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不光是对赵明诚,对谁也不应该求全责备,但发生在赵明诚身上的一些主要问题,看来很有必要再思索、再认识一番。
(一)根除政治株连,杜绝一夫多妻制
在李清照以其文学才华名动京师时,相传赵明诚在梦中都念念不忘这位"词女"。得成眷属后,二人不仅相敬如宾,"夫妇擅朋友之胜",而且志同道合,相得益彰,其志向之高洁、生活之谐美,几无伦比。那么,是什么恶魔,几乎在一夜之间,把一段美满的姻缘抛进了痛苦的深渊?是因为丈夫"负笈远游",还是因其外出做官?绝对不是!因为李清照不是那种希望丈夫扯着自己石榴裙转的女人,也就是说在两性关系方面,李清照始终是既有热情又很理智。在这种情况下,毫无疑问,是北宋末年无休无止的新、旧党争,在从政治上毁掉了苏轼、秦观等一大批人才之后,又株连到了下一代。在这一株连中,李清照不仅被作为与旧党成员有牵连的人物,而且因其才华出众又首当其冲。所以是她被迫离开丈夫回到原籍,由于美满婚姻的一度被拆散,遂堕入了痛苦相思的深渊。
话说回来,异性之间的相亲相爱,只靠"政治干预"是不容易奏效的,即使把一对夫妻强行分开,两人仍然会相思情深。所以爱情悲剧的形成往往与婚姻制度有着更直接的关系。偏偏宋朝社会又是在这方面有着极大缺陷的社会,那时纳妾是家常便饭,如果不是一夫多妻制,而是一夫一妻制对男人们形成一定的约束,象赵明诚那样原本是很好的丈夫怎么会轻易产生心猿意马的念头,以至于走上寻花间柳的邪路?试想,一个丞相府邸的三相公,①就是发妻在他身边,都可能是三妻六妾,何况,一面是盛年离偶、一面是年轻美貌异性的诱惑,怎么能要求只有二十二、三岁的赵明诚完全灭绝生理上的欲求呢?所以造成清照"婕妤之叹"的最初孽根不在赵明诚身上,而首先是廷争,继而又是万恶的一夫多妻制,几乎使得那时的一切女性的爱情生活难以善终,又何尝是那些因种种原因而无嗣的女人呢?
对于为数不少身上还留有政治疮痴的国人来说,对于尚存在着买卖婚姻、夫旷女怨、嫖娼卖淫、重婚纳妾、拐卖妇女等等罪尤恶习的现实社会来说,难道不值得时人结合赵明诚的蜕变和李清照的隐衷幽怨,重新思索一下--在现实的政治生活和婚姻生活中,应该提倡什么、反对什么,以及如何制法、执法等实际问题吗?!
(二)对官吏的擢用必须以其事功为基准
对官吏的擢用必须以其事功为基准,既不应靠荫封,也不能听信别有用心的毁誉,否则再完美的人也难免子蜕变;陟黜褒贬失当,无论于公于私于人于己都将是莫大的隐患。赵明诚的仕履无疑就是上述几方面的殷鉴。如果赵明诚不是作为一个军政官员,而只是作为一个金石学家出现在后世人们的① 这里的"相公"系泛指旧时代上层社会的年轻人,其含义犹如《通俗编·仕进》所云:"今凡衣冠中人,皆槽称相公,或亦缀以行次,曰大相公、二相公。"明诚则排行三。
心目中,那么他的名字会更响亮、更受人尊重;如果说北宋未年的新、旧党争所毁掉的主要是政治、文化领域中的一些桢干之材,那么南宋初年的战和之议,不仅是自毁卜城、几乎使武将无一幸免,还造成了整个朝廷的贤才退避、冗贝充数的可悲局面,这虽然主要是秦桧为相时的后话,但在赵明诚在世时,这些问题业已不同程度地暴露出来,具体到赵明诚身上,如果当时的执政者是从江山社稷的利益出发,即使原任翁彦国不称职,或因其谢世必须重新任命江宁知府的话,那么也应该考虑到金陵地理位置和军事战略上的重要性,而不应该任命赵明诚这样的"书生"接任。何况问题远不是这么简单,以苟和问世的时相黄潜善和汪伯彦,他们低毁翁彦国的醉翁之意是在于拆主战派李纲的台,而把赵明诚这样的书生推到抗金前线的重要位置上,岂非出于类似目的,并从而导致了"缒城宵遁"这种令人邀憾的后果?当然赵明诚绝不是那种破罐子破摔的人,相反,他始终未改作大宋朝廷循吏的初衷。最后他骑马奔驰"冒大暑""过阙上殿",便可表明他将在知湖州的新的岗位上弥补宿愈;还可以说,为朝廷"立新功"等忠君思想,及其对禄位的贪恋,促使他不顾后果冒大暑赶路,以致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虽然赵明诚的死可以说带有某种悲壮的美感,但这主要当与李清照对他的纯真感情及其笔意评长所致。具体到赵明诚本人,他最后留下的主要是教训。当然以其血肉之躯所换取的教训,也是值得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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