那儿收到了一封电报,上面写着:

“请告诉纳尔逊·曼德拉,他的儿子桑贝基勒13日在开普敦的一起车祸中不幸丧生。”

我真的是很难相信,以后再也见不到桑比了。今年2月23日他就24岁了。1962年7月底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见过他。他那时才17岁,是个很健壮的小伙子,我从来都没把他和死亡联系在一起。那天他穿着我的裤子,有点肥也有点长。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是很能说明问题的,他有很多衣服啊,尤其是礼服,完全没有理由穿我的衣服。他这个行为背后隐藏的感情太明显,我深深地被触动了。在那之后的好几天里,我一直很焦虑,感觉到了心理压力,我意识到我的离开给孩子们造成的影响。我想起1956年12月的一件事情,当时我还是约翰内斯堡监狱的候审罪犯。贾托当时6岁,还住在东奥兰多。他清楚我在监狱里,但是他还是去了西奥兰多,然后告诉妈妈说他想我。那天晚上,他就睡在我的床上。

选自曼德拉1969年7月16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记述的是儿子桑比的死。

还是回到和桑比的那次见面。后来,在去寄宿学校的途中,他跑来和我道别。回来的时候,他很热情地问候我,还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握了很久。之后,我们就坐下开始聊天。有时,会谈到他的学习,他就会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东西,在他这个年纪,他已经开始对莎士比亚的《尤里乌斯·恺撒》感兴趣了,我感到很欣慰。

他之前在马塔泰勒(Matatiele)的学校学习,之后转校到沃德豪斯(Wodehouse),在这期间我们一直都给对方写信,从没间断过。

1960年12月,我开车跑了很远去见他。那次见面,我还是把他当做小孩子,而且主要从他的角度去了解他的行为和想法。但是,在1962年7月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已经不能把他当做小孩子了,他对生活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看法,似乎突然间由我的儿子变成了我的朋友。告别的时候,因为没法送他到公交车站,更没法送他到火车站,我感到很难受。作为一名囚犯,这就是我当时的处境,我必须放弃作为父母的责任。我的儿子,应该是我的朋友,离开家之后只能独自照顾自己,而我只能偶尔偷偷地见他一面。我知道,你已经给他买了衣服,也给了他生活费,但是我还是把我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把所有的铜币和银币找出来塞给他,这些也就是一个可怜的逃亡者能给得起的了。

有一天,那是瑞佛尼亚审判庭审时,他坐在我的后面。我不断地回头看他,朝他点头,还给了他最灿烂的笑容。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我们会被判处死刑,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了这种忧虑。每次我点头的时候,他也朝我点头,但是他从来没有笑过,一次也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次会是最后一次见他。那是5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很想你,好像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想念过你。在这样一个充满痛苦、不幸和失败的日子里,回忆这些会让我感觉好受一些。作家P·J·舒曼(P.J.Schoeman)讲过一位非洲首领的故事,这位首领带着自己的黑人勇士们浩浩荡荡地去打猎。在追赶猎物的过程中,首领的儿子惨被一头母狮咬死,而首领自己也身负重伤。然后,随行人员用烧红的矛贴在他的伤口上,防止细菌感染。在整个过程中,这位受伤的首领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后来,舒曼问他当时的感受,他说能够看得到的伤口固然让人痛苦,但是那个看不见的伤口才让人更加难以忍受。我现在总算明白他所说的这句话的真正意思了。

5.选自曼德拉在1969年7月16日写给伊芙琳·曼德拉的信,记述的是桑比的离世。

今天下午,监狱指挥官递给我一份电报,电报上说桑比在7月13日遭遇车祸身亡。这份电报是约翰内斯堡的律师门德尔·莱文发过来的。

在此,替我向贾托和梅基[101]表达我最诚挚的问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而且这种打击不是一般的沉痛。桑比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之前你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我完全能够感受到你对他的爱,你那么用心地教育他,希望他在这个复杂的现代工业社会好好地生活。我也知道,贾托和梅基都很喜欢他,也很尊敬他,他们在开普敦的日子,还有他们一起度过的假期如今都历历在目。

1967年10月,梅基写信告诉我,桑比帮你买了很多你们需要的东西。后来,母亲也很详细地跟我说了她来岛上看我的时候,桑比是如何热情招待她的。自5年前到今年3月,诺班德拉(Nobandla)来信告诉了我很多有趣的事情,表达了他对这个家庭的依赖和热爱,以及他对亲戚们的喜欢。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5年前的瑞佛尼亚审判中。这几年,我一直期待着他的来信,这些信件是我了解他最新消息的主要渠道。

他的离去对我的打击是沉重的。至少有60个月我都没有见过他,而更让我心痛的是,我不仅没有参加他的婚礼,在他遭遇车祸后也没能参加他的葬礼。1967年,我给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提醒他应该抓紧做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以我看来都是他非常感兴趣的。我盼望着能够再次跟他通信,能够在我回去之后与他和他的家人见面。现在,所有的这些期望都彻彻底底地破灭了。在24岁这样的青春年华,他走了,我们从此再也不能见面。但是,毕竟他还有那么多朋友参加了他的葬礼,我们应该感到欣慰。他对父母尽到了一个儿子应尽的责任,留下了美丽的妻子莫洛卡扎娜(Molokazana)和两个可爱的小宝贝[102],她们三个会让天下所有父母都感到欣慰的。

再次真诚地向你、贾托和梅基表示我的哀悼,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渡过这次难关。

6.选自曼德拉1969年7月22日写给罗本岛监狱指挥官的一封信

1969年7月13日,我24岁的长子马迪巴·桑贝基勒因车祸受重伤在开普敦逝世。

我希望能够参加他的葬礼,最后一次去缅怀他,所有的费用由我自己承担。目前我还不清楚葬礼会在哪里举行,但是我想应该会在开普敦、约翰内斯堡或乌姆塔塔这三个城市中的一个。如果您能同意我即刻启程前往,不管您是否会派人押送我,我都会非常高兴。如果在您收到我的申请时,我的儿子已经下葬了,那么就请您允许我到他的墓前为他“垒石头”,这是一项传统的仪式,是专门为那些没有赶上葬礼的人设置的。

我热切地盼望着,与上次相比,您这一次能够人道一些,答应我的请求。10个月前,也就是在1968年的9月份,我写了一封类似的申请书,那次是我的母亲去世,我请求参加她的葬礼。上次如果您批准了我的请求,对于您来说,将是一件非常慷慨的举动,而您也会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这样的人道主义行为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一位失去母亲的囚犯所受到的打击和痛苦,同时也给了我到亲人墓边哀悼的机会。另外,我想再说一句,我已经有5年多没有见到我的儿子了,你应该明白我希望参加他的葬礼的心情是多么的迫切。

最后,我想提醒您一下,在我之前,政府已经批准过类似这样的申请。

7.选自曼德拉1969年9月29日写给诺勒萨霍·艾琳·姆夸伊的信[103]。

10个月前,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写过同样的申请书。虽然不管怎么说,我的申请都是合情合理的,监狱当局还是无情地拒绝了我。尽管希望渺茫,这次我还是期待当局能够体谅一下这么短时间内连续失去两位亲人的一名囚犯的心情,给我一个机会去参加桑比的葬礼,这可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但是,我的申请书竟然就那么简单地被忽视掉,甚至连最起码的礼貌性的回复都没有。之后,我要求看一看报纸上关于这次车祸事件的报道,竟然也被拒绝。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桑比去世时候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我不仅仅被剥夺了和长子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骄傲,同时关于他的这次事件的所有信息我也是一无所知。

8.选自曼德拉1969年8月3日写给艾琳·布特莱齐的信[104]

7月18日(我的生日)那天收到曼戈苏图[·布特莱齐]代表您全家的唁电,我很感动。请您转告他我对他的感激之情[105]。对于我来说,1968年和1969年是充满艰辛和痛苦的两年。10个月前,我母亲去世。5月12日,我的妻子因为触犯《恐怖主义者条例》(Terrorist Act)[原文如此]被无限期拘留,留下几个可怜的孩子。他们虽然有父母,可是事实上都已经成了孤儿。如今,我的长子也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不管死者的死因是什么,年龄有多大,死亡都是很可怕的灾难。普通的疾病往往是逐渐发展的,因此,病情要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我们心里至少提前能够预知。在病情发展到最终阶段时,我们所受到的打击至少不会那么沉重。但是当一个人知道一个生龙活虎的、正值青春年少的人被死神宣判了死刑,他肯定会感到全身瘫软无力。这正是7月16日听到儿子的死讯时我的感受。当时,我从头到脚都在发抖,过了好久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按理说,对桑比的死,我应该有更充足的准备,因为在他之前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40年代的时候,我失去了我的宝贝女儿[106],她当时才刚出生9个月。我们那个时候已经把她送到医院里了,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状况一直很稳定,但是后来病情突然恶化,当天夜里就离开了我们。在她最后拼命挣扎,奢望留住她软弱身躯里残存的最后一丝生命的关键时刻,我在她的身边。在这之前,我一直都不确定是否能够看到她的这一痛苦场面。之后的好多天,她临死前的情景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反复出现,直到现在,想起那一幕我都会感觉到很痛苦;我以为这次经历过后,再经历相同场面的时候,我就不会再感受到这么大的悲痛。9月26日(我妻子的生日),我收到了母亲的死讯。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去年的9月份。那时,她已经76岁高龄了,她自己一个人从乌姆塔塔来到罗本岛来看望我。见到她当时的样子,我就感觉很痛苦,她瘦了很多,尽管表现得很开心,也像往常一样优雅迷人,但是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劳累,而且面带病容。探访结束后,我去送她,看着她走向那只能送她回内陆的船,我突然间感觉或许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但是几个月过去之后,她来探访我的情景也慢慢淡去,后来她给我写了一封信,告诉我她身体很健康,我感到很开心,于是也就慢慢地忘记了那次探访时她的病容。因此,9月26日听到她逝去的消息时,我又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之后的几天我是怎么在自己的牢房里度过的,我都不愿意去回忆。但是,与40年代末我的小女儿的离世和去年9月份母亲的逝世相比,7月16日我受到的打击要严重得多。下午2点半的时候我收到了他的死讯,突然间就感觉心跳停止,过去51年内在我血管里流淌的温暖的血液也突然间凝成了冰块。我无法思考,无力说话,全身似乎没有一点力气。后来,我慢慢踱回了牢房,双肩感到异常沉重,而牢房似乎是一个受到打击的人最后的藏身之处了。和往常一样,监狱里的这些善良的朋友们帮助了我,他们尽他们最大的努力帮我恢复了精神。

9.选自曼德拉1969年11月19日写给诺勒萨霍·艾琳·姆夸伊的信

我一直盼望着参加桑比的葬礼,好去见他最后一面,就像我母亲去世时我的急切心情。虽然我从来没有奢望监狱当局能够批准,但是当我最后意识到去他的墓边看他一眼都不可能的时候,我的心还是疼痛之极。作为父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样的时刻的啊。提起普通囚犯所遭受的痛苦,大多数人会想到那长长的似乎永远也服不完的刑期、那些必须做的苦力活儿、粗糙无味的饭菜、必须面临的冷酷乏味的无聊生活和生活中那些可怕的挫折——人不断地在转着圈,今天的终点和昨天的起点一模一样。经历早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生命和我们的灵魂,我们中的一些人甚至经历了比上述这些更折磨人的痛苦。

10.选自曼德拉1969年7月28日写给儿子马克贾托的信

贾托,爸爸不喜欢给谁讲大道理,包括我自己的孩子。爸爸更习惯在一个完全平等的基础上和大家讨论事情,而且这个时候爸爸的意见仅供参考,别人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只要他自己愿意,他是完全自由的。现在桑比已经离开了我们,你就要担负起比原来更重要的责任,这一点爸爸必须跟你说清楚,要不然就是作为父亲的失职。现在,你是家里的长子,你就有责任努力维系这个家庭的团结和睦,要为自己的妹妹们做一个好榜样,要成为爸爸妈妈和亲戚们的骄傲。你必须更加努力地学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被困难和挫折吓倒,就是在最黑暗的岁月里也不要放弃战斗。记住,我们生活在一个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目前人类已经取得了最伟大的科学成就,登上了月球。这是一件轰动全球的大事,将极大地丰富人类在宇宙方面的知识,甚至可能改变或修正许多科学领域的最基本的设想。作为年轻的一代,你们必须培养自己的能力,作好一切准备,从而能够轻松把握太空科技的发展所带来的深远影响。这个时代竞争激烈残酷,谁能够拥有最好的教育,能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取得最高的任职资格,谁就能够获得最丰厚的回报。如今,只有那些受过教育的人才能解决引起人类社会动荡的问题,而那些对这个问题所涉及的领域一窍不通的人则寸步难行,因为他们不具备成功完成服务祖国和人民的任务所必需的工具和装备。生活要有秩序有规律;要抵制住那些对普通男孩子们的诱惑;每年都要努力地学习,而且学习还要有系统性。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最终你就能够获得让世人艳羡的奖励,你自己也能感觉到很幸福很开心。同时还可以激励妹妹们,让她们以亲爱的哥哥为榜样,从你那里获取丰富的科学知识、大量的经验,学习你的勤奋和成就。另外,这个社会也比较偏爱勤奋工作的、遵守纪律的成功人士,如果你能够认真培养这方面的品质,就能够在周围朋友中脱颖而出。

11.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性

施腾格尔:我读过你写给夫人的信……内容可真是激情满满,但是有的时候也能看出来你在试图控制自己,这可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矛盾组合体。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曼德拉:确实如此,但是这件事情很难解释得清楚,我是给自己的妻子写信……我进监狱时,我们才刚结婚4年,她很年轻,不谙世事;还得抚养两个孩子,又经常受到警察的骚扰甚至迫害,实在是没有办法好好养育孩子们。

施腾格尔:所以在给她的信里,你才充满激情?

曼德拉:当然,你也明白,每天我都在想着她,想鼓励她,想知道有没有人能够帮助她。

施腾格尔:嗯。你的这些感受我在信中看得很清楚。那么,你的妻子……你被判了终身监禁,会离开她很多很多年。她在外面有自己的生活,或许会和别的男人交往……想起这个,你肯定会不太好受;或许,她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会和他们约会,用那些男人暂时替代你。这个问题你怎么解决呢?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曼德拉: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我不能去想这个问题。你肯定还记得,我入狱前有两年时间在从事地下工作。要转入地下是我自己作的决定……也就是说……你说的那些问题对我来说,算不上本质问题。作为一个普通人,你必须要接受一些人类所面临的问题、事实和现实,人都会有希望放松自己的时候,但是人的好奇心也不能太强。她对我很忠诚;她支持我的事业;还会来监狱探望我,会跟我通信。这些就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施腾格尔:也就是说其他事情你……已经足够了,你不会考虑其他事情了?

曼德拉:嗯,是的。

施腾格尔:因为它们不重要。

曼德拉:对。

施腾格尔:其他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不能改变她与你的关系,或者你与她的关系?

曼德拉:对,不能改变。

施腾格尔:那么,还有另外一个你必须得考虑的事实,在夫妻性生活方面你或许再也没有能力了;你的性能力萎缩了。在监狱里,你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曼德拉:……啊,这个问题嘛,一个人总会习惯一件事情的,其实控制自己也不是太[难];我是说,我读过高中,也在寄宿学校待过,在那儿可能半年都见不到一个女孩,所以自己必须得克制自己。后来我进了监狱,也就接受了再也不可能有机会做那个事情的事实,我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

12.选自曼德拉1969年6月23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

首先,对于那些没有灵魂、没有民族自豪感、没有理想的人们,是永远也感受不到他人对他的羞辱的,而且在他们的生活中也不存在挫折和失败;他们对自己的民族文化不感兴趣,肩负不了什么神圣的使命;在他们中间不可能出现烈士或者民族英雄。一个新的世界是要靠那些一直活跃于斗争的舞台上的人们,那些注定要经历风风雨雨的人们,那些在斗争中身体会受到严重伤害的人们才能创造出来的,而不可能依靠那些远远站在一边观望的人们来创造。只有那些在最黑暗最残酷的日子里也能坚持真理的人们,那些努力了上千次上万次的人们,那些从来不会被侮辱、羞辱甚至失败所打倒的人们才能配得上至高无上的荣誉。自草昧时代开始,人类就崇拜和尊敬勇敢诚实的男人和女人,就像亲爱的你一样——一位来自小乡村的普通女孩,一个出生在土著人村落的男人的妻子。在地图上基本上找不到你出生的村庄,而我出生的地方与农民的村落相比都显得寒酸无比。我对你的爱只能在这张纸上表达了,这张纸上的内容肯定会被很多人读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能表达太多。总有一天,我们会拥有我们的私人空间,那时就可以共同分享你我之间的温柔情愫,在过去的8年里,这些情愫都已经深深地埋藏进了我们的心里。

13.选自曼德拉1970年1月31日写给阿德莱德·坦博的信[107]

扎米不能来看我(虽然是不定期的),而且我也很久没有收到她的信了,不知道孩子们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发觉这段时间太难熬了。但是人的精神和肉体的适应能力是不可估量的,你都不确定在精神上人到底能变得多么坚强,肉体上到底能撑多久;我也意识到,以前那些对我来说不太重要的事情现在突然间变得至关重要,而且很有特殊意义。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时间和希望能像现在一样对我这么重要,这么有意义。在我接连经历了母亲和桑比的离世以及扎米被逮捕之后,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对我这样说道:你的生活从来都不是毛毛细雨,而是倾盆大雨。那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我们收到的那些唁电,那些表示要与我们休戚与共的信息的确鼓舞了我们,正因为这些唁电和信息,我们的精神才能恢复到和往常一样好。

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希望是很强大的武器。在最残酷的岁月里,能支撑着我走下去的是我那久经考验的家庭,我的家人竭尽全力地生活着,战胜了重重困难。在这样一个大家庭里,在每件事情上几乎都存在分歧,但是我们最后总是能够一起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一起像往常一样向前冲。这些为我的精神插上了翅膀,让我飞得更高。

14.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自己的母亲

施腾格尔:她[你的母亲]理解你所作的斗争、你的信仰和你作出的牺牲吗?

曼德拉:她理解。不过,开始的时候,可是一点儿都不理解。因为,有一天,我工作之后回到家里,她在等我,然后她说:“孩子,你还是回特兰斯凯吧,今天有两个白人来我们家了,他们的科萨语说得不错,他们说:‘你的儿子本来是位律师,现在就是在浪费时间。和[沃尔特·]西苏鲁先生这种想制造麻烦的人在一起,这些人连正经的工作都没有。你的儿子应该回特兰斯凯。’”然后她就跟我说:“别这样了,再别这样做了,咱们回来,回特兰斯凯,啊。”当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工作还是没有做到位。后来我没有跟我母亲讲道理,而是先跟大伙讲,我必须从自己的家乡开始。后来我跟她解释我为什么要从政,她明白过来后就说:“你要是不跟其他的孩子一起从政,我就剥夺你的继承权。”但是,让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花费了我很长时间。

15.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离开家乡的感受

曼德拉:当然,萨巴塔国王……现在的国王的父亲。他是我的侄子,把我母亲照顾得很好,而且也是他最后帮我埋葬了母亲,是的……他逝世的时候,我还在狱中,我感到很遗憾。

施腾格尔:本来是你应该支撑起你的家的,但是你在监狱里,不能……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痛苦?

曼德拉:是啊,对,确实是。我确实很不好受。有的时候,我想——审视着自己的灵魂——我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吗?因为不仅仅是我母亲,我的姐妹们的生活也很艰难,虽然两个姐妹已经出嫁,但是她们的生活依然很艰难,而且……我在想,我去努力帮助大众,但是自己的母亲和家庭却在痛苦中挣扎,这件事情我到底做得对不对。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最后我都会告诉自己:“对我来说,这的确是正确的决定。”

施腾格尔:但是,按照社会观念,你对家庭的义务和对国家的义务就发生了冲突,对吧?

曼德拉:是啊,的确如此。

施腾格尔:这也是你感到纠结的地方……?

曼德拉:是的,的确是。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吗?如果是正确的,你的家人就应该跟着你受苦吗?我的母亲辛辛苦苦把我送到学校读书,最后我却被一位族人带走……荣欣塔巴·达林迪耶博首领,他当时是萨巴塔国王的摄政王[108],是他把我养大,对我也很好,就像对他的孩子一样。在他和他妻子的照顾下,我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什么……但是……我的责任是,一旦我可以成为家里的支柱,我就得照顾我的母亲和姐妹们。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我没有做到。

曼德拉1971年3月1日在女儿泽妮·曼德拉12岁生日那天写给她的信。

施腾格尔:因为,从伦理道德上来说,有人会说你最重要的义务是照顾身边的人?

曼德拉:是家庭,嗯。

施腾格尔:所以你感觉很不好受——有点儿难过?

曼德拉:非常难过。非常非常难过。但是,我必须得忍着,因为当我独自安静地坐下来想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会对自己说:“不论如何,我已经作出了决定,而且是正确的决定,因为不仅仅是我的家人在受苦受难,全国成千上万的人都在痛苦的生活中挣扎,我认为自己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16.选自曼德拉1970年6月1日写给泽尼和津齐的信

爸爸最后一次见到你们是在8年前,妈妈突然离开你们也一年了。去年,爸爸给你们写了两封信,一封是6月23日写的,一封是8月3日写的。但是我到现在才知道你们连一封都没收到。

你们未满16岁,不能来探访爸爸,我只能通过写信同你们保持联系,以此获知你们的健康状况、学习情况和学业进度。虽然你们没有收到这些宝贵的信件,但是只要有机会,爸爸仍然会给你们写信。一年多了,一直没有收到你们的来信,不知道你们假期去了哪里?在假期里谁照顾你们?谁负责你们的衣食住行?谁为你们交的学杂费、住宿费?还有,你们在学校里有进步了吗?我真的很担心。

爸爸不停地写信,就是希望哪天幸运之神降临,能够让你们收到这些信。这些信件记录了我的想法和感情,让我感到非常开心和满足。同时,通过它们,你们能够感受到我温暖的爱意和美好的祝福,而那些思念所带给爸爸的剧烈痛楚也就消解了。

17.选自曼德拉1970年8月1日写给斯威士兰的道格拉斯·卢凯尔议员的信[109]

我的信几乎从来都没有被邮寄到目的地,别人写给我的信我也是经常收不到。我希望,那些动不动就查看我的信件、阻断我和家人的联系的“无情的命运主宰们”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能够良心发现,懂得尊重别人,对别人真诚一些,然后把这封信邮寄出去。我知道,一旦您收到我的信,我的麻烦就会解决。

您也知道,跟很多同龄人一样,从本质上说我就是一个乡下人。我出生在小乡村,也在那儿长大,那里视野开阔,景色美丽,空气清新。8年前我被逮捕并被法庭定罪,在那之前我也在城市里生活过20年,但是始终摆脱不了农民的身份,偶尔还会回到家乡住上几个星期,重新体验童年时期的快乐时光。被囚禁期间,我一直思念着家乡广阔的草原和树木,心里翻涌着过去半个世纪经历的所有事情和累积下来的回忆——那块我们放牧、打猎、玩耍的热土,还有那所我有特权进入的传统小学。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40年代初期,回到了里夫,再次被那些具有斗争意识的非洲青年的激进思想深深感染。我还记得那些整天忙着写文章、贴邮票、忙各种各样的杂事(包括为白人女士买洗发水和化妆品)的日子。总理府(Chancellor House)啊[110]!就是在这里,我和OR[奥利弗·坦博]的关系才变得更加亲密,甚至比在大学和[青年]联盟时候的关系都要亲密得多。慢慢的,我们交到了很多新朋友,大家的友谊也结出了累累果实,这些朋友包括曼德艾(Maindy),祖蓓达·帕特尔(Zubeida Patel)和我们的第一位打字员温妮·曼德勒妮(Winnie Mandleni);玛丽安妮,她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那时候太突然了,我们都感觉很不好受;鲁思、梅维斯、戈弗雷;拳击手弗雷迪和看门人兼任清洁工的查理等。查理很正直,大家都很喜欢他,他每天都会去迈迈(MaiMai)市场买东西,一天都没有拉下过[111]。有一段时间,我和OR一直被叛国案缠身,就剩下你一个人在战斗,一个人在应付各种各样的难以解决的困难,维持着我们公司的正常运转[112]。我还想起了那件很奇怪的事情,1960年12月,你来我家看望扎米和我,那时我们住在西奥兰多。你走近我家门口的时候,突然有道闪电划破天际,泽尼就扑倒在地上,然后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当时她才10个月大,后来好几秒钟过后,她才恢复知觉,哇哇大哭起来,我们这才放心下来;那次可真是侥幸,算是死里逃生……精神武器的能量有时很巨大,它对人产生的影响很难说得清楚,除非在具体的情况下或经历了真实的情景后,才能真正解释清楚。在某种程度上说,精神武器可以让囚犯成为自由人,可以把普通人变成国王,甚至把尘土变成金子。坦率地说,达奇(Duggie),这座防范严密的监狱关押的只是我的肉体和肉体里流淌的血液。

在我展望和憧憬未来之时,我依然是自由身,我的思想跟雄鹰一样自由。

而我所有的梦想之锚是人类的集体智慧。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明白社会公平是民众幸福的唯一基础……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的中心是人类所追求的思想、人类刚刚建立的新世界和新一代的年轻人,这一代年轻人反对所有形式的残酷行为,反对所有一切不公平的社会秩序。在不公平的社会秩序下,少数人拥有着经济特权,而多数民众则生活在贫穷、疾病和无知中,甚至会变成阶级社会中的邪恶力量。

18.选自1970年8月1日曼德拉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当时曼德拉被关押在比勒陀利亚中心监狱

过去15个月里,那些令人心力交瘁的挫折所带给我们的痛苦不可能轻易淡去。我想我身体的每一部分,我的肉体、我的血液、我的骨骼和灵魂都已经浸泡在怨恨中,我真的很痛苦,眼睁睁看着你陷在艰难痛苦的困境中,却无能为力。亲爱的,如果我们能够见面,能够站在你身边狠狠地拥抱你,或者哪怕只是透过这无情的、似乎将永远隔离你我的铁丝网看你一眼,那么你日渐恶化的健康和精神将能够得到多大的改善啊!而我心里的这些无法摆脱的焦虑和痛苦也能得到多大的缓解啊!

