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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本种与变种

  1. 盐湖

  “比格尔”号继续测量海岸,为了避免触礁和激浪的冲击,夜里该舰不是下锚,就是开往海上。1834年1月12日,它终于开进了一个良好而宽广的海湾圣胡利安港。达尔文和费茨罗伊把一部分水兵留在小船停泊处的岸上后,便和其余的水兵一起到这个地区的腹地去。可是这个地区特别荒凉,他们都累得疲倦不堪,特别是带着工具和笨重双筒枪的费茨罗伊。到处都没有淡水,他们口渴得要命。他们登上一个小丘远眺,发现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有两个闪闪发光的湖。然而大家都已累得筋疲力尽,都不敢到那里去。如果到那里去,看到这是两个盐湖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渴得浑身无力而走不回来。达尔文认为自己在这些长途徒步跋涉中,比费茨罗伊和水兵们多受了些锻炼,便自告奋勇地要单独去一趟,并约好那里如果有水的话,就用信号通知留下的人。

  费茨罗伊和水兵们不安地目送着达尔文,看到他在地图上被人们称之为渴丘的丘巅之上,走下山丘来到一个湖边,可是他毫不停留地马上离开了这个湖,又走到另一个湖边,也同样没有停留就离开了这个湖。

  大家从他那往回走时所迈的缓慢步伐就明白,这是盐的沉积物而不是湖。

  然而费茨罗伊就是在山丘上稍事休息了后,也很难返回小船。所以,达尔文和水兵们只好留下一个来陪伴舰长,然后就匆忙往小船走去,达尔文第一个到达,马上命令从原来留下的人中抽出几个人带着淡水去接费茨罗伊。当时,达尔文自己还不感觉特别累。可是到了第二天,他就浑身发冷,一直在床上躺了两天。

  2. 塔尔恩山

  1月底,费茨罗伊舰长、达尔文和水兵们,一部分人乘“比格尔”号,另一部分人乘坐小船去勘探麦哲伦海峡。最后“比格尔”号停泊在饥饿港。从这里可以望见火地岛最高的山中的一座山,即离该港150公里外的萨尔明托山。达尔文在这些地方又可对许多有趣的关于生物地理分布的情况进行观察了。麦哲伦海峡的两岸具有过渡的特性。在这里,巴塔哥尼亚的生物和火地岛的生物混合在一起。时常可以同时看见这一地区或那一地区的植物。

  达尔文登上海拔600米左右的塔尔恩山。在连续下了三天的倾盆大雨后,山上的树木是这样的茂密,尽管海峡里暴风怒号,这里的树叶却一动也不动。堆满了大量腐烂树干的深沟与河谷使人望而生畏。脚一踏在这些树干上就陷到膝盖处,旅行者经常滑倒,特别是他们想靠一下的某些树干,原来是轻轻一碰就会粉碎的烂木头。最后树木愈来愈矮小,到山顶上就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从山巅上看到周围是些不规则的山脉,上面点缀着片片雪迹,看到有绿里透黄的河谷和大海支流。这里刮着刺骨的寒风,而空气却充满了雾气。下山很不费力,然而人们在下山时却经常滑倒。

  “比格尔”号离开麦哲伦海峡返回后,又向南拐,继续测量东火地岛的东岸,这次测量终于完成了。达尔文在圣塞瓦斯蒂安港看见了一幅壮丽的景象:无数条口内有齿的抹香鲸正在嬉戏,全身跳出水面后,再倒身扣打下去,发出巨大的拍水声,这种声音很像大炮的发射声。

  “比格尔”号在绕过位于东火地岛东南端的圣地亚哥角时,陷入了一个非常大而又危险的漩涡,没有风,南来的浪把舰冲往塔腾群岛的西端,尔后又把该舰冲往该群岛的东岸。“比格尔”号从这里又向火地岛南面的一些小岛驶去,并停泊在武拉斯吞岛。达尔文以前在这里就曾碰见过最可怜的火地岛人。这些部落甚至都没有首领,每个部落都仇视邻近的部落,他们相互之间都为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带或中立地区所隔离,两个部落彼此都竭力争夺那些少得可怜的生活资料,即悬崖下和海岸上的贝壳、鱼类和海豹。他们的主要财产是独木船,打从欧洲人认识了火地岛人以后的250年间,这种独木船还是老样子。同处于最不开化的原始状态的人的多次会见,当时大概就使达尔文“追溯到许多世纪以前,并且问自己,难道我们的祖先也是这个样子吗?我们对于他们的手势和表情动作的了解,还不如对家畜的了解哩。他们是这样的人:虽然未被赋予动物的本能,但是看来人的智慧,至少说由智慧所产生的活动,他们也无法能说有”。

  2月26日,“比格尔”号进入比格尔河,费茨罗伊前些年就曾乘坐小船沿着这条河旅行过。这一次,“比格尔”号在航行中熟练地顶着西风迂回行驶,通过了这条河。火地岛人一边不停地重复喊着“雅密尔舒纳尔”,一边进行着交换,用鱼和蟹来换取一些破布条。

  3月初,达尔文和费茨罗伊利用一个好天气,最后一次参观了朋松布海峡的北部,那里有一座高度甚至超过萨尔明托山2000米的壮丽的达尔文山,也参观了伏里阿海港。他们的熟人琴米乘坐着一只挂着一面小旗的独木船向他们驶来。他怀着平常那种温和的感情,把两张水獭皮送给了自己的英国朋友,还把他亲手做成的几个矛头和箭头送给了舰长。当“比格尔”号向着大海驶去的时候,他就在沿岸的一个山岗上燃起一堆 火,作为送别的信号。

  3. 高楚人捕杀野牛

  3月10日,“比格尔”号又停泊在福克兰群岛附近的巴尔克里湾。

  达尔文在这里仍然顽强地、毫不动摇地继续进行自己的博物学家的工作。3月16日,他带着两名高楚人,对环绕着这个岛的部分地方,进行了一次考察。不管是寒冷的天气,还是夹杂着冰雹的暴风雨,也不管是只有地质意义的不毛之地都阻止不住达尔文。在旅途中经常碰见一小群大雁和田鹬。而野牛和从前法国人运到这里来的马匹,却吸引住了达尔文的主要注意力。他满意地观察着高楚人多么灵敏地往野牛脖子上投套索,向野牛后腿的主腱上用刀一刺,使它不能再迅速地向前奔跑,刹那间就把刀刺入脊髓的顶端,然后就把野牛杀死。他和高楚人一起吃野牛肉,为了不使一滴肉汁流失,他们连皮烧烤。因为这个岛上的人通常是把容易对付的母牛杀死吃肉,所以这里就大量出现了野公牛,它们常常 向人和马猛冲过来。达尔文观赏了高楚人拖倒野牛的敏捷动作,他们一 个人把一根套索抛到牛角上,另一个人把另一根套索抛到它的后腿上, 刹那间就把向马猛冲过来的这头公牛拖倒在地。 达尔文指出,特别重要的是,在福克兰群岛上,变野了的牛不断繁殖增多,而且具有健壮结实的特点;而一群群野马却在不断地退化,它 们个子长得不大,许多野马都害有跛脚病,所以小马经常死掉。达尔文 认为马的跛脚是由蹄子变长所造成的。至于小马的死亡,他认为是由于 公马强迫母马抛弃小马而造成的。在任何情况下,变野了的家畜向他清 楚地表明,有一些类型的生物比其他一些类型的生物更能适应新的生存 条件。他还注意到牛在这里分成了三种不同的毛色。

  4. 本种与变种

  两种事实向达尔文提出了关于物种的问题,关于难于辨别本种与变种的问题。在从引进(外地运来)的和福克兰群岛上野生的动物中,有 一种家兔,它的分布情况像野马一样,只局限于该岛的东部。达尔文知 道,居维叶把另一些法国博物学家曾认为是变种的那些黑免中的品种, 看作是一种单独的品种。达尔文向高楚人详细打听后才得知,黑兔和灰 兔的分布情况是一样的,它们栖息在一起,相互交配,并生育出杂色后 代。关于物种的这个问题,在福克兰东西两岛上都分布的当地唯一最大 的哺乳动物——狼形狐方面也发生了。这是一种好奇的肆无忌惮的野 兽,它能钻进帐篷里,甚至能把放在睡觉的人头下面的肉拖走。费茨罗 伊舰长坚持说,这是一种叫做南美洲狐的变种,它可能是在某些漂浮的 树干上被水流冲到福克兰群岛上来的。可达尔文却认为,这是只有福克 兰群岛才有的一种特殊的狐。

