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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传记文学 > 皇太后的心腹:李莲英 > 第二部分 25、激流勇退

25、激流勇退

  摄政王载沣想抄李莲英的家,为皇兄光绪皇帝出出气,但他不便明言,便以李莲英贪官鬻爵,得财无数,抄他的家可以弥补国库空虚匮乏,以便渡过难关为由禀报隆裕。

  但隆裕新近收了李莲英的不少财物,如何不替李莲英说话,便道:

  “此言虽是,但李莲英乃是老佛爷在时的宠监,他替老佛爷受了不少的累,如今太皇太后崩逝不久,尸骨未寒,倘若予以严惩,恐太后在天之灵亦不安心。况且他已偌大的年纪,活不了多久了,就饶过了他吧!”

  由于李莲英见机识趣,用贵重财物打动了隆裕太后的心,方免了后日之祸。

  再说,把慈禧装入棺木之后,众王公大臣一举哀,待众人哀毕行礼之后,李莲英仍然伏于灵前,恸哭不起,比起当年他爹他娘死的时候,哭得还要厉害。

  他哭还不算,而且像女人哭死人那样,一边哭一边数落:左一个太后不应该扔下他不管了,右一个太后快把他叫了去,让他到阴曹地府,仍然伺候太后……足足哭了半天。

  当然,李莲英这样哭不是没道理的,第一,李莲英从咸丰六年,9岁进宫起,到光绪三十四年,61岁止,共伺候了慈禧52年。从一个给慈禧梳头的杂役小太监,一直升为大内总管,而且言听计从,赏赐无数,可谓恩重如山;第二,慈禧太后一死,使他失去了靠山,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不说,自己的归宿如何,他自己也没底,脑袋都难说保住保不住;第三,他要通过痛哭,来摸二摸隆裕太后的底,打动隆裕太后的心。因为当时他给慈禧出主意,让4岁的溥仪登基,就是为了造成新的太后垂帘听政的局面。如今这一着实现了,现在李莲英的命就在隆裕太后手心里攥着,只要隆裕太后说一声不能杀他,那他就可保无虞了,所以他痛哭不止,谁拉也拉不起来。

  这时,隆裕太后双重重孝在身(既死了慈禧婆母,又死了丈夫光绪),再说她虽入宫当了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可是她一天也没做过主,一切都听慈禧的。如今大梁一朝断了,她有点不知所措,顾东顾不了西,而且有了孤独感。当初,光绪在时,她虽然不爱他(也不敢爱),但总是觉得有个依靠,如今心里空荡荡的,六神无主。现在李莲英哭声不止,别人又劝不下来,加上李莲英新送给了她许多宝物,便说道:

  “别哭了,快起来吧,今后有什么事我给你做主。”

  李莲英痛哭不止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要隆裕太后这句话,这就使他有了护身符。当下就停止了哭声,抽抽搭搭地趴在地上给隆裕太后磕了一个响头。方才起来。

  李莲英是个非常知趣的人,这也是他的机警之处,在慈禧死后,除了有关慈禧的遗物之外,对宫中的一切事物他都推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小德张那儿,说自己年迈体衰,自太皇太后龙驭上宾之后,悲伤过度,对事情颠三倒四,恐误了隆裕太后的大事。

  李莲英这一举措,可谓三全其美。头一个是小德张,这位野心勃勃的小德张从光绪十七年进宫,18年来,他含辛茹苦,梦寐以求的,就是大内总管的宝座,如今不用争不用抢,提拔自己的大总管李莲英,竟然主动把这一宝座让给了他,他怎能不感谢自己的师傅呢?