我们婚姻和家庭的基础,维系你我的纽带遭到了无耻践踏,与之相比,肉体的苦痛实在是微不足道。这是我们生命中最可怕的一段时间,我们的信仰受到了挑战,我们的意志受到了严峻的考验。但是,只要我拥有和你通信的权利,哪怕只是我单方的一种形式,哪怕在最后一刻,我都会坚持不懈地每个月写信给你,监狱记录会证明我的决心。这是我对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挡我履行这项责任。也许有一天我们的付出将得到回报,要知道总会有好人出现的,其他国家有,我们的国家也会有。总有一天,我们会得到一位身居高位者的真挚而坚定的支持,他正直坦荡,将不遗余力地保护所有人的权利和特权,甚至包括现如今在我国与他政见不同的敌人的权利和特权,他对公平和公正有着自己完整的理解,不仅能够保护法律所赋予我们的权利和特权,同时也将补偿我们被非法掠走的一切权利和特权。

过去的15个月里,我的命运起起落落,虽然痛苦,但仍然可以看到希望,仍然值得期待。有的时候,我甚至以为这种期待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已经融入我的生命。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时时刻刻在向我的身体输送着希望,温暖着我的血液,让我感到精神振奋。我坚信,一个坚定的革命者永远不会被个人所遭受的厄运打垮,也不会被痛苦击倒。希望是自由战士的游泳圈,能够保护他们永不溺水,远离危险。亲爱的,请永远记住,假如你心中的希望和坚定的勇气就是财富的话(这可是你告诉我的),你现在就是百万富翁。

19.选自曼德拉1970年8月31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一封信

这是你所有来信中最让我开心的一封,如果让我在你所有来信中挑出一封我最希望珍藏的,然后在囚室里独自细细品味,那就是它了。在你被捕后,我失去了多少宝贵的东西啊,那些圣诞节卡片,结婚周年卡片和生日卡片,虽然你一直没有忘记寄给我,但是我依然没有收到。可是,这封信代替了它们,让我得到了一丝补偿。他们竟然命令我一句一句地读出来,我刚读完最后一句,信就被抢走了。

这真是太不像话了,但是监狱负责人奥康解释说,在这封信的地址栏里应该写你的监狱名称,但是你写了他的名字,而且我给你写的信,也是要一句句读出来的,你也不可能保留我的信。这是什么烂理由啊。我就让他解释为什么要这样,他却推托着没告诉我。我才意识到,肯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件威胁到当局了,他们才这样严重地侵犯你这位面临指控的囚犯通信的权利,然后剥夺了我通信的特权。我们的信看来是必须经过特殊审查机构审查的。其实,监狱当局就是不想让你和你的狱友同志们看到我的信,对于我也是一样,他们也不愿意我的狱友看到你的信。为了阻止我们和朋友分享信件的内容,他们用尽了一切寻常的和卑鄙的手段。看来,以后很长时间内,至少在审判期间,我和你很可能就联系不上了。你也知道,我有权每个月给朋友和亲戚们写一次信,也有权收到他们的信件,但是自从你被逮捕之后,这种特权就没有了。自从去年11月份,我就试着跟诺勒萨霍联系,到了今年1月,我又试着跟马特拉拉(Matlala)联系。

6月19日,奥康跟我说,另外一个部门已经指示他不能再转寄我的信件,原因并不是因为信的内容,但是具体的原因他无权向我解释。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在这15个月里写的大部分信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件事情肯定还有更严重的隐情。我倒愿意政府说什么我信什么,但是我发现,希望和现实越来越难保持一致了。7月份和这个月月初,有两次他们都跟我说你的信还没到。我到现在才知道,你的信肯定已经到了,但是他们却说没到。

20.选自曼德拉1970年11月1日写给农亚尼索·马迪基泽拉的信[113]

现在,扎米尤其应该保持冷静、谨慎,做事情时一定要深思熟虑,要思考、思考再思考。你让她小心些。很多人是不愿意看到她自由的,他们会寻找一切借口突然间就逮捕她。

就算扎米有那么多缺点,她仍然是一位能力极强、雄心勃勃的女人。她具有比我强千万倍的优秀品质,所以我极其尊重她。她应该得到鼓励和支持。我最大的遗憾之一是自己无法保护她——而她却总帮助我掌握相关的知识、经验,还给我提出一些建议。她的勇气和献身精神是无人企及的。她被一种理想激励着,而这种理想同样也激励着这个世界上其他伟大女性。但是,不管她怎么追求这种理想,她始终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一名普通女人,她得吃饭,得抚养孩子,得照顾我,还得维持这个家,让这个家像个家的样子。我曾经有一个强烈的愿望,我宁愿自己做这些事情,让她能够闲下来,独自实现她的梦想。但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这样的机会,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把她和孩子们照顾好。她受到那么多的限制,没人愿意雇她做事情,她现在的生活多么的艰难,对于一名刚刚36岁的年轻女人来说是多大的灾难!对于在1961年作出的决定,我从来都没有感到过后悔,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我再也不会感觉良心不安[114],然后去照顾她。尼安亚,我已经大致给你描述了这个我喜欢的女人,她的衣着漂亮高雅,长相迷人,这是大家公认的。

21.选自曼德拉1970年11月16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

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要比我想象中好得多,但是跟1968年12月那次我们见面的时候相比,还是差了很多。从你身上完全能看出来,你的压力确实很大,而这压力又积蓄了那么久。咱们见面结束后,我在回牢房的路上一直在想,我不在你身边,你得独自一个人去面对夜里的12个小时,那种孤独感和焦虑或许恶化了你的精神状态。现在我还在担心这件事情。

11月7日那天去探监室跟你见面,还没走到探监室的时候,偶然间我看到了你来时坐的船,那时它正在靠岸,看起来很优雅,很明亮,也很漂亮。即使离那么远,也感觉它是我这个囚犯的好朋友,它慢慢地靠岸,我见你的心情也越来越急切。但是,你知道吗?在你坐上这趟船走后,我又看到了它。这次我看到的画面可完全不同了,虽然看起来依然很明亮,但是完全没有几个小时前那么漂亮,看起来很奇怪,也很不友好。它慢慢地载着你驶远,我就感觉到非常孤独,就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一样,那些塞满了我牢房的书,那些陪伴了我这么多年的书也沉默着,毫无反应。每次跟你见面我都会想,这次是不是跟亲爱的妻子最后一次见面了呢?

22.选自曼德拉1970年12月1日写给津齐·曼德拉的信

有的时候,就像现在,爸爸深深地感到,所有的事情都离不开你的妈妈。自从爸爸知道她和她的朋友们被释放之后,就一直希望能见到她。想一想你看到卖冰激凌的先生或妈妈给你买迷你裙的心情,就知道爸爸的心情了。

但是,贾托突然间告诉我你妈妈不能来的时候,爸爸很努力地保持着平静。或许爸爸做演员会比做律师或政治家做得更好。可是爸爸必须要表现得很平静,好让身边的朋友们相信,你的妈妈不能来这件事情不能影响到爸爸的心情。要是他们知道就好了,事实上,爸爸表面表现出来的样子是跟真实的想法没有关系的,爸爸的心其实在战栗,爸爸真的很伤心。

你和泽妮,或许还有你妈妈都以为法官很不公平,这么小气,一点感情都没有。他自己或许也有妻子和孩子,就像爸爸一样,肯定能体会到妈妈和爸爸被迫分开这么久的痛苦,也应该清楚是他们让我们不开心的。

但是你知道吗,其实他不是那么残忍,相反,他的人很好,也很有礼貌,毕竟作为人,他也是会被社会公认的传统所限制的。爸爸认为他是位不折不扣的绅士。在做辩护律师的9年里,爸爸不止一次地站在他面前,能够站在这样公平公正的法官面前为人辩护,爸爸感觉到非常愉快。

就算是南非最大最富有的城市约翰内斯堡的最高行政长官,他的权利也是有限的,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他的职务的关系,他必须去做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或许是违反他的本意的。甚至在其他部门工作的、职务比他低的官员的权力都比他大,都可以帮他决定很多重要的公事。在这样的情况下,仅仅怪罪一个人,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是很不明智的。这个人所负责的事情或许不是他想做自己决定做的事情,他们只是被其他更强大的力量利用的工具。同样的,把你所有的信任都放在一个所谓的好人的身上,你就有可能被他误导,不管他有多么好。只要在存在体制的地方,个人的好与不好通常是无济于事的。但是,如果你和泽尼、梅基、贾托、穆夫多、莫措比塞、巴扎拉、庞拉、塔米耶和安迪拉、农贝科、姆福和塔博你们这些年轻人拥有共同的想法,团结起来,遵循共同的计划,旧的体制就会被摧毁,新的体制就会建立[115]。社会体制的整体必须改变,只有这样,好人才有机会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国家的人民服务,而且服务效果也会很好。这样,妈妈就不用跑到开普敦来看望爸爸了。那个时候,爸爸会待在家里,我们一起围坐在壁炉边,亲切而开心地聊天。我们也可以邀请法官过来吃饭。爸爸现在还不知道上哪儿去弄点儿钱请他吃饭。但是,爸爸回去后,再也不会去管法律上的事了,而是去找点儿别的事情做,挣钱养家。或许去挖路基,清理下水道或者拿着凿子和铲子到矿井下面挖煤去。

选自曼德拉1970年12月1日写给津齐·曼德拉的信。

23.选自曼德拉1971年1月1日写给乔伊斯·西克哈克哈内的信[116]

祝贺(Re roba matsoho)你和约翰[117]!这是真的吗?你们俩对我一点暗示都没有,就作出了这么重大的决定?你们的订婚宴我是错过了,那么多美味的肉和布丁呢。参加你的婚礼的时候,我可就这样子去了,不用再穿长礼服和硬邦邦的衬衫,也不用戴高高的帽子了。更重要的是,在婚礼上或许是让我最后一次引人注目的时机了。现在每天我都在练习哨笛,大家都叫它“便士哨笛”,但是它其实能值2兰特。我现在还在d.t.l.舞台上排练,不过比以前更加努力了。在你们的婚礼上,我可能要吹奏一曲英国作曲家韩德尔的《弥赛亚》。

24.曼德拉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施腾格尔:在罗本岛的时候,是不是常常做噩梦?

曼德拉:不,没有,从来没有。

施腾格尔:哦,没有做过,好的。

曼德拉:真的,我从来没有做过噩梦。

施腾格尔:好的。那在罗本岛上,什么时候你的情绪最低落,感觉最糟糕?

曼德拉:这个,很难……很难说清楚具体是哪一次,但是我知道,在我的妻子被警察骚扰迫害甚至突袭的时候,我不能在她身边帮她,这是我感觉最难过的事情。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警察逼着一次又一次地换工作,那些警察会到她应聘的地方威胁雇主:“如果雇用她,你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施腾格尔:但是,你的具体感受是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感觉很无助,很生气?

曼德拉:我当然会生气,但是很多时候我都控制自己,让自己镇静,然后告诉自己,这就是为我们的斗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但是,有些情绪确实困扰着我,就是那种受挫和无助的感觉,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排解。

施腾格尔:关于……我之前在书里读过,说在每天晚上你回牢房的时候,他们会给你一些剪报……

曼德拉:是的,确实是,他们就是那么做的。

施腾格尔:定期的吗?

曼德拉:不是定期的,他们就是时不时这么做一次。只要有什么关于我的不好的消息见报,他们就会把这些报道剪下来,放到我的桌子上,真是很卑鄙。

施腾格尔:我想,他们这么做,你很生气吧?

曼德拉:当然,不过习惯了之后,就会让自己镇静下来。当然会生气,但是人在面临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得学会保持镇静。

施腾格尔:确实如此。关于你刚刚提到的,麦克·马哈拉吉曾经这么说:“在囚禁期间,他对这个社会体制的怒火和憎恨与日俱增,但是他越来越有能力抑制怒气,从他的表情上越来越难看出来他会生气[118]。”他说的对吗?

曼德拉:对,他说对了,我现在还在与这些人一起工作,他们曾经关押过我,迫害过我的妻子,逼着我的孩子们不止一次地转校……有些人常说:“让我们忘记过去,着眼现在吧!”我就是这样的人。

25.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在狱中时与关押在其他区域的狱友的交流情况

施腾格尔:跟关押在监狱里其他区域的狱友是怎么联系的?

曼德拉:我们偷偷用信件联系……卡特拉达负责这件事,他的全名是艾哈迈德·卡特拉达。不过也有尴尬的时候。有一次,我就在监狱看守的旁边站着,有人来送饭,饭装在一个圆桶里。送饭的人是不能进到我们这个区的,只能从门那里把饭递进来。这是那天最后一次送饭了,而且已经是晚上,太阳都已经下山了。所以,这个年轻人……有点着急,他得把这封信转给我啊,我站在那儿去接那个圆桶,他居然直接把信递给我了。现在……那个时候,那儿的看守还是很尊敬我的,但是他递给我信的时候我感觉这事做得有点儿不太光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并不是怕受罚,而是怕给旁边这位看守带来麻烦,他的年龄还比我小,我不想滥用,你知道,不想滥用他的这种尊敬……对我的这种尊敬……我当时真的很难受,就径自走开了,让卡特拉达去处理,然后我都有点儿不敢看旁边的看守。

施腾格尔:是因为他看见了吗?

曼德拉:他肯定看见了……我们就在一起站着,那位送饭的年轻人,在递给我那个圆桶以后就把信直接递给了我。他确实是着急了,那个时候必须得把这封信送到,有紧急情况啊。

施腾格尔:那个看守看到这一幕是不是会感觉很难堪?

曼德拉:不仅是难堪,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渎职,毕竟他的职责是看管那个孩子和我。他应该没收那封信,但是出于对我的尊敬,他装作没看到,什么也没做。他那么做倒是让我感觉很难堪,毕竟我利用了他对我的信任。但是,我又不能对这个年轻人说:“别给我,拿回去。”这样,看守肯定就会惩罚他,或许会指控他。但是我们确实能偷偷地传递信件,方式通常非常隐蔽。

26.选自1971年2月1日曼德拉写给蒂姆·马哈拉吉的信[119]

人们常常说,重要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跟你讲这样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看起来有点儿傻。不过,碰到不好的事情,我还是会忘记这样简单的道理,心情不由自主就变得特别糟糕。

27.选自1977年1月曼德拉写给德班的律师们的一封信,这封信是从监狱中偷送出来的。

德班的西达特(Seedat)、皮拉伊(Pillay)和其他先生/女士们:

我计划在CPD[开普省分部]提起诉讼,控告监狱部门,希望相关部门能够还给我们应有的权利,禁止监狱继续滥用他们的权力,对我们进行政治迫害,并阻止他们的其他违法行为。

在这一点上,如果您能够作为我的代理人向[约翰内斯堡]律师事务所的G·比佐斯律师或他指派的其他律师提供本案情概要,我将感觉非常荣幸[120]。在提请诉讼的所有事实性文件提交给您后,希望您能尽早安排法律咨询事宜,您可以委派您公司的律师,也可以委派其他律师顾问。

如果由于某种原因贵公司不能提供咨询,我还是希望能够获得您的法律服务。当然,如果能和您委派的任何人会面,我将非常高兴。同时,在会面时,我们会向您或您的代表支付费用和其他费用。

1976年10月7日,我给指挥官罗洛夫塞(Roelofse)[上校]写了一封信,请求他允许我通知律师提起诉讼。但最终请求被驳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我只好偷偷地把这封信送出了监狱。

1976年7月12日,我给监狱总长写了一封长达22页的信,控诉了C.O.[指挥官]和他的下属的各种行径,包括滥用职权、对我们进行政治迫害和其他不当行为,最终引起了他的注意。当时我把信抄了下来,也就是说现在我还有一封内容一模一样的底稿,希望能在合适的时候交给您过目。同时,我建议您让他不要没收与诉讼相关的文档和文件。

以下是这封信的摘要:权利的滥用。罗洛夫塞上校和监狱长普林斯 [中尉]在监狱里向单间牢房区内的囚犯宣传种族主义思想,而且很有组织性,这些囚犯来自不同的民族,他们煽风点火,试图在我们之间制造仇恨。

不适当地插手社会关系。在列举了一系列证明这项罪名的事实后,我写道:“当地官方不断阻止我们与亲人朋友通信,而且总是对我们的信件内容和收信人持有所谓的异议,对于这样的行为,他们向我们说明过原因,但是所有的这些原因都是谎言。我现在认为,他们利用这些谎言剥夺了我们和亲人朋友们维持良好关系的权利。”

发出信件的审查制度。过去常常发生这样的事情,比如说75年12月第75号邮件是我寄给女儿的生日贺卡,但是她没有收到;再比如说,去年2月份的时候我给妻子写了一封信,但是后来我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收到这封信;还有,女儿不断给我邮寄过来的照片,全都无声无息地没了踪影。在另外一封信里,我告诉女儿要注意饮食,因为她当时在玩橄榄球。C.O.居然对这样的内容有异议,强迫我删掉这段内容。我的侄孙女想做法学学士,我就给约翰内斯堡律师事务所的F·肯特基(F.Kentridge)夫人写了一封信,希望她能够劝说我的侄孙女把法律当做自己的职业,为妇女谋福利。普林斯中尉要求我把这部分内容删掉,几个星期后,我把这封遭警告的信件交给他时,他却告诉我,因为监狱部门不放心F·肯特基夫人,所以这封信不能邮寄。最后我总结道:“我想告诉妻子,我给女儿邮寄了一张生日贺卡,但是她没有收到。我很想念她,她寄给我的照片已经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但是监狱反对我这么写。我认为这是极其没有道理的,而且根本不是出于社会安全的考虑,也不是为了维持监狱的秩序和纪律,更不是为了提高我的福利。阻止我和F·肯特基夫人的通信也是如此……”

外来信件的审查制度。监狱对信件检查制度的滥用主要体现在对外来信件的检查上。在这方面,C.O.和他的下属简直是无所顾忌。他们这样热衷于检查我们的信件,纯粹是因为对我们怀恨在心,是对我们的一种报复,肯定不是出于监狱安全和纪律的考虑,更不是为了提高我们的福利。

这种行为纯粹就是一种有组织的政治迫害,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们与外界隔绝,让我们眼前一片黑,不让我们知道监狱外面的形势,甚至连我们自己的家事都不让我们知道。C.O.阻断外界对我们的探访,阻止我们接收信件、贺卡和电报,要知道这些探访、信件、贺卡和电报凝聚的是在我被囚禁的这些日子里朋友们给予我的善意的祝福和强大的支持,他不仅不让我们接收这些祝福和支持,还让我们给亲人和朋友留下了不负责任的印象,会让他们以为我们从来就不给他们写信,而且从来就不关心他们信中所提及的重要事情。

另外,监狱在信件检查中有双重标准,但是在这样的双重标准面前,他们却显得畏畏缩缩,试图欺骗公众,让大家以为他们没有审查囚犯发出去的信件。在这样的情况下,监狱当局在命令我们删除他们认为不妥的内容后,还会让我们重新写一遍,这样也就毁掉了能够证明他们检查信件的证据。对于从监狱外面寄进来的信件,检查员会很随意地撕去某一页或划掉某一段。我在这里怎么说都无法描述清楚信件被毁坏的程度,如果您能亲自来一趟,自己看看就会清楚了。我妻子的很多信的内容都是不连贯的,甚至在同一封信里都很难把这些内容连在一起[121]。

我妻子也多次入狱,她不仅懂得相关的监狱法规,也清楚你们的地方政府对所有他们认为是有害的事情或人都会很敏感。所以,她尽量控制自己,写来的信里几乎都是家务事,但是,还是有一封信没有逃脱掉被毁的命运。

1975年11月24日,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总共有五页,到我手上的时候,只剩下了两页。不过,其他监狱的官员就没有采用这样残忍的检查制度。你应该清楚,我的妻子最近在克龙斯塔德的监狱里服了6个月刑期[122]。那个监狱的C.O.帮她邮寄出来很多信件,到了我们这里却遭到了严格的审查。

而我最痛恨的是,我们必须在这样赤裸裸的谎言中去做事情。C.O.不仅毁掉或者截留我们家人和朋友写来的信件,还禁止我们告诉他们这个事实,这是多么不道德的行为。我们的朋友和家人不辞辛苦给我们写信、邮寄卡片,C.O.却截留这些东西,一直不给我们。他就这样浪费着我们的朋友和家人的金钱、时间和精力,践踏了他们对我们的善意支持和关爱,这又是多么无情多么冷酷的行为!