  达尔文同高楚人一起考察是在困难的情况下进行的。一开始就下了几场夹杂着冰雹和雪的大雨,高楚人毕竟本领高强,能在毫无遮盖的地 方把火吹旺,燃起篝火。后来虽然天气暖和起来,可马却开始常常滑倒, 达尔文的马曾滑倒了12次。最后不得不涉水过海湾,水淹到了马背处。

  风儿掀起了细小的浪花,使他们的衣服更湿了,所以当他们回到家时, 全身都湿透了,冻得直发抖。

  5. 羊 驼

  4月7日,“比格尔”号起锚,又向巴塔哥尼亚驶去。费茨罗伊舰长想修理一下“比格尔”号,因为“比格尔”号在宽阔的希望港撞了暗礁,被刮掉了一块铜包皮,同时他打算乘小船考察一下不太为人所知的圣克鲁斯河。4月13日,“比格尔”号停泊在该河河口里。早晨起了大风,达尔文他们好不容易才上到岸来。“比格尔”号在岸边被碰碎的危险特别大,它好不容易避免了这种危险才驶进港里。三天之后,船被拖上岸来。他们发现船的损坏并不那么严重,假龙骨被刮断了几米。在两次涨潮之间很快就修好了,随后他们把“比格尔”号重新放下水去,又把它系在岸边。

  4月18日,费茨罗伊舰长同25名船员一起,乘坐三只捕鲸船,动身沿圣克鲁斯河上流对该河进行考察。第一次,捕鲸船趁大涨潮之机,逆流而上。晚上,他们就已经行驶到了涨潮区以外的河面。河面宽约三四百米,河中心的深度 5米多。这条河流环行于其间的河谷宽达16公里。像台阶一样的阶地相互对称地分布在河谷两岸。因为河水湍急,无论用桨还是张帆都不能逆流而上,于是他们只好把三只船首尾相联系在一起,把人分成两批拉起纤来。日落后,他们就宿营在一片灌木丛旁。每只船上的军官和船员都住在一个帐篷里,吃一样的食物。这样一来,他们每天只走16~20公里,有时稍微多一点。河谷里到处是光秃秃的沙漠,沙漠上稀稀拉拉长着一些毫无生气的植物和带刺的灌木。而动物呢,和往常一样,羊驼很多。沿途碰见了许多脖子脱了臼和骨折的羊驼,这是在兀鹰和白兀鹫的助威下,美洲狮捕猎羊驼留下的痕迹。灌木丛中有许多经常受到小狐狸追逐的小鼠,它们长着一对大耳朵和一身软毛。

  6. 兀 鹰

  4月26日,这一地区的地质情况开始发生变化。稀疏的小玄武岩砾石没有了。出现的是更坚硬的石块,然后是一整座玄武岩地台,河水就 是穿过这种玄武岩块流动的。玄武岩的厚度显著增大。达尔文认定,河 水是在海底上升到地面后,在原来海湾的地方,为自己开辟一条通道的。 “比格尔”号的船员们接着就进入了隘口地区,这里有几个罕见的喷泉。

  河流逐渐变窄了,拖拉船只的劳动愈来愈艰苦。陡峭的河岸的悬崖上有 大量兀鹰,这是一些巨大的猛禽,它们的翅膀从一端到另一端几乎有两 米半长。29日,科迪勒拉山脉的一群雪峰出现在地平线上,开始碰见大量斑岩砾石。达尔文认为,从前这里是大海时,这些斑岩砾石就在浮动 的冰块上被冲来了。5月5日他们开始返回,途中用了三天时间,因为他们是顺流而下,经过的地方都特别凄凉和寂寞。 7别了,火地岛

  “比格尔”号结束对南美洲东岸的旷日持久的测量工作。“比格尔”号再次出海,经麦哲伦海峡向西岸驶去。这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天气,达 尔文由于害病而倒了霉。6月8日,“比格尔”号驶进了不久前发现的马格尔累纳河,并经马格尔累纳河来到塔尔纳角,那里的岩石、冰、雪、 风、水令人望而生畏,不过到了早晨,覆盖着一层雪的萨尔明托山的壮 丽景象又显露出来,山麓下有着一片片阴森的树林和一条条通向海边的 冰川。“比格尔”号沿着狭窄的海峡迂回行驶,于6月10日从两大悬崖——东符里岛和西符里岛之间进入太平洋。这里海岸的形状,住在陆地 上的人只要看到了它,整个星期都会想到翻船、危险和死亡,因而忧心 忡忡。达尔文就是带着这种印象与火地岛永别的。 8到达智利6月28日,“比格尔”号停泊在奇洛埃岛上的圣卡尔洛斯港。奇洛埃是一个山峦起伏大岛,处处覆盖着密林,生长有常绿树木和热带植物,经常刮着来自海上的风,并带来大量的雨水。岛上和睦而又勤劳的居民是由具有印第安人的血统的混血人种组成的,他们使用最原始的工具来开垦土地和磨碎粮食。居民主要吃鱼、马铃薯和猪肉,栖身于清除掉树林的海岸上。圣卡尔洛斯是一个居住很分散的小村庄,村中房屋的四壁和屋顶都是用松木板构造成的。

  7月14日,“比格尔”号离开了这一处潮湿多雨的地方,向智利的主要海港瓦尔帕莱索驶去,7月23日到达该港,并停泊在那里。在离开火地岛和奇洛埃海岛之后,瓦尔帕莱索的气候使达尔文大为赞赏。城市也很美,它坐落在一排特别鲜艳的红壤土大山丘的山麓旁,由一条长街组成。远处显现出山峦起伏的科迪勒拉山脉的轮廓和圆锥形的阿空加瓜火山。达尔文在这里遇见了老同学和老朋友理查德·科尔菲德,感到万分高兴,达尔文就住在他家里。

  9. 怀念家乡

  “在南方雾气弥漫的阴沉气候里长期航行之后,呼吸清新的干燥空气,享受美好的暖和天气,品尝有味的新鲜煎牛肉,乃是人生最大的幸福。”这是达尔文1834年6月24日给亨斯罗的信中说的。毫无疑问,经过长期困苦的海上奔波之后,能够稍事休息,达尔文对此就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他也怀念起故乡、朋友和剑桥自由自在的生活来。看来费茨罗伊不大招人喜欢,向来不动声色的达尔文在给剑桥朋友们的信中,有时在字里行间流露出对舰长辛辣的讽刺语气。

  达尔文像以前一样,期待得到他的挚友、博物学问题方面的导师亨斯罗对他的搜集工作给予有益的建议和批评。达尔文将所收集的一切搜集物都给他寄去了。亨斯罗的住所成了这些搜集物的“大本营”。不过,亨斯罗的信有时一年,甚至更长一些时间还到不了达尔文的手里,这一点在“比格尔”号经常航行和难于事先知道停泊地点和对间的条件下是毫不奇怪的。达尔文特别焦急地等待着亨斯罗对他在1832年8月从蒙得维的亚寄去的有关他的搜集物的一些询问的复信。亨斯罗是怎样看待达尔文的搜集物呢?亨斯罗会不会说他所收集的搜集物太少了呢?而他却在大量研究地质学,并试图弄到圣地亚哥的每一种不同的岩石标本!有谁会尝试在炎热的太阳下比他搬来更多的岩石!而“当他一无所知的时候”,他该怎样在热带森林中对陌生的植物进行采选呢?他与其说关心所收集的动物形态标本的数量,不如说是关心把标本保存得更好些。标出并记下标本的自然形态和颜色,而不局限于采集的时间与地点,他这样做是否对呢?同年11月,当他把搜集物连同一些珍贵的化石标本从布兰卡寄给亨斯罗后,他在给亨斯罗的信中写道:“我急于知道这些东西的处境,并急于听到对寄去的东西的数量和种类的各种评论。”