  再一个就是隆裕太后。这位原大总管李莲英一则是慈禧太后的老人,她不便任意指使,再者有些心腹话她也不便同李莲英商量,而小德张呢?她认为是效忠于她的人,俩人可以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就像慈禧与李莲英一样。不过慈禧刚刚驾崩,她不便立即更换。如今李莲英主动提了出来,可谓正中下怀。这位隆裕太后焉有不高兴之理。

  最后就是李莲英自己本人了,他怕有人借他失势之机加害于他,如今小德张和隆裕太后都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呈请,隆裕太后还勉励了他。

  李莲英看准了,自己退下来不会遭到不测,便在百日孝满(指慈禧太后大丧后),“退居南花园养老”。这一请求得到隆裕太后的批准。

  李莲英在原籍有一偌大的庄园,在北京还有七八处外宅、四五处买卖(前边已经说过,这儿不再重述),还过继了四个侄儿。可谓家财巨万,庄田成片,骡马成群,子孙满堂。以他的家私来说,除了比不上皇家,比王爷也不在其下。可他为什么不回到家乡去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而甘愿过这孤独的生活呢?

  这就是李莲英的老谋深算和狡猾过人之处,他这一手是想让上至隆裕太后,下至王公大臣都知道:他李莲英对大清王朝忠心耿耿,至死无二,即使退宫养老,也不离开皇宫这块地方,从而得到隆裕太后对他的庇护,使记恨他的人无懈可击,让仇恨他的人无法加害。

  那么,这南花园是个什么所在?在什么地方呢?据老北京人说,这南花园在故宫西华门外南长街。明代叫作“灰地”,也叫“咬春园”。为什么叫“咬春园”?据说,这儿春天向皇宫进鲜萝卜,名曰“咬春”,所以就叫“咬春园”。到了清代乾隆年间改称为“升平署”,皇宫内戏班就住在这儿,后来又改称“南花园”。园内种植花卉树木,并广种蔬菜,还建有暖室,培植一些名贵花卉,如芍药、牡丹等,到年终岁末,送进宫去,以备帝王后妃们观赏。从这儿不难看出,这确是一个幽雅僻静养老的好地方。

  就是这样,李莲英还时刻防备着有人暗害他,在慈禧的梓宫奉安之时(比光绪梓宫奉安迟半年),李莲英在陪送慈禧的梓宫去东陵途中,不敢离开隆裕太后半步。东陵距北京260里,因咸丰皇帝的陵寝在东陵,故而慈禧的梓宫也要在东陵安葬。从东陵回来之后,李莲英就住在南花园,有两个小太监服侍他,平常轻易不出来。只有在清明、十月一这两大烧纸的节日,李莲英才亲到东陵给慈禧去烧纸。

  虽然这两天都是烧纸祭奠的日子,但对李莲英来说十月一烧纸更有其多层的意义。第一,李莲英是在咸丰六年(1856年)十月入宫并分在慈禧手下当梳头太监的;第二,慈禧的诞辰日是十月初十;第三,慈禧死于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月二十三日。这就成了慈禧生于十月,死于十月。李莲英得以发迹于十月,失势于十月,故而李莲英对十月格外看重。所以每年“十月一”之前,也就是在九月二十七八,无论刮风下雨,李莲英都要赶到东陵,为慈禧祭奠烧纸,痛哭一场,徘徊半日方回。

  慈禧一死,李莲英退居南花园,在公开的场合自然就没有他的影子了,但是幕后操纵仍有他的份儿。当然他这是为自己打算,当他得知摄政王载沣要抄他的家的消息,可把他吓坏了,几天几夜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因为他已失去了慈禧这个靠山,虽然载沣的这个打算被隆裕太后挡住了,但是,李莲英自己知道,他对光绪太苛刻了,可以说是没有给过光绪好颜色看过。有一次,李莲英在前边走,光绪后边来了,他故作不知。不但不俯伏道旁接驾,而且连路也不让。光绪忍无可忍,亲手打了他一记耳光,他便到慈禧面前搬弄是非,让慈禧把光绪叫来责骂了一顿,直到光绪磕头求饶才算完。对这件事,不仅隆裕太后知道,载沣等人都知道。倘若有了机会,载沣和隆裕提起此事,他们叔嫂之间什么话不能说,如若隆裕太后被摄政王载沣说服了,自己的性命难保不说,几十年处心积虑挣下的偌大家业,毁于一旦,岂不可惜。

  李莲英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他看出了隆裕太后的为人,庸碌无能,比起慈禧来,她是远远不如的。慈禧与隆裕二人都很贪财,慈禧在政治上虽然残暴自私,但为人聪明,在笼络人上有一定的手段,故而许多王公大臣都听命于她。