您应该发布一条公开声明,以使监狱部门的政策更加明朗化一些,同时也应该详细地列出哪些内容是你们反对的,我们不应该给哪些人写信或发送祝福。

信件在邮寄途中丢失。在邮寄途中丢失的信件数量也太大了,说这是邮政部门的失误是很难解释清楚的,而且C.O.也一直拒绝让我们在信件上签字,这是很没有道理的。我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些信件的丢失绝对不会是偶然的失误。

探访。在这里,C.O.对犯人与探访人员之间的谈话要监视,但是他们的监视方式完全超出了维护监狱安全的要求。一位探访人员身边竟然要安排4到6名看守,他们就那么站在她身边,威胁似地瞪着她,呼吸粗重,这可是公然的恐吓。

我有责任告诉你,我的狱友们都认为,在朋友或亲人来探访时,探访室内会安装窃听器,我们所有的谈话都要被记录下来,甚至包括丈夫和妻子之间私密的悄悄话。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探访期间再安排看守就没有必要了。

信件检查员的语言水平。直接负责检查邮件和杂志的是W/O[准尉] 斯廷坎普(Steenkamp),之前他是管理我们这个区的。他确实通过了大学入学英语考试,但是他的英语水平还没有我的南非荷兰语好,我估计[中士] 福莱尔(Fourie)的英语水平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C.O.自己都很难用英语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其实,在我被监禁的14年里,我还没有碰到过英语水平比罗洛夫塞上校还差劲儿的C.O.,他可是在管理一整座监狱……在这里,大多数囚犯都是讲英语的,几乎没人会说荷兰语。他还禁止我们与支持我们政治观点的人通信,普林斯中尉说,如果监狱认为某些人是我们的政治同谋,我们就不能和他们通信。而且,不管其他犯人的亲人给我们写了什么样的信,我们都不能和他们联系。

电报和复活节卡片。C.O.后来制定了新的规定,不允许我们看到电报原文。因此,我们最后看到的电报成了一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电报的内容,没有发出日期,也没有收到日期,其他重要的信息都没有。

现在大家都认为,这些电报在交给我们之前,都必须交给狱警详细地审查。为了能够掩盖住延时交给我们这一事实,C.O.才制定了这项规定。

别人给我们发电报的目的就是为了快点儿把信息传递到,他们是花了不少钱的。但是,现在人人关心的是,市民们多支付一些费用就能够顺利且有效地获得的公共服务却被政府部门故意阻挠了。

囚犯收到的钱。我的狱友们都认为,C.O.和狱警们把我们的钱都拿去花天酒地了。1976年5月31日,普林斯中尉给我捎信说马特拉库(Matlhaku)夫妇曾在1975年11月5日给我汇来了30兰特。但是,直到今年他还总是跟我说,这笔钱还没有收到,后来监狱会计部又说这笔钱已经存入了我的账户,我的账户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笔钱。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向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必须跟你说明,我的投诉一直被忽视,而且他们一直拖延着不告诉我们托管费到底是什么东西,哪怕是最简单的信息都没有。这些问题是很严重的,您必须重视它们,并尽快作出调查,至少在这个方面恢复监狱部门的声誉。

监狱委员会会议上的政治性讨论。多年来,在这样的会议上,他们都会让囚犯参与政治性讨论。而这些讨论就会被委员会利用,用以陷害那些反对政府的种族隔离政策的人。

COP[监狱总长]从来不访问R.I.[罗本岛]。因为您一直不来罗本岛视察,我上面提到的那些监狱里的暴行也越来越没有节制,我们也没有机会与您面对面谈一谈这些问题。而且,作为监狱部门的最高官员,您对罗本岛的视察是其他任何H.O.[监狱总部] 官员都代替不了的。

监狱部门和警察的勾结是监狱里犯人和狱方之间产生摩擦的主要原因,因此,如果您要解决我们的问题,第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彻底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许多囚犯都认为,在处理涉及犯人的问题的时候,监狱总长都被架空了,他是有名无权的,而真正的老板是S.P.[安全警察]总长,他不仅仅命令监狱总长做事情,而且还要规定监狱总长做事情的方式。

我一直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参与这样的不道德的行为,从表面上看我还在享受着我的权益和特权,事实上这些权益和特权已经被剥夺得差不多,基本上已经毫无价值了。

但是,我还是愿意相信,监狱部门的最高官员监狱总长是不会容忍[或]宽恕这样的不道德行为的。因此,除非您最终作出的决定确定我上述想法是错误的,否则我会一直相信,您始终还是不知道罗本岛上的监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管对我们作出什么形式的迫害,我们的观点都不会改变。政府和监狱部门对黑人,尤其是对非洲人的仇恨、蔑视和迫害已经臭名昭著了,这种仇恨和蔑视已经成为这个国家制定法律的基本原则。而监狱里最残酷最下流的做法叫塔沃扎(thawuza),囚犯们必须脱光衣服,然后监狱官员就在众人面前检查囚犯的肛门,更可憎的是,有时看守还会把手指伸进囚犯的直肠内。除了这些之外,看守每天还会很粗暴地辱骂囚犯。这样的事情曝光后,成了全国性的丑闻,但是政府部门至今也没有出面阻止这种挑衅行为。

但是,如今在S.A.[南非],大多数看守依然会做出类似这样不人道的行为;只不过方式改变了,他们开始在心理上对囚犯进行迫害。在这方面,有一些地方官员已然成了专家。我希望,您的职位和经历能让您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和危险性,并能够实施相应的措施来制止这种行为。

160年前,发生了集体被判死刑的“屠夫的脖子”(Slachters Neck)事件[123];74年前,布尔战争集中营建立;61年前,约皮·福里(Jopie Fourie)作了最后一次演讲。虽然这样的历史事件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是现在谁要是指望人民能忘却我们的处境,那是没有意义的,而且也与南非的历史相悖。

我相信您肯定不会忘记那位南非白人爱国者。他牺牲了自己,帮助您从英帝国逃出来,使您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阶层中的一员,最后担任了这个国家的监狱总长。

我们是这个国家的民族英雄,如今正在遭受着迫害,而我们遭迫害的原因是为这个国家能够重新成为人民的国家所作出的努力。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在我们为自由南非激战正酣的时候,谁说我们的人民会忘记我们,纯粹就是无稽之谈。不到一个半世纪以前,你们白人就开始屠戮黑人,直到现在你们还在继续。如今的南非,是一个充斥着种族压迫、折磨和残酷刑罚的国家,人们被逮捕前都没有经过审判,而集中营并没有威胁到遥远的过去,而是不久的将来。在我们为帮助人民战胜邪恶赢得自由而战的时候,人民怎么能忘记我们呢?

在南非,和在世界上其他国家一样,囚犯和官员之间被很多事情隔离了。我并不赞同监狱部门的政策,您是这个部门的最高官员。我非常痛恨白人至上主义,我将利用手中的所有武器与之抗争。但是,即使你我之间的斗争演变到最激烈的程度,我也希望我们彼此是在没有仇恨的情况下,为自己的原则和思想而战。如果是这样的话,战争结束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够很自豪地和您握手,因为我是与一位正直的敌人在作战,他恪守荣誉,行为正派,值得我这么做。但是,如果您的下属继续这样做的话,那不可避免的,我就会怨恨您鄙视您。

就写到这儿。这里列出的只是概述,有些重要的事实还没有写出来。

关于信件的问题,很有可能有这样的规定,即监狱部门只有反对信件的具体内容的权利,而没有反对写信人写信的权利。但是,我没有见到完整的监狱法令和规章制度,也没有看到过任何服务条令,因此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规定。或许,您会去确认一下这件事情。

差点儿忘记告诉您,9月9日那天,C.O.跟我说,他收到了一封来自COP的信件,上面标注的日期是8月26日。他说,在信里,COP对他们的岛上的行政机构设置非常满意,认为这样的机构设置很合理,而且认为不能单单受理被关押在这个国家监狱里的一名囚犯的申诉。他还说,对于我在7月12日的信件里提到的监狱当局的滥用权力、对囚犯有组织的迫害和其他不法行为,COP表示了官方层面上的支持。

最后,我希望您知道,上述内容只能在我……签名之后才能删除,或是与您公司的代表的直接会面时删除。

您真诚的

N·R·曼德拉466/64

1977年1月

选自1977年1月曼德拉写给德班的律师们的一封信,这封信是从监狱中被偷偷送出来的。见第174页。

[97]曼德拉的母亲,诺塞凯尼·范妮·曼德拉(Nosekeni Fanny Mandela),在1968年9月26日死于心脏病。

[98]诺菲克拉·马迪基泽拉(Nophikela Madikizela),温妮的继母。

[99]1969年,温妮被逮捕,被单独拘禁了17个月。

[100]在监狱里,每名罪犯所邮寄的信件都是定量的,如果超过这个量,继续邮寄信件就属于特殊信件。特殊信件一般在发生死亡或与学习有关的事情时,才能被批准。

[101]马卡齐韦(梅基)·曼德拉[Makaziwe(Maki)Mandela],曼德拉与第一任妻子伊芙琳的第二个孩子,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02]桑比的妻子托科(Thoko)和两个女儿恩迪莱卡(Ndileka)和南迪(Nandi)。

[103]诺勒萨霍·艾琳·姆夸伊(Nolusapho Irene Mkwayi),威尔顿·齐姆赛勒·姆夸伊(Wilton Zimasile Mkwayi)的妻子,关于威尔顿·齐姆赛勒·姆夸伊,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04]艾琳·布特莱齐(Irene Buthelezi),曼戈苏图·布特莱齐(Mangosuthu Buthelezi)的妻子,见注释105。

[105]曼戈苏图·布特莱齐,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06]马卡齐韦·曼德拉(Makaziwe Mandela),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07]阿德莱德·弗朗西斯·坦博(Adelaide Frances Tambo),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监狱的信件检查员在这封信上写了注解,暗示这是一封给“阿德莱德·坦博”的信——曼德拉用过笔名。这封信不太可能邮寄出去。

[108]首领荣欣塔巴·达林迪耶博(Chief Jongintaba Dalindyebo),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09]道格拉斯·卢凯尔(Douglas Lukhele),律师、参议员和斯威士兰检察长。他在曼德拉和坦博的律师事务所拟定法律条款。见本章注释。

[110]1952年,曼德拉和坦博在总理府开始了他们的律师事业。

[111]迈迈市场是约翰内斯堡最古老和最重要的传统药材市场。

[112]1956年,南非政府逮捕了156名非洲人国民大会联盟成员,曼德拉和奥利弗·坦博名列其中。最后被判犯有严重的叛国罪,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13]农亚尼索·马迪基泽拉(Nonyaniso Madikizela),温妮的妹妹。

[114]指的是1961年曼德拉转入地下开展工作并组建民族之矛(MK)。

[115]弄穆夫多(穆夫多)·曼德拉[Nomfundo(Mfundo)Mandela]、马特索(·莫措比塞,Matso Motsobise)、巴扎拉·比亚纳(Bazala Biyana)、塔米耶和安迪拉·克萨巴(Thamie and Andile Xaba):曼德拉的儿女们的堂兄妹。农贝科·姆赫瓦(Nombeko Mgulwa):远亲。姆福和塔博·恩加卡内(Mpho and Thabo Ngakane):曼德拉好朋友的孩子。

[116]乔伊斯·西克哈克哈内(Joyce Sikhakhane),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17]Re roba matsoho,在茨瓦纳语中表示祝贺的意思。

[118]萨特扬德拉纳特(麦克)·马哈拉吉[Satyandranath(Mac)Maharaj],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19]蒂姆·马哈拉吉(Tim Maharaj),麦克·马哈拉吉的妻子,关于麦克·马哈拉吉,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20]乔治·比佐斯(George Bizos),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21]监狱的信件检查员常常会删掉一些他们认为信件中不合适的词语、句子或段落。

[122]温妮违反禁令去陪伴另外一位行动自由被限制的人,再次被判刑。

[123]1815年,在当时的开普殖民地东部边境,布尔人为反抗英国的殖民统治发动了暴乱。——译者注

 

第九章

谦卑之人

“又有一批年老的著名斗士倒下了,他们就像历史上前赴后继的勇士一样,其中一些很快会被世人遗忘,另外一些会成为历史的研究对象,但是也只有学术专家对他们感兴趣。”

选自曼德拉1975年1月1日写给阿奇·古梅德的信,见第179页。

* * *

1.选自曼德拉1975年1月1日写给阿奇·古梅德的信

又有一批年老的著名斗士倒下了,他们就像历史上前赴后继的勇士一样,其中一些很快会被世人遗忘,另外一些会成为历史的研究对象,但是也只有学术专家对他们感兴趣。

2.选自曼德拉在狱中撰写的未出版的自传手稿

(1)一个人在记述生平的时候,应该如实记录自己的政治伙伴的性格和见解。读者们希望了解作者的性格、与其他人的关系等,而这些信息应该通过事实传达出去,而不是通过作者的溢美之辞去传达。(2)但是对于一名自由战士来说,写自传的时候必须考虑到他所披露的事实,不管真实与否,能不能对他的斗争事业有所帮助。如果这些事实向大众公布之后,能够让我们更加清楚地看到问题的所在,更能认清我们的目标,那么他就有责任去公布。但是,这些事实也有可能反过来对相关的个人产生影响。如果如实的描写会带来不必要的紧张和分裂,而被敌人所利用,然后影响到整个斗争进程,那就是很危险的事情,必须避免。(3)在监狱中秘密撰写自传的时候,尤其需要小心谨慎,要知道身边的政治伙伴们的处境都很艰难,他们的压力也很大,天天与那些监狱官员们打交道,这些人对迫害囚犯可是极其热衷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写作,最应该写下的内容是那些能够让狱友们感觉自己没有白白牺牲,能够把他们的注意力从周围的残酷环境中转移开的,能够让他们开心并充满希望的事情。小心谨慎和公平对待狱友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向尽可能多的同志咨询,你应该怎样去描写他们,然后在同志们中间传阅你的手稿,让他们有机会针对那些有争论的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样的事实本身就能准确地反映出所有相关人员的观点;不论什么观点都可能成为作者自己对这些事实的评论。但是,很遗憾的是,我在提笔写下自己生平的时候,考虑到我所处的环境,尤其是安全因素,我不可能向所有狱友们咨询,因此只询问了一部分朋友的意见[124]。

3.选自曼德拉在狱中撰写的未出版的自传手稿

(15)我们中间的一些著名人物总是众人眼里的焦点,比如说威尔顿·姆夸伊、比利·奈尔、雷蒙德·姆拉巴(Raymond Mhlaba)、艾哈迈德·卡特拉达、戈万·姆贝基(Govan Mbeki)和沃尔特·西苏鲁[125]。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因为他们是我们国家的领导人,他们勇敢、不计得失而且勇于奉献,受到了国内外成千上万民众的敬仰。他们开朗乐观,是所有狱友们向前进的动力,而且还能够帮助狱友们持久地保持大会运动的优良传统[126]。但他们仅仅是我们自由事业的一部分。我们所有的同志都是建造这座大厦的砖石,还有在公共牢房区的同志们,在我们的牢房区内可能只涉及20人,而公共牢房区关押有数百名来自社会各个阶层的囚犯,他们的问题更多更复杂,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没有人探访,收不到亲人和朋友们的信件,没有钱去学习,不能读书或写东西,他们几乎每分钟都在忍受着最残酷的监狱生活。

4.选自曼德拉在狱中撰写的未出版的自传手稿

只要我出错,沃尔特[·西苏鲁]和凯西[·卡特拉达] 肯定会毫不客气地批评我一顿,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共同特点,而他们的这种性格特点正是维系我们友谊的重要纽带。在我的整个政治生涯中,他们就像一面镜子,让我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关于那些勇敢的同志们,我可以写出来更多,在那一段每天都要遭受羞辱的日子里,我就是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他们从来没有丧失过尊严,也从来没有失去果断。我希望能够记录下来他们的对话和玩笑,他们时时刻刻准备着帮助所有处于困境中的狱友们,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他们的才干显而易见,而他们的生命将献祭在反种族仇恨的祭台上。

5.选自曼德拉1975年2月1日写给在克龙斯塔德监狱中的温妮·曼德拉的信

偶然间,你就会明白监狱是认识自我的理想场所,同时也是从现实的角度定期探寻个人的思想和感情的理想场所。在评判个体成长的过程中,我们习惯以外部因素作为标准,例如一个人的社会地位、社会影响力、知名度、拥有的财富和教育水平。当然,在衡量一个人的成功方面,这些物质标准很重要。因此,许多人都在努力奋斗,积极获取这方面的成功,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在评判作为人的发展时,内部因素则显得更为重要。诚实、真诚、纯朴、谦逊、真正的慷慨、不慕虚荣、愿意为他人服务,这些内在特质是每个人都很容易做到的,同时也是个体精神生活的基础。但是,如果没有认真地进行自我反思,没有认识到自我或自己的缺点和错误,上述特质就不可能形成。监狱不能带给一个人什么,但是在这里,一个人至少每天都有时间去反思自己全天的行为,去克服一些不好的方面,然后发挥出内在美好的方面。定期沉思,在每天睡觉前和自己对话15分钟,是很有好处的。刚开始的时候,去剖析自己生活中的负面因素或许很困难,但是一旦坚持尝试10次,就会得到很好的效果。不要忘记,所谓的圣人其实就是不断努力尝试改进自我的罪人。

6 .选自曼德拉1976年3月1日写给D· B·亚历山德拉(D B Alexander)夫人的信

我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翻看去年收到的卡片。有一天,翻到了你去年12月邮寄给我的卡片,里面只有4个字,还是印刷体,其中3个字体加粗了,看起来很清晰。你会定期给我传达信息,而这种简练的语言一向是你的风格。但是,虽然字数极少,我也感到了字里行间传过来的温暖和鼓励。每次收到你的这些信息,我就感觉年轻了不少,甚至比[孙子]利奥还年轻。

7.选自曼德拉1987年6月30日写给扎米尔·阿约布(Zamila Ayob)的信

70年代中期,我给扎米写了一封信,我自己认为这封信还是很浪漫的,我深爱着尊敬我的这位亲爱的妻子,这样的丈夫写出去的信能不浪漫吗?在信里,我说,泽妮和津齐是越来越漂亮了,跟她们聊天真是很开心。但是,在我读到她给我的回信的时候,我发现我亲爱的妻子发怒了。我庆幸那个时候我离她那么远,要不然,她都有可能割破我的颈静脉,就好像我犯了叛国罪一样。她愤怒地在最后一行提醒我:“记住,是我,而不是你把她们养大的,但是你现在对她们的喜欢竟然超过了对我的喜欢!”

8.选自曼德拉自传未出版的续篇

作为南非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的一名执业律师,我受过的专业教育和经历使我在参加政治活动的最初阶段就明白了这个国家的权力圈的内幕。在罗本岛上的那段被囚岁月更加加深了我的这种早期体验。那个时候,在岛上,监狱的看守们绝对不是受过最好教育的群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我们的理想抱着仇视的态度,而且完全不把黑人囚犯当人看。他们的种族主义意识浓厚,对待我们既粗鲁又残忍。

不过,也有明显的例外,这些看守提醒他们的同事,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参与自由运动的人最终总是要战胜他们的压迫者,成为国家的主人。这些进步的看守呼吁监狱不仅应该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对待囚犯,也应该好好地对待囚犯,一旦哪天这些黑人的斗争取得胜利,组成了政府,反过来也可以好好地对待白人。

ANC[非洲人国民大会]总是强调,我们不是跟白人作斗争,而是跟白人至上主义政策作斗争。在国家、省和地方的组织人员以及政府的主要机构人员的种族成分中,这种政策完全可以体现出来。

那时,并不是所有的狱友们都有机会熟悉政府的事务。我们中间的几位极有影响力的狱友很担心这一与实施种族隔离的政府的谈判策略能不能行得通。

9.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在监狱中被提升为高级别囚犯的经历[127]

施腾格尔:那么,为什么你是第一位被提升的呢?

曼德拉:哦,我只是跟监狱当局的关系稍微好一点……我是在反抗他们,这没错,但是跟他们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因为我希望能够[和他们]……商讨问题。大家都很担心我,包括在公共囚室内的狱友们——我和他们根本没办法取得联系——和我们这边的狱友;他们担心很多问题,有一些确实是很严重,大家分歧很大,因此必须得到妥善解决,你也知道,主要是关于政策……和实施……方面的问题。因此,我和狱方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和奥康的关系都不错,当然了也少不了总警监斯泰恩(Steyn)……但是在原则方面,或是在他们做了错事的时候,我还是要跟他们作斗争。

10.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监狱看守

我不愿意让大家有这样一个印象,就是所有看守都不是人,都是无赖。他们不全是这样。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有一些看守认为应该正确对待我们这些囚犯……我一点儿都没有夸张,他们时不时地,尤其是在周末和晚上,会到我这儿跟我聊天。而且……有一些看守的确很不错,在如何对待我们的问题上,他们很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现在我们提起这个问题了,在我们慢慢了解了这些看守和监狱官员以后……我们知道在看守中间存在着严重的分歧。有些看守会说:“我们不能这样对待他们,这样以后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得好好对待他们,给他们报纸,让他们听收音机。”另外一些看守就会反对:“不行,如果那么做,就提高了他们的士气。千万别那么做。”然后,对方也会反对:“就算这样,他们毕竟是在岛上啊。”之后,争吵就会持续下去。看到……看守中间的分歧之后,我们决定,过段时间,发动……消极怠工……然后,整个上午,我们就装一车货,剩下的时间就在聊天。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我们都没有服从。不过,那儿有一位叫做奥珀曼(Opperman)的中士,他把我们召集起来,然后说:“先生们,昨天晚上下雨,路被雨水冲垮了,所以得装些石灰修路。今天我想要5车石灰,你们能帮帮忙吗?”他就这么把我们召集起来,而且称呼我们“先生”,让我们感觉到应该帮助他,之后我们就把那5车货很快地装好了,几乎只用了一个小时。但是他一走,我们就又继续开始怠工。

……这家伙不仅对我们很有礼貌,而且在厨房工作的时候,还给我们提供了足够的口粮……他给我们偷偷拿出来很多东西,肉啊,白糖啊之类的。他总是帮我们弄到足够的口粮。所以,大家都很尊敬他。像他这样的看守,在监狱里还有很多。尽管我们在监狱里的日子非常困难,但是在这些看守把我们当做人来看待的时候,大家还是看到了黑暗中的那一丝光明。

11.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施腾格尔:也有看守参与到你们的政治谈话中吗?

曼德拉:哦,是啊,是啊。很多都会参与的。一般都是些言辞很犀利的家伙。在讨论结束后,他们就会对我们很友好——非常非常的友好。直到现在,我还和他们中的一些人保持着很友好的关系。

施腾格尔:他们是怎么参与进来的?在旁边听着,然后开始讲出自己的观点吗?

曼德拉:他们会问我们问题。印象中,我还从来没有主动跟他们讨论过政治性的问题。通常我只是听他们讨论。有人会问你问题,然后你再回答,这样的话效果会比较好。而当你无缘无故地主动提供信息的时候,有些人就会很厌烦,这样一来,效果自然就不太好。所以,保持点儿距离还是比较好的。有人会问你:“你到底想要什么?”通常他们的意思就是说:“跟我说,你要什么?”你回答他们。他们会接着问:“我们为你们提供了足够的食物,[你]还担心这些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制造麻烦,给这个国家增添痛苦,还攻击无辜的平民,甚至杀死他们?”这样,你就有机会解释了:“不是,你都不懂自己国家的历史。你们的祖先被英国人压迫的时候,他们做的事情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可是一样的。这就是历史的教训。”

12.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施腾格尔:……麦克·马哈拉吉说过你……在监狱的时候……会为其他犯人打抱不平,这样做是不是违反了监狱的规章制度?

曼德拉:是的,确实是。

施腾格尔:但是,最后他们还是允许你这么做?

曼德拉:对啊。

施腾格尔:怎么会这样呢?

曼德拉:不是,我只是坚持了自己的权利,并向他们表明自己有这个权利。他们必须接受。因为,一个人一旦开始与某些人或事情作斗争的时候,就连敌人都会尊敬你,尤其是机智的斗争……我会说:“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我都看见了。你们准备怎么解决?好得很,如果你们不想解决,就得允许我给你们的总部写信;如果总部也不管这件事情,我会给司法部长写信;如果司法部长不管,我会在监狱部门内部通过各种渠道上诉你们,会把这件事捅到监狱外面去。”这样,他们就害怕了。他们会很害怕……因为我很坚定,有几次,我确实把事情告诉了司法部长,但是事情没有什么进展,我就偷偷找人把信送了出去,交到媒体那儿。所以,最后我就跟他们说:“如果你再不注意这样的事情,我可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因为之前的经历,他们就会很胆怯。这样下来,他们也就允许我为其他犯人打抱不平了。

13.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施腾格尔:现在的年轻的黑人已经感觉自己和白人没有什么不同了,但是你们这一代人是不是仍然对白人有某种敬畏感?比如你自己,有没有那种残留的……

曼德拉:在白人面前感觉自卑?

