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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蒙难(4)

  他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想通过学习来寻求“文化大革命”以来那些使他疑惑问题的答案。

  贺龙上山以前就已掀起的上海“一月夺权风暴”,这时刮得更厉害了。全国从上到下差不多所有的党政组织几乎都被砸烂或处于瘫痪状态。大规模的武斗此起彼伏,打、砸、抢、抄、抓之风蔓延全国,生产停顿。看到这些,贺龙忧心如焚,他对薛明说:“这是要不得的啊!连最起码的生产都不搞了,将来人民吃什么,穿什么呢?!”他沉痛地回忆起1932年到1934年间,王明路线的代理人在洪湖地区错误地大搞“肃反”的情形。他说:“那个时候,有多少好同志呀,都是忠心耿耿的,能打仗,有本事的……,都被诬蔑为改组派而被杀掉了……啊,一滩滩的血,真是血的教训噢!”“把革命的同志当作敌人对待,是要不得的呀。我真担心有人再搞这一套!”

  贺龙反复学习了《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他说:“看,讲得多好!要是都按照这本书上讲的去做,那就好了!”一次,他看着看着猛力把书本一合说:“不对头啊!现在矛盾都搞乱了,把自己的同志都当成了敌人。‘洪洞县里没有好人’喽!”他说:“你看,按照毛主席的说法,动机与效果是统一的,但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也统一不起来。盲目地破坏与有计划地建设,能统一起来吗?对干部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律往死里打倒与关心爱护干部,能够统一起来吗?除非他们是另一种动机,追求的是另一种效果。”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在此期间,贺龙养成了看名单的习惯。只要报纸上报道什么大的政治活动,他都要戴上老花镜,逐个看那长长的名单,每当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嘴角上就挂上了笑容;发现过去和他一道战斗过的老干部不见了,他就叹口气说:“怕是又叫他们给关起来了!”不禁感叹地说起这个人在战争年月的往事。最后又总要加上一句:“又是和我连到一起了!要是我能出去,替他说上句把话就好了!”

  这年夏天,天热少雨。一连45天每天只给贺龙、薛明一小壶饮用水。水不够用,他们只好在下雨天,把水盆、脸盆甚至水杯都拿到门前去接雨水。一次,雨下得大些,贺龙、薛明抬着盛满雨水的盆子往回走,在上台阶的时候,脚下一滑,贺龙摔倒了,扭伤了腰。剧烈的疼痛使他靠在椅子上18天不能活动,连大便也解不下来,十分痛苦。医生不来,薛明急中生智,用那条备用氧气袋上的橡皮管给贺龙灌肠,什么办法都用了,总算使贺龙的便秘有了缓解。薛明还不时紧搓双手,使手心发热,为贺龙热敷,贺龙幽默地说:“薛明的两只手是个小小发电厂。”

  贺龙的头发、胡子长了,薛明用做衣服的剪刀为他理发、修胡子。每次剪理完了,贺龙都幽默地摸摸头发和胡子说:“很好,完全可以去参加宴会。”他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说:“他们越是迫害我,我贺龙越应该是贺龙的样子。”

  到西山以后,在贺龙和薛明之间,有一个萦绕心头却谁也不愿触及的话题,那就是孩子。贺龙很爱孩子。在离开中南海西华厅来西山以前,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造反派”正在围捕贺龙等人的子女,贺龙很为此事担心。在西山与警卫副官杨青成握别时他嘱咐说“你要替我保护好孩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给抓去。”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他们的儿子、女儿以及那些由他们抚养的孩子们生活得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如今在哪里?薛明向有关部门提出:作为父母,很想念孩子,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他们。但是没有得到下文。3月下旬,杨德中代表周恩来到西山看望贺龙,问他有什么事要办,贺龙说,他想请总理代为寻找孩子。

  周恩来立即派人查找贺龙子女的下落。不久,贺龙、薛明就收到了躲在廖承志家里的小女儿贺黎明的来信。信中说:我很好,很想念爸爸妈妈。又告诉他们:“哥哥(贺鹏飞 )、姐姐(贺晓明)隐姓埋名在一只海船上劳动,表现很好,八级大风也不晕船,水手们对他们很爱护……”这封短短的信,给贺龙带来了很大欢乐。一连几天,他都非常高兴,不时地念道:“么女哟,我们的么女来信喽!”从此以后,在贺龙的生活里又多了一件事情:给孩子写信。这个一生从未给孩子写过信的人,在一封封深情的信里,勉励子女好好地经受革命风雨的锻炼,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跟着党,跟着毛主席干革命。其实,这些信子女们是连一封也收不到的。

