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斯剧稿本始编于今岁暑假期中，主稿者为本校新剧团团长时子周先生。嗣迭经职员商榷，逮干九月下旬，方决定采用。计分五幕，原稿留者十之三四，而纯正主意，则仍旧贯。试演于国庆纪念前一日，同时演者尚有独幕新剧《醒》。评判结果，以《一念差》事繁幕少，不足起观者兴趣为憾。至《醒》则寓意幽深，难以一时领悟。故新剧团复开会议，决定将独幕剧暂先停演，扩充《一念差》，改编为六幕，事实与五幕无甚出入，惟时属仓卒，双十佳节与本校纪念相距仅一休沐耳。新剧团员课余之暇，编演艰难已达万分。而记者复欲从旁乞其牙慧，粉饰成篇，登录报端，于纪念日公之阅者，其忙迫情形，岂笔述所能罄。是以记者仅据最近排演之所知，详为叙明演作及布景之内容。至于新剧体裁，有未合之处，临时有改纂之点，则记者以词句之未定，时期之急迫，不便越俎代庖，致愆本报出版定期。祈阅者鉴之、谅之是幸。
记者识
第一幕
（布景）叶宅厅房。（客厅中陈设甚新，灯烛辉煌，屏联满壁，宛然寿堂气象。右壁有门通内厅，前有门可达外府）
叶中诚，前清候补道也，分发广东，年四旬余。妻何氏，生子女各一，子名树德，年逾弱冠；女惠珠，年十七；俱随之广东。候差数月，叶颇垂涎于粤海关监督，知非运动无效，乃遣门客刘少舫辇巨金之京，谋是差。某日，正值叶之寿辰。贺客盈门，仕宦自府县以下均亲来拜谒，且贺叶不日即获海关美差，求为栽培。叶以事成在即，允为设法。而其中有候补知县范某者，富有金钱，愿济叶道目前之需，适叶一时周转停滞，竟许之。又有典史张某，卑鄙小人也，与叶公子树德一见如故，相处甚得，值此良辰，遂肆其簧鼓之舌，诱入歧途，且定期会于北里。叶以诸事繁多，不暇及此，独坐厅中，稍事休息。忽仆白：刘少舫归。叶急传入，询其运动始末。刘叹曰：“官途多意外，吾为东翁运动时，孰意有鄂人李正斋者，图谋在先，结果李得是差，而东翁归入候补。”叶闻言顿足曰：“事何至此！”刘言：“舍静候递补外，无他法。”叶云：“吾何能忍！”遂挥之出，呼仆至内厅请王守义出。王守义者，机警小人也，以佐贰候补广东多年。逮叶至，夤缘相识。叶与之处甚欢，凡所谋无不遂，益见信任，亲如兄弟。至是，叶屏退仆役，密与之言曰：“粤海关监督现已非吾属矣。”王急问谁何？叶告之颠末，并语以欲设法挽回。王闻言应曰：“粤海关监督肥缺也，李某今既获得，其势力之雄伟可知，欲图谋之，良非易易。”叶曰：“吾终日所皇皇者，辄为是事，至今获得一场空欢喜耳。且今日之事，人皆以监督归我，我亦居之不疑。今若此，是无颜再见广东僚属矣！奈何？弟其速为我图之。”王踌躇再四，言曰：“天下无不解决事，特不过视事之轻重，以定手段之高低耳。兄如有意，吾可保事之必成。”叶急叩其施何法以制之。王曰：“舍死之外无他道，至施行手段，今且不言，容吾细揣之，再为尔告。”叶闻言惶恐曰：“吾胡能害人？”王曰：“事已至此，可行与否，任尔自择，惟吾以为现今欲作大宦而不杀人者几希矣。”叶沉思久之，知非如此，即海关美差坐任他人享受，心实不甘，恶念一生，遂谓王曰：“任尔为之，一切责任均吾负也。”王诺而退。只此一念之差，叶道遂贻终身莫赎之恨矣！
第二幕
第一节
（布景）李宅内厅房。（室中陈设似仕宦之家，左右有门可通内外，前有窗，由室中可视园中花木）
王守义既受叶托，谋中伤李道之法，知非诬以大罪，难于见效。于是以候补名义，往访李道正斋，适值李道昼寝，李夫人偕子振声、女淑和习画于内厅。仆白王至，公子答以父方午睡未醒，不克见客。王坚请见，且言李道如不克谒，请见公子，振声辞不获已，命仆导王入。是时李子年已十八，而女方十四五，闻客至，偕母入内。未几王进，与公子叙寒暄，公子偶言及近来宅中屡出窃案，致全家时现不安，王领之。少顷，老仆李升入白云：主人已醒，命公子入内，有事相询？公子偕仆入。而他仆郭福自外进，睹王惊甚。王笑谓曰：“汝来此耶，何旧习仍不去？此宅近来屡失物件，汝为之乎？速语我。”郭曰，“近来命运不佳，屡战屡败，偶一时情急，私窃主人衣物入质，乞君勿为吾道破，不则吾地位将不保矣。”王应曰：“可，惟今晚吾有事相烦，望便道至吾家一叙。”郭允之，退。良久，李道出晤王，叩姓氏毕，王申来意，求李道为之谋一栖身所。李言现今时势，谋事非易，容俟图之异日。王即乱以他言。盖王之来，醉翁之意固不在酒也。须臾郭福入，李询其往观音山车马已备妥否？李公子应曰：“已齐备。”王视李急于外出，遂亦告辞，定期再晤而别。