施腾格尔:对。

曼德拉:不是,我可不会这么认为……我们都已经参加自由运动这么长时间了,而且进出监狱也不止一次了……1952年的蔑视不公正法运动的目的就是……向民众灌输反抗压迫的精神;不要害怕白人、警察、监狱和法庭……那个时候,有8 500人故意违反法律被关进了监狱,这些法律维护了白人的权利,却侮辱了我们,让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违反法律被捕入狱,通过这类性质的运动,我们的人民就不再会害怕压迫,而且会作好反抗的准备。如果一个人向法律挑战,然后被捕入狱,之后再被放出来,通常情况下,经过这样的过程,这个人就不可能再会受到恐吓。因此,跟年轻人相比,比较年长的我们的这一代在白人面前是不会有自卑感的,应该说我们在处理问题上比他们更加成熟。我们知道,相互沟通是让每个人都信服的最好的方法。这些家伙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受过启蒙,他们的思想还没有到达一定的深度去理解某个问题。所以,当你和他们当面争论的时候,即使语气很平静,没有提高音量,在他们看来[你]……也好像就在质疑[他们的]尊严和人格的完整性。这个时候就得先让他放松,让他理解你的话。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算是监狱里资格最老的看守,如果你能坐下来好好地跟他谈话,他都会被软化,被你说服……那时候,有一名看守,布恩扎伊尔(Boonzaier)中士,这家伙就很有意思……有一天,我们争吵起来,在其他狱友面前,我对他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但是,事后我感觉自己对他太刻薄了,他那时候还年轻,才20多岁,也很强壮,但是对人很冷淡。那次他确实也有错,不过,我的话还是有点重。第二天,我去他的办公室,跟他说:“你看,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不太好,很对不起你。就算是你错了,我也不应该说那些,很抱歉。”他说:“你又来了,跟我说话就像在你朋友面前说话一样,你这样说话,还这么悄悄地见不得人似的过来[笑声]……来找我原谅你。你把那些家伙都叫过来,在他们面前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那么说话了。”我只好把他们叫过来,然后说:“他说得不错,我是在你们面前指责他的。但是我就这么悄悄地跑过来向他道歉,一点儿都不光明正大,他当然不能接受。”然后他就说:“哦,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了。”不过就算他那么说了,你也知道……他不会有丝毫的感激之情,感激我向他道歉……他仍然很傲慢[笑声]……看守们在……职位较高的军官来我们这个区视察的时候,都会很害怕。他们总想去……迎接这些军官……有一次,我看见远远地走过来一名军官,就想提醒一下布恩扎伊尔,我跟他说:“布恩扎伊尔先生,布恩扎伊尔,上校过来了!”他居然说:“那又怎么了?怎么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又不是不能走过来,他自己会过来的。我才不会去迎接他。”[笑声]……他确实非常独立。他是个孤儿,跟我说过他的故事,所以说过那些话之后我才会感觉到歉意……他在孤儿院长大……他跟我说,在孤儿院大家一起吃早饭或在其他时间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因为他们痛恨自己孤儿的身份,他们没有父母,享受不到来自父母的关爱,我想他的痛苦就源于此吧。我很尊敬他,因为他很独立,确实是的,很独立而且很好学。他一点都不害怕……我想他已经离开监狱了,应该离开了。所以我才能把这些说出来,要不然我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那样会影响到他。

14.选自曼德拉在1976年10月1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温妮当时被关押在女子监狱。曼德拉的原文是科萨语,后来一位监狱官员把内容翻译成了蹩脚的英文。

想起那些我能够独自发笑的时刻,我就会感觉到幸福和开心。但是,和忙于一些重要的事情所用的时间相比,用于冥想的时间总是要多一些的。有很多能够吸引注意力的地方——和朋友们聊天、阅读各种书籍、忙于能恢复精神的事情、给家人和朋友们写信、修改收到的信等。只有放松休息的时候,我才会去冥想,会想起某个人,想那些我特别了解的朋友们。这时,我的内心就会被撕裂,尊敬和爱意也会膨胀。这就是我唯一拥有的财富。

15.选自曼德拉1976年5月9日写给辩护律师弗利西蒂·肯特基(Felicity Kentridge)的一封信

脱离了社会16年,我不知道自己的观点是不是过时了。但是我从来没有认为女性的能力比男性的差。

16.选自1979年9月2日曼德拉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一封信

你说1979年是妇女年是很正确的。女性朋友们似乎在要求这个社会要遵守男女平等。西蒙娜·韦伊(Simone Veil),这位法国女士历经磨难终于成为欧洲议会的主席;玛丽亚·平塔西尔戈(Maria Pintasilgo)现在掌握着葡萄牙的大权;从新闻报道上看不出来卡特家是谁在掌握着大权,但是确实有一段时间卡特家的罗莎琳在当家作主[128];都不用提玛格丽特·撒切尔了。尽管如今英国已经丧失了全球帝国的地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它成了全球第三强国。但是在很多方面,英国仍然是世界的中心,在这个国家发生的事情对全球的影响依然深远。

选自曼德拉在1976年10月1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见第187页。曼德拉的原文是用科萨语手写的,后来一位监狱官员把内容翻译成了英文并打了出来。

英迪拉[·甘地]很适当地提醒了我们,在这个方面,欧洲正在效仿亚洲。在过去20年里的亚洲大陆上,至少有两位女性担任着总理的职务。其实……在过去的好几个世纪里,全球已经出现过很多女性统治者。例如,西班牙的伊莎贝拉女王,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俄罗斯帝国的凯瑟琳女王(她究竟有多伟大,我还真不清楚),巴特洛夸的曼沙提斯女王等等,还有很多[129]。但是她们都是经过继承,而不是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个国家的女王。现如今,大家开始关注那些经过自己的努力而担任国家重要职务的女性。

17.选自曼德拉1980年4月27日写给阿明娜·卡查利亚的信

你竟敢跟我提那顿鸽子餐!它对我来说可是种折磨,提起它就是往我的伤口上撒盐。28年过去了,我仍然会想起那一天,真是让人难忘让人怀念啊。对了,你说对了!现在是该和你好好聚一下,然后享用另外一顿大餐了。在哪儿吃或是在什么时候吃,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情,还问了我跟这段美餐有关的问题,这已经足够足够了。我很想说:把那些该死的鸽子煮了,然后让它们飞走吧。在约翰内斯堡,很多人都时不时在法国的餐厅订餐,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从千里之外给我送餐呢?当然了,这纯属痴心妄想。你我都知道即使送了,这顿饭也是无论如何到不了大西洋的。去年12月,我们的朋友爱莎从CT[开普敦]给我送来一顿堪称王室级别的圣诞大餐,可是她不知道,监狱是不允许这样做的[130]。如果能在家里品尝到新鲜的、真正的咖喱饭,那是多么美妙的享受啊!最后,监狱就把包裹返还给她,很多包装盒都碎了。一番好意和爱心就这样化成了挫败感,或许也会有点痛苦的感觉。我给她写了封信,想安慰安慰她,只是希望她收到这封信之后心情会好一些。但是,在我匆匆忙忙地写下这些话的时候,我的情感和理智、我的血液和大脑之间在不断地作斗争,有一方在不切实际地苦苦思念着生命中错过的那些美好的东西,而大脑却被生活中的现实指引着抵抗着那些思念。

18.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曼德拉:我那儿有几本 [C·J·] 朗恩霍芬(Langenhoven)的书……《拿撒勒的救世主》(Christus Van Nasareth,Christ of Nazareth) [《拿撒勒的影子》(Shadows of Nazareth)]。另外一本是《洛埃洛埃拉艾》(Loeloeraai)……这本书内容充满智慧……是作者在20年代的著作……书的内容讲的是地球人飞向月球的故事……他把月球上的生活和地球上的生活作了比较。不对,应该是月球上的人飞到了地球上,然后对地球上的生活和月球上的生活的不同进行了描述。街道是用金子铺成的等等,最后他又飞回了自己的国家。

施腾格尔:啊哈,那你喜欢朗恩霍芬的理由是什么?你为什么喜欢他呢?

曼德拉:呃,首先呢,他的语言很简练。其次,他很幽默,他的一部分作品的主旨是把南非白人从模仿英语的习惯中解放出来。他向[南非白人]灌输了一种民族自豪感,所以我很喜欢他。是的……对于诗歌,[D·J·]奥珀曼……他的诗歌里其实不牵扯任何政治观点;就是文学作品,纯粹的文学作品,但是写得非常非常好。

19.选自曼德拉1970年1月1日在比勒陀利亚监狱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由奥康准将转交。

[C·J·]朗恩霍芬的《拿撒勒的影子》描述的是古罗马犹太总督本丢·彼拉多(Pontius Pilate)对耶稣的审判,那时候以色列还是罗马的附属国,彼拉多是当时罗马的军事首领。在1964年的时候我读过这本小说,现在所说的都是靠回忆记起来的。虽然这本书里描写的事情发生在2 000年前,但是故事里蕴含的寓意却是世代通用的,现在读起来跟古罗马帝国鼎盛时期一样清新隽永,富含哲理。审判过后,彼拉多给罗马的一位朋友写了封信,真诚地作了忏悔。这封信很短,为了方便起见,我把它转成第一人称:

选自曼德拉1970年1月1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见第190页、第192页到第193页。

作为罗马行省的统治者,我审判过各种各样的反叛者,但是对耶稣基督的审判,我将终生难忘!有一天,一大群犹太牧师和他们的追随者聚集在我的宫殿外面,每个人都因为愤怒和激动而颤抖不止,他们要求我把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因为耶稣声称是犹太人的国王。同时,他们指着一个男人让我看,那个男人的胳膊和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看着这名囚犯,我和他的眼神交汇。在人群的激动和聒噪声中,他显得异常镇定、平静和自信,就好似成千上万的民众在支持着他。我跟牧师们说,这位囚犯触犯的是犹太人的法律,而不是罗马的法律,他们才是应该审判他的人。虽然我这样说,他们还是坚持要在十字架上钉死他[原文如此],但是他们意识到自己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在这块土地上,耶稣基督已经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人民大众在全力支持着他。在这样的形势下,牧师们感觉力不从心,不想审判他也不想判决他,他们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所以,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诱使罗马帝国完成这项他们完不成的事情。

在过节的时候,我们会释放一部分囚犯。而此时,节日也临近了,于是我建议释放这名囚犯。但是,这些牧师却要求我释放那个臭名昭著的囚犯巴拉巴什(Barabas),审判耶稣基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只好走上法庭,命令下人把耶稣基督带进来。我的妻子和其他罗马官员坐在专门为贵宾设置的隔间内。囚犯走进法庭,我的妻子和她身边的人居然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好像是表示对他的尊敬。但是他们很快就意识到,站在面前的是一个犹太人,是一名囚犯,于是又坐下了。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眼神能够看透我,而我却看不穿他。在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爱和希望;但是同时,也显露出他的痛苦,他是为受难中的整个人类的愚蠢而痛苦。他盯着天花板,好像能够看穿它,遥望那浩瀚的星空。很显然,现在在法庭上,法官是正在下面接受审判的他,而不是我。

我妻子传给我一张便条,说她昨天晚上梦到了一名无辜的罪犯,他唯一的罪行就是希望解救他的子民:“彼拉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囚犯就是我昨天晚上梦到的人;一定要公正地进行裁决!”我知道她说得很对,但是我的职责要求我不能判他无罪。我把便条放到口袋里,开始了审判。我跟耶稣说明了他受到的指控,然后问他,他是否有罪。好几次,他都没有理会我的问题。显然,他认为这次审判完全是我们无事自扰,因为我提前都已经决定好结果了。我继续重复这个问题,然后向他保证我有权力[原文如此]拯救他的生命。听到这话,他笑了,而且笑容很灿烂。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但是却承认了自己是国王。这样一个简单的回答,彻底击垮了我。我一直期待着他能像其他人一样否认别人对他的指控。他承认指控之后,整个审判就到了紧要关头。

我亲爱的朋友,你应该清楚,在罗马本土,法官只能根据对囚犯的指控、法律和法庭证据这些因素对囚犯进行判决。但是,在远离罗马的地方行省,我们正处于战争中。处于战争中的人是不会去关心判决公正与否的,他们关心的只是结果,是最后是否会取得胜利,而且法官自己其实也在接受审判。我很清楚这个人是无辜的,但是我的职责要求我判他死刑。所以,最终,我就这么做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十字架上的一堆索具中挣扎,周围的人们在谩骂他,朝他扔东西。背负沉重的十字架,他将要死去。我相信向一位朋友忏悔之后,我良心上的不安可以得到一丝缓解,因此我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这就是关于耶稣的一则简短的[故事],我没有必要再作任何评论,只想说明朗恩霍芬写下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为了唤醒南非人民的政治意识。当时,在他所居住的地方,政府机构,包括司法部门都被英国人控制着,人民希望能够正式独立。对于南非白人,这则故事或许让他们记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撕开了那块旧的伤疤,但是那个阶段毕竟已经过去了。对于你我,这则故事可以让我们想想当今所发生的事情。我希望,它对你是有意义的,也是有作用的,如果你能相信它,就会感觉到快乐。

20.选自曼德拉1976年10月26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温妮当时正在女子监狱服刑。信的原文是科萨语,后由监狱官员翻译成英语。

我刚刚读完一位著名作家的书,书里谈到了卡鲁高原和其他地方。这本书让我想起了以前坐飞机、火车和汽车路过这些地方的日子。在从非洲回南非路过博茨瓦纳的时候,我再一次见到了这样的景色。但是,这里所有的沙漠都没有撒哈拉沙漠可怕,在那里,有成堆连绵起伏的沙丘,那些沙丘在飞机上都能看到,在那里,人们看不到哪怕一棵树或者一片草地。

沙漠里干旱得厉害,根本没有水可以解渴。而你和家里人的信件就如同沙漠里的甘露、夏天里的雨水,收到它们,这个国家的美丽风景就会让我感觉到一种沁入心脾的清新,我立刻就变得自信无比。自从你被逮捕以后,我只收到过你一封信,信上的日期是8月22日。直到现在,我还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想知道,现在谁还在家,房租和电话费到底交了没有,谁在照料我们的孩子,谁给她们生活费,还有,你获释后会不会继续到原来的单位工作。除非再收到你的一封信,让我知道这些事情,不然我会一直担心……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那本著名作家写的书就放在不远的地方。写完这封信以后,我精神上的[干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清凉的雨水。你9月19日的信也到了。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的生命之泉一直在汩汩地流淌;生命里所有的支流也盈满了清澈的水;而所有的生命之湖也溢满了湖水,大自然所有壮观的景色又恢复到了它们本来的面貌。

21.选自曼德拉1980年2月10日写给津齐·曼德拉的信

几天前,爸爸又仔细地阅读了曾记下过的《我是黑人,平凡如我》的阅读笔记[131]。这一次,爸爸更加认真地阅读了这本诗集,不过书现在不在我这儿,爸爸就没有办法一边欣赏里面的图片,一边阅读你的每一首诗歌了。但是,在第一次看到这本诗集的时候,爸爸就作了必要的准备工作,好在以后读每一首诗歌的时候,都可以记起与每首诗歌相关的图片。

一棵被砍倒的树

津齐·曼德拉

一棵树,被砍倒在地

甜美的果实散落

我号啕大哭

因为,我的家已经失去

树干,是我的爸爸

枝叶,是他强大的支撑

果实,是他多么重要的妻子和孩子

他们本应

甜甜蜜蜜

相亲相爱

如今

却散落在地

与树根,与幸福

分离

在读《一棵被砍倒的树》的时候,爸爸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了一幅图片,上面有一棵干枯的大树,背景是一座小木屋和连绵的山脊。然后,爸爸很快就被字里行间的那些具有鲜明的对比性的象征迷住了。或许在生活的各个层面,都会存在这样的矛盾。在自然界,在人类社会中的每一种现象的中心都会存在种种矛盾,它们可以激励人们严肃地思考,在生活中取得切实的进展。

如果没有下面的这些诗句,这棵树就会很普通,谁也不会注意到它。现在看起来,它就像在石器时代被闪电击中,而它的树液好像被成千上万的吸血鬼吸干了。如果无生命的物体也可以变成鬼魂的话,这棵树早就变成鬼魂了。

岁月和疾病摧毁了它。它再也不能吸收阳光的能量,再也不能从土壤里汲取重要的水分给养。它的树枝、它的叶片、它的美丽和尊贵曾经吸引了多少热爱大自然的人的眼球,曾经是多少生物玩耍的地方,所有的这些现在都消失了,仅仅剩下可以做木柴的根,像铁矿石一样毫无生气,有谁会那么容易相信在它的成长历史中,它竟还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可以盛产果实的呢?

但是,这个比喻将一棵死气沉沉的大树转化成了象征多重含义的有生命的物体,比起那些生长在肥沃的土地上或水源充足的山谷里的那些枝繁叶茂的树木,它就显得更加重要;这个比喻将会变得像《圣经》中的著名的大卫弹弓一样家喻户晓。在大自然中再没有比这棵可怜的树更死气沉沉、更死寂的东西了。但是,在诗歌中,它不再是某个地方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体,而成为各家各户传阅的对象,成为世界艺术的一部分,迎合了很多国家读者的精神需求。对比喻的技巧性的应用使得这棵树成了冲突的中心,这种冲突就像人类社会一样历史悠长;两个世界在这里碰撞:一个是过去的世界,一个是现实中的世界;它象征着一座梦想中的房子拔地而起,象征着那些被现实所击碎的希望。

好的艺术作品永远是跨越国界的,是不会受到时间的影响的。那些读到你的诗集的人们或许能从这些诗歌里看到自己的梦想和自己的经历。我在想,这首诗肯定会激发出你妈妈的思想和感情中的很多冲突。她肯定会感觉到非常幸福、非常自豪。但是,一定会有那么一刻,你的笔尖划过了她身体中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让她感觉到痛苦和焦虑,让她战栗不已。这样一来,她的愤怒就转化成了仇恨。

那棵被砍倒的树和散落在地上的果子肯定会让她想起我们卧室窗户旁边的那棵桃树和那些甜蜜的累累果实。在她的梦中肯定会有一幅画面反复出现:有一位残忍的伐木人,他的工作就是专门破坏大自然所孕育出来的生命,他冷酷无情,永远不会被一棵倒下的树木、一地折断的树枝和散落的果实所触动。

散落在地上的孩子,再也触摸不到的孩子们啊!爸爸突然间想起了已经逝去的桑比和跟随他而去的我的第一个马卡齐韦,他们在克里萨斯[公墓]已经躺了30多年。爸爸也想到了你是在多么糟糕的环境中长大的,而且现在还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但是,我不知道妈妈跟你提过你的弟弟没有,他还没有出生就已经离开我们了。我离开你的时候,他就像你的拳头那么小,差点儿害死了你的妈妈。

爸爸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天,太阳已经落山了,爸爸把妈妈从床上扶起来,去卫生间。那时候,她才25岁,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衣,看起来可爱甜美。但是我们回到卧室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就开始晃动起来,差点儿倒在地上。妈妈当时汗流浃背,而且看起来比原来病得更厉害了。爸爸赶紧把她送到了咱们的家庭医生那儿,医生没法医治,又赶紧把妈妈送到了加冕医院(Coronation Hospital),后来在那住了几天。这是她自从嫁给爸爸以后的第一次恐怖的经历,是叛国案带给爸爸妈妈4年多的巨大压力所引起的。《一棵被砍倒的树》让爸爸想起了所有的这些艰难的经历。

但是你的这支笔也可以让爸爸妈妈记起我们生活中的一些幸福时刻,给我们的小房间、我们的血液和灵魂深处带来高尚的思想,也可以将悲剧转化成希望和胜利。

22.选自曼德拉1981年4月26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

我现在还是会做梦,梦境有的时候会很甜蜜,有的时候不是。耶稣受难日前夜,我梦到我们在山顶上的一个小木屋里,山下是一条很深的峡谷和一片森林,森林边上有一条大河流过。我看着你沿着山上的斜坡走下去,身子不像以往那么挺直。你一直低着头,肯定是在找什么东西,那东西就在你脚下不远的地方。你横穿过那条河,把我的爱全带走了,留给我的只有空虚和不安。我紧紧注视着你,你在那片森林里沿着河岸毫无目的地乱走,而就在你上方的山上有一对夫妇,我们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显得很专注,眼睛里只有他们自己。很显然,他们正在热恋中。那个时候,整个宇宙似乎就只剩下他们俩了。我担心着你的安全,只希望你在重新横跨过那条河、回到我们的小木屋的时候,能招呼我到山下,欢迎你的归来。在这样的空旷山谷里,在这样美丽的景色里,我多么希望能和你在一起,这种期待唤起了很多回忆,我渴望握住你的手,然后热情地吻你。可是我失望了,你走到那条峡谷深处的山涧里面之后,我就看不到你了。后来你回到小木屋,我才再次看到你。但是,现在木屋里来了很多我们的同志,我们没有私人时间了。我真的很希望把很多事情都解决好。梦境中的最后一幕,你躺在角落里的地板上,睡了过去,看起来沮丧、厌烦并且疲惫。我拿了一条毯子,跪下来,帮你盖好露在外面的身体。每次做这样的梦,醒来以后我都会坐立不安,很挂念你。意识到这仅仅是个梦后,我很快就放松了。但是,这次,我的感觉有点复杂。

23.选自曼德拉1981年5月3日写给阿明娜·卡查利亚的信

总有谣传说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快要完蛋了。最新的谣言肯定让家人和朋友们也动摇了。不过,事实上,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确实有很危险的病情,会毁掉我体内的主要器官。不过,直到现在,我只是感觉棒极了……

24.选自曼德拉1981年3月1日写给津齐的信

在这间小小的牢房里来回走动的时候,或是在床上躺着的时候,爸爸的思绪总是飘得很远,总会记起这样或那样的已经做错的事情。尤其会想,在没有被监禁的那段最美好的时光里,对那些在穷困和艰难的日子里待我如友或帮助过我的人,爸爸对他们的爱和善良有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感激。

25.选自曼德拉1977年1月1日写给索贝萨·奇库杜的信[132]

14年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在这段岁月里,有挫折也会有好运。我们所爱的人在迅速变老,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问题也越来越严重。理想主义者们背诵着这句格言:久别重逢情更切,但是我们的情感上的联系却越来越少;孩子们都长大了,有了与父母不同的观点。朋友们终于在聚会上开始缺席的时候,他们会感到一种很奇怪而冷清的氛围。梦想越来越难实现,进度计划越来越难以完成,而在不幸降临的时候,命运之神从来不会为我们提供退路。

但是,如果我们把自己的生活和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规划好,由我们自己掌握命运,就会取得很明显的进展。

26.选自曼德拉1979年12月9日写给温妮·曼德拉的信

对事实的扭曲会让很多无知的人忽视具体的事实和事件,从而被误导,而那些但凡有一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些事实和事件。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而且总是让人们认为凡事都是对的。那些看不见的伤疤深深地刻在我们的骨头里,留在我们的血液里,蹂躏着生活中的主角,让他们再也难以恢复平静,而他们的后代不管走到哪里又必须面对这些伤疤,他们原本应当拥有的尊严、干净的心灵和幸福都会被剥夺。这样的伤疤展现出了人们的原本面貌,把个人生活中尴尬矛盾的一面展现在公众面前,接受公众的审查。而这样的矛盾同时也是一面镜子,忠实地映出了那些受到影响的人,然后向大家宣告:“管他什么理想呢,现在的我才是我自己。”

我们的生活有它自己的保护和补救措施。有人会告诉我们,圣人其实就是不断努力避免自己再犯错的罪人。对于某个人,如果在他3/4的生命中他或许会被称为坏人,但是他只要在剩下的1/4时间里高贵地活着,就可以被封为圣人。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是和普通如你我的普通人打交道,而不是在和神打交道。这些普通人是充满矛盾的男人和女人,或稳重或浮躁,或强壮或软弱,或出名或无名,在他们的血液里,蛆虫和剧毒杀虫剂日日在较量着。在判断其他人的时候,一个人所关注的地方取决于他的性格。我们在判断对方,对方也会判断我们。怀疑总是会被怀疑所折磨,而对于轻信他人的人们,那些善于利用容易上当的人(Oothobela sikutyele)做坏事的人所说的任何事情又是那么值得他们信任[133]。有报复心的人们不会拿着鸡毛掸子去报仇,而会选择锋利的斧头。但是,对于现实主义者来说,如果他们所爱的人意志薄弱,不管他们怎么震惊或对这个事实多么失望,他们都会从各个方面客观地看待人的行为,会注意到别人身上那些有益的、能够振奋精神并点燃生活热情的品质。

27.选自曼德拉1977年3月27日写给梅基·曼德拉的信

你也知道,我是在卫理公会教堂接受洗礼的,后来又在卫理公会大学读书——拉基伯雷、希尔德顿和福特哈尔。我住在卫理公会的房子里。在福特哈尔大学里,我甚至成了主日学校的老师。就算在这儿,我也一直在参加教会活动,听牧师的布道……对于神的存在与否,我有自己的想法。要解释为什么人类自远古时期就相信神灵的存在是很容易的。

我相信你也知道,古希腊文明和古罗马文明对所谓的欧洲文明影响很大。虽然在很多领域,他们的科学技术知识都很先进,但是在希腊至少有14位神。你听说过他们吧——阿波罗、阿特拉斯、丘比特、朱庇特、战神、海神、宙斯等等。最近,人们在英国作了一项调查,目的是为了找出到底有多少人在相信上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至少有30%的人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是想作什么评论,而是想说,按照以往的经验,亲爱的,有宗教信仰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在向别人宣扬你的宗教信仰时,你或许在无意间会冒犯他们,因为他们把宗教当做不科学的、完全虚假的东西。

28.选自曼德拉1979年3月25日写给津齐·曼德拉的信

在同一时间,神父跟我们讲过一个尼泊尔人的事情,他拥有跟撒旦的儿子们类似的力量。神父说,这个人只需要盯着那些猫啊,狗啊,猪啊的眼睛就能杀死它们,而且也能够这般轻易地就把人杀死。神父还说,那个国家里有位基督牧师,他对这个尼泊尔人说,在人类的心中,上帝总是要比邪恶的力量强大。然后他让这个人跟他比一比看谁的力量大。在他们比赛的那一天,牧师和他的长辈们遇到了这个亚洲人,然后他们恳求上帝赐予他们力量,以证明Xian[基督][134]的信念更加强大。结果,Xianity[基督教]果真战胜了尼泊尔人。

爸爸不太喜欢发生在遥远地方的奇迹,尤其是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迹。这也是这篇布道让我感觉不舒服的地方之一。虽然这个故事是神父讲出来的,但是总是感觉不可信。不过,如果它的目的在于描述一场正义战胜邪恶的[战争],或者是公正战胜残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接受这种充满寓意的故事。

29.选自曼德拉1979年3月25日写给泽娜尼·L·A·曼德拉·德拉米尼(Zenani LA Mandela Dlamini)王妃的信[135]

关注小事情并感激别人给予你的点滴恩惠是优秀人物的重要品质之一。

30.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关押在罗本岛上的那些参与黑人觉醒运动的囚犯是否认为来自ANC(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囚犯过于温和[136]

没有,我不这么认为,不过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人们对ANC的印象是错误的,政治家要完成的第一件事是应该对敌人展现出好斗的一面。这样就够了,或许是够了。我们希望教育人民,希望他们能够支持我们的观点,在监狱中就开始教育看守。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能过于好斗,要不然就会把他们吓跑,或许他们还会反击。如果使用温和一些的方法,尤其是对这种方法很有信心的时候,往往结果会更好。

31.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施腾格尔:周末的时候你讲过一则寓言,叫做“太阳和风”?