  结果,对所有这些他认为非常重要的问题的答复,在18个月后他才收到。亨斯罗1833年5月15日写了复信,达尔文于 1834年7月 24日才收到,而且是在瓦尔帕莱索同亨斯罗于1833年12月15日发出的另一封信一块收到的。达尔文总是不大相信自己的能力。由于这么长时间没有收到回信,一切全靠自己处置,于是就想象,可能由于他的搜集物非常贫乏而且没有意思,所以亨斯罗也难于作答。当达尔文在瓦尔帕莱索一下就收到亨斯罗的两封信时,达尔文是多么高兴啊!显然,亨斯罗对达尔文的搜集物所下的评语特别好,“达尔文一切荣誉感达到了最高峰”。当然,亨斯罗建议他把自己的搜集物的复制品寄来。达尔文虽然意识到这个意见是正确的,但是他辩白说,他在海上经常患晕船病,只有在特别好的天气里才安然无恙,所以不能工作太久。他写信告诉亨斯罗说:“我的笔记篇幅已很大,四大开的纸我都写满了,有600小页左右;一半是地质学,另一半是对动物不完善的记述;对于动物,我照例是描绘哪些泡在酒精中保存起来的标本中无法看到的部分或事实。”

  像以前的一些信一样,达尔文在这封信中也是匆忙同亨斯罗交换对动物的各种各样的印象的。这些印象就是:关于他们以前未见过的长着摇晃的鸟头和迅速移动的长线状物的苔藓动物的类型,关于他们在热带潮湿土壤中发现的涂有鲜艳色彩的陆生真涡虫;关于他原来认为是水母,而实际上是一种结构极为复杂、“无法归入任何一个现存的目”的浮游动物科等等。这些情况是与地质考察、对自己考察的叙述,对未来的展望,以及对搜集物包裹的命运的关心,杂乱无章地交替出现的。达尔文给导师写信说:“我的这封信中向您表达了相当大一部分利己主义,但您会想起来,在博物学方面,我把您视为我的父亲,而儿子是要向父亲诉说自己的情况的……”

  达尔文进行了多次考察,有时是远途的,有时是在瓦尔帕莱索郊区。

  极好的天气使他觉得很幸运。当然,这里的植物很贫乏;虽然盛开着许多散发浓郁芬芳的花朵,但昆虫和鸟儿却很少。这是因为这里经常刮南风,而不刮海风这一情况决定的。

  10. 考察安第斯山脉

  8月14日,达尔文为了考察安第斯山脉的地质结构而出发旅行。行前,他向费茨罗伊提出自己的打算:“舰长,我想攀登安第斯山脉,请您批准!”费茨罗伊听了摇摇头说:“这个山脉,山连山,峰连峰,一共有5 500英里长呢!它的最高峰有22 800英尺高,你怎么闯得过去?”

  达尔文坚定地握着双拳,表达了自己的决心:“我从来不跟着任何人的足迹走,我要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费茨罗伊被达尔文的热情所感动,给他派了两个向导、十头骡子和一匹马,组成一个登山队。

  当他们爬到 4 000多米的高山时,达尔文发现了贝壳的化石。贝壳是海底动物,怎么会到高山上来呢?达尔文经过反复推敲,终于明确了地壳升降的道理。他激动地对同行者说:“看,这么高大的山脉地带,在多少万年以前,原来是一片大海洋啊!”

  再往上登高,气候愈来愈冷,空气愈来愈稀薄。每走一步,就要喘一口大气。最苦恼的是东西煮不熟,烧了半天,水还是温的。土豆还是生的,但水已经化为蒸汽,烧干了。他们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困难,一直登上了安第斯山的最高峰。

  “啊!美丽的大雪山,你已经在我脚下啦!”达尔文高兴地遥望着苍茫的大地。忽然,他又掏出笔记本来,记录着新的发现。原来,山脉的两边,植物的种类并不相同:即使是同一种类,样子又相差很远。它们为什么会有明显的差别呢?一个新的理论假设,倏忽跃进了达尔文的大脑:物种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客观条件的不同而相应变异!

  达尔文在通往基尔奥塔河谷的归途中,翻过了契里考昆山山脉,那里溪水旁的沟壑上长着许多常绿植物,从山巅之上俯瞰基尔奥塔河谷,它坐落在一群光秃秃的高山之中,景致美丽如画,还有橙子树和橄榄树果园。达尔文翻过了契里考昆山,就住在钟山的山麓之下。

  智利的海岸与科迪勒拉山脉间的地带,被几条与主脉相平行的小山脉分割开来。在这些山与山之间的一些窄狭平坦的盆地里,也有一些重要城市,横向的平坦的河谷原来都是海。这里的盆地和河谷的外貌当时与火地岛的地质相似,也有大量的海峡、河渠、海港和海湾。许多急流流入大海,使智利平原变得特别肥沃:那里种植着小麦和玉米,果园里栽培着桃树、无花果和葡萄。

  8月16日,达尔文雇了一名向导和几匹强壮的马匹,登上了海拔约1820米高的钟山。钟山南坡上长着一片竹林和一些与众不同的棕榈树,树身很粗,最粗的地方是树高的一半。居民们经常取出这些棕榈的树汁作为糖浆食用。

  晚上,在河旁的最高处宿营,天气非常晴朗,空气洁净,在13公里地之内,可以看见停泊在瓦尔帕莱索湾的船只上的一根根桅杆,恰似一条条细线。翌日晨,他们到达山顶,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天,往山巅之西眺望,便可看到智利,智利就像呈现在地图上那样清楚,往山巅之东眺望,便可看到安第斯山脉,该山脉有一相当平直的山脊,在雪线的左边向前延伸,只是有时被一个个孤立的圆锥形的火山中断。

  8月18日,达尔文下山,穿过靠近基尔奥塔和圣费利佩这两个小城市的美丽如画的河谷,继续往前走。第二天晚上,他到达位于主要山脉侧面的哈胡耶尔铜矿场,在那里呆了五天。

  以前智利开采铜矿的方法特别原始。在达尔文访问之前,外国人曾作了两项根本改进:一是从炼过矿的熔矿炉里,把矿渣掏出来,再加以淘洗,这就可以得到大量的金属;二是开采黄铜矿石,这种矿石当地矿工起初是把它扔掉的,尽管他们并不怀疑从中可以得到许多铜。达尔文在这里考察了矿山的地质结构,可是积雪堆积和初起的暴风雪,使他不得不从考察途中提前返回,他本来打算上山去考察的。

  11. 考凯纳斯温泉

  8月26日,他又上路到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去,一路之上尽情观赏被大量的才落下不久的雪所覆盖的阿空加瓜火山和科迪勒拉山脉。翌日,他又登上了一个比圣地亚哥所在的大平原稍高的矮山岭。达尔文认为,这个平原是从前的内海的海底。

  达尔文在圣地亚哥住了约一星期,决定绕弯道继续往南走,到了波浪汹涌的马伊普河河边。河上架着一座吊桥,甚至连一个人牵着一匹马的重量,都使它摇晃不已,要从这种桥上走过去是相当冒险的。但另一条小河卡察普阿尔河,却连这种吊桥也没有,所以不得不骑着马渡过此河,这也是件很不愉快的事情。这条河的河谷里有几处考凯纳斯温泉,因为能治病而四方驰名。

  达尔文得知,这些泉水夏季要比冬季更多更热。但是夏季几乎是滴雨不下,所以这就使达尔文推测到,地下水源与在夏季里由于山上积雪的融化而形成了的急流有关,虽然这些山离温泉有15或20公里之远。

  这些雪水首先渗入高温区,然后再流到考凯纳斯地区的地面上。

  12. 达尔文病了

  达尔文又渡过克拉罗河,来到距圣地亚哥以南20公里左右的圣费尔南多。后又往西拐向大海,浏览了以浮岛著称的塔关塔关湖,这些浮岛是由各种不同的植物茎干彼此交织在一起而形成的,而在浮岛上又茂密地长出其他植物。他着手勘查金矿,为此又花费了四天时间。金矿的工人都显出疲惫不堪的样子:他们必须把约五普特重的矿石从130米深的地下背到地面上来。他们把搬运来的这种矿石运到磨房,把它磨成细粉,然后再把矿泥排进矿池里,矿泥在矿池里沉淀。随着矿泥硬化,各种盐就在表面上晶化。一两天后,再把它淘洗,于是就淘出黄金来。这一过程得重复好几次。矿工们干着这样繁重的工作,却只吃一些煮熟的豆子和面包。照达尔文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矿工们得到的工资就已经够微薄的了,可是必须服劳役的农奴在这里的生活却比矿工们还要苦。