  隆裕的才能不及慈禧的十分之一,遇见难事只知道哭,全无见解。她在小德张的怂恿下,一心想仿效慈禧的“垂帘听政”。但庆亲王奕匡传达慈禧的口谕,立溥仪为帝。载沣为摄政王,使隆裕想借机取得政权的美梦,顿成泡影,因而心中不快,以至迁怒于载沣。

  宣统即位,朝中大事一切由摄政王载沣做主,大事才与隆裕商量。这么一来,不仅隆裕抑郁不快,就是新任大内总管太监的小德张也不痛快。

  小德张为了发财,怂恿隆裕在宫中东部大兴土木,修建“水晶宫”,作为娱乐场所,按清代制度,在“国丧”期间是不得兴修宫殿(在封建时代,这是一大禁忌)。但是隆裕在小德张的怂恿下,对此并不顾忌。尤其当时正在兴建新海、陆两军,所需甚巨,又置两重“国丧”,国库本已空虚,建军之费用尚无法筹措,而隆裕不管这些,竟命度支部拨出巨款来兴建宫殿。

  摄政王载沣本来不愿隆裕大兴土木,因为他受了父亲老醇亲王奕匡的影响,生性懦弱,事事退让,加上在政治上并无高见。这就造成了小德张操纵隆裕的局面。李莲英看准了这一点,便通过小德张来驾驭隆裕,又通过他的好友庆亲王、军机大臣领班奕匡和御前大臣那桐来挟制载沣,使载沣不能有所作为。比如光绪死后,在收拾光绪的遗物时,隆裕在光绪的砚台盒内发现有光绪的御笔亲书,写的是“袁世凯处死”五个字。如何知道是光绪的御笔亲书呢?除了笔迹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用朱笔。这朱笔除了光绪皇上之外,就只有慈禧一人了,就算李莲英有那么大的权势,也不敢妄动朱笔。

  隆裕发现了光绪的手谕,她不知如何办才好,便交给了载沣。载沣认为双重“国丧”期间,不便轻举妄动,且看一看风势再说。看了一段,国内无重大变故,载沣召集了诸亲王会议,取出了光绪帝的手谕,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庆亲王奕匡瞧过之后说道:

  “这事怕行不得。”

  摄政王载沣道:

  “光绪帝自戊戌政变以后,幽居瀛台,困苦得了不得,想王爷总也知道。现在先帝驾崩,遗恨终身,在天之灵,亦难瞑目。”说罢,不由泪流满面。

  奕匡道:

  “王爷之言,固属有理,但畿辅兵权,统握在他一人手中,倘若把他惩办,以致引起兵变,如何是好?”

  载沣对奕匡这个说法当然不满意,可是也不能不顾虑到这一点,因而低头不语。

  奕匡又道:

  “听说他最近患有足疾,不如给假数天,再做计议。”

  载沣见奕匡这样说,只好勉强点头,从宽办理。那袁世凯也是李莲英、奕匡的好朋友,自然得到这个风声,便借足疾为名,疏请辞职。

  载沣不知袁世凯用的是金蝉脱壳之计,便命他开缺回籍。

  载沣的摄政王实在不好当,内有隆裕太后对载沣不满,外有奕匡、那桐掣肘,背后有李莲英给奕匡出谋划策,小德张给隆裕出主意。后来借口民军愈来愈炽,摄政王载沣处理国事不力,由隆裕太后出面,让摄政王载沣以王位归邸,让奕匡来处理国政。这都是李莲英在背后谋划的结果,他为保全自己而给奕匡、小德张等出的主意。

  转眼之间,已到清宣统二年。在9月下旬,金秋季节,一辆蓝棉布围子的双套新轿车疾驶在官道上,驾辕的是一匹乌嘴的高头大马,前边是一匹黑色骡子,两匹牲口膘满肉肥,身上毛被阳光一照,恰似两匹乌青的缎子,闪闪发亮。像这样的轿车,在北京并不稀奇,所以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只有那喜爱牲口的人才赞上一声:好马!或者喊一声:好牲口!