曼德拉:啊,是的,我记得。

施腾格尔:感觉这个故事听起来很让人愉快,或许可以用在这本书里。

曼德拉:是啊。

施腾格尔:现在能再讲一遍吗?

曼德拉:好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确保和平的信念能够深深植根于人民的思想和做事的方法中……我……是为了对比和平和暴力的效果,说明和平的效果要好于暴力,才讲了这个……太阳与风之间争吵的故事。太阳说:“我比你强大。”风不服气,说:“不对,我比你强大。”然后他们决定,要比试比试,刚好一位旅行者走了过来……他身上裹着一张毯子。于是,太阳和风决定,如果谁能够让这个人脱掉毛毯,谁就更强大。风先开始。它开始使劲儿吹这个人,但是他吹得越厉害,旅行者越是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风使劲儿地吹,这个人始终没有脱掉毯子。就像我说的,他越吹得厉害,旅行者就把毯子裹得越紧。风最后就放弃了。然后太阳开始,它用自己的光芒温和地照耀着这位旅行者,然后慢慢使阳光变热……旅行者感觉到毯子没用了,因为毯子就是用来御寒的啊。于是他把毯子松开,再松开,但是阳光越来越强烈,最后旅行者干脆把毯子彻底扔掉了。就这样,太阳用很温和的办法让旅行者丢掉了他的毯子。从这则寓言中可以看出,使用和平的手段可以让最坚定、最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转变过来。所以,我们应该使用和平的方法解决问题。

 

[124]曼德拉秘密撰写自传,艾哈迈德·卡特拉达和沃尔特·西苏鲁负责校对,找出手稿中不准确的地方。麦克·马哈拉吉和伊苏·奇鲍负责将手稿用很小的字体抄写在很薄的纸上。

[125]比利·奈尔(Billy Nair),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26]由ANC(非洲人国民大会)、SAIC(南非印度人大会)、COD(民主主义者大会)和CPC(有色人种大会)组成的反种族隔离组织联盟。

[127]监狱把犯人们分成从A到D的四个等级;A等级的犯人得到的特权最多。刚到岛上的时候,政治犯的等级是D,也就是说,每6个月才允许他们接收一封信件,和一位探访者见面。

[128]罗莎琳·卡特(Rosalynn Carter,1927~),吉米·卡特总统的妻子。

[129]曼沙提斯(Mantatisi,1780~1826),巴特洛夸(梭托)王朝(1813~1826)的统治者。

[130]爱莎·阿诺德博士(Dr Ayesha Arnold,1987年逝世),曼德拉的朋友,住在开普敦,常带泽妮和津齐去监狱里探望曼德拉。她给曼德拉写信,也会给他送吃的。

[131]《我是黑人,平凡如我》(Black As I Am)是津齐在16岁的时候出版的一本诗集,所有的诗歌都是为自己的父母而写的。

[132]索贝萨·奇库杜(Thorobetsane Tshukudu)是曼德拉编造的名字,其实就是阿德莱德·坦博(Adelaide Tambo,奇库杜是她的婚前姓),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曼德拉不想让监狱当局知道自己是在给坦博家写信,那时他们还在英国流亡,信由温妮转交。

[133]Oothobela sikutyele是科萨短语,指的利用容易受到伤害或容易受骗的那些人。

[134]Xian与Xmas一起作为“基督”的英文单词的缩写形式,后者应用更广泛。——译者注

[135]泽娜尼(泽尼)·曼德拉,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1977年与斯威士兰国王索布赫扎(Sobhuza)的儿子德拉米尼[Thumbumuzi(Muzi)Dlamini]王子结婚。

[136]黑人觉醒运动,主力为黑人青年和工人的反种族隔离运动,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第十章

战术

“或许我们毕生都难以实现我们所怀抱的理想和最美丽的梦想,也达不到我们最热切的期望。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说一个人在有生之年,已经尽到了他应尽的职责,而且不负朋友们对他的期望,那么这就是一种可贵的经历,一种辉煌的成就。”

选自曼德拉1985年4月1日写给席娜·邓肯的一封信,见本书第207页。

* * *

1.选自曼德拉1989年8月21日写给弗兰克·奇凯尼牧师的信[137]

达到最终的目标并不是衡量伟大事业成功的唯一标准,如果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能够努力达到自己的期望,也是一种成功。

2.选自曼德拉1985年4月1日写给席娜·邓肯的一封信[138]

或许我们毕生都难以实现我们所怀抱的理想和最美丽的梦想,也达不到我们最热切的期望。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如果说一个人在有生之年,已经尽到了他应尽的职责,而且不负朋友们对他的期望,那么这就是一种可贵的经历,一种辉煌的成就。

3.选自曼德拉1986年5月12日写给塞缪尔·达什教授的信[139]

你不可能打开监狱的大门,让我走出去成为一个自由人,也不可能改善我目前所生活的环境。但是,你的探访确实能让我在这个已经生活了22年的压抑的环境中感觉到好受一些。

4.选自曼德拉在狱中撰写的未出版的自传手稿

我也注意到了,现在国内外的很多朋友都在为释放我和其他政治犯而奔走呼吁,这样的努力鼓舞着我们,让我们认识到自己现在还是有很多朋友的。除了妻子和整个家庭的爱能激励我、鼓励我之外,我现在还知道,虽然敌人一直在努力隔绝我和大家,而且在大家面前诋毁我,国内国外还是有这么多的人们没有忘记我们,这件事情也在鼓励着我。但是我们已经很了解我们的敌人了——他们只有在自己处于优势的时候,才可能释放我们;而如果他们处于弱势,那就不可能释放我们。而现在,如果他们错失这次释放我们的机会,以后就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们的朋友在努力坚持让政府释放我们,虽然我们一直被他们的这种努力所鼓舞,但是根据现在的情况,这种努力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我还是很乐观,就算被关押在监狱的高墙内,我也同时能看到天际那厚厚的云层和蓝蓝的天空。不管我们估计得是否正确,也不管我们要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在我的生命中终究会有那么一天,我会走出这所监狱,沐浴在阳光中,然后坚定地朝前走去,因为毕竟还有我们强大的组织和人民坚定的决心在支持着我。

5 选自曼德拉1985年7月8日写给希尔达·伯恩斯坦的信

谈起成长和进步,我的思绪又回到了1962年,那时我会去听本·贝拉的同事们讲述他们的经历,虽然他们的讲述很不正式[140]。在讨论过程中,我遇到过一些20多岁的年轻人,他们讲起话来显得很老练,而且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还显得非常专业。在这些事情上,我也只能算得上是业余水平。我当时感觉很羞愧,为什么在这方面会跟别人差距这么大。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SA[南非]有很多意志坚定的年轻人,他们的觉悟确实很高,这让我很受鼓舞。如果你的膝盖现在开始变得僵硬,眼睛开始模糊不清,头上也满是白发,那么你就已经对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作出了很重要的贡献,你应该为此感到欣慰。

6.选自曼德拉1986年6月4日写给尼古拉斯·贝瑟尔勋爵的信[141]

但是,我必须得说,在这样的悲剧性的混乱中,能够坚持坐在一边做一名旁观者是一件很严肃也很值得关注的事情,毕竟这种混乱已经引起了这个国家的分裂,而且或许还会产生很危险的激动情绪。要让所有国家的强大军队都参与到强有力的和平运动中,让无害的犁头完全取代那些致命的武器,还需要几年的时间。但是,目前,全球组织、政府部门、国家元首、有影响力的组织和个人都在真诚地、勇敢地追求着世界和平,这就是希望。

7 选自曼德拉1985年7月8日写给希尔达·伯恩斯坦的信

心里总会想起这些或者那些已经遗忘许久的事情,有的时候还会想起已经逝去的朋友们。在他们去世的时候,我们没能前去最后一次告别,甚至也没有向他们最亲的人表示一下关切,这样的事实总是让我们感到不安。摩西和布莱姆、迈克尔和JB、杜马和杰克、莫利和莉莲、MP和朱利安、乔治和尤素福。名单太长了,在这里我不想全部列出来。但是,他们炸死鲁思[·弗斯特]的残忍手段让我们感到无比震惊,感到异常愤怒,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那件惨案已经过去了3年,但是我们心上的伤口依然没有完全愈合。

你也会承认,几乎她的每一位朋友都曾被她那刻薄的语言伤害过。但是大家都认为她是一位意志坚定的人,而且很有能力。她的死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8 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1985年做完前列腺手术后回监狱时的情况

施腾格尔:后来当他们把你带到只关押你一个人的牢房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吃惊?

曼德拉:没有……那时候监狱指挥官是芒罗准将,是他带我走的。在从医院到监狱的路上,他对我说:“现在你不能再回以前那间跟朋友和同志一起住的牢房了[142],我们得单独关押你。”我就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也不清楚,监狱总部刚刚下达的命令。”

施腾格尔: 但是你没有要求[被转移]吧?

曼德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要求过,但是一旦他们这么做,我就要利用这次机会开始与政府谈判,这件事情毕竟很敏感……政府的选举宣言一直都是“我们不可能和ANC[非洲人国民大会]对话”……这是一个恐怖组织,热衷于谋杀和破坏公共财物。因此,如果我们之间能够进行对话,就得有一定的保密性,而如果我被单独关押,就可以保证这一点。所以,虽然我很想念我的朋友们,而且也不愿意跟他们分开,我还是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于是我就这么做了。我要求同志们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做什么文章,当然了,我也没有告诉他们,我会利用这次机会,如果告诉他们,可能到现在谈判都没法进行,他们肯定会反对。所以,我决定不告诉他们就开始谈判,然后等已经做好这件事情之后再告诉他们。

9.选自曼德拉自传未出版的续篇

被囚禁在监狱里的同志们都很真诚,也很有原则。想想在世界上的其他国家,有多少革命者就在革命胜利前夕或是在胜利不久后背叛了革命,他们不太相信仅靠个人的积极性就能够成功。而我现在又与同志们隔离,独处一室,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们事先知道我与政府谈判的计划,他们对我的担忧也就可以理解了。组织[非洲人国民大会]的总部设在赞比亚,在这里有一些参加斗争的领导者,也只有他们……才知道要进行这样的战略性谈判了。ANC一直都坚持用对话和谈判的方式最终实现国家的自由,他们从来没有脱离这个原则。

在没有告诉狱友的情况下,我开始与政府接触,进行对话。在对话过程中,推行种族隔离的政府的情报部门的尼尔·巴纳德博士提议由他的小组先与塔博·姆贝基进行秘密协商。另外,我从他们那边得到消息,尼尔·巴纳德很希望我们能够谈判[143]。

我反对他的这个提议,因为这样的谈话是不可能秘密进行的。看到谈判也可以在国外进行,我就提议他们先与或ANC主席奥利弗·坦博或ANC秘书长阿尔弗雷德·恩佐联系[144]。并且我指出进行这种未经允许的谈话可能会毁了一个卓有才华的年轻人的政治前程,我以为巴纳德会接受我的建议。

曼德拉大约在1985年提议ANC和政府进行谈判所写的信的手写草稿。

但是,他最后竟然忽视了我的建议,直接与塔博·姆贝基联系,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我真的很震惊。

但是塔博·姆贝基很明智,他拒绝在没有取得组织的同意下进行秘密谈判,就把这件事情向ANC主席作了报告,主席批准了他和他的朋友雅各布·祖玛与巴纳德进行会面[145]。

10.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20世纪80年代ANC与南非政府的对话[146]

施腾格尔:你一直跟我说,进行武装斗争是对政府行为的反击,因为他们那么做之后,就没有和平谈判的可能,也不可能在宪法允许的范围内进行反抗了。

曼德拉:是的。

施腾格尔:他们对这样的说法有什么反应?

曼德拉:他们当然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最初,他们还是坚持一贯的态度,说他们根本无法容忍犯罪行为。但是我的意思是,被压迫者的斗争方式取决于压迫者自己,如果压迫者用的是和平手段,被压迫者同样会选择和平的方法;但是如果压迫者使用武力解决问题,被压迫者同样会使用武力。这就是我的观点……但是他们也提出来一个问题,我觉得也很有道理……他们说“这么多年来,政府一直向公众宣称,我们不可能和ANC[非洲人国民大会]进行谈判;但是你现在又要求谈判。如果谈判,政府就会失信于民。我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政府可以跟你对话,或许这样公众还可以接受。但是政府如果和ANC谈判,就完全彻底地背离了政府之前制定的政策,将会失信于民。”这就是他们问我的问题。

我觉得还真有点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后来我跟他们说:“以前你们推行种族隔离政策,还宣称应该把黑人全部驱逐到农村去生活。但是,你们现在已经改变了这样的政策。你们也曾经实施过通行证制度,通行证制度一度还是政府的主要政策,现在不是也废除了吗。你们没有失信于民……关于谈判,必须得从这个角度去看待。你们得告诉公众,没有ANC,现在南非的社会问题就没法解决。”我就是这么回答这个问题的。不过,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因为这毕竟是事实。

施腾格尔:他们希望与你讨论的其他问题也是关于群体权利的,比如:如何保护少数白人群体的利益?

曼德拉:是的,没错。

施腾格尔:在与他们的讨论中,你给他们作了什么解释?

曼德拉:我让他们看了我在1956年写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收录在一本叫做《解放》的杂志里,里面写着……对于南非而言,《自由宪章》不是一种社会主义蓝图[147],而是一种资本主义的蓝图,因为非洲人民……在不远的将来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占有财产,这在以前是完全不能想象的,资本主义也会以前所未有的面貌在南非兴盛起来。这就是我想说的主要意思。

11.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康斯坦迪堡医疗诊所(Constantiaberg MediClinic),他在那里治疗肺结核。

施腾格尔:康斯坦迪堡医疗诊所怎么样?

曼德拉:呃,很不错。刚到那儿的第一天早上,科比·库切就来看我。那时还很早,后来他们把早餐端了过来。因为是第一天来,他们都不知道医生给我开的食疗处方……按照处方,我不能吃含有胆固醇的食物,也就是说,不能吃鸡蛋和肉。但是,这天早上,他们给我端过来两个鸡蛋、很多肉,还有一些谷类食品[轻笑]。那位[在波尔斯摩尔监狱]看管我的少校看到这些,就对我说:“曼德拉,你不能吃这些东西——医生不让吃这些的。”我就说:“我今天随时准备去死;我要吃。” [大笑]好久我都没有吃到鸡蛋和肉了。

12.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1988年12月他在康斯坦迪堡医疗诊所接受治疗之后转到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的情况

曼德拉:我早就清楚看守们的习惯了……就在那会儿,我从他们的行动上看出来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看管我的少校很紧张也很急躁,看守们在窃窃私语,还有警卫在阻止所有人进入我的病房,只允许……一位值班的护士进来……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在准备做事情,但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到晚上的时候,少校走进病房跟我说:“曼德拉,准备一下,我们要带你去帕尔[148]。”我就问:“干什么?”他说:“我们马上就要去那儿了。”晚上9点,我们离开了康斯坦迪堡医疗诊所,由大群护卫队护送……到那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就进到了一间很大的卧室里……但是那里面有很多虫子。当然了……我也习惯了虫子,因为我们被关押的地方根本就是荒郊野外,不过,如果是像自然界的那种荒凉,住的话应该会很开心。但是,里面确实有很多虫子,还有些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很多种类,很多很多,比如……到处乱爬的蜈蚣啊……有很多类似的虫子。

施腾格尔:在你的卧室里?

曼德拉:是啊,就在卧室里……大多数都是在卧室里。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就把它们都扫出去,还有蚊子。不过,晚上我还是睡得很香。之后,第二天的下午,司法部长科比·库切来了……他想知道这座建筑物到底怎么样——房子——他一间一间地查看。后来我们一起出去查看安全墙,他说:“不行,这堵墙还得加高。”……他很谨慎,希望能够……确保……我在这里能住得舒适一些,他还给我带过来几瓶很好很昂贵的酒……他总是很和蔼,很温和,他跟我说……“这里是在被监禁和被释放中间搭建起来的舞台。我们把你转移到这里是因为我们希望能够保证你和我们之间的对话的机密性,希望你能领会我们的意思。”我很感谢他这样说,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施腾格尔:那在那儿你有没有处于既被释放又被监禁的感觉?

曼德拉:我能感觉出来,他们所做的就是想把这个地方与安全墙外的世界隔绝,[他们这么做]我有很大的活动[空间];我可以……在这个区域活动,在外面的地上活动。当时,给我送饭的看守是斯沃特准尉[149],他总是早上7点来,下午4点走。这儿不上锁,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直在外面待着。他回到他的屋子之后,晚上会有其他看守。那儿还有一个泳池……所以,在这个地方我非常放松。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儿被带倒刺的东西围着……铁丝网、安全墙等;要不然,我就自由了……[斯沃特]负责做饭和洗餐具。但是……他或许会因为必须给一名囚犯做饭刷碗而憎恨我,所以,为了消除他的憎恨,也为了打破紧张的气氛,我主动承担了他的这些活儿。我要帮他洗碗,他拒绝了……他说这就是他的工作,我对他说:“不,我们一起来吧。”他很坚持,而且心里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最后就强迫他,当然只是在语言上强迫他,让我洗餐具。之后我们的关系就一直很好……斯沃特看守是个很不错的家伙,也是我很好的朋友……给我……快给我一张白纸,我必须得给监狱指挥官打个电话,必须得再打一次。

13.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在监狱中学到的东西

对于那些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我不可能每一件都能确定。但是,首先政府确实制定了很残忍很野蛮的政策,你必须得进到监狱里才能体会到……在这里……政府的政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同时你很快也会发现,并不是所有的看守都是畜生。虽然主要的政策和大部分看守都很野蛮,但是这儿也有好人,也有人性,他们对我们非常好,总是努力在规章制度的范围内做事,偶尔也会……逾越这些制度,让我们在这里能够生活得轻松自在一些。

再就是囚犯们的战斗精神。敌人常常希望这样艰苦的条件……会吓倒我们的人民,尤其是在60年代。但是,他们一点儿都没有被吓倒,从开始的时候,他们的战斗就是正义的。有些领导人……我们就不太清楚了,甚至到现在都不太清楚他们……就在监狱里,你看到了,你了解到了那种抵抗力,那种抵抗不公正待遇的人类精神的力量有多强大……然后就会明白,你根本不需要通过获取学位去培养领袖的那种品质,那种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反抗不公正待遇的品质……有很多人喜欢……使用武力……总喜欢惩罚别人甚至攻击别人,而不是为对方让步……在我们住的这个区内,有些人很有文化很有修养,他们读过很多书,去过很多国家,和他们说话你会感到很开心……当你坐下来,跟他们谈话的时候,你就能学到不少东西。

14.和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警察对温妮·曼德拉的骚扰

自从我被关押之后,他们对温妮同志已经骚扰了27年。而我所谴责的是在他们在整个过程中的舆论宣传……当温妮同志……探访我之后,抵达杨·史末资[国际机场],媒体就蜂拥过来询问她探访的详情,数量多得异乎寻常,[温妮]同志钻进小车……朝奥兰多驶去。旁边跟着一辆大巴,里面坐的是[她的]支持者们。在去索韦托的路上,警察拦住了……那辆大巴,然后就上车检查,他们最后扣下了这辆车。这是根本不必要的。只是一种向这个国家和世界进行舆论宣传的手段……他们本该……安静而庄重地检查,如果真的认为应该扣下这辆车,就扣下……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做……还有一次……他们……突袭……了我们的房子,同时还带来了SABC[南非广播公司],整个搜捕过程都[在电视上]播出来。那时候还是凌晨3点……我的妻子在镜头前还穿着睡衣,我的女儿……有几个家伙在里屋里还被剥光了衣服……所以说,这里面存在着很大的媒体宣传效应。这就是我想谴责的地方。

15.选自曼德拉1989年2月3日写给曼戈苏图·布特莱齐酋长的信

维护民族团结是当今领导人所面临的最有挑战的工作。与自由运动历史上的其他时期相比,人民用同一个声音说话,自由战士们的齐心合力对现在这个时期最为重要。在目前的政治形势中,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避免任何有可能造成分裂或加剧分裂的言行,这些言行无论出自哪里,都是极其错误的……斗争是我们的生命,目前我们依然没有取得胜利,但是我们还不能恶化这种斗争,或把斗争转化成绝对的灾难。在我的整个政治生涯中,最让我感觉痛心的事情就是像现在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人民互相残杀[150]。

16.与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谈论是否支持温妮·曼德拉关于“项链”——一种酷刑,在人的脖子上套上浸过汽油的轮胎,然后点燃,此人就被活活烧死——的演讲

卡特拉达:有一个问题……说你应该支持温妮的“项链演讲”。

曼德拉:老天!

卡特拉达:……安东尼·桑普森……给我寄来了一份对话文字记录……是谁做的这些笔录[151],现在我们还不清楚……“NM赞成WM的项链演讲[152]。他说,现在还没有黑人指责WM,这次演讲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对WM攻击《星》报的雷克斯·吉布森(Rex Gibson)一事持保留意见,吉布森在几天前发表了一篇文章,很有力地反击了WM的演讲”……

曼德拉: 我本人明确谴责这件事情。

卡特拉达:[桑普森] 说:“关于众说纷纭的马迪巴对温妮 ‘项链演讲’所作的所谓的评论,我认为您应该看看这些文件,我所说的就源于此,因为它显然是真实的,而且保管在公共档案馆内,我不能忽视这样的档案。但是,我敢说总统本人肯定会坚定地反驳。不过还是最好解释一下这件事情,或者推断一下这样的误解是怎样出现的。”

曼德拉:但是,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们一些值得信任的言论呢?是谁在保管这些档案?……根本就没有什么档案。我本人毫无保留地谴责这件事情。

卡特拉达:……我已经谴责过了……

曼德拉:绝对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17.与理查德·施腾格尔谈论在监狱中的学习

施腾格尔:在监狱中学习法律有意思吗?是不是跟你那时候的生活或是斗争有点偏离呢?

