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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一篇里昂中国大学海外部之参观记〔1〕(一九二二年三月十日)

  【正文】

  里昂中国大学海外部的正式成立,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这五个月中,他的近状如何?凡是关心海外中国人教育的国[人],大半全很愿意知道一点,我们旅居法国的人,更负着传达这种消息的急切使命。国[人]如此地盼望,我们为此地想像,但在事实上,我却要辜负了这种使命。原因是里大的消息传闻于外的非常之少,道听途说的话,我既不便据以为真,凑为通信材料。若要将里大的内情,知道较为详细点,看得较为清楚点,除非[我]也跑[到]里昂中国大学海外部里住上些日子,是决不会得知真相的。现在里大的[人],无论是职员、学生、特待生,没有一个不是守着秘而不宣的主义。所以有些人虽同里大中人有很好的交谊,但是,[如]问及里大的内情,总是得不着好的回报。不是说“无甚可说”,便是说“何必问呢?”(这种情形好像个中有[很]多难言之隐似的。其实里大一个海外[部],校址虽然很大,学[生][也][不][过][一]百[余][外],[职][教][员][等]十几个人,便有什么异样的色彩,也还不至[于]不[便]向人前传说。有人说,里昂中国大学海外部,是将留学界同国内学校的劣点兼而有之了)留学界的劣点是身在海外,远离社会的监督,可以无所不为,不受他人的指摘;国内学校的劣点,是在在表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和团体生活、自治能力破产的征候。里大海外部的现象是否如此,我尚不敢武断,但是有位静君于一月间曾参观了一次里大,他所写出来的杂记,于上月留法勤工生所刊布的《工余》杂志中发表出来,比较尚属可信。我现在将他抄录如下,作个辗转的介绍,评断当否,任凭读者自己领会罢。

  前月我到里昂旅行,曾与里昂中法大学作五六日的周旋,回校以后,有人叫我作参观里大的记事,我踌躇了好久,未敢下笔。因为我虽是在该校有数日的经过,但是他的内容却知道的很少,而且该校的办事人、学生及特待生都十分小心谨慎,不肯把里边的实情泄露一点。就是有人向他们请教一件事,他们总是半吞半吐,不能明明正正地告诉你,或是说“不知道”,或是说“你问那个做什么?”就把话头打断了,甚至好像疑心你是什么奸细似的。这下边的杂记,只是写出我所能知道的事罢了。

  里昂中法大学自己并没有什么大学教育的设备,更无所谓专科的讲座。据说凡关于大学分科的功课,都到法国里昂大学以及里昂附近各专门学校去听听,所以该校现只有法文一门,共分三级教授。有法国教习十二人,每星期每班学生约有十七小时的功课。有一级从字母教起。有一班用A·Dtnoet的Lettre de mon moulin作读本,也有人说这个读本不好。除上讲堂以外,尽是自修钟点,听说从明年起,加授算学。

  里昂中法大学完全放任学生自治,都理[人]毫不[约]束。学生方面的团体集会,有很多的种类,最重[要]的有自治会,这个会是全体学生合组的,并且有最高的权威。其次有广东大学同学会,是广东学生组织的。再次有北大同学会,是各省的学生曾在北京大学听过讲的[人]组织的。这三个团体都有章程、会长、干事等等具体的花样。其余还有许多较小的团体,或以主义结合,或以学校结合,或以地域结合,或以血统亲戚关系结合。这些团体的发生和存在,有形或无形,我不敢说不是一个好现象,但也不敢断定内中至少没有一个不是为的利害关系和一种无味的旧习惯结晶而生的罢,听说为住房的事,已经争过一次了。

  里昂中法大学的学生,由中国来的计一百零六人,现在大约有一百三十多人,内有女生十三四人。其中广东籍贯者约八十人,外省者约五十人。外省五十人中浙江七人,河南一人,四川六人,江苏十七人(无锡十二人),直隶十余人,余不详知。

  里昂中法大学校长吴稚晖先生现已到英国去了,全校事务,由该校教务主任兼庶务主任褚民谊及秘书曾仲鸣二人代理。我曾见过褚民谊出的一张告示,略谓吴先生虽不在校,我们的秩序也是丝毫不紊,现在正预备吴先生的照像放大,将来挂起来,就和吴先生在校是一样了。

  该校组织[了]编译会,由华林、刘厚、李光宇等主持其事。从前在都尔的中华印字局也搬进该校去了,有印工三人,但目下还未开工。

  该校厨房是一中国人包办,每月每人一百方,早餐稀粥、咸菜、小菜,午晚两餐一荤(猪肉或牛肉)[一][素](白菜或豆腐),各盛以八寸大盘,米饭面包尽用,[饭]后有茶。

  我想说说我参观里大的感想,但先要声明几句,就是我的感想,决不是想进里大,也不是想起[有]机会得入里大读书的人,就[生]忌恨之心,更不是想起里大就骂他是贵族学校,想起里大的学生就说他们是贵族的学生。我的感想只是我与里大亲见之后一个主观的见解,或者也可说是对里大的一个忠告。

  我与里大相处数日,我所觉得的就是中国习气太重,吃中国饭,说中国话,唱中国戏,大声疾呼中国式的谈天。我初到那里的时候,我自己猜疑我是到了北京大学的东西斋了。即以吃茶而论,不吃茶的人,大概[没]有,吃茶而自己备有酒精火[炉]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还有夜间,十一点以后息了电灯,大家点洋烛,早晨十点还有人没起床,或是清梦未醒,或是藏在被窝里看小说。所以早晨吃稀饭的人总不到一半。讲堂上的功课,自然也可以自由去听不去听了。

  我听说有个俄国女子到里大参观,他的批评是“中国人太无自治能力,偌大一个机关,内边竟是一团糟,没到厨房,就闻到菜与肉的香;没到厕所,就臭到屎臭尿溲”。情形确是如此。

  (前几天有位里大的朋友给我一信,他说“里昂中法大学所招来的学生,并非何等严格,其实也是焦头烂额,凭人情做面子的多。”不知道确实不确实)

  静君这篇文中,有几件事须替他加一点注解,免得大家误会。(一)静君所称的里昂中法大学,是留法中国学界中惯称的名词。里大的本名实为里昂中国大学海外部;(二)海外部的设备,按去年夏间在国内各报所宣布的章程说,的确是一种类似大学预科的专门法文补习班,年限至多二年,便须改入法国里昂大学及各专门学校。不过章程上还说,兼授英文与其他基本科学,而现在好像还没想到;(三)学生中广东籍贯特多的缘故,是由于广东省政府有年送八十名官费生的特约;(四)吴先生转到英国去,大半是辞职的表示,听说他因经费困难办事不便,已生了不回来的决心了。有传说李石曾先生将来长海外部,也不知是否确实,但留法学界中倒是很盼他惠然来临的。

  里昂中国大学海外部的内情,据上边所记的,也不过是仅仅“豹之一斑”,向与里大有历史关系的勤工生,现在大都又跑到工场里做苦工去了,而因为占据里大被遣送回国的一百多个勤工生,现在恐怕也正在国内漂流着。我不知道他们看着了这个门墙高峙的里大的内情,将生出什么感想。但是欺人的“严格考取”,却已经断送了他们留法的运命,天地悬隔,也只是在一个有钱无钱的分际上罢。

  【注释】

  〔1〕本文原载一九二二年5月1日天津《益世报》,署名“恩来”。

  2007/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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