  车一出东直门,直奔顺义,官道上,这辆车越来越引起人们注意了。这两匹牲口,拉着轿车行走如飞,又快又稳不说,最引人注目的是车前有两匹马,车后有4匹马,马上各有一人。其中四人头戴壮帽,身披英雄氅,肋下各挂兵刃,有的在马鞍轿上还挂着长家伙,另外两人虽是仆人打扮,身穿青布长衫,但面貌俊秀,犹如少女一般。

  这辆车子行走如飞,车把式的长鞭一甩,越过了前边所有的车辆,并把它们甩在背后,而且越落越远。就在这辆车离开北京几十里,离牛栏山不远,要进入一片大树林的时候,只听车后马上一人打招呼道:

  “并肩子,招子明点,小心登风的漂拖!”

  车前马上的人应道:

  “并肩子,窑干叶。”

  那么,他们这是说的一些什么活呀?其实他们说的是江湖暗语,也叫黑话。车后那人说的是:弟兄们,把眼睛放亮一点,小心有骑马的出来抢劫。车前那人应了声:弟兄们,好了!

  哪知就在他们一问一答的时候,只见从树后闪出了一个人,头上红绢帕罩头,身穿桃红色的夹袄,外套镶青缎坎肩,腰围雪青的汗巾,葱绿绉绸的中衣。脚下是南红宫缎花鞋,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拦住了去路。

  轿车前后几个骑马的知道遇上了劫匪,当下车把式“吁”的一声把车马笼住。

  这时方才那个应声:并肩子、窑干叶的人把马的缰绳一抖,向前走了几步,一抱拳道:

  “朋友,我们不是保镖的,也不是买卖人,车上也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值钱的东西。我们是上坟的,只有一些供品,请抬抬手,让我们过去,请留下窑儿,以后定当补报。”

  只听那女子咯咯一笑说道:

  “唱戏的,你们就是没眼,太眼乌啦,我闪要的不是鱼,把轮子上的阴阳平平点留下好啦。”

  其实,这个女子说的也是江湖暗语。她说的唱戏的是指保镖的,没眼是没有锦旗,眼乌是你们不认识人,鱼是金银财宝,轮子上是车上,阴阳平平点是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把这几句话串起来就是,你们就是保镖的,不过没有镖旗,可惜你们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要的不是金银财宝,要的是车上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这时,车后马蹄声响,嗒嗒嗒嗒上来一人,年纪有五十多岁。他黑脸庞,连鬓络腮胡,两道浓眉,一双大眼,头戴六楞壮帽,身披青缎子英雄氅,青缎子中衣,腰扎杏黄色英雄带,脚蹬青缎子薄底快靴,跳下马来足有八尺高,两目炯炯有神,透着一副英雄气概。

  但见他纵马来到车前,一翻身跳下马来,双手抱拳说道:

  “不知哪路朋友到了,请留下万儿,都是线上的朋友,他日到了翅子窑,海马搬山。”

  那女子正要答话,只见从树后又走出来一人,身高7尺开外,面色微黑,浓眉大眼,鼻直口阔,一部掩口胡须,年纪在50岁上下。他头戴灰色沿毡帽,身穿青洋绉的上衣,腰扎搭包,青缎子裤子,脚下白袜,一双抓地虎靴子,二目神光充足,看上去很像一个小买卖人。但见他迈步上前,对着那骑马人说道: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就是为车上的货来的,张寨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劝你还是少管这闲事,事过之后,兄弟到房山凤凰岭拜山,决不食言。”

  那被称为张寨主的人,见自己的行藏已被点破,料知再也隐瞒不住,便也不再隐瞒,于是应道:

  “朋友,在下正是房山凤凰岭张连甲,但不知足下是哪路朋友,为何与在下过不去?请道其详。”

  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

  “张寨主,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性,说起来500年前咱们还是一家,我也姓张,叫占奎,绰号人称下山虎。蠡县的着名镖师老枝爷是我的义父。今天到这儿来,与张寨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我们只要车里边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阳人,算一算账。8年之前,他说的话,算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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