曼德拉:是啊,确实是。法律——我对法律真的很感兴趣。但是在罗本岛上的时候,每天都太忙了。无论怎么说,在学习方面基本上没有什么进展。第一年我通过了,第二年也通过了,但是最后一年的时候,因为需要处理很多政治上的问题,我都没有合适的时间去学习。我记得最后一年,三次考试都没有通过。只是……到了波尔斯摩尔[监狱]后才有机会——专心学习,尤其是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在刚开始学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能通过。但是,我最后还是放弃了——确实是放弃了。

18.选自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在ANC[非洲人国民大会]内部讨论某个问题时,大家通常会从相反的角度出发,然后再从整体上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最后再达成一致,这样做的结果是,我们的决定总是很有根据的。在岛上,通常是[哈里·] 瓜拉带领着一个小组用一种特定的方法讨论,然后……因为他学识渊博,能力很强,而且经历也很丰富,能够影响很多同志[153]。几乎对于每件事情的讨论我们最后都能达成一致。而且,能够从所有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我们感觉很愉快。……比如说,在ANC[非洲人国民大会]和[共产]党的关系的问题上,他倾向于模糊两者之间的区别,然后我们很多次的争论都围绕着这个方面。跟他的观点不同,很多同志希望能够拉大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使之更加清晰,但是他倾向于模糊化。在监狱中,我们总希望能用同一个声音说话,所以才希望模糊两党之间的区别。但是,尽管共产党和ANC是合作的,但一直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党,所以这样的讨论方法并不是十分精确的。

19.选自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你也知道,在以前不忙的那段日子里,我很喜欢读书……读书也是我在监狱中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我现在还会想念这些事情……早上醒来,先去洗个澡,然后等着医院的医生过来……之后吃早餐,然后我就……坐下来,自由自在地看书学习……在[《战争与和平》]那段关于库图佐夫的场景里,描写的是俄军是否应该保卫莫斯科,读起来真是棒极了。每个人都认为不能放弃首都,但是他却认为……俄国军队在冬天应该保存实力,因为……在冬天拿破仑的军队是无法与俄军交战的……“我关心的不是那些建筑物;那只是抽象的情感;我关心的是我的军队,他们不能被敌人摧毁。”沙卡[祖鲁国王]也是这样认为的[154]。沙卡,在另外一个部落攻击他们时……撤退了,他们撤到皇室所在的栅栏村庄“克拉尔”后……国王的顾问说:“不行,我们现在抵抗吧;让我们站起来反击!”国王说:“为什么要包围这座房子?……房子被毁了我们还能重新建造,可是如果军队没了,就得需要好多年才能建立起来。” ……[他]继续撤退,但是赶走了牲畜,把他们的玉米、小米和豆子等粮食都运走,一点儿吃的都没有留下,这样敌人在路上就吃不到一口食物。然后……敌人的军队又疲惫又饥饿……他们撤退的时候,国王就率领军队跟在他们后面——跟得很紧——然后……敌人就会停下来……等着痛快打一仗,结束国王对他们的威胁。但是国王就是不打,他根本就不进攻他们。敌人停下来他就停下来,敌人攻击他就撤退。

最后敌人就撤退了。敌人很饥饿,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沙卡]派人混到敌人中间,因为双方的服装都是一样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沙卡的人就会刺死旁边的敌人,然后号啕大哭,装得像个巫师似的……说:“乌姆塔卡蒂(Umthakathi)袭击我了。”然后,你知道吗?每个人都起来了,他们没法儿睡觉;沙卡的人就这样总不让他们睡觉,而当他们感觉疲惫的时候就袭击他们。然后还有饥饿。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你看……直到敌人最后到了……一条大河边……有人开始过河……过河的时候队形就得打乱。当他们中的半数已经过去时,沙卡王就带领军队向他们冲去,袭击他们,然后就全部把敌人歼灭掉了……最后再渡过河去把另外那部分敌人歼灭。所以说,他是有战术的,就像库图佐夫对付拿破仑一样。

20.与阿哈迈德·卡特拉达的谈话

曼德拉:在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里的时候,我本来能拿到一大笔钱的。两家报社,完全不一样的……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他们给我拍照,一家许诺给我50万。

卡特拉达:报纸上报道过了。

曼德拉:真的吗?

卡特拉达:不,不是,等会儿,或许是[看守克里斯托·]布兰德告诉我的?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情。

曼德拉:50万呢。

卡特拉达:呀,对呀,不是报纸报道的,是布兰德告诉我们的。

曼德拉:然后我就说:“不行,我不能答应。”

卡特拉达:是呀。

曼德拉:我说,不行。

卡特拉达:不过,不是你在那所诊所[康斯坦迪堡医疗诊所]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曼德拉:啊?

卡特拉达:不是你在那所诊所里发生的事情吗?

曼德拉:有一次是在诊所。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另外一次是在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里,我跟他们说:“听着,我现在正在跟政府谈判,如果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在这儿我就是滥用职权了……”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那我的信誉就会被毁了。我不干。”他们又说:“50万兰特啊。”

卡特拉达:呀。

曼德拉:……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孩子,还有孙子孙女了,但是却穷得叮当响。

卡特拉达:是啊。

曼德拉:我不敢再想,因为如果我停下来[想一下],没准儿就抵挡不住诱惑了。

卡特拉达:呀。

曼德拉:然后我就说:“不要,不要,我不要。”我真不想要,一点儿都不想要。我的声音就变得有点儿生硬,而且音量很高,我以为会有监听设备。

卡特拉达:呀。

曼德拉:我们那时候是在……房子里,一间休息室内。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所以我就强调:“不要,不要,我不要,就是不要。我也不想考虑。我现在正在谈判。或许在其他时间在我不再参与谈判时,我会考虑一下。但是,现在不行!”我的声音生硬得厉害。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然后他们又说:“那么,75万怎么样?”我就说:“你也可以给我7.5亿。”

卡特拉达:啊。

曼德拉:那我也不会要。我就那么拒绝他们了。然后当我在那所诊所治疗的时候,另外一家报社也要给我钱,这次是100万。

卡特拉达:呀。是《时代》(Time)杂志吧?

曼德拉:呃,是啊。

卡特拉达:呀。

曼德拉:是啊,我又拒绝了。你知道,贫穷,贫穷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卡特拉达:在你被囚禁在监狱的时候,我写过这件事情。

曼德拉:是啊。

卡特拉达:你被诱惑……

曼德拉:是啊。

卡特拉达:……被很多事情诱惑。

曼德拉:确实是。

卡特拉达:呀。

曼德拉:确实是啊。就算在监狱外面,如果有人赠送你什么东西,总是要跟朋友们说一说,大家不自觉的都会有这个习惯。

21.选自曼德拉1989年8月21日写给护士肖恩娜·布兰德利的信[155]

有天早上,我在听收音机里的牧师布道,他跟听众们讲应该如何面对困难。他说,烦恼总是一时的,如果用合适的方式解决,烦恼过后就是快乐。

22.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施腾格尔:人们总说:“纳尔逊·曼德拉最大的问题就是总希望看到其他人好的一面!”你怎么看这个说法?

曼德拉:很多人都这么说,在我少年时期就有人这么说,但是我不清楚……或许有一定的可信性。不过作为公众人物,面对一个人的时候,必须要先相信他正直诚实,除非你发现什么能证明他不是这样的。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如果大家做的事情在表面上看起来都不错,那么你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们?难道非得说他们做得这么好是别有用心?如果发现了证明他们不好的证据,那么你有两种选择,一是处理这件事情,处理这件能证明他背信弃义的事例;二是忘掉它。这就是在生活中与其他人相处的方式。必须承认,人们都是你现在所生活的这个社会中的泥巴捏成的,大家都是人。他们有优点也有缺点。而你的职责是要跟人一起工作,而不是因为你把他们想象成天使才跟他们一起工作的。因此,一旦你知道一个人有这样的优点或者是那样的缺点时,跟他们工作的时候,就要包容缺点,而且也要尝试帮助他们改掉缺点。如果发现一个人犯了某些错误,而且有很多人性上的弱点,我不想被他吓倒。也不允许这样的错误和弱点能够影响到我。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们批评[我]的原因。

在我这个位置上,我的主要职责是团结各方势力。因此,当某人来你面前跟你说他的一些麻烦事或者和其他人很难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就必须得认真地倾听。但是,在倾听和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同时还要意识到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团结组织里的人,而不能分裂这个组织。人们肯定会来找你……你就可以趁此机会锻炼一下团结组织的能力。

23.选自与理查德·施腾格尔的谈话

人们感觉我在看一个人的时候,看到最多的总是他们好的一面。我必须得接受这种批评,但是也尝试过调整,因为我认为调整一下确实是有益处的,不管事实上是不是如此。把别人想象成正直善良的,值得人们尊敬的人,然后在这个想象的基础上做事情,是一个很不错的习惯,因为如果你把一起共事的人想象成这样,你自己也很容易成为正直善良的人,成为受人们尊敬的人。

 

[137]弗兰克·奇凯尼(Frank Chikane,1951~),牧师、反种族隔离活动家、作家、政府人员、ANC成员。

[138]席娜·邓肯(Sheena Duncan,1932~2010),反种族隔离活动家、黑腰带组织领袖。曼德拉是在黑腰带组织成立30周年纪念日时给她写的信。

[139]塞缪尔·达什(Samuel Dash,1925~2004),国际人权联盟会员。美国参议院水门事件调查委员会首席律师。1985年采访曼德拉,是第一位在狱中采访曼德拉的美国人。

[140]这里曼德拉说的是1962年他在摩洛哥接受军事训练时候的事情。

[141]尼古拉斯·贝瑟尔勋爵(Nicholas Bethel,1938~2007),英国政治家、历史学家、人权活动家。欧洲议会和大会成员。1985年,他在波尔斯摩尔监狱采访了曼德拉。

[142]曼德拉曾经和沃尔特·西苏鲁、雷蒙德:姆拉巴、安德鲁·姆兰格尼和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被关押在公共囚室内。

[143]卢卡什(尼尔)·巴纳德博士[Dr Lucas(Nil)Barnard],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塔博·姆贝基(Thabo Mbeki),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44]阿尔弗雷德·巴普赫蒂克森罗·恩佐(Alfred Baphetuxolo Nzo),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45]雅各布·盖德莱伊莱基萨·祖玛(Jacob Gedleyihlekisa Zuma,1942~),南非总统(2009~)。

[146]曼德拉在1985年给南非司法部长科比·库切(Kobie Coetsee)写了一封信,要求双方进行会谈,商讨政府和ANC之间进行对话的可能性。

[147]《自由宪章》(The Freedom Charter),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48]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位于西开普省的帕尔和法兰茨渥克之间,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49]杰克·斯沃特(Jack Swart)是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中的看守,负责为曼德拉做饭。

[150]ANC和因卡塔自由党成员被卷入了一场残酷的战争,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夺国家部分地区的主权。

[151]曼德拉的律师伊斯梅尔·阿约布(Ismail Ayob)作的注释,注释目前保存在福特哈尔大学的ANC档案室内。

[152]NM指纳尔逊·曼德拉,WM指温妮·曼德拉。——译者注

[153]哈里(姆费费塞)·桑巴·瓜拉[Harry (Mphephethe)Themba Gwala,1920~1995],教师、政治家、政治犯,南非共产党、民族之矛成员。

[154]沙卡·卡·桑赞嘎纳(Shaka ka Senzangakhona,1787~1828),1816~1828年为祖鲁国王。

[155]肖恩娜·布兰德利(Shauna Bradley)是康斯坦迪堡医疗诊所的护士。

 

第十一章

日历时间

台历上的一条内容,曼德拉在1976年7月21日后面标注了一个词:Raid(突袭)。

在罗本岛监狱、波尔斯摩尔监狱和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里,曼德拉保存了不少台历,时间从1976年跨越到1989年。如果要了解曼德拉的个人思想和他的日常经历,这些台历和笔记本是最直接的记录,完全没有经过第三方之手。曼德拉并不是天天都会记录,而且有的时候连续几周都没有记下什么事情,因此在本书的第11章的节选中,日期与日期并没有紧密相连。在他记下来的这些条目中,最重要的和最有趣的已经在本章中列出,尽管这些只是他所有台历条目中的小部分,但是这些台历内容的大意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选入本书的有些条目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应该记住,在监狱外面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的一些生活必需品,到了监狱里面就会变得特别宝贵。比如说,茶里放牛奶就是一件大事,探访和信件也都显得很重要。“突袭”这个词看起来让人有一种面对威胁的感觉。

1976年8月18日

收到扎米被逮捕的消息。C.O. [指挥官]说生日卡还没有寄到

1976年8月23日

W / O [准尉]巴纳德告诉我生日卡被监狱截留

1976年12月8日

开始阅读迪伊·布朗的《魂归伤膝谷》:把信送到伦敦[大学][156]

1976年12月23日

津齐的生日

1977年1月17日

对别人说长道短是一种罪过,但对自己就是一种美德。

1977年1月20日

梦见贾托掉进了深沟,腿部受伤

1977年2月21日

W / O巴纳德带领大约15名看守进行突然搜捕

1977年3月2日

早上6∶55,发生强烈地震[157]

1977年3月25日

梦到我和贾托、乔治还有其他人在长满绿色农作物的旷野中沿着斜坡向上飞奔,然后又从山上狂奔下来。贾托摔倒了,有人扶他起来。我跑向他,之后就醒了。

1977年4月25日

记者、摄影师和电视台的代言人来到罗本岛上,拍摄囚室和岛上的建筑[158]

1977年6月4日

我和扎米、津齐的见面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她跟我说她已经在5月16日被流放到了布兰德福特[159]。

1977年7月11日

刮胡须的刀片

1977年8月22日

关于上交的剃须膏和两瓶冷霜的信

1977年11月7日

赞德伯格(Zandburg)少校说K·D[·马坦齐马]希望在12月2日探访马迪巴[曼德拉自己]。马迪巴说必须推迟[160]

1977年12月29日

2支100毫升美达净(Mentadent)牙膏

6大块维诺利(Vinolia)香皂

1大瓶凡士林发油

1公斤奥妙[洗衣粉]

1979年3月11日

DDD综合征:虚弱(debility)、依赖感(dependancy)和恐惧感(dread)

1979年4月27日

吉米·克鲁格部长访问罗本岛,由杜·普里兹准将(G.du Preez)陪同。我们聊了大约15分钟[161]。

1979年5月9日

找眼科专家A·C·尼斯林(A.C.Neethling)博士看眼睛。

视力很好,但感染了病毒,不过很快就会好起来,不用换镜片。

1979年5月20日

双眼再次感染病毒

1979年5月21日

右眼疼痛无比,而且发红

1979年5月22日

下午开始滴磺胺醋酰钠滴眼液

1979年5月23日

梦到在晚上的时候回家了,家里的门开着,扎米在一张床上睡着了,这张床好像是哪个孩子的床,泽尼或津齐的。很多已经上学的孩子都在外面。我拥抱扎米,她却命令我睡觉。

1979年5月24日

中午,开始滴30%的磺胺醋酰钠滴眼液

1979年6月1日

“产生希望很容易,但对希望的渴求会摧毁它。”

1979年6月2日

在一个已经生病的国家,对于那种靠这种病态生存的人,恢复健康秩序的每一步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实现自由的目的是为其他人建立一个健康的国家。

1979年6月3日

和扎米和扎齐见面,时间是一个小时[162]。扎米穿着红色的运动衫,戴着头盔

扎齐穿着和我的一样的外套

1979年6月12日

鲁(Roux)将军来了,与杜·普里兹准将[用南非荷兰语]谈话

1979年6月14日

21周年结婚纪念日

1979年7月14日

与泽尼、津齐和扎马斯瓦兹见面,时间是45分钟[163]

扎马斯瓦兹感冒了,并时不时地叫喊

1979年8月6日

L·莱·格兰奇部长视察监狱,由C.O.P. [监狱指挥官] 杜·普里兹陪同[164]

1979年9月15日

代理国王班比兰加酋长来看我,时间是1小时30分钟[165]

1979年10月9日

和A·M·奥玛(A.M.Omar)见面,跟他谈论萨巴塔·达林迪耶博与国家对抗的问题。

1979年10月17日

净重75公斤

1979年10月20日

和津齐见面,时间约1个小时

她看起来很漂亮很开心。和安妮[原文如此] ·汤姆林森在一起(Tomlinson)待了一会儿

1979年10月21日

津齐再次来看我,时间大约45分钟。

看起来跟上次一样愉快开心。我们聊了一些书和出版商麦克·柯克伍德(Mike Kirkwood)。

1979年11月5日

住院:小手术。布雷滕巴赫(Breytenbach)博士给我做了右脚跟腱撕裂修复手术。

梦到我和津齐在晚上去了巴拉[巴拉瓜纳医院]。有人问我为什么指定了这名律师而没有指定其他律师。

1979年11月17日

扎米来看我,时间大约有两小时。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体重正合适,看起来非常高雅。

1979年11月19日

由中士卡明戈(Kaminga)帮我做POP和拆线。布雷滕巴赫博士把我右脚后跟很大的一块听小骨摘除,C·莫斯(C Moss)医生给我打麻醉药。

1979年12月3日

给哈丁少校寄信,告诉他我想买拖鞋。

1979年12月25日

扎米来看我,时间是1个小时:从Pmburg [彼得马里茨堡]给我带来了一些生活用品。

1979年12月26日

扎米和斯瓦蒂来看我,时间是45分钟,承诺下次会给我送来20张照片。

1980年1月3日

读《我是黑人,平凡如我》:津齐的55首诗的合集。很快,她的《黑人和十四岁》也将出版。

献给被囚禁的NM(纳尔逊·曼德拉)和言论自由被限制的诺姆扎莫·曼德拉(Nomzamo Mandela),感谢他们为人民所遭受的苦难[166]。

1980年1月10日

新刀片

1980年1月13日

茶里加奶了

1980年1月26日

扎米来看我,时间大约45分钟。她跟我抱怨说,马迪巴看上去很疲惫。

见第233页。

1980年3月13日

斯瓦蒂一周岁生日

1980年3月19日

收到扎米的电报,电报上说莉莉 [莉莲·恩戈伊]去世。

1980年3月20日

向伊迪斯·恩戈伊(Edith Ngoyi)[167]发送唁电(加急)。

1980年5月14日

议员海伦·苏兹曼夫人与鲁将军一起来到监狱,和我谈了1个小时左右[168]。

见上文。

1980年5月23日

向A·L·马雷斯凯(A.L.Maresky)博士咨询病情,他说我目前状况良好,比上次检查的时候要好多了。天快亮的时候又梦到回家了。扎米病了,她正要穿过奥兰多家里的后门,我抱住了她。泽尼大概两岁,吞下了剃须刀片,后来又吐了出来,因为这件事我打了她。

1980年5月25日

梦到扎米、泽尼和津齐。泽尼大概两岁。津齐要我吻她,说我不够热情。泽尼也要我吻她。

1980年6月8日

扎米再次来看我,她穿着蓝色的衣服,很开心。

1980年6月9日

余额为41.44兰特

见上文。

1980年6月24日

卡明戈中士给我测血压,血压是180/90

1980年6月30日

卡普兰(Kaplan)医生给我作体检。血压120/80,体重78公斤。

他还给我读了马雷斯凯医生做的心电图报告。

1980年7月12日

天气不好,扎米、津齐和佐布赫莱没有来看我

1980年7月13日

根据可延长探访的规定,扎米、津齐和佐布赫莱今天来了[169]

他们告诉我塞雷茨·卡马(Seretse Khama)爵士去世

1980年8月24日

布辛和贾托来看我[170],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贾托系领带。

1980年9月7日

250克雀巢咖啡,4.10兰特

芥末酱54分

装饰45

椰子饼干54

三明治酱71

砂锅55

弗赖本托斯牌食品55

游戏柠檬26

蛋糕混合料250克38

1980年9月14日

扎米和奥帕来了。扎米穿着栗色外套,戴着一个镀金吊坠,看起来很可爱。奥帕穿着西装(黑色),上面有白色条纹[171]

1980年10月10日

73 000人在请愿书上签字,请求释放纳尔逊·曼德拉

1980年10月11日

囚犯日[172]

1980年10月27日

W / O皮纳尔未经我的同意就搬走了我的资料。

1980年11月3日

津巴布韦的“M运动”:津巴布韦大学发起释放M[曼德拉]运动,一共收集到600份签名,请求政府释放曼德拉,克利福德·马希里(Clifford Mashiri)是活动的发起者。

1980年11月28日

只要南非白人觉得自己是一个优越的种族,有权利把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案强加到他人头上,那么南非的未来就永远不会有希望。

班图的教育理念是班图人的耻辱[173]。对于任何体制来说,只要推行种族隔离政策,那么无论怎么变革,人民永远都不会接受。

1980年12月25日

扎米、津齐和佐布赫莱来罗本岛了,时间大约1个小时。

都戴着头盔,答应摆姿势让爱莎[·阿诺德]为她们照相:在Dbn[德班]纪念日那天。尼赫鲁奖[174]。

英迪拉·甘地的演讲磁带没到。

1981年1月22日

服用月见草油,可使血压和胆固醇降低、体重减轻。

1981年2月18日

支持N.M的包括高级教师:芭芭拉·哈迪(Barbara Hardy)教授和时事评论员乔纳森·丁布尔比(Jonathan Dimbleby)[175]

1981年4月1日

曼德拉纪录片:在编辑唐纳德·伍兹(Donald Woods)逃离南非后,BBC制作人弗兰克·考克斯(Frank Cox)开始制作电视纪录片,现在计划筹拍关于N.M. [纳尔逊·曼德拉] 的电视纪录片,6月份开拍。南非白人和黑人演员的角色分配工作也将在6月份开始。

节目总长50分钟,是3部关于人权的系列片中的一部。将在英国的“罗本岛”(模仿罗本岛建成的)上开拍。

1981年4月3日

[德斯蒙德]图图大主教在释放M运动进行到高潮时[176],在下议院的会议室进行演讲。迈克尔·富特[177]和大卫·斯蒂尔[178]也出席了演讲。这次请愿活动得到了94名议员、25名同事,包括19名主教在内的30名教会领袖、98名教授和代表大约1 200万名成员的500个组织的支持。

1981年5月5日

IRA[爱尔兰共和军] 的波比·桑兹(Bobby Sands)殉难

1981年5月10日

扎米和斯瓦蒂,大约上午10点钟:斯瓦蒂使劲儿敲着我们之间的玻璃隔板喊:“开开,开开!”后来她大哭,迈德的姐姐把她抱走了。

1981年5月17日

在学习的狱友的数量:

标准V 29人

民法学士(JC) 102人

大学入学考试 127人

学位 59人

毕业证书 17人

共 334人

30%的人不是为考试而学习

1981年8月5日

尼日利亚副总统(亚历克斯·)埃克武姆博士代表N.M.从市长迈克尔·凯利(Michael Kelly)先生那里接受格拉斯哥自由奖。这幅代表着荣誉的“市民票”的卷轴将安全地保存在拉各斯的市政府大楼内。“在M重获自由后,他可以来拉各斯把它取走。我希望这一天很快就到来。”

1981年8月15日

扎米和佐布赫莱来了:我隔着玻璃隔板亲了亲佐布赫莱,还在电话上跟她说话。这孩子瞎忙一气,还跟扎米说话,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我和扎米决定第二天不能再带她过来了。

1981年8月19日

安东尼·波比·措茨奥比,25岁

约翰纳斯·沙班古,28岁

大卫·摩西

见第240页。

被法官(查尔·)塞隆判处死刑[179]

“南非劳苦大众的精神万岁!人类精神万岁!曼德拉万岁!所罗门·马哈兰古万岁[180]!”

