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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传记文学 > 陈永贵:毛泽东的农民 > 第一部 走向中南海 十一、陈当家的之二:深刨与浅锄之争

十一、陈当家的之二:深刨与浅锄之争

  1958年夏,又到了锄玉米的时节。这一年出奇地风调雨顺,满地的玉米长势喜人,草也长得疯狂。

  这时候陈永贵又闹开新道道了。该锄草就锄草吧,上千年来就是用锄头锄,陈永贵偏偏叫劳力们扛上头下地,他要改锄草为刨草,而且要深刨,刨到七八寸深。

  虽然那是一个争放卫星的年头,什么稀罕事都有,可是锄草用头也未免太出格了一点。社员们就七嘴八舌地嚷嚷,告诉陈永贵自古就是用锄头锄草的,从来没有听说用头刨草的。刨深了要伤根,秋后要喝西北风。陈永贵开头还讲道理,说深刨就是好,地力能提高,能抗旱,能抗涝,同时还能清杂草。他讲了一大堆深刨的优越性,社员们只是冷笑。这个道理太简单了,自古吃面条都用筷子,你非让人家用铲子?任凭你说出一朵大红花来人家也不服。于是陈永贵也就不再讲理。谁说了算?当家的说了算。陈永贵曾经明确地讲过:“家有十五口,七嘴八舌头,咱可不能让社员愿意怎样就怎样。必须有个一主一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社员们扛着头下地了。开头大伙还尽量地把头当锄头使,浅浅地刨个地皮,可是陈永贵不答应,他在后边督着,非让深刨七八寸。深刨七八寸还不伤了根啦?陈永贵说伤不了,不怕。一些社员动气了,说你非要拿头刨,那好吧,非把地搞坏不成。一伙人憋足了劲,像打夯一样喊开了号子:“深刨!深刨!深刨!”一镐下去就是一尺,豁出去了,冲着玉米苗的根部使劲招呼。

  这下子陈永贵反倒心虚了。办互助时,陈永贵有半分大的一块地,种的是玉米。因为草多,他就狠着心用头深刨了一次,刨下七八寸深。没想到这一刨反而刨出名堂来了,半分地打下120斤。头一年他又试验了一次,和贾承让比,一个深刨一个浅锄,结果也是他赢了。可是那些地块毕竟小,深度也不及一尺。这会儿他眼巴巴地看着社员们赌气喊着号子,一镐下去就是一尺,有心制止吧,又不好开口。“叫深也是你,叫浅也是你,什么话都叫你陈永贵说了。”陈永贵预感到这些话在等着他,他干脆不再说话,自己刨自己的去了。

  几天后下了一场急雨,这场雨居然没有下山,全蓄在刨得坑坑洼洼的玉米地里。玉米喝足了水也迅速长粗长黑,茂盛得如深刨技术一样罕见。这一年,大寨的亩产一跃而过黄河,达到543斤,比全县的平均水平高出370斤,一亩顶人家三亩的产量。虽然这个产量比那些胡乱放出的双千斤的卫星逊色多了,陈永贵也没有去成北京,在村里他可算不折不扣地放出了卫星。反对深刨的人谁也不吭气了,陈永贵则开始大会小会地总结经验,将深刨的好处总结到六条之多。

  1能大量蓄水,增强抗旱防涝能力。2便于作物生长,不会伤害了主根。3通过深刨,把犁底的冷、寡、死土翻上来,表土翻下去,有利于土壤熟化。4深刨后,土壤空气流通,有利于微生物生长。5有利于斩草除根。6有利于秋耕。

  到了七十年代,昔阳的农民们都被陈永贵逼着搞深刨。八十年代没人逼了,昔阳的农民们还在深刨。九十年代仍在深刨,不深刨反而觉得心里不安生了。农业耕作技术是在上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一代代人积累起来的,陈永贵创造的深刨法已经溶入历史,成为地少人多、精耕细作的中华民族创造的农耕文明的一个组成部分。

  深刨后来与深耕深种统称为“三深法”,并且成为培养大寨海绵田的基本手段之一。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发给大寨一张奖状,上面写道:“为表扬在我国科学技术工作中作出重大贡献者,特颁发此奖状,以资奖励。受奖者:山西省昔阳县大寨大队。完成成果:大寨海绵田。合作完成成果:1大寨海绵田的研究(科技组);2农田基本建设全面规划综合治理经验;3粪便垃圾无害化处理及卫生学评价(科技组)。

  陈永贵也有丢人现眼的时候。

  六十年代初,大寨种了几百棵苹果树。这些树是山西的另外一位著名劳动模范李顺达派人专程送给大寨的。大寨人种得精心,几年下来把苹果树侍候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煞是好看。可就是不怎么挂果。陈永贵着急,请来了一位后来当了山西省农科院副院长的果树技术员。那位技术员在苹果园转了转,说这些树长疯了,得剪枝。于是就剪枝。

  剪了几天,陈永贵上山去看。只见果园里遍地狼藉,大枝小杈散落了一地。陈永贵心里忽地一下,火气就开始往上冒。他找到那位技术员,正看见他拿着一把锯吱吱嚓嚓地在锯一枝大树杈呢。吱吱的锯声叫陈永贵听了心疼。

  陈永贵说:“长了好几年才长成个这,你就给剪了?你这是把大寨人的心给剪了哩!”那位技术员看了陈永贵一眼,说不剪不结果,手底下仍然不停。

  陈永贵火了,狠狠一摆手,说:“你别剪了!你走吧!你也别再来了!”

  那人也拗,说:“好,我给你留几棵,做个对比,我明年还来哩!”

  轰走了果树技术员,陈永贵拖了一枝锯下来的大树杈,气冲冲地回到场院开了个现场会,痛快淋漓地把那位被赶走的技术员大骂了一顿,解气解恨地扣了许多挺吓人的帽子。

  次年春,未剪的果树花繁叶茂仍然挺好看,剪过的果树却枝叶疏朗透着一股力量。夏末,那位被赶走的技术员果然又回来了,只见过剪过枝的果树硕果累累,留下做对比的那些树只挂了些零零星星的小果子,劲全用在长枝叶上了。陈永贵叹了,说不信科学就是不沾。

  陈永贵倒不隐瞒自己在这方面的丢脸事,他后来多次以此为例告诫自己的部下:“在技术上可不敢傲慢,可不敢翘尾巴哩!”

  从1953年到1963年,大寨采用的新技术有整整一套:密植方面有“三不空”,套种方面有“四不专种”,良种方面上了金皇后,肥料方面推广氮肥磷肥和秸杆还田,栽培方面搞了大面积幼苗移栽和一季改两季的试验。与此同时,大寨的平均亩产与全县的水平也迅速拉大,1953年大寨一亩顶人家一亩三分八,1958年一亩顶人家三亩,到大灾的1961年和1963年,大寨的一亩竟比全县平均水平多产粮553斤和529斤,一亩地顶人家的三亩半。这在全国人民都饿肚子的年代自然是非常引人注目并且引人深思的。《人民日报》曾经很道理地发问:同样的天,同样的地,同是一颗太阳照,同是一个党领导,大寨做到的,你们为什么做不到?

  对于这样尖锐的大问题,用陈永贵自幼如何如何的说法当然搪塞不了。只可惜不知道毛泽东主席是否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他是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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