  达尔文在回途中病得很厉害,回到瓦尔帕莱索就完全病倒了。他在科尔菲德家一直病到10月底,在这期间,他得到这位同事的护理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继达尔文患病之后,“比格尔”号上发生了一次严重的经济危机。

  费茨罗伊舰长为了加快海岸的测量工作,而于1833年在加里松那里租了两只纵帆船。他支付了 1650英镑租金,稍后过了一段时间,他为同样目的又花费了1300左右英镑,买下一只洛乌船。指望海军部同意核准这些开支,或许海军部会补偿他这笔钱。谁知海军部不仅不补给他这笔钱,反而来信说它“不赞成”租船,命令“要尽快解雇所租的船只”。

  13. 辞职风波

  费茨罗伊除了碰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外,又加上疲劳过度,他的情绪非常颓丧,他已不能决定任何事情了。医生认为他应当停止任何工作。

  因此,韦克姆只有完成对南美洲东南部的测量工作,然后才能带领“比格尔”号返回英国。但全体船员都愿意经太平洋返回。这只有在费茨罗伊指挥下,根据以前给他的指示才能办到。而受海军部欺侮的费茨罗伊大为恼怒,他不能好好地并且按他过去的希望的那样去完成对南美洲东西部两岸的测量工作,所以他坚决要求辞职。

  如果舰长辞职,韦克姆就会得到晋升,可是韦克姆不管这一点,他还是劝说费茨罗伊撤回自己的辞职书。他劝说舰长,海军部的指示,本身就是命令。他有多少剩余时间就做多少测量美洲西岸的工作,然后再横渡太平洋。韦克姆警告舰长说,即使他费茨罗伊担任了指挥,也不会有任何力量能使他重返火地岛。韦克姆问舰长,他的辞职会有什么好处呢?如果在一定时间许可的范围内他能完成测量工作,然后再往太平洋去的话,不是更好一些吗?最后令大家高兴的是,舰长被说服了,并撤回了自己的辞职书。

  从达尔文给亲属的信中可以看出,“比格尔”号上这次危机使他多么焦急不安。当然,一方面他特别怀念故乡、家庭和朋友。考察,特别是航海旅行愈来愈艰苦,使他疲惫不堪。如果费茨罗伊拒绝指挥,“比格尔”号就要被迫抄近道由大西洋返回。达尔文自然也就应该结束在“比格尔”号上博物学家的工作,考虑的只是回去的事了。然而他头脑中却有着另外的打算。

  14. 危机结束

  对收集来的材料进行研究,特别是对南美洲的地质考察情况已开始形成一定的构思,都向他提出了新的任务:首先就是要对西部各海岸进行地质考察,特别是科迪勒拉山脉的地质学问题。仔细观察自然景象的旅行者的最初热情,对迷人的热带风景的兴奋心情,渐渐地为考察家所具有的那种特别平心静气的浓厚兴趣所代替,因为考察家竭力要做的不仅是尽可能多收集搜集物,不仅是要记录他所观察到的现象,而且还要更好地弄懂和解释这些现象。旅途中,他在费茨罗伊舰长藏书丰富的图书馆里,熟悉了许多南美环球旅行的情况后,给自己拟定了未来工作、未来旅行路线和考察一些新地区的计划。他不能使自己的事业半途而废,不能放弃自觉制定的计划,特别是快要完成的计划。要是“比格尔”

  号放弃环球航行的计划向英国驶去的话,达尔文就决定走他自己所拟定的航线,独自越过科迪勒拉山脉,研究科迪勒拉山脉的地质,走旱路横穿南美洲大陆,再返回东岸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然后从那里乘船回英国。

  可是危机结束了,“比格尔”号决定在完成能发现新地方的诱人的环球航行之后再回英国。同时达尔文决定要更加努力在南美洲西岸进行工作,乘“比格尔”号到一些岛屿上去考察,广泛利用在大陆上所用的老办法,即雇佣向导、马匹和骡子,走完所拟定的行程。他始终没放弃越过科迪勒拉山脉的念头。

  “比格尔”号全体船员又开始进行测量奇洛埃岛的工作。有几个人在谢利万的指挥下,于  11月 24日乘着舢板和高速艇前去考察该岛的东部。达尔文雇了几匹马,到岛北端的查卡奥,他要在那里与其他人汇合。另一部分船员则留在“比格尔”号上,他们应该去考察岛的西部,以便与第一队人马在南部汇合。这时“埃德文切尔”纵帆船已卖掉。达尔文骑马走的路都是用圆木横铺而成的。因为太阳光线穿不进常绿森林的叶丛下面,所以地面松软、泥泞。

  15. 狐 狸

  查卡奥本是岛上的主要港口,因为在海峡里的急流和危险的岩礁中间船只经常失事,所以人们就把港口移到圣卡尔洛斯。达尔文在查卡奥遇到了第一队人马。在以后的日子里,这队人马就逐渐地往南推进。被河谷切割开来,分离成很多小岛的平坦的地方,完全被一片不能通行的深绿色的森林覆盖起来。有些地方可以经常看见茅屋。在这片大陆上,现出了三座正在喷出一团团浓烟的巨大的活火山。每座火山的高度都有2000米左右。安第斯山脉本身在这里要比在瓦尔帕莱索附近的山脉矮得多。沿途所见的居民,就外貌来看,都是有着红铜面孔的典型的纯种印第安人。他们住得很分散,对沿海地带上的树木很少清除或者清除得很差。

  11月31日,这队人马来到了卡斯特罗,它曾是奇洛埃岛的古都,但是当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特别荒凉的地方,总共只剩下几百个居民。

  达尔文特别注意到植物当中的庞克,庞克这一植物的基干有一米多高,长着四五个齿状的圆叶子,直径超过2米,周长在6米以上。

  12月6日,这队人马到达了南岛圣佩得罗,“比格尔”号已停泊在那里。当这队人马中的两名军官,在这里用经纬仪进行测量工作时,据说是这个岛上特有的一只狐狸正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军官们的工作,因此达尔文偷偷地走到它的背后,用地质锤朝它头上重击一下,把它打死了。就这样,在这个岛上发现了独有的狐狸。

  达尔文和费茨罗伊虽然努力要爬上岛巅,但是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由于森林中到处都堆积有大量倒下的腐朽的树,所以根本无法通过,他们只好时而一个跟一个从腐烂的树干底下爬过去,时而沿着离地二三米高的树干上走。最后只好放弃这一打算。

  16. 高山眺望

  12月10日,达尔文搬到要继续向南驶进的“比格尔”号上。13日,他到达了乔诺斯群岛,那里开始刮起了可怕的“不亚于火地岛的”风暴。

  各个岛屿根本不能通行,所有海岸都无法接近。“必须在海岸上沿着尖角的云母页岩爬行,至于说到森林,那么脸、手和膝盖上的伤痕就明显地说明,要想穿过这些密林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后来,“比格尔”号又调过船头向北驶去。12月20日,“比格尔”

  号在靠近特烈蒙特斯角以北的地方发现了一处海港,海港附近有一座海拔500米的形似塔糖的正圆锥体山丘,它比里约热内卢那座名叫塔糖山的山丘更加接近于正圆锥体的形状。尽管山坡非常险峻,达尔文在这里还是爬到了山顶。他在 《考察日记》中写道:“在这荒凉的地方,能够 爬上一座山的山顶,会使人感到某种不寻常的快乐。只要我总是不安地期待看到某种新东西,而这种期待总是落空,然而每当我有新的打算时,这种期待总还是一定要出现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当我们从高山上眺望展现在我们面前的宏伟壮观的景色时,心头洋溢着胜利和骄傲的心情。而在这些处女般的圣洁、人迹罕到的地方,你会联想到你可能是第一个站在这座山顶上欣赏这一景色的人,在你的这一心情中还会添上某种荣誉感。”

  17. 流亡者

  但使他感到惊奇的是,他在荒野的海岸上发现了有人在这里住过的痕迹:悬崖凹处有草铺,草铺旁边有熄灭了的篝火残迹,斧子砍的斧痕。

  当时他就想到,这是遇难水手所留下的痕迹。确实,过了几天,当“比格尔”号发现另外一处海港,并在那里停泊的时候,海岸上出现了一个挥动衬衫的人;派去接他的小船带回两名水手。他们是美国捕鲸船上的流亡者,他们的小船被岸边的暗礁撞得粉碎。他们要沿着海岸走过去是非常困难的,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就摔死了,其余的两个住在这里的芦草舍里,以海豹和软体动物充饥,一直住了15个月。他们只有两把斧子和几把刀。他们用燧石取火,那里的燃料是不缺的。

