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名人传记 > 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辞职后,在1917—1918年间,应在安庆省立安徽女师附小当校长、原北京慕贞学院同学舒畹荪女士的邀请,她要远走高飞了。这时她心里跳跃着活力,摆脱家庭,独立生活的理想兴奋着她,在她回忆起安庆任教时的心情时写道:“……到火车站,我匆匆的买好车票,心雄万夫似的跳上车子,当车轮蠕蠕而动,我和表哥告别时,在我心头没有离愁,没有别绪,只有一股洒然的情绪,充塞着我的灵宫。我觉得这十余年如笼中鸟般的生活,我实在厌倦了,时时我希望着离家,去过漂流的生活,因为不如此,似乎无以发泻我平生的抱负,——我虽是一个女孩儿,但在这时节,我的心肠没有温柔的情感,我羡慕飞剑侠,有时也希望作高人隐士,所以这一次离家,我是充满了骄傲,好像一只羽毛已经长成的鸟儿,从此天涯海角任我飞翔。”这是她当时心情的淋漓尽致的写照,看得出来,家庭和学校的束缚,并没有禁锢住她对自由、美好前途的追求。
在安庆这所小学,她担任体操、国文、习字和史地等课,得到许多学生心悦诚服的赞叹。这时她第一次与在那所小学兼课的苏雪林相识。不过那时的庐隐喜欢东奔西跑,她渴望着生活的风雨,锻炼她那刚刚长出的羽毛,所以看命的人说她正走着驿马运。在安庆,她觉得生活无趣,于是半年后便回到了北京。这时,恰巧河南开封女子师范聘请教员,在母校校长的推荐下,她到了开封。但那里环境腐败,流弊积年,守旧的教员视言论激烈的庐隐为名教反叛的危险人物,在怕被挤掉饭碗的原校教员的怂恿下,一些学生开始在课堂上同她作对,给她难堪。花开花落,在这个受气的环境里,熬到了暑假,她像逃出了牢笼,欢天喜地地在京汉路上高歌激云一庆祝自己得以返回北京。到了家里,母亲骂她没长性,她的表姊妹们则送给她一个新的雅号——学期先生。
社会,好比一个大海,庐隐就像一只小船。她漂流了一年多的时间,虽有风浪,但这只船儿没有沉没,她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五四”前夕的新思潮,在各个角落激荡着,她觉得自己必须进步,应该学习,不能再教书了。可是为了考取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她只好再到安庆教半年书,积攒学费和保证金。当她回到北京时,女高师的考期已过,还是在母校老师的通融下,于1919年秋考进了该校国文部,作旁听生,经过学期考试后,升为正班生,暂时结束了使她感到厌倦的教员生活。”
三
庐隐怀着对人生美好的追求,告别了幼稚的时代;社会的磨炼,使她改变了原来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在那些趾高气扬的大学生面前,她自惭形秽,觉得处处不如人。
第一次作文,老师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题目,她不懂,却也不敢问人,怕被取笑,只好钻进图书馆,读了注释,才明白了一些,然后又用了一天的工夫才写出一千多字的文章,后来怀着丑媳妇终要见婆婆的心情,不安地交了卷。但没想到,这篇作文竟被选入学校的《文艺观摩录》,老师批语是:“立意用语别具心裁,非好学深思者不办。”从此情绪高昂,那种事事不如人的思想为之一扫,那些高傲的学生也便对她也另眼看待。年假大考以后,她和苏雪林的成绩最优,于是她们由旁听生升入正班生。这时期她的学习顺利,但心情悲苦。母亲不仅经济上不帮忙,还时常责备她,使她“等是有家归未得”,独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看云天,观过雁,暗e抛泪。觉得人生无趣,这时她喜读庄子,满怀出世之想。但这时正值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蓬勃兴起之际,许多新的学说激荡着她,许多闪光的思想照耀着她,她痛恨封建礼教,向往光明自由,她的灵魂里浸透了叛逆精神。当人们把那些新学说、新议论视为洪水猛兽,当一位同学在讲演会上大讲恋爱自由,多数人向她吐舌头、翻白眼、冷嘲热讽时,庐隐却大胆地独自同情她,鼓励她勇敢前进,从此庐隐也被视为“新人物”了。
“五四”时代的新思潮、新思想冲淡了庐隐心里的悲哀,她精神焕发、时常处于兴奋之中,废寝忘食地东奔西跑,她被选为学生会的干事,积极做些社会工作。为了福建的问题,她被女师大选为福建同乡会代表,到北大、师大开会,这是她第一次同男人合作,后来又被选为几次大会的副主席和一个刊物的编辑。这时候,她发现同她订婚的表亲林鸿俊思想平庸,同她想的不一样,走的道路不一样,她所需要的人,不是仅仅脾气好就可以满足的,她说:“我羡慕英雄,我服膺思想家”,她想到他们的志愿不同,婚后的平凡生活将毁了她的一生,于是便主动提出要求,解除了婚约。
曾和庐隐同事半年,同学两年的苏雪林,非常爱重她的为人。苏雪林在《青鸟集·关于庐隐的回忆》里说:“庐隐第一次给我的印象,……常有抑郁无欢之色,与我们谈话时态度也很拘束。……民国八年秋季,我升学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庐隐与我同为错过考期的旁听生,不过经过学期考试以后,我们便都升为正班生了。庐隐到了北京以后好像换了一个人,走路时跳跳蹦蹦,永远带着孩子的高兴。谈笑时气高声朗,隔了几间房子都可以听见。进出时身边总围绕着一群福建同乡,咭咭呱呱。讲着我听不懂的福建话。她对于同学常喜戏谑狎侮,于我们古书读得略多的人,更视为冬烘先生,不愿亲近……五四运动后……庐隐‘务外’的天性好像得了正当的发展,每日看见她忙出忙进。不是预备什么会的章程,便是什么演讲的草稿,坐下来静静用功的时候很少。……庐隐虽然不大爱用功,而天资聪敏,功课成绩总列在优等。每遇作文时,国文教师发下题目,别人咿唔苦吟,或终日不能成一字,庐隐坐椅子上,低着头,侧着身,飕飕笔不停挥,顷刻一篇脱稿。她的笔记从不誊录第二遍,反比我们的齐整完全。她写得一笔颜体大字,虽然无甚功夫,却也劲拔可爱。她爱演说,每次登台侃侃而谈,旁若无人,本来说得一口极其漂亮流利的京话,加之口才敏捷,若有开会的事,她十次有九次被公推为主席或代表。二则庐隐外表虽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甚或骄傲得难以教人亲近,其实是一个胸无城府,光明磊落的人……”她还以“夜雨春蕾茁新笋,霜天秋隼搏长风”之句来形容庐隐当时的文章。苏雪林说:“‘霜天’两句形容庐隐文章也觉溢美不过她那一股纵横挥斥,一往无前的才气,如何使我倾心,也可以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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