1981年9月26日

扎米和我们一起度过了她的45岁生日。因为津齐通行证的问题和马彼特塞拉在我家住,报道称扎米和我们一家受到了SAP [南非警察]的严重骚扰[181]。

81年10月9日泽尼和津齐离开家,前往里约热内卢、美国和马德里。

1981年11月19日

[格里菲思·] 姆恩格被暗杀[182]

1981年12月14日

监狱指挥官告诉我扎米在艾利弗山(Mt.Ayliff)出车祸了,她的脖子、肩膀和肋骨受伤很严重,跟扎米在一起的还有马迪基泽拉家的一个14岁的女孩。她们被送到科克斯塔德(Kokstad)医院里接受治疗,也有可能转到德班的医院。我立即发电报,祝愿她们早日康复。

1982年1月6日

1982年1月6日晚上9点,索韦托发生爆炸事件,奥兰多社区会堂被震得摇晃不停,临近房屋的玻璃被震碎,墙体倒塌:这是该地区的第二次爆炸事件。

1982年1月28日

扎米流亡到布兰德堡,在那里又被软禁一年。

1982年1月30日

扎米左胳膊上的石膏还没有拆掉。她看起来非常不舒服。布隆方丹的整形外科医生希普利(Shipley)会帮她打上新石膏。我计划在2月10日再去见他一面,看看如果没有好转的话,就做手术。

1982年1月31日

扎米又开始戴墨镜。她准备周一上午给我邮寄一些桑比的婚礼照片。

1982年3月26日

汤姆·洛奇(Tom Lodge):“1948年至1981年南非的黑人抗争政治。” [1982年3月30日,曼德拉突然被转移到南非内陆的波尔斯摩尔监狱。]

1982年4月24日

阿利斯特·斯帕克斯先生陪伴扎米来到波尔斯摩尔监狱探望我,但是监狱禁止阿利斯特·斯帕克斯进入[183]。

见第242页。

1982年4月25日

扎米再次和阿利斯特·斯帕克斯先生一起来探望我。她看起来很不错。

准备下个月再过来。

1982年5月5日

Adj[副官] 特兰布赫(Terblanche)拿给厨房一包比斯托[肉汁粉],命令周三的时候给每个人来一勺子。已经用了一勺。

1982年5月12日

第二次分配比斯托肉汁粉,一人一勺。

1982年5月17日

技工联合工会(伦敦)[Amalgamated Union of Engineering Workers (London)]将送给扎米1 800兰特,好让她去看望马迪巴。上个月多亏了玛约里·吕克(Majorie Ruck)夫人的慷慨解囊,扎米才能去看马迪巴。玛约里·吕克夫人是多塞特人。

1982年6月26日

扎米穿着浅黄褐色外套,给我汇报了有关死亡恐吓和将要炸毁面包车[小型巴士]的事情:马彼特塞拉也来了,但是监狱不允许他进入我的单间囚室。

1982年8月1日

给爱莎 [·阿诺德]邮寄了生日贺卡。

1982年8月7日

梅基(4月30日申请探访),今天终于过来看我来了,我们在一起待了一个小时,她住在考利宾馆。

1982年8月8日

梅基来看我,我们在一起待了半个小时。她的两颗门牙和一颗边上的牙掉了。

1982年8月17日

[南非荷兰语,大概是报纸剪报]一封信件炸弹夺走了鲁思·弗斯特的生命:鲁思·弗斯特是ANC[非洲人国民大会]的领导成员,在马普托收到了一封信件炸弹,炸弹就在她的手里爆炸,她当场身亡。据官方新闻媒体安哥拉国家通讯社报道,这次突发事件发生在鲁思·弗斯特供职的大学的非洲研究中心。除了鲁思·弗斯特,还有其他附近的人也受到了爆炸影响,非洲研究中心主任阿基诺·德·布拉干萨(Aquino de Braganca)先生的家人称,他也在爆炸中受伤。但是萨莫拉·马谢尔总统的一位顾问宣称他的伤势并不严重。

鲁思·弗斯特写过的书:《177天》,《枪杆子》,内容是非洲军事制度研究;《奥利夫·施赖纳传》和《近代利比亚研究》[有可能是《利比亚:难以捉摸的革命》]。

1982年8月21日

索布赫扎国王去世,享年83岁[184]。

1982年9月25日

今天扎米穿了一件新衣服,这是肯尼亚的恩古吉送给她的礼物[185]。

1982年10月2日

梦到我和扎米正在吃饭……还没吃几口,就突然有一些紧急事务要处理,于是就离开了。心里还在希望能尽快处理完,好回来和扎米继续把这顿家常饭吃完。哎,最后还是耽误了好几个小时,于是就很担心扎米会有什么反应,担心她还在渴望着和我一起吃完这顿饭。梦境很乱,还梦到了霍布多泽拉(Hobdozela)和他的家人,他们从一个陡峭的河岸上掉进了河里,他的家人居然全部都趴在他的背上。

1982年12月2日

布雷滕·布雷滕巴赫出狱,他在波尔斯摩尔监狱服刑[186]。

1983年1月4日

英国自由党前领袖杰里米·索普先生在去斯威士兰办理公事的途中与泽娜尼会面[187]。索普先生当时在计划建造低成本的配备有高度压缩草地的房屋,他和扎米讨论了她被软禁和我被囚禁的问题。

1983年1月7日

扎米遭到了警察的搜捕,警察们坐着6辆警车呼啸而至,整个搜捕持续了3个小时。议员海伦·苏兹曼和彼得·索尔当时也在场[188]。他们宣称她未遵守禁令,还向她下达了传票,并没收了海报、书籍、文件和床罩,然后给6名在移动健康中心就诊的病人拍了照片。

1983年1月31日

《索韦坦报》,1983年1月31日:安全警察们拿走了她的床单——参议员们计划帮她换上新床单。最近,南非安全警察们拿走了W.M. [温妮·曼德拉] 的床单,美国一些很有势力的国会议员就决定帮她换上新的床单。新的床单将交给ANC [非洲人国民大会] 领导人的妻子,以表示他们对南非政府侵犯公民权利的关注。

1983年2月2日

经批准进入伍德斯托克医院治疗

1983年2月3日

后脑勺和右侧脚趾手术

1983年2月5日

津齐看起来很愉快很开心

1983年2月14日

W / O范·兹把我头上伤口的缝线拆除了

1983年2月15日

伍德斯托克医院的费雷拉护士把我大脚趾上的缝线拆除了:斯坦医师告诉我,医学实验室的报告显示,脚趾上没有恶性肿瘤。

1983年3月21日

古奥林匹亚:被囚禁的南非黑人领袖纳尔逊·曼德拉被授予希腊村荣誉市民的称号。

1983年3月22日

反种族隔离运动委员会和联合国反对种族隔离委员会昨天发表声明称,已有超过4 000人签名,要求释放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纳尔逊·曼德拉。

1983年3月24日

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获得奖励:N.Y. [纽约]城市大学授予纳尔逊·曼德拉法学博士学位,因为他“无私地致力于实现自由和公正的斗争”。校长伯纳德·哈尔斯顿(Bernard Harleston)博士称“颁奖仪式将在6月进行”。

1983年3月29日

扎米应Die Grunenim [原文]的邀请出席3月29日在波恩召开的议会开幕仪式。《索韦坦报》报道。为向被囚禁的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曼德拉表示敬意,英国北伦敦卡姆登的一条大街改名为曼德拉大街,反种族隔离运动的新总部将设在这条街道上。目前,这条街叫做塞鲁思大街[189],是为纪念一位英国探险家而命名的。这名探险家协助塞西尔·约翰·罗兹(Cecil John Rhodes)为处于殖民统治下的这个国家取名为罗德西亚(Rhodesia)[190]。

1983年4月25日

曼德拉决议:一位美国自由民主党人士要求国会授予被囚禁的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纳尔逊·曼德拉和妻子W以名誉美国公民称号。克罗克特先生介绍了他的克罗克特联合决议后,得到了12名众议院同仁的支持[191]。为纪念去年在马普托因信件炸弹事件牺牲的鲁思·弗斯特所做的工作,目前正在计划建立南非信息资源中心,这也是南非唯一一个为纪念鲁思·弗斯特而建立的资料中心。该中心最初设立在英国大学内,主要的目的是将世界各地的大学和机构中保存的有关南非历史、经济和社会问题等方面的材料刻在微缩胶片上。

1983年5月21日

为了反抗政府的宪法提案,UDF[联合民主阵线]成立,由包括德兰士瓦省印度人大会(TIC)、南非工会理事会(CUSA)、南非工人联合工会(SAAWU)、索韦托公民协会和其他组织组成[192]。32个组织——超过150名代表和观察员宣誓加入UDF,并承诺反抗南非政府宪法和改革提案。I·穆罕默德博士担任主席。

1983年6月4日

《先驱报》:都柏林市议员决定建造纳尔逊·曼德拉的半身像,以表彰他“对自由事业的卓越贡献”。最初,议员们要求授予他都柏林荣誉市民的称号,后来一些议员认为这不太合适,因为他根本无法出席授予仪式。

1983年6月9日

西蒙·莫胡拉内(Simon Mogoerane)、杰里·马索罗里(Jerry Masololi)和马库斯·莫通(Marcus Motaung)在比勒陀利亚中央监狱被处以绞刑[193]

1983年6月14日

辩护律师伊斯梅尔·穆罕默德和代理律师伊斯梅尔·阿约布——就波尔斯摩尔高度设防监狱囚犯的生活状况方面进行了法律咨询。

1983年7月1日

由准将芒罗和博特马(Bothma)陪同,国会议员海伦·苏斯曼夫人探访了我们这个区。我们跟她讲了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带她参观了院子和正在建造的监狱单间。我跟她说,我对布鲁塞尔大学授予我荣誉博士学位这件事感到很荣幸。

1983年12月3日

体重降到76.8公斤

身高1.78米

约5英尺10英寸

1983年12月13日

AAM [反种族隔离运动]领导人、大主教赫德尔斯顿(Huddleston)在约克郡利兹市揭开了一块新石碑,对位于该市市民大会堂前的公园正式命名,以表彰被监禁的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纳尔逊·曼德拉。该石碑由板岩制成,称纳尔逊·曼德拉为“反抗南非种族隔离的象征”,上面还刻了他的一段话。揭幕仪式过后,在市民大会堂举行了会议,在会议上好几位人士都谈到了纳尔逊·曼德拉。也有人宣读了联合国秘书长哈维尔·佩雷斯·德奎利亚尔(Javier Perez de Cuellar)先生的留言。

1984年1月16日

种了胡萝卜、甜菜和花生[194]

1984年1月18日

在两个独立的木箱里种了西红柿

1984年2月19日

根据规定,可以进行补充探视,扎米从上午8点45分开始已经来探视我两次了:她穿着白色的拖到脚踝的长裙,脖子里戴着美丽的串珠。她和奥帕明天要开车到乌姆塔塔。

1984年2月28日

准将芒罗告诉我,K·D [·马坦齐马] 希望可以跟我和沃特尔[·西苏鲁]见上一面。我们提醒K·D,R.I.[罗本岛] 的同志们认为目前不是见面的合适时机。

1984年3月1日

再次与准将芒罗见面,请求他允许我给OR [奥利弗·坦博]和戈万[·姆贝基]写信,戈万[·姆贝基]再次提出K·D的探访问题[195]。

1984年3月7日

据CT [《开普敦时报》]报道,扎米将向马迪巴报告K·D释放曼德拉的提议。

1984年3月8日

今天扎米穿着深褐色的长裙,戴着帽子。她给我讲了达利旺加[·马坦齐马]的提议。两次探访,每次都是240分钟。

CT作了进一步报道。[科比·]库切跟我说,政府目前还没有考虑释放我。

1984年3月10日

CT:马迪巴再次和妻子见面,跟她讲了对K·D邀请的反应。

1984年3月12日

CT:非洲人国民大会领袖纳尔逊·曼德拉拒绝邀请:对于任何将他释放至特兰斯凯或将他软禁在特兰斯凯的行为或企图,他都不会答应:他决心回到索韦托自己的家中,不会留在特兰斯凯。

1984年3月15日

马迪巴的唱片很畅销。仅仅一周,这张以呼吁释放纳尔逊·曼德拉为主题的唱片就在流行音乐排行榜上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特别之队(The Specials)乐队——一个由多种族乐手组成的乐队——演唱的《自由的纳尔逊·曼德拉》在首都无线电台音乐排行榜上排名第4位,在国家排行榜上排名第68位[196]。

1984年3月22日

总额为49兰特,其中40兰特寄往《时代》以获得续订。

莱·鲁(Le Roux)博士给我做了心电图——情况良好——但有尿血。血压140/90

1984年5月1日

5月1日《开普敦时报》:曼德拉夫人口才很好;但是,根据南非法律,行动被限制的人士的言论不能被引用。但她还是一点话都没有少,滔滔不绝地讲下去。5月份,大众就能听到她的话,也能见到她本人。

1984年5月12日

扎米和泽尼:第一次进行接触性访问。两次探访。

1984年6月18日

《索韦坦报》:古巴总统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已授予纳尔逊·曼德拉以古巴最负盛名的奖章,纳尔逊·曼德拉是被禁的组织非洲人国民大会的领导人,已经在南非监狱被关押了22年。另外,正在访问古巴的非洲人国民大会秘书长阿尔弗雷德·恩佐先生获得普拉亚·吉隆滩奖章[Order of Playa Giron(猪湾)]。古巴政治局常务委员约瑟·蒙塔内(Jesus Montane)先生说:“曼德拉是不屈不挠斗争精神的榜样,他很能鼓舞人民。”

1984年6月23日

梅基和杜马尼来看我,时间是40分钟[197]

1984年7月16日

《开普敦时报》。在简短地介绍了目前在监狱中服无期徒刑的非洲人国民大会领导人纳尔逊·曼德拉后, [艾伦·] 亨德里克塞先生说,现在应该释放他了[198],“如果他真的做错了,那么现在他的刑期也应该满了。”

1984年7月18日

从3月3日开始订阅更新后的《星》,订了6个月。

费用为95.28兰特

1984年8月5日

扎米今天来了两次,每次的探访时间都是40分钟;是马里特伊带她来的[199]。扎米告诉我,谢娜兹给我写了好几封信,但是我都没有收到[200]。

1984年8月12日

《星期日快报评论》,作者:茹贝尔·马勒布(Joubert Malherbe):上周,在南伦敦的水晶宫,一年一度的纳尔逊·曼德拉节开幕。在这个节日上,吉米·克利夫发誓除非南非交由多数人统治,否则他永远不回南非[201]。大约5 000人涌入水晶宫,支持克利夫的言论,包括南非王牌小号手休·马塞科拉(Hugh Masekela)、几支非洲乐队和很有影响力的英国雷鬼乐手阿斯瓦德(Aswad)。阿斯瓦德参加了最后一个节目,结束了整场表演。

1984年8月28日

尿血。少校伯格(Burger)采集了另一个标本。

1984年8月30日

少校伯格测量出的我的血压为140/80

1984年9月5日

余额为560.77兰特。咨询了泌尿科医生罗伯斯切尔(Loubscher)博士,他给我作了尿检,尿液里确实带血: 巴松(Basson)、皮纳尔(Pienaar)先生等人给我作了X光检查,确诊肾脏有问题,但是不确定是什么问题:明天去沃尔克斯医院(Volkshospital [原文])作更进一步的检查。

1984年9月6日

在沃尔克斯医院[原文]作了全身扫描。发现右肾和肝脏上都有囊肿,肾脏上的囊肿纯粹是水样,肝脏上的囊肿有钙化迹象。还要在医院作进一步检查。

1984年9月12日

转入伍德斯托克医院,检查肾脏方面的问题。

1984年11月1日

杜·托伊特(du Toit)护士为我测量血压,血压为170/100。

《开普敦时报》:非洲人国民大会是如何转向武装斗争的。安德鲁·普赖尔(Andrew Prior),政治研究部。

1984年11月14日

索尔·普拉杰,1876~1932年为南非民族独立主义者(作者:布莱恩·威伦)[202]

1984年12月12日

结果:6门课程全部没有通过[203]。

1986年1月1日

马克思上校把我撵到了监狱的花园里。一个半小时都在观察有趣的鸟类生活。后来,4位住在监狱牢房最顶层的同志也加入了进来,我们在一起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吃了些零食。

1986年1月4日

被中尉巴尔胡曾(Barkhuizen)撵到了监狱的花园里。

带回来一整袋西红柿,花了1个小时。

1986年1月6日

1985年11月1日,测量的体重为72公斤,身高180厘米[204]

1986年1月12日

被中尉巴尔胡曾撵到了监狱的花园里,查看了一些田地,花了一个小时。为安全起见,准将芒罗建议我们远离公路。

1986年1月14日

监狱要粉刷我的牢房,就把我转到邻近的牢房里。

1986年1月23日

申请插头、轻便电炉和电热水壶,被拒绝;另外,请求向参与我手术的医生赠送书本作为礼物,也被拒绝。看了电影《苏菲的抉择》[205]

1986年1月24日

被准将芒罗撵到了监狱的花园里,花园是上着锁的。穿过了蔓延到山脚下的西部托凯葡萄园,然后又走过了一座座房子,房子的砖墙里透出耀眼的光。

1986年1月28日

在图书馆了看了几部电影:1)《恐怖分子和人质》(Terrorists and Hostages);2)《在莫斯科的学生》 (Students in Moscow);3)《毛利妇女的地位》(Position of Maori women);4)动画片

1986年1月31日

中午12点15分,监狱指挥官给了我一份博塔总统发言稿的副本。到下午3点15分的时候,我已经咨询了楼顶4位同志的意见,一共花费40分钟。

1986年2月1日

向乔治[·比佐斯] 咨询,共花费3个小时。2月14日,我们将请求他为全体囚犯提供咨询。我请他和其他狱友握手,他拒绝了。

1986年2月5日

我们打开了一罐羊肉罐头庆祝泽尼的生日。

与泰霍波[沃尔特·西苏鲁] 面谈了40分钟。

1986年2月7日

读了四卷《莫扎特传》[206],里面的故事很精彩,但结局太平淡了,我很吃惊。

1986年2月12日

[雷蒙德·姆拉巴·] 恩多贝66岁生日那天,我和他在一起待了两个多小时。一起吃午餐,还分享了一块圣诞蛋糕。我请他和其他同志一起讨论一下给乔治·比佐斯提的建议。

1986年2月21日

和扎米、津齐在一起度过了80分钟,她们这次属于特殊探视。她们走了之后,准将芒罗来了。后来又和一位非常重要的人士奥巴桑乔将军见了面,在一起谈了45分钟[207]。在他来之前,我看了一部电影,叫做《前往边境的兄弟》(Boetie gaan grens toe[208][Brother Goes to the Border] )。

1986年4月5日

我和扎米拉(Xhamela) [沃尔特·西苏鲁]见证了迪德卡和恩多贝的婚礼,婚礼由大主教西格齐博·德韦恩(Sigqibo Dwane)主持,姆普瓦纳(Mpumlwana)牧师协助。萨利(Sallie)夫人、准将芒罗和W/O乔治[209]也参加了婚礼。穆齐和泽尼来探视,时间为80分钟。

1986年4月8日

扎米和诺莫斯科来探视,时间是40分钟,他们告诉我萨巴塔昨天已经去世[210]。扎米要通知家属,还要设法把他的遗体从卢萨卡运回来。

1986年4月15日

看了一部令人悲痛的纪录片《保罗·雅各布和受核辐射的人们》,又欣赏了舞蹈《电动布吉》,这舞跳得让人感觉莫名其妙[211]。

1986年4月18日

看了电影《失踪》和1974年的狮子队和跳羚队的一场比赛,狮子队以12∶3获胜。

1986年5月5日

议员海伦·苏兹曼夫人和蒂安·范·德·莫维先生[212]来探视,我们从9∶30聊到了11∶55,讨论了广泛的多方面的政治问题。

1986年5月6日

准将芒罗告诉我,文特将军希望获得关于班比兰加和达利旺加的更为准确的信息[213]。

1986年5月16日

与E.P.G [英联邦知名人士小组]所有成员进行了会谈。

1986年5月28日

玛雅·安吉罗(Maya Angelou)图书馆馆藏电影《我知道笼中的鸟儿为何歌唱》

见上文。

1986年6月16日

梦见扎米成了一名律师。她参与了一项控告曼德拉和坦博的诉讼案,但是把案子判错了。纳尔逊·曼德拉来到法庭申请撤销判决,还把她也叫到了法庭上。

1986年6月17日

W / O格雷戈里傲慢地通知我,他把一封信给寄错了,而且这封信现在已经丢了,这种情况他现在也无能为力,而且还说无论任何人,不论地位如何,都不能吓倒他。

1986年6月18日

我曾经与少校范·西特特(Van Sittert)谈到了W/O格雷戈里。少校承诺,只要他有空,就会尽快处理。

1986年8月18日

听了牧师彼得·斯托瑞所作的饱含感情的《星期一》序曲[214]

看了一部关于拳王阿里的德语电影,一部《书呆子复仇记》和一部短剧[215]

1986年8月19日

牧师彼得·斯托瑞谈“宽恕”。

1986年8月20日

彼得·斯托瑞牧师的主祷文。

1986年8月25日

少校伯格为我测血压,血压为140/80。

牧师布莱恩·约翰森(Brian Johanson)谈“站立”

1986年8月26日

牧师布莱恩·约翰森谈“行走”

1986年8月27日

牧师布莱恩·约翰森谈“端坐”

1986年9月4日

约翰内斯堡神父迈克尔·奥斯丁(Michael Austin)讲述如何像耶稣基督一样活着。少校伯格(Burger)为我测血压,血压为120/70。

1986年9月5日

神父迈克尔·奥斯丁:罗耀拉(Loyola)说就算有人跟他说他要死了,他还是会去玩扑克牌。

1986年9月10日

今天,宗多·西布西索(Zondo (Sibusiso)、斯福·布里奇特·克瑟勒(Sipho Bridget Xulu)和克莱伦斯·勒凯·帕伊(Clarence Lucky Payi)被处决[216]

1986年10月1日

监狱给我们配了电视机。然后,下午4点到6点45分的这段看电视的时间就把我的整个计划都打乱了。

1986年10月8日

监狱给我们换上了效果更好的新电线。

1986年10月10日

由H·T·姆庞兹(H.T. Mpunzi)、特兰斯凯领事和纳尔逊·马伯内陪同,达利旺加来跟我见面[217]。

1986年10月19日

萨莫拉·马谢尔总统乘坐的飞机在南非与莫桑比克的边境失事,总统不幸罹难。

1986年10月20日

广播里播出了莫桑比克共和国总统萨莫拉·马谢尔、国防部部长、交通部部长和外交部副部长的死讯。

1986年12月11日

给津齐邮寄了生日贺卡。梦见了吉米和康妮[218]。

吉米来看望我和扎米,我们邀请他和我们一起过节。

也梦见了希德尔斯基先生,他帮我找了一份工作。

1986年12月26日

和同志们一起在他们的牢房里度过了一天,共同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1987年1月27日

[用南非荷兰语写的] 对于证明扎米的信件为什么会失踪的证据,我不很满意。不是一台直接影印机。邮局保证在这段时间内会送过来一台直接影印机。

1987年2月18日

50米的压线一卷。

监狱开始每天给我们供应一公升新鲜牛奶。

见上文。

1987年2月20日

血压120/80

1987年2月23日

桑比的生日,我们吃了一块带有很多水果的蛋糕和花生庆祝。

1987年4月4日

马歇尔医生给我作检查:右眼有问题,什么都看不到。

1987年4月8日

咨询泰格伯格医院的J·范·鲁耶(J Van Rooyen)教授,他发现我的视网膜上有洞,然后就给我的右眼做了手术,他还给我推荐了新的镜片。两星期内,我就能看见了。