  12月30日,“比格尔”号停泊在特烈斯蒙特斯半岛最北一端附近的小港里面。翌日,达尔文同几个旅伴一起爬上了海拔700米的高山,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见由花岗石组成的科迪勒拉山脉的主脉,花岗岩上面覆盖着一层云母石岩,而云母石岩则已形成宛如手指状的雉堞。

  1835年1月初,达尔文同费茨罗伊乘小船围着这个深水的小海湾绕行一周,途中看到无数海豹,海豹盖满平坦的岩石和部分海岸。以食死尸为生的火鸡兀鹰在窥视着它们。许多急流如瀑布似地从花岗岩的高山上飞泻入海。海燕、海鸥和鸬鹚在水上飞来飞去,在水中游来游去,捕捉鱼类。有一对美丽的黑颈天鹅和几只海獭也在那里游来游去。

  18. 乔诺斯群岛

  “比格尔”号在乔诺斯群岛的包港停泊一个星期。娇艳秀丽的植物一直生长到海岸边。大陆上隆起四座火山,科尔科瓦多火山匀称的高峰特别引人注目。

  乔诺斯群岛上的树木,比奇洛埃岛上的树木更像火地岛上的树木,因为乔诺斯群岛上的山毛榉都很平常,岛更南一些地区的森林都是山毛榉树。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苔藓植物、地衣植物和小型蕨类植物的种类繁多,数量很大。西海岸群岛就像火地岛一样,泥炭形成的过程都是急剧的。

  在乔诺斯群岛上,达尔文从为数极少的哺乳动物中指出了两种水栖动物:一种是小海獭,它不仅吃鱼类,而且也捕食大量漂浮的小螃蟹;另一种是啮齿动物鼯鼯鼯■■,它只有一个又大又长的尾巴,一身珍贵的漂亮毛皮。此外,在这里曾捉到一种当地小鼠,这种小鼠在许多岛屿上都有,这引起了达尔文的深思。

  在奇洛埃岛和乔诺斯群岛,可似经常遇到一种红胸脯的鸥。当地居民认为鸥有各种不同的叫声,有时是吉祥的预兆,有时是不祥的预兆。

  还有一种身体较大的“吉德吉德”鸟,它的叫声像小狗。还要指出特别有趣的是,这些鸟虽然特殊,但却与智利中部的土耳其鸟和塔巴科洛鸟有血缘关系。总之,本地鸟刺耳的尖叫声特别与众不同,只是本地鸟中的一些罕见的鸟种在智利中部才可见到。

  这一地区海面上飞翔着凶猛的大海燕。其中一种称为别拉德的海燕,使达尔文感到特别惊讶。按照它的习性和身体构造来看,它并不接近它实际上属于的那一科。它一受到惊吓,就钻进水里,在水下游过很长时间,然后又从水中飞到空中。在空中它直线飞行了一段距离以后,就像石头一样直掉下来,重又潜入水里去。它的嘴和鼻孔的形状,腿的长度,都明显地证明它是海燕。它有潜水习性,脚爪上没有后趾,翅膀短,从远处看,这些都使它接近于与之相似的海雀。

  1月18日,“比格尔”号再次停泊在奇洛埃岛上的圣卡尔洛斯海湾里。19日夜,达尔文用望远镜观看了奥索尔诺火山爆发的动人景象。凌晨,火山停止喷发。

  后来才知道,科迪勒拉山脉最大的火山——智利的阿空加瓜火山,也在同一天夜里喷发起来。六小时后,在位于阿空加瓜火山以北4 300公里的科谢圭钠火山也发生了大喷发,同时产生了强烈的地震,这次地震在1600公里的范围内都能够感觉到。

  根据费茨罗伊的命令,达尔文和金克被派往卡斯特罗,再从那里横过奇洛埃岛,然后到西岸的库卡奥小教堂。旅伴们骑马,走的又是在沼泽地区里用圆木铺砌成的路。路面的圆木由于下雨而变得很滑,行路非常困难,不过已习惯于当地环境的马匹,却像狗那样灵巧地从一根圆木跳到另一根圆木。路的两边,都被高大而茂密的森林和芦苇围了起来。

  这一天天气非常好,无数树木正盛开着鲜艳的花朵,使空气里充满着香气。但是有着无数已经枯干的树干的沼泽森林,总给人留下一种极不愉快的印象。

  1月23日,他们到达了一座美丽的小城市卡斯特罗。达尔文带来了一封介绍信给当地人彼得罗先生,他特别亲切地接待了大家,雇了强壮的马匹,并护送达尔文及其旅伴沿着海岸往南走,在那里有一个小村落,当地一名警卫队长自告奋勇要亲自把他们护送到库卡奥。他们往西一拐,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前进,横穿过一个岛,时而穿过巍巍壮观的森林,时而又经过精耕细作的田地,在这些田地上,谷物和马铃薯的长势很好。由于道路非常坏,警卫队长就命令印第安人用当地的一种小船(彼了瓜)把他们向沿纬度线方向延伸的库卡奥湖运送过去。印第安人在这只做得粗劣的小船里,装运着一头母牛,母牛被推倒在船底,四条腿朝上,并用绳子牢牢地捆缚在船上。

  库卡奥散居着三四十家模样特别可怜的印第安人。达尔文和金克从这里沿着宽阔的海岸往北走,那里的海浪汹涌澎湃,冲打着海岸。他们想沿着海岸到圣卡尔洛斯去,可是印第安人在这里坚决拒绝给他们带路。于是只好原路返回。1月28日,他们终于回到圣卡尔洛斯。

  2月4日,“比格尔”号离开奇洛埃岛向北航行,由于多雾,所以直到8日方才到达智利的瓦尔迪维亚。这个城市离海岸约有16公里,分布在沿河一带的低地,周围是茂密的苹果树林。三天后,达尔文带了一个向导出发去旅行。美洲海岸上茂密的处女林与奇洛埃岛上的森林,区别只在于颜色比较鲜绿,这大概是因为智利的常绿树木,比奇洛埃岛上的常绿树木少的缘故。过了几座森林,来到草原之上。他们途中常见的那些印第安人,待人接物十分矜持、直爽,体格健美,显得与众不同。

  2月20日发生了强烈地震。达尔文当时正好在海边,躺在森林里休息。地震是突然发生的,而且持续了两分钟。虽然两腿站稳并不困难,但是地面摇晃却使达尔文感到有些头昏。城里的木头房子摇动得特别厉害,轧轧作响。居民们非常恐慌,纷纷涌到外面。这一次最强烈的震动正发生在退潮的时候:海水急速上涨,上升到最高点时又倒流回来。

  2月22日,“比格尔”号离开瓦尔迪维亚,沿着海岸往北继续进行测量。在测量中,倒数第二个锚碎裂了。只好紧急出发到瓦尔帕莱索去取新锚。3月3日,“比格尔”号当时已在航行,舰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地震所产生的又一次强烈震动。

  当“比格尔”号3月4日驶进智利的康塞普西翁市港湾后,达尔文就在基里基纳岛登陆。他在这里首先听到的消息是,2月20日大地震造成了可怕的毁灭,无论是在康塞普西翁市,还是在塔尔卡瓦诺海湾,所有的房屋全都倒塌,甚至连塔尔卡瓦诺的废墟也被巨大的海浪卷走。达尔文自己很快就证实了,地震以及由地震在海上所引起的巨大的海浪的破坏力是巨大的。他亲自测量了由于地震而被散乱抛弃到海岸上表面附有海生生物的岩石碎片。有一块石头几乎有2米长,l米左右宽,有半米多厚。地面的许多大裂缝和移位都是大地摇晃的结果。康塞普西翁市的地震是在中午 11时半开始发生的。这就说明死人并不多,因为许多居民都能在房屋倒塌之前跑出去。在这次震动以后不久,在离海岸三四海里的海面上发现了从海湾中心向前移动的平整的大海浪;它以惊人的力量卷走了海岸上的房屋和树木。达尔文在《考察日记》中写道:“看到建筑物曾经耗费了人类那么多的时间和劳动,却在顷刻之间都被摧毁,真使人感到难过和痛心。但是,对受灾居民的怜悯之情,较之于通常由数个世纪才能完成,而这里却在顷刻之间就发生了的突变景象所引起的惊奇感,不知怎的却相形见绌。我认为,自从我们离开英国以来,简直没有看到过一种有什么比这更使人感兴趣的景象了。”