  从天气转凉的那一天起,贺龙就盼望周恩来派人来接他。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树叶黄了,枯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了,也不见有人来。贺龙感到了形势的严峻。他对薛明说:“总理没有派人来,说明总理已无能为力了。党内斗争这么复杂,可能总理也相当困难了。这场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全国都搞成这个样子,难道他不知道?我现在理解总理当时同我谈话时的心情和他所说的一些话了。他也不得已啊!我们当时住在他家里,林彪、江青那些人会不攻他?”

  这个时候,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关于体育的“大批判”文章。诬蔑体委系统“长期脱离党的领导,脱离无产阶级政治,钻进了不少坏人,成了独立王国”。贺龙看后气愤地说:“这是不公平的”,“很不公平”。“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全国体育战线一大批干部和群众的事。这样,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体育战线的好干部、教练员、运动员挨整了!”说完,他忧愁地疾步在室内走来走去。

  对党和国家命运的穷思苦虑,隔断与社会联系后的孤寂,使贺龙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坏。疲乏、心慌、头昏、脉膊极不规律,睡眠不好……,这对贺龙本来就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的身体屡屡发出危险信号。薛明只好给中共中央办公厅写信,请求治疗。

  1968年3月26日,贺龙病倒了,患的是脑缺血失语症。被送到医院后,接诊医生遵照林彪、江青的“医疗为专案服务”的方针,诬蔑贺龙得的是“诈病”,并且在病历上写上“要知道,右派是从反面教育我们的人”;“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等语录,在医嘱上写了“请经治军医主宰”几个字。贺龙在医院住了几天,遭到了种种刁难,病未治愈,就让出院了。

  回到西山以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他抄录的毛泽东在延安给王观澜的信:“既来之,则安之……”。他让薛明将这张纸贴在床头上,作为向疾病及当前恶劣环境作斗争的座右铭。贺龙告诉薛明,在医院里,一个战士告诉他,又有好几个老干部成了“反革命”。贺龙说:“这些干部是反革命?他们也成了反革命?我不信。看来问题复杂了,他们是要把老一代都搞掉噢!”接着,谈起了以前与他多年在一起的一些老同志和几位老帅,愤愤地说:“他们南征北战,是有功的啊。这些开国元勋若被打倒了,还靠谁呢?!”

  贺龙住院期间,薛明给周恩来写了封信,报告贺龙在西山的情况,并提出要药和改善生活条件。贺龙说:“目前情况有了变化,看来周总理无能为力了,如果信落到别人手里还以为我们向他们求情。我们会向他们求情?不就是没药吃,身体不好吗?这吓不倒我。”

  这时,继上海、黑龙江等省、市之后,又有内蒙古、天津、江西、四川等22个省、市、自治区被夺了权。报纸发表一篇篇支持夺权的社论。看到这些,贺龙的心情更加沉重,他说:“他们夺谁的权?这些老干部跟着毛主席南征北战,是有功的嘛!是为无产阶级掌权嘛!都叫他们给夺走了!”四川省的夺权,点了几位老干部的名,贺龙看了之后非常气愤地说:“说他们搞‘独立王国’,这是有所指的。要搞我,就公开地搞嘛,为什么要找替死鬼?!老子不怕!”又说:“看见了没有,揪出来的都是好同志呀。清理来清理去,把好人都给清理出党了!”贺龙十分感慨地对薛明说:我几十年拼死战斗,一辈子戎马生涯,在生死关头,在最困难的时刻,都跟着党,从没有二心,我本来就是在共产党最背时的时候参加党的,所以,无论多么背时我都不怕。“可是,现在搞成这个样子,党怎么办,国家怎么办?”

  薛明看到贺龙吃不好,睡不安,怕这样下去会影响他的健康。一天,她对贺龙说:“咱们两个今天开个夫妻娱乐会吧。我给你唱个歌。”说着,就为贺龙唱起了战争年代的革命歌曲。一开始贺龙还认真地听着,好像回到了那如火如荼的战争年代。但是,这种情绪很快就被身背刺刀的哨兵在窗外走来走去的现实所打破。贺龙挥挥手对薛明说:“算了吧,你不要再表演了!心里是什么滋味,你也清楚。”说着,两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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