1987年4月20日

住在女子监狱区域的4位同志来访,时间为2个小时[219]。

1987年4月22日

BBC的吉姆·菲什(Jim Fish)宣布乔·斯洛夫已辞去MK [民族之矛]司令职务。

约翰·巴里特(John Barratt)作出评论[220]。

咨询了泰格伯格医院的J·范·鲁耶教授,他额外给我作了激光检查,一个月的时间里给我看了两次眼病。

1987年4月23日

与C.O.P [监狱总长]威廉斯将军谈论警察对家庭的骚扰。

1987年7月9日

非洲人国民大会与南非团体联合召开的达喀尔大会开幕。

1987年7月14日

找耳鼻喉科专家德·哈恩(De Haan)医生咨询就诊,右下巴关节处很疼。检查之后,没有发现明显的不正常,只是有一条右耳血管稍微有些膨胀,跟疼痛或许并没有太大关系。

1987年8月6日

爱莎[·阿诺德]的生日:早上9点20分,小队长布兰德告诉了我爱莎的死讯。马上就给艾米和他们的孩子发出了一封电报。

1987年8月19日

体重67公斤:不穿衣服时的体重

新的刮胡刀片

1987年8月20日

经过测量,牢房大小为6..4米×5..4米

1987年8月22日

今天是凯西 [艾哈迈德·卡特拉达]的生日,我们在一起谈了一个小时。

1987年9月7日

试着不再往所有食物和饮料里面加糖。

1987年9月12日

妹妹梅布尔来看我,我们在一起待了40分钟,送给她12 000兰特[221]。

1987年9月26日

今天是扎米的生日,吃了羊肉炒饭、青豆和一块硬硬的水果蛋糕。

1987年12月27日

哈维(Harvey)告诉我,我们在索韦托的新家被炸,破坏严重。与泰霍波[沃尔特·西苏鲁]见面,和他在一起待了40分钟。

1988年6月5日

右侧锁骨和左脚很疼,去找夏皮罗(Shapiro)医生咨询。经X光检查,一切正常,但是有尿血。他建议我去作一下泌尿科检查。体重72.25公斤。

1988年8月12日

晚上10点之后去了泰格伯格医院,罗森斯特查(Rossenstrauch)医生给我作了检查。

1988年8月13日

内科主任德·科克(De Kock)教授给我作了检查。

诊断出肺结核和胸膜积液。

见上文。

1988年8月17日

安东尼·西蒙斯(Anthony Simons)牧师来看望我。

1988年8月24日

体重71公斤:8月25日马特罗恩·伊莱恩·卡恩斯(Matron Elaine Kearns)要离开。

新睡衣和新拖鞋。

1988年8月25日

体重70.3公斤

1988年8月27日

体重71.5公斤;德·瓦尔(De Waal)护士去度假了。

1988年9月10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检查,给我带了些榛子,家里送来一袋花生。

1988年9月11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检查:护士E·卡恩斯(不是保姆)负责看护我,就是泰格伯格医院的护士E·卡恩斯。护士利蒂希娅·约翰逊(Letitia Johnson)负责在夜间照看我。护士马琳·弗斯特(Marlene Vorster)还带来了一块巧克力蛋糕。

1988年9月12日

体重69..5公斤

1988年9月14日

护士基拉赛·帕姆(Killassy Pam),E离开医院去过周末了。

1988年9月20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检查。马特罗恩·蒂(Matron Tee)称她要坐飞机去伦敦看望她生病的姐姐。

1988年9月22日

体重70公斤。少校克兰汉斯(Kleinhans)采集了4个血液标本。

斯托克医生到下午5点左右才来。

有人跟他说我又开始咳嗽,但是我向他保证我没有咳嗽。

1988年9月26日

体重71公斤,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例行检查。

在“花园”里转悠了大约45分钟,天气很冷,雾蒙蒙的。

1988年9月27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例行检查。

9月25日,护士凯庆祝了她的生日。

布兰得利(Bradley)修女来看望我。

1988年9月28日

带来了一些监狱里的用具

1988年10月15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例行检查。德·科克教授也给我作了检查。

扎米、莱比、津齐、佐佐和宗达瓦来看望我[222]。

1988年10月17日

参加了军事法律考试

斯托克医生下午5∶30左右来给我作检查。

1988年10月22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例行检查。给了我两双长长的弹性袜和思必乐咽喉片(Cepacol)。

1988年10月24日

体重为71公斤,斯托克医生给我作检查:500克花生;100克巴西咖啡;100克杏仁。泰格伯格医院的主治医师施特劳斯(Strauss)医生来看望我。

1988年11月3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检查。马雷(Marais)上校告诉我,我买衣服的要求已经得到批准。体重71公斤。

1988年11月19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检查。露丝·斯科萨娜(Ruth Skosana)护士要离开两周。

1988年11月21日

体重73公斤。雷护士离开医院,去约翰内斯堡度假,假期为3天。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检查。

1988年11月30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检查。他过来了两次,告诉我检验的结果和朱莉·摩根(Julie Morgan)护士的情况。

检验结果是病毒性脑膜炎。

1988年12月7日

斯托克医生给我作了检查。

上午9∶30从康斯坦迪堡医疗诊所转到帕尔[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

1988年12月8日

帕尔南部X 6005号单人牢房,1335/88监狱。

斯古宁(Schoening)医生给我作了检查7624-41011 (02211)

1988年12月23日

与波尔斯摩尔监狱的同志们相处了7个小时。

1988年12月25日

扎米、津齐、佐佐和两位宗达瓦[223]

1989年1月2日

T·T·马坦齐马准将来探视,时间从上午1915 [原文]持续到下午1∶30

获得批准与泰姆布继承纠纷案的双方见面。

1989年1月17日

扎米和津齐来访,时间从上午11点持续到下午1∶15,我们一起吃了午饭。

1989年1月25日

参观了奥蒙德(Ormond)X射线公司,在城市公园里见了我们的同伴。

在回来的路上,车经过了兰加(Langa)、古古勒苏(Gugulethu)、十字路口、卡雅利沙(Khayelitsha)、斯特兰(Strand)、西博福特(Beaufort West)、杜·托伊特·帕斯(Du Toit Pass [原文])、格拉博(Grabouw)、埃尔金(Elgin)和Frenchoek [原文]

付给中士格雷戈里9.70兰特。

1989年1月27日

肺结核治疗结束。

1989年2月24日

希德尔斯基先生来访,时间大约40分钟。监狱禁止他的妻子和女儿鲁思进入我的牢房。巴里是以色列的一名牧师,科林在南非经商(房地产经纪人)[224]

付给中士格雷戈里9..70兰特。

1989年3月12日

已经收到了开普省民主主义者邮寄的生日贺卡674张。

1989年3月15日

泰霍波来访,时间从上午11∶15持续到下午2∶00。

1989年3月16日

范·鲁耶教授给我作检查。右眼状况恶化,但是医生没有说要做手术。穿过了惠灵顿(Wellington)、伍斯特(Worcester)、罗森福尔(Rawsonville)、塔尔巴赫镇(Tulbagh),通过杜·托伊特[原文]隧道。

范·西格林(Van Seggelin)医生再次给我作了检查;参观了波尔斯摩尔[监狱]。

1989年3月17日

布里布里[威尔顿·姆夸伊]来访,时间从上午11∶15持续到下午1∶30。利奎(liquifilm)滴眼液。

1989年3月24日

曼拉来看我,时间从上午11∶30持续到下午1∶30[225]。带来了萨哈罗夫奖(Sakharov Award)的奖品,卷轴、支票和奖章。

1989年3月25日

翁哈[K· D·马坦齐马]夫妇和马富夫妇一起来探望我[226]。

翁哈给了我400兰特,马富给了我200兰特。后来在浴室又捡到了5兰特。

1989年3月26日

曼拉来看我,时间从上午11∶10持续到12∶50。前天给了他90兰特,今天又给他400兰特。

1989年3月30日

帕尔第一国民银行的恩格尔布雷克特(Engelbrecht)夫人和内尔(Nel)先生来访。给森格[曼戈苏图·布特莱齐]的信今天交给了监狱,他们会把信邮寄出去。按照监狱当局的要求,已修改过信的内容。

1989年4月21日

将英国工党从伦敦寄来的57张生日卡片上交。

1989年5月31日

扎米出人意料地到了大门口,然后坚持说津齐应该跟她一起来。

1989年6月8日

阿明娜与尤素福·卡查利亚夫妇来访,时间是3个小时。

1989年6月9日

W [威廉斯]将军来访,与我就一些重大事件交换了意见和看法。

1989年6月14日

迈克·罗索夫(Mike Rossouw)来访

监狱通知我说这个月24日之前最好不要有人来访。

1989年6月15日

扎米拉 [沃尔特·西苏鲁]来访,时间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1989年6月20日

接到通知,计划失败。

1989年6月26日

威廉斯将军来访,他走之后还有一位同志来看望我,时间从上午9点持续到11∶45。

1989年7月4日

与K·C [科比·库切]会面,这次会面很重要。

1989年7月5日

与很重要的人会面——没有谈论政治。

上午7∶00测血压,为170/100;下午3∶45再次测量,为160/90。

1989年7月11日

上午7∶00测血压,为180/90;下午3∶45再次测量,为210/90。

威廉斯将军和另外两人来访。

酋长M·B·乔伊(MB Joyi)和他的弟弟来访,时间持续了大概3个小时。

1989年7月13日

上午7点测血压,为160/80;下午2∶30再次测量,为170/90。

海伦·苏兹曼夫人来访。

1989年7月14日

凯西 [卡特拉达]、姆潘达 [姆兰格尼]、莫科尼[莫特索亚雷迪]、恩多贝 [姆拉巴] 和扎米拉[西苏鲁]一同来访。

1989年7月18日

71岁生日上午7∶00测血压,为170/80;除了泽尼一家和艾萨克没有来,扎米和其他孩子们、孙辈的孩子们都来了。

1989年7月19日

上午10∶15被赶到牢房外面,持续到下午3∶45。

1989年8月2日

波尔斯摩尔和罗本岛监狱的同志们来访,时间持续了5个小时。

1989年8月3日

法蒂玛[米尔]来访,时间从上午9∶15持续到下午3∶45

1989年8月4日

斯特拉·西格考夫人来访,时间从上午10∶00持续到下午3∶30[227]

1989年8月8日

扎内克莱·达拉西莱(Zanengqele Dalasile)酋长和帕特基莱·霍罗米萨(Phathekile Holomisa)来访。

1989年8月10日

曼姆菲勒·兰姆菲力来访,探访持续3个小时[228]。

1989年8月11日

与奥斯卡·姆佩塔在波尔斯摩尔监狱见面,探访持续了3个小时[229]。

1989年8月12日

报道说OR中风,被送往伦敦治疗。

泽尼和孩子们没有来。

1989年9月13日

贾托、宗迪、曼拉和恩达巴来访[230]。

1989年9月20日

上午7∶00测血压,为165/90;下午3∶45再次测量,为160/80。

F·W·德克勒克宣誓就任国家总统[231]

1989年10月10日

血压180/90。监狱宣布将要释放泰霍福和其他几位同志[232]。

贾托来访,探访时间从上午7∶15持续到8∶30。

库切部长和G·维尔容(G Viljoen)博士来访[233]。

1989年10月11日

卡普兰医生用X光检查了我的胸部和双腿。去爬了帕尔山。

1989年10月13日

杰夫·梅思默拉来访,探访时间从上午10∶45持续到下午4∶00[234]

1989年10月16日

罗谢尔探访[235]。

1989年10月18日

从泰姆布来了7位亲戚和朋友。

1989年10月19日

4位亲戚和朋友来访:扎米送来了小纸条。

1989年10月26日

与西里尔和墨菲谈话[236]。

1989年10月29日

全民集会欢迎7位获释的狱友和戈万[·姆贝基]。

1989年10月31日

扎米、津齐和小宝贝来探望我,探访时间从上午9∶00持续到下午5∶00。

1989年11月10日

5位罗本岛岛民来探望我,探访时间从上午11∶00持续到下午4∶00。

1989年11月28日

今天是玛丽·班森的70岁生日[237]

1989年12月13日

与国家总统F·W·德克勒克会面,我们在一起谈了2小时55分钟。

1989年12月29日

上午7∶00测血压,为160/90;8∶30为140/80;下午4∶00再次测量,为160/80。

拉卢·奇鲍、雷吉·范迪亚和希里什·纳纳布海来访[238]

1989年12月30日

与扎米拉和恩齐基谈话[239]

1989年12月31日

上午7∶00测血压,为155/80;下午3∶45再次测量,为140/80。

裤子尺寸为87R/34R

裤型为8127

曼德拉在维克多·维尔斯特监狱的岁月是监禁期和获释的过渡期。1990年1月13日,他写下了下面这段话,这是他在监狱里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

一群鸭子笨拙地走进休息室,在里面闲晃着消磨时间,它们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存在。男人们穿得花里胡哨,但是都在努力保持着尊严,不让自己显得像花花公子。很快,他们发现了我,显得很吃惊,但还是很有风度地忍受着没有表现出来。不过,我发现有那么一丝丝难以察觉的不安在他们中间蔓延,就像他们的良知在替他们担心一样,察觉到这个事实之后,我很满足,虽然还在担心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用自己的污秽之物装饰地上昂贵的地毯。突然,他们反复地呱呱叫了一通,就陆续地退出了房间。我松了一口气。他们可比我的孙子孙女们好多了,这些孩子们通常会把房子闹个底朝天才善罢甘休。

见第277页。

[156]《魂归伤膝谷》(Bury My Heart at Wounded Knee),迪伊·布朗著(1970年出版)。

[157]南非内陆发生大地震,塔尔巴赫镇被严重破坏。

[158]政府邀请25名记者进入罗本岛,以澄清有关政治犯被虐待的传言。

[159]1976年温妮被捕入狱,1977年政府又把她从约翰内斯堡流放到南非自由邦的布兰德福特。

[160]因为马坦齐马支持班图斯坦计划,曼德拉就和其他被监禁的瑞佛尼亚审判中的被告一起决定,不跟他见面。

[161]吉米·克鲁格(Jimmy Kruger,1917~1987),政治家,1974~1979年担任司法和警务部部长,1979~1980年担任参议院议长。

[162]扎齐韦(扎齐)[Zaziwe(Zazi)]是泽娜尼的女儿,曼德拉的外孙女。

[163]扎马斯瓦兹(斯瓦蒂)[Zamaswazi(Swati)]是泽娜尼的女儿,曼德拉的外孙女。

[164]法律与秩序部部长路易斯·莱·格兰奇(Louis Le Grange)部长。杜·普里兹是监狱委员会委员。

[165]阿尔伯特·班比兰加·姆蒂拉拉(Albert Bambilanga Mtirara)是阿巴泰姆布(AbaThembu)的统治者。

[166]《我是黑人,平凡如我》一书中有这段献词。

[167]莉莲·恩戈伊的女儿。

[168]海伦·苏兹曼(Helen Suzman),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69]佐布赫莱即佐莱卡·谢卡梅拉(Zoleka Seakamela,1980~),津齐的女儿,曼德拉的外孙女。

[170]布辛(Buthi,意思是“兄弟”,不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这里是指曼德拉家乡的一位男性亲戚。

[171]奥帕·谢卡梅拉(Oupa Seakamela),当时是津齐的配偶。

[172]1976年,联合国指定了官方的“声援南非政治犯日”。

[173]根据1953年颁布的班图教育法,在班图教育系统内,种族隔离是合法的。

[174]1979年,印度政府授予曼德拉以加瓦哈拉尔·尼赫鲁奖,表彰他为国际间的相互理解所作出的贡献。

[175]1981年,曼德拉被提名为伦敦大学名誉校长候选人。

[176]德斯蒙德·图图大主教(Archbishop Desmond Tutu),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77]迈克尔·富特(Michael Foot,1913~2010),英国工党领袖、作家。

[178]大卫·斯蒂尔(David Steel,1938~),英国政治家、1976~1988年为自由党领袖。

[179]安东尼·波比·措茨奥比(Anthony Bobby Tsotsobe), 约翰纳斯·沙班古(Johannes Shabangu)和大卫·摩西(David Moise)都是民族之矛成员。

[180]所罗门·马哈兰古(Solomon Mahlangu,1956~1979),民族之矛成员,被政府处以绞刑。

[181]马彼特塞拉(Mabitsela)即M·K·马莱法尼(M.K.Malefane),民族之矛成员,当时他住在温妮的房子里。

[182]姆隆吉西·格里菲思·姆恩格(Mlungisi Griffiths Mxenge,1981年逝世),反种族隔离活动家、人权律师、政治犯。非洲人国民大会成员,被南非安全警察暗杀。

[183]阿利斯特·斯帕克斯(Allister Sparks,1933~),作家、记者和政治评论家。

[184]恩圭尼亚马·索布赫扎二世(Ngwenyama Sobhuza II,1899~1982),斯威士兰索布赫扎国王,泽娜尼的公公。

[185]恩古吉·瓦·蒂翁(Ngugi wa Thiongo,1938~),肯尼亚作家。

[186]布雷滕·布雷滕巴赫(Breyten Breytenbach,1939~),作家、画家。南非政府根据恐怖主义法令,在波尔斯摩尔监狱关押了他7年。

[187]约翰·杰里米·索普(John Jeremy Thorpe,1929~),英国自由党领袖。

[188]彼得·索尔(Peter Soal,1936~),约翰内斯堡市议员、国会议员。

[189]塞鲁思街是以弗雷德里克·考特尼·塞鲁思(Frederick Courtney Selous,1851~1917)的名字命名的。

[190]罗德西亚,今津巴布韦。——译者注

[191]小乔治·W·克罗克特(George W Crockett,1909~1977),1980~1991年担任美国众议院议员。

[192]德兰士瓦印度人大会、南非工会理事会、南非工人联合工会。

[193]以上所列为被判叛国罪处死的民族之矛(MK)成员。

[194]曼德拉在波尔斯摩尔监狱屋顶上种植蔬菜。

[195]阿奇博尔德·姆武耶卢瓦·戈万·姆贝基(Archibald Mvuyelwa Govan Mbeki),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196]《自由的纳尔逊·曼德拉》是一首抗议性质的歌曲,词作者是特别之队乐队的杰瑞·达摩斯(Jerry Dammers)。(“自由的纳尔逊·曼德拉”/“破门而入”以单曲发行,1984年。)

[197]杜马尼·曼德拉(Dumani Mandela),马卡齐韦·曼德拉的儿子,曼德拉的外孙。

[198]艾伦·亨德里克塞(Allan Hendrickse,1927~2005),部长、教师、工党政治家。

[199]马里特伊·范·德·莫维(Marietjie van der Merwe),曼德拉的朋友哈维·范·德·莫维(Harvey van der Merwe)的妻子。

[200]谢娜兹·米尔(Shenaz Meer),法蒂玛·米尔的女儿。关于法蒂玛·米尔,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201]吉米·克利夫(Jimmy Cilff,1948~),牙买加斯卡和雷鬼乐歌手。

[202]《索尔·普拉杰:南非的民族主义》(Sol Plaatje:South African Nationalist),布莱恩·威伦(Brian Willan)著(1984年出版)。关于所罗门·特舍凯绍·普拉杰(Solomon Tshekisho Plaatje),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203]曼德拉在这里指的是他的法学学位课程。

[204]曼德拉此时身高超过1983年12月测量的身高两厘米,可以看出监狱警卫的测量很马虎。

[205]《苏菲的抉择》(Sophies Choice,1982年上映)。

[206]《莫扎特传》(Amadeus,1984年出版)。

[207]奥卢塞贡·奥巴桑乔(Olusegun Obasanjo,1937~),尼日利亚军队的将军。1999~2007年间担任尼日利亚总统。英联邦曾派出七名知名人士组成的小组去调查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他就是其中的一位。

[208]有可能是Boetie Gaan Border Toe(1984年上映)。

[209]詹姆斯·格雷戈里(James Gregory,1941~1993),监狱看守、信件检察员、《再见,巴法纳》(1995年出版)的作者。

[210]诺莫斯科,萨巴塔国王的第一任妻子,布耶莱克哈亚(Buyelekhaya)国王的母亲。萨巴塔·荣尤尔安加(Sabata Jonguhlanga)国王在流亡赞比亚时去世。

[211]《保罗·雅各布和受核辐射的人们》(Paul Jacobs and the Nuclear Gang,1978年上映)。《电动布吉》(Electric Boogie,1983年上映)。

[212]蒂安·范·德·莫维(Tiaan van der Merwe),激进的联邦党议员。

[213]达利旺加即K·D·马坦齐马。

[214]彼得·斯托瑞(Peter Storey),卫理公会牧师。

[215]《书呆子复仇记》(Revenge of the Nerds,1984年上映)

[216]民族之矛成员,1986年9月9日被处决。

[217]纳尔逊·蒂特莱·马伯内(Nelson Title Mabuna,1996年去世) ,《歌功颂德》(一首传统赞美诗)。

[218]詹姆斯(吉米)·洛厄尔·兹韦林齐马·恩容韦博士[James (Jimmy) Lowell Zwelinzima Njongwe,1919~1976]医生、反种族隔离活动家。非洲人国民大会开普省主席。康斯坦斯(康妮)·恩容韦[Constance (Connie) Njongwe,1920~2009],护士、反种族隔离活动家。詹姆斯·恩容韦博士的妻子。

[219]当时,沃尔特·西苏鲁、雷蒙德·姆拉巴、安德鲁·姆兰格尼和艾哈迈德·卡特拉达被囚禁在波尔斯摩尔监狱的女子区内。

[220]约翰·巴拉特(John Barratt,1930~2007),1967~1994年担任南非国际事务研究所全国理事。

[221]诺坦库·梅布尔·蒂马克韦(Nontancu Mabel Timakwe,婚前姓:曼德拉,1924~2002)。

[222]诺马班德拉·皮利索(Nomabandla Piliso,娘家姓莱比,1930~1997);佐佐是津齐的女儿,曼德拉的外孙女;佐莱卡(Zoleka)和宗达瓦(Zondwa)是津齐的儿子,曼德拉的外孙。宗达瓦也叫格达费(Gadaffi,1985~)。

[223]一位是宗达瓦,津齐的儿子,另外一位的全名叫宗达瓦·梅尔芬尼(Zondwa Malefane),是民族之矛成员梅尔芬尼的儿子。

[224]拉扎尔·西德斯凯(Lazar Sidelsky)的孩子。

[225]曼拉·曼德拉(Mandla Mandela,1974~),马克贾托的儿子,曼德拉的孙子。

[226]马富即马富·马坦齐马(Mafu Matanzima)。

[227]斯特拉·西格考公主(Princess Stella Sigcau,1937~2006),1987年担任特兰斯凯首相,在南非后种族分离时期担任内阁大臣。

[228]曼姆菲勒·兰姆菲力(Mamphela Ramphele,1947~),学者、医生、反种族隔离活动家。

[229]奥斯卡·玛法卡·姆佩塔(Oscar Mafakafaka Mpetha,1909~1994),反种族隔离活动家、工会会员、政治犯。

[230]恩达巴·曼德拉(Ndaba Mandela),贾托的儿子,曼德拉的孙子。

[231]弗雷德里克·威廉(F·W)·德克勒克[Frederik Willem(F W)de Klerk],见附录人物、地点和事件。

[232]5天后,政府将沃尔特·西苏鲁、雷蒙德·姆拉巴、艾哈迈德·卡特拉达、安德鲁·姆兰格尼、伊莱亚斯·莫特索亚雷、杰夫·梅思默拉、威尔顿·姆夸伊和奥斯卡·姆佩塔等人从约翰内斯堡的监狱释放出来。

[233]葛瑞特·维尔容(Gerrit Viljoen,1926~2009),宪政发展部部长。为政府和ANC之间的对话制定了框架。

[234]亚弗塔(杰夫)·克哈拉比·梅思默拉[Jafta (Jeff) Kgalabi Masemola,1928~1990)],政治活动家、政治犯。PAC成员。

[235]罗谢尔·姆蒂拉拉(Rochelle Mtirara),曼德拉传统意义上的孙女。

[236]西里尔·拉马弗萨(Cyril Ramaphosa)和墨菲·莫罗比(Murphy Morobe)。

[237]玛丽·班森(Mary Benson,1919~2000),作家、反种族隔离活动家。

[238]雷吉·范迪亚(Reggie Vandeyar)和希里什·纳纳布海(Shirish Nanabhai)是民族之矛(MK)成员、政治犯。

[239]恩齐基即阿尔贝蒂娜·西苏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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