  3月7日,越过科迪勒拉山脉,“比格尔”号启航向瓦尔帕莱索驶去,于11日抵达那里。过了两天,达尔文出发上路,以便实现他自己早就想越过科迪勒拉山脉的夙愿。在圣地亚哥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必要的准备。

  达尔文从平常人们在这里通过的两个山口中挑选了最近的、更加险峻的波尔季利奥山口,以便在归途中能更加容易越过另一个乌斯帕拉塔山口。3月18日,达尔文离开了圣地亚哥,带着一名向导和一名赶着几匹骡子的人,好不容易才到达肥沃的马伊普河河谷。

  达尔文对于这种“愉快而又自由自在的”旅行方式是这样描述的:

  “我们在有人居住的地方购到一些木柴,租用一块牧场给骡子吃草,并 且在这里露宿。我们自己带着铁锅,在晴朗无云的天空下,一面无忧无虑地安顿住宿,一面用铁锅烧煮晚饭。当时,我有两个同伴:一个是马里阿诺·贡萨列斯,他以前曾伴随我在智利旅行;另一个是阿里耶罗,他一个人赶着10匹骡子。”达尔文感到惊异的是,长着细腿的骡子竟能驮运骡队给它们装载的如此重的东西。骡子在平原要驮运将近187公斤,在山地也要驮运将近142公斤。

  在科迪勒拉山脉的主要一些河谷的两侧2—4公里的高处,升起了一块块由粗糙成层的砾石和沙土组成的阶地。达尔文认为,这里的地质现象和南美洲东岸的地质现象一样,而南美洲东岸的地质史,主要归结为这些海岸在逐渐上升。上述阶地的下端在科迪勒拉山脉山口附近平斜下降,并不知不觉地同他早先从瓦尔帕莱索出发的各次游览中所考察的那些与外界隔离的平原连成一片。他认为,这些阶地是在海水浸没智利的时候沉积下来的,这种浸没也正像在目前地质时期海水浸没智利更南的海岸一带的情形一样。

  因此,达尔文无论是在他的地质论文中,还是在他的结论中,都是赖尔的热烈拥护者,是那些认为科迪勒拉山脉是一下子形成的灾变论者的强烈反对者。从前山里的河流在上游冲开河道,使沉积物在水流缓慢的入海口处沉积下来。这些阶地就这样产生了,并逐渐随着高于海平面的陆地的上升,越来越向低处沉积,直到这些沉积物的地方一直达到现代海平面为止。灌溉科迪勒拉山脉里的现代盆地的河流,都是一些从很陡的山坡上流下来的特别混浊的真正山涧急流。

  达尔文在《考察日记》中富有诗意地写道:“当马伊普河沿着巨大的圆石块奔流时所发出来的咆哮声不亚于海的怒吼声。甚至在很远的地方,也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在奔腾的河水的喧嚷声里面所夹杂的石块互相撞击的轧轧声。在这条河的所有地方,不论白天或者夜里,都可以听到这些轧轧声。这种声音向地质学家雄辩地说明:被吸引到同一方面来的成千上万块石头在彼此互相撞击着,发出一种低沉的单调的喧嚣声。

  这正好像是时间概念一样:已经消逝的每一分钟,都是一去不复返的。

  这些石块的情形也就是这样:海洋对它们来说是永恒的;而它们粗野的乐曲每一个音符都在向我们宣告说,它们又向着自己的最后命运前进了一步。”

  达尔文继续写道:“如果有一种因素这样经常重复地出现,使我们感到重复的次数多得难以确定……那么这种因素所引起的任何一种结果,只能够被我们的头脑理解为某种缓慢的过程的结果。每逢我遇见那些沉积到好几千英尺厚的淤泥、沙子和砾石的地层时候,我就发出感叹,像现在的河流和现在的海岸这些因素是不能去冲击和积累出这样巨大的冲积层来的。可是,从另一方面看来,当我听到这些急流的咆哮声,并且回忆大批动物种类在地面上消失,以及这些石块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日日夜夜沿着自己喧嚣的道路不断向前推移的时候,我就暗问自己:有哪一些山脉,哪一些大陆,能够抵挡住这种经常不断的破坏力呢?”

  3月19日,达尔文在暗红色的层状悬崖中攀登对,遇到了好多群牛:

  牧人正在把它们从科迪勒拉山脉较高的牧场那里往下游驱赶。这是冬季将临的预兆,使达尔文他们不得不加快攀登速度。借宿的那座房屋,位于圣彼得罗德诺拉斯科山山麓旁边;在这座山的山顶上曾发现有几处矿场。总之,在智利北部的山区可以经常在矿产区发现矿石。

  随着向上攀登高度的增加,植物逐渐减少,出现了一些漂亮的高山花,而禽兽和昆虫却几乎见不到了。达尔文指出他在其他山脉尚未碰见的安第斯山脉所具有的特征:“第一是河谷两边平坦的阶地,这些阶地有时变为狭长的平原;第二是完全裸露的险峻的斑岩山丘的鲜亮颜色,主要是红色和紫色;第三是巨大的和接连不断的像墙壁一样的岩脉;第四是一些明显地分离开来的地层;在这些地层成直立状的地方,就形成美丽如画、奇特的中央高峰;但是在它们呈较倾斜状态的地方,就构成一些沿着主脉边缘的巨大的高山;最后,第五是美丽的、颜色鲜明的岩石片所构成的光滑的圆锥形石堆,它们从高山基部升起,有很大的坡度,有时达到二千多英尺的高度。”

  19. 红色水草

  3月20日夜晚,达尔文好不容易才来到锅形谷地耶索谷,即“石膏谷地”,这里的石膏层厚度达到 1000多米。第二天,他到了山脉的山麓下,这条山脉成为分别流到太平洋和大西洋里去的河流的分水岭,从那里开始道路就变得婉蜒险峻,它是沿着科迪勒拉山脉的两个平行的主山脉中的一个山脉,即沿着一个位于海拔将近4 000米高的山口的彼乌克涅斯山脉而形成的。在山脉的中部,有红沙层、砾岩层和厚石膏层的石灰质的泥页岩,覆盖在巨大的斑岩上,大约在中午时候,达尔文考察队开始登彼乌克涅斯山脉,在这里立即感到呼吸困难。有人劝达尔文吃棵葱来克服呼吸困难。但在这方面最有效的是贝化石,因为达尔文在搜集贝化石的时候,就马上“忘掉了”呼吸困难。

  越接近山顶,阵阵冷风越刮越大,考察队进入常年积雪的地带。达尔文用以下的话对自己站在山口之上,回首瞭望壮丽景色时的感受作了最好不过的表达,他说:“光彩夺目的空气,蔚蓝的天空,条条河谷,有棱有角的奇特山峦,那些在很多世纪里堆积起来的乱石堆,还有那些与终年积雪色彩柔和的高山作鲜明对比的色彩鲜明的岩石,这一切东西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幅使人难以想象的景色。除了几只在最高的山峰上面盘旋的鹰外,再也没有什么植物或者其他的鸟类能够把我的注意力移离这一毫无生气的庞然大物。我对于自己的孤独感到非常满意:这种感觉真好像是在观看一阵大雷雨,或者是在倾听一场有大乐队伴奏的弥塞亚曲的大合唱。”

  在这里,博物学家的敏锐的眼睛,注意到了好像是血迹斑斑的骡蹄子留在雪上的红色踪迹。起初,达尔文认为是从周围的斑岩上吹过来的灰尘所造成的。他用雪在纸上一擦,纸面上就留下了一种略带有砖红色的淡玫瑰色的痕迹。后来他把残迹从纸上刮下来,他发现,落下来的这些尘末是由极其微小的水草的微粒体所组成,这种水草时常在北极地带把雪染成红色。

  他们不得不宿营在两条主山脉中间的一个山地里,那里很难找到任何植物的根来做木柴。而且那里由于气压很低,水在较低的温度就要沸腾。达尔文的同伴们由于无知就把这种情况归咎于这口煮马铃薯的新锅子性能不好。

  20. 云 海

  翌日晨,考察队穿过中间谷地,开始第二次攀登第二个主脉,即向位于海拔4 000多米的波尔季利奥山脉的山口攀登,这是一次为时很久的极其艰难的攀登。左右两边都耸立着险峻的圆锥形的红花岗岩的山丘,下面是常年覆盖积雪的辽阔的土地。有些地方,大量的积雪在融化的过程中就变成雪塔或雪柱。有一匹冻死的马卧在一根像雪柱的底层上。

  在山口上,像细小针头一样的冰花向下降落,纷纷扬扬洒在达尔文和他的同伴们的身上。东边辽阔平原的景色,一整天都被这种冰花遮盖住了。他们下到植物的最高生长界线的地方,在一个由巨大的岩块所构成的避风处,找到一个舒适的夜宿地点。当天色黑暗下来后,天空的云块忽然全部消散。所以考察队员们从四面八方看到悬在他们上空被一轮皎洁的明月照耀的巨大的群山,这轮明月由于空气十分清新而闪闪发光。

  科迪勒拉山脉东坡的下山路,要比朝太平洋那面的山路近得多,而且陡得多。翌日晨,即3月23日,考察队员们看到他们脚下一片闪闪发光的均匀的云海,这云海使他们看不到潘帕斯平原。他们走进云层区,一整天都置身于其中。他们宿营在海拔2 000米的地方,那里有一片放牧骡子的草原和用做燃料的灌木林。

  东面一些河谷里的植物和智利那一面河谷里的植物完全不同,尽管两处地方的气候和土壤属性是相同的。同样的差别后来在哺乳动物方面也得到了证实:大西洋海岸一带的十三种老鼠全部与太平洋海岸一带的五种老鼠不同。同样的差别,虽然是较小程度的不同,在鸟类和昆虫方面也可以得到证实。然而,科迪勒拉山脉东坡的植物和动物,与比较远的巴塔哥尼亚的生物却是非常相像的。所有这些都说明了潘帕斯平原的动物特征,而达尔文在智利连一个这样的种也没有发现。在这里遇见了很多类似巴塔哥尼亚多刺的灌木、干枯的草和小植物,还有爬行缓慢的黑色甲虫。所有这些都说明,像科迪勒拉山脉这样的障碍物,对于生物的分布来说,要比地方遥远的影响大。

  3月24日,由于天空里的云彩突然消散,达尔文在高山上欣赏了一望无际的潘帕斯平原风光。达尔文从科迪勒拉山下来后,住了一夜,穿过一个低洼的沼泽地,朝东走去,随后又沿着干燥的平原往北朝门多萨走去,共走了两天。

  到达门多萨前不久,达尔文在卢克桑村和卢克桑河附近,看到南方的天空里有一片奇怪的、略呈红棕色的乌云。起初,他以为这些乌云是大火的浓烟,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一大群蝗虫在飞翔。从离地面6米处到500米左右处的空间,全被密集的蝗虫占据。“而且它们的翅膀发出的声音,简直就像套上了许多马匹的战车在驰往战场时所发出的隆隆声,或者……更加确切地说,它好像是强劲的狂风,掠过军舰上的缆索时所发出的呼啸声。”当蝗虫落到地面上,地面也就由绿色变成淡红色了,这是因为蝗虫比地里的草叶还要多。

  21. 石化了的树木

  3月 29日,达尔文出发经乌斯帕利亚塔山口返回智利。乌斯帕利亚塔山脉和主脉平行,位于海拔1700米的狭长的平原,把它与主脉隔开。

  这个山脉的地质结构和太平洋海岸的第三纪地层相似,这使达尔文设想,这里应有石化了的树木的遗迹。而达尔文确实在将近2 000米的高处,在光秃秃的山坡上,看到了几根彼此相距不太远的雪白的柱子,柱子的周长有半米或四分之三米不等。这是属于南美杉科石化了的树木,它们的外形给达尔文留下强烈印象。达尔文在日记中说:“要了解这种情景指明什么样的神奇事件,就必须具备地质学方面的一些知识;不过我也得承认,它使我感到非常惊奇,以致我简直不相信这种目睹的事实。在我的下面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昔日,当大西洋靠近安第斯山脉的山脚下面的时候,就在这个地点曾经有着许多美丽的树木,它们把自己的树枝伸向大西洋海岸的上空。我看到,这些树木从一块火山质土壤的地面上生长出来,而这块干燥地本是先上升到海面以上,后来又连同着它上面的树木一齐沉没到海洋的深处。在这样深的海底,这一块过去是干燥的土地,就被沉积层所覆盖,而这些沉积层又被海底的熔岩巨流所覆盖。顺便说说,一条熔岩巨流竟达到一千英尺的厚度,这些熔岩和水流冲积层曾五次更叠地堆垒起来。这个容纳如此庞然大物的大洋,一定是非常深的。然后,地下的推动力又起了作用,于是在我面前就出现了这个大洋的底部,它构成了一条有7 000多英尺高的大山脉。可是,那些对抗的力量并没有稍稍停止发生作用,它们总是在改变着、风化着地球表面:极厚的地层被很多宽阔的河谷切割开来,那些曾经高高摆动着自己嫩绿枝条的树木,已变成二氧化硅,而那些曾经在它的上面长过树木的火山质土壤,也变成了岩石。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十分贫瘠、荒凉,甚至连地衣在这些石化了的古代树木的遗迹上面也无从滋长。这样巨大而难以使人置信的变化,如与科迪勒拉山脉的形成过程相比,都还是发生在不久前的时期里,而科迪勒拉山脉本身与欧洲和美洲的许多古生层相比,则又完全可以说是形成得还要晚。”

  达尔文经过横跨在峡谷之上的天然石拱门普恩特德因卡斯,继续到中央主脉去旅行。这里有一条通到孔勃烈山上面去的,即通到山口最顶端的迂回曲折的上坡路,非常陡峭和险峻,山顶上刮着非常寒冷的风。

  由于天空几乎是万里无云,达尔文侥幸地从那里看到了风景优美的山峦起伏的高山和科迪勒拉山山峰,山下长满了常青树和像枝形烛台形状一样巨大的仙人掌。

  22. 给亲友的信

  4月10日,达尔文终于到达了圣地亚哥,在24天之内两次越过科迪勒拉山脉。几天后,他又返回到瓦尔帕莱索。达尔文在给姐姐苏珊的信中是这样描述他的这次考察在地质方面所取得的成果的:

  “……我可以清楚地证明,那两个山脉中的一个山脉,在年代上比另一个要早得多。较为古老的那个山脉是真正的安第斯山脉,我能够叙述构成这一山脉的岩石的种类和先后秩序。这些山脉的主要特点在于它们生有 2 000英尺厚的石膏层——我认为这里石膏的数量是举世无双的。但更为重要的是,我已找到了一些贝壳化石(在海拔 10 000多英尺的地方)。我认为研究一下这些贝壳便可以确定这些山同欧洲地层相比较的年龄。至于安第斯山脉与另一山脉,则有着可靠的推测 (对我本人 来说这是深信不疑的):这些山脉——有几个峰高至 13 000英尺到14000英尺——是很现代的,它和巴塔哥尼亚的平原是同年龄的 (或者和怀特 岛的最上几层几乎是同年龄的)。如果把这一结论看作是被证实了的话,那么在地球形成的理论中它是一件具有很重要意义的事实,因为,如果在地壳中曾在这么晚的时代发生过如此惊人的变化,那么就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以前曾经有过剧烈变动的时候。这些近代地层是非常引人注意的,因为里面贯穿着金、银、铜等金属矿脉;迄今为止,这些都被认为是属于较古的地质层系的。”

  他在给亨斯罗的信中,还特别详细地叙述了自己关于地质论断的结论。当亨斯罗收到自己以前曾经有些幼稚的学生和朋友的来信时,果然感到惊奇,这个学生竟成长为一个学者,能把对南美洲西岸和东岸的地质情况和科迪勒拉山脉的地质情况进行考察的大量材料融会贯通,并做出了严谨的(尽管还是初步的)结论。1835年11月16日,亨斯罗在剑桥哲学系会上,宣读了达尔文这些来信的摘要。大概这些摘要在这里很受欢迎,亨斯罗就以小册子的形式部分地印刷了这些书信摘要,分发给学会会员们,应当认为,这些摘要是为达尔文从前的老师塞治威克作报道用的,他比亨斯罗晚两天在伦敦地质学会上宣读了这个报道。所有这一切,达尔文只是在旅行快要结束时才知道的。

  因此,我们面前出现的已是一位能在考察中得出自己结论的严肃的地质学家和学者。达尔文,正像他本人从秘鲁写给福克斯的信那样,已变成赖尔观点的虔诚信徒,“在南美洲的地质调查中,他试图在某种程度上来用这些观点,甚至超过了赖尔本人”。

  23. 金矿工人

  但是达尔文对此并没有满足。两星期后,即4月7日,他决定再到智利北部地区去旅行,预定的旅行路线是沿海城市科舍博、瓦斯科和科皮亚波,而科皮亚波这一站,“比格尔”号必须到达,好把达尔文接走。

  达尔文他们全都骑着马,只有行李用骡子驮着。考察路线是穿过钟山山麓的基尔奥塔河谷。这一地区盛产黄金,当地居民都以淘金为生。然后考察者们转向海岸。智利中部地区所特有的树木和灌木很快就消失了,被与丝兰属相似的高大植物所代替。这一地区变得愈来愈贫瘠。达尔文觉察到木本科植物和其他植物种子对海岸各地区的降雨量有着多种适应性。

  5月4月,达尔文他们转向内地,到伊利亚佩尔含矿的肥沃的河谷方面去,又往前走到矿场很多的洛斯奥尔诺斯区,这里的主要山上钻满了窟窿,就像巨大的蚂蚁窝一样。

  矿工们所背的沉重的矿物,达尔文检查了一下,平均都超过了90公斤。他们一天要从72米深的矿井里背12次矿石,即一天要背出 1080公斤的矿石。在这几次的间隔时间里,他们还要搜集和敲碎矿石。达尔文在他的日记中指出:“虽然我也知道,他们的劳动是自愿的,但是在看到他们从矿井里面爬到井口的那种情形时,就不能不感到十分愤慨:

  他们的身体向前弯曲,用自己的双臂倚靠在梯级上,他们的双腿弯曲着,他们的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脸上的汗珠像雨点一般地直淌到胸口,鼻孔张得很大,嘴角向后咧着,呼吸非常急促。他们要喘一口气,总要发出唉——唉的叫喊声,这个叫喊声是来自胸部深处,它像警笛一样刺耳。

  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到矿堆旁边,把自己的大背筐里面的矿石倒出来,喘息两三秒钟,揩拭一下额角上的汗珠,好像已经完全恢复了力气,于是又急忙爬下矿井去。”

  5月14日,达尔文来到了科金博这座抓有6000—8000名居民的寂静城市。晚上,发生了一次强烈地震,人们慌乱起来。达尔文听到一种在地震发生以前的隆隆声,但是由于发生了骚动,未能觉察到地震的晃动。

  无论是在途中还是在科金博,达尔文大都是从事地质调查,特别感兴趣的是阶梯形的砾石阶地,这些阶地在这里,也像在智利的其他地方,和在圣克鲁斯河河谷一样,都证明了阶地是由于海水的冲刷而形成的,并证明了陆地逐渐上升的过程。5月21日,他参观了阿劳科矿区,然后又动身到肥沃的、遍布葡萄园和果树园的科金博河谷,并在那里呆了几天。6月2日,他开始重新沿着海岸往北到瓦斯科去旅行。这里的土地都是荒漠,几乎一点绿荫也没有。只有陆生螺轮蜗牛在最干燥的地方集结成一大堆一大堆,以便在春天当有一种它们赖以为生的小植物长出叶子来时,它们能够复活过来。6月4日,达尔文继续沿着有大群羊驼正在吃草的荒凉的平原赶路。平原上的不毛之地愈来愈多。他费了好大的劲用高价才购买了一捆污秽的干草,给马匹做晚上的饲料,人们说,这里已有13个月没下雨了。

  6月12日,达尔文终于到达了科皮亚波河谷,可以松口气了。科皮亚波城相当大,每家都有一处果园。这座城市与矿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矿场和矿石都成了人们谈话的主要内容。

  24. “无人谷”

  “比格尔”号还没有到达,看来还得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到达。达尔文利用这段时间,雇了一名向导和八匹骡子,带上足够的饲料,沿途他可以观看特殊形式的“无人谷”;大概那里有好几个世纪没下过雨了,而且正如达尔文所认为的那样,河谷也是由海水冲刷而成的。但是后来达尔文在这个无水的沙漠里,碰见了用粘土建造得非常坚固的七八间古印第安人住过的房屋废墟。后来在秘鲁,有一位特别了解该地区的土木工程师吉尔,向达尔文解释了这种现象。他说,有时可以碰见古秘鲁人在山里开凿的灌溉系统和人工水道。后来,由于这里经常发生地震,破坏建筑物或使河流发生新堵塞,因而时常使得河水改道,这些灌溉渠全被遗弃和部分遭到毁坏。

  6月28日,达尔文在继续登山的途中,碰见了几头羊驼和一种很接近羊驼的山地动物骆马的足迹。他还经常碰见一种能捕捉这里为数甚多的老鼠的小狐狸,根据达尔文的观察,这些老鼠像蜥蜴一样能生活在地球上一些最干燥的地方。夜间,考察队员们就露宿在第一条分水岭山麓下的大高地上,那里有一些大雪堆,从高山顶上刮来阵阵寒风。所以,达尔文尽管穿着防寒衣服,但还是无法入睡,早晨起身时全身都冻僵了。

  第二天,达尔文返回。7月1日,回到了科皮亚波河谷。再过三天,“比格尔”号驶到了离科皮亚波城有30公里的港口。晚上,达尔文亲切地同自己在智利的旅伴马里阿诺·贡萨列斯告别。费茨罗伊舰长不在舰上,暂时由韦克姆指挥。原来,当“贝格尔”号在瓦尔帕莱索时,获悉英**舰“挑战者”号在阿劳科附近遇难,费茨罗伊的挚友塞穆尔舰长和全体船员,都在印第安人那里受苦受难。费茨罗伊表示,他愿意作为一名已考察完南美洲所有西海岸的领港员前去帮忙。

  25. 驶向秘鲁

  “比格尔”号向秘鲁驶去。7月12日,“比格尔”号停泊在秘鲁的海湾伊基克港,伊基克位于海拔500米左右高的海岸大石壁脚下一块很大的沙土平原之上。在这要好几年才下一次雨的地方,不仅食物要从外面运来,而且淡水也要用船从远处运来,即从北面40海里的居民点上运来,所以水的价钱特别昂贵。达尔文费了很大的劲才雇到了一名向导和几头骡子,以便到伊基克唯一的富源——硝石矿场走一趟。达尔文在这里看到这一真正的荒漠并没有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因为这里的景象很像在智利北部的情景一样。该地的特征是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很厚的普通食盐和成层的盐土层,而这种食盐层和盐土层大概是在这一地方逐渐上升到海面上的时候沉积下来的。这种地面的整个外形,非常像已经下过雪但尚未融化而弄得很脏的地方。达尔文参观了位于海拔1000米高处的硝石场后,返回伊基克,当时“比格尔”号已准备起锚,继续驶往利马,虽然“比格尔”号已处于热带地区,但由于海洋掀起波浪,冬季阴沉的乌云遮蔽了天空,所以气温还不算很高。

  7月19日,“比格尔”号停泊在秘鲁的首都利马的沿海港卡亚俄。

  就是在这里,也使人感到冬季即将来临。天空经常布满乌云。卡亚俄经常笼罩着浓雾,人们的衣裳经常是湿漉漉的。沿岸许多小死水塘使得疟疾的传播很广,在达尔文所处的那个时代,人们就认为这种疟疾的发生,是由一种来自沼泽中的有害气体——“瘴气”导致的。

  使达尔文感到特别遗憾的是,秘鲁这时正处于无政府状态之中:四名将军正在相互争夺最高权力,所以就不能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去考察。

  达尔文只到利马去了一次,他在那里呆了几天。他甚至还打过猎,虽然猎获的野物很少,但在这次考察中他却仔细观看了古秘鲁人村庄的废墟、灌溉渠和古墓,这些都使他联想到,在欧洲人来到之前,这里居住的古代民族已经具有很高的文化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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