第二节
（布景）李宅大门。（门前气象宏伟，颇类宦家）
逾数日，王偕一衣服不整、面带凶容之人来李宅门前，观其状颇类匪徒。王谓之曰：“今晚汝可至是，寻郭福，诱其出，设法置之死地。事成可往某赌场觅吾，必有重赏；今姑取洋元数枚，聊作醉饱壮胆资。”匪闻言曰：“些须事，何足挂齿，吾必为君力图也。”言毕行。王遂入李宅号房，呼郭福出，谓之曰：“所托事如何？吾今已上控于制军，不久，探访、巡警等将来搜查，设汝放置非法，或竞未置，则吾之性命将不保矣。”郭急答曰：“此何事也，吾敢以儿戏出之！语云，为人谋者忠人事。汝请宽怀可矣。”王闻言喜甚，乃与郭别。先是郭福充粤海关监督衙役多年；李道至，以需人孔急，分入公馆中差遣。而王守义久居粤中，与之固熟识也；且郭之为人，贪鄙无行，时作不法事，王素知之。乃事亦有出偶然者，王之首至李宅，初意欲观机以图陷害，孰知郭竟以窃事为王所悉。王遂藉机相约，语郭以欲害李事，并言舍诬其私通革命外，无他善策。乞郭为运手枪私通书信等赃物，藏于李之室内。郭本无心肝小人，加以有利可图，竟尔许之。故王今日之来，盖询事之妥否也。至王与匪徒所商害郭之策，则王以留郭终为大患，莫如早锄之为是。噫！王之计亦毒矣。未几，侦探长果率探访员、巡警数人至李宅，欲面见李道，李莫明来由，令之见于内厅。
第三节
（布景）李宅内厅房。（与第一节同）
侦探长率众入，向李曰：“兹有人控君私通革党于制军前，故余等奉命前来搜查。”李闻言异，曰：“吾居官清正，处己极严，何来此诬蔑语？”侦探长曰：“此上命也，事之有无，且待查后再为定夺。”李笑答曰：“吾自问无他，此事不过多费汝等一番手续耳！可速搜，毋溷乃公事。”侦探长乃指挥众人入内室搜查，转瞬间群咆哮出，且言赃已搜得。李视之，手枪二、秘密信件多封，惊顾左右曰：“是物从何处得来？”是时，李公子已随众人出，乃禀父曰：“此自床下搜得。然二日前，吾视之犹空洞也。”李闻言沉思有顷，笑曰：“吾知过矣。近年来官中捕杀革命令严，各省侦探遂擅作威福，时以“莫须有”三字，捕人入狱，其中冤死者不可胜数。今日之事，吾亲遇之，证据昭然。仇我者布置之周密，可想而知，吾必亲见制军，以白吾冤。”言毕，复语侦探长，欲入内别妻女。侦探长不可，且言曰：“如欲见，请以是地为限。”李遂命仆请夫人出。夫人出，哭谓曰：“此何事耶？来此一群暴徒，东搜西索，室中秩序为之紊乱，而李升复告吾云，汝与革命有关系，室中所搜出手枪、私信即证据也。吾闻言，胆破心碎，此事与汝之性命果无妨碍耶？”李应曰：“汝可勿急，吾将面见制军，以候消息。汝在家慎视子女，吾心便安矣。”李公子闻言急白父，愿随父往探消息，李应之，遂与妻女洒泪出。
第三幕
（布景）叶宅花园。（时值夏秋交替之际，群芳争秀，桐竹交青，葡架左遮，荷池右绕，池中有亭一。远望亭林相杂，莫知所之。池上跨一桥，桥东有门可通外室。葡架西有角门一，通内宅）
李既被捕，证据昭然，长官虽欲为讳，然亦无可如何。矧事关革命；敢府查办极严，制军乃以详情奏闻。未几，旨下，李正斋以永远监禁定罪，遗差着叶中诚补授。于是李冤沉沉，无洗白之日矣。叶则心愿既遂，履新方始，旧侣重来，其快乐情形，殆难言喻。但乐极者悲生，兼自设计害李之后，清夜扪心，终觉未安，故居恒郁郁。某日独坐园中，正值无聊之际，仆曰：帐房吴先生求见，叶命之入。吴白曰：“前假范知县之款，彼现需财孔急，似应归还为妙。”叶异曰：“此款吾已归偿，何云未清？”吴踌躇良久应曰：“前项款已为少君挪用，故云。”叶闻言怒曰：“犬子安得欺瞒阿父作此悖礼事！”遂令吴出候命；别令仆呼子入。未几，仆来以晤客对，叶大怒，命仆速呼入。正话间，叶女由内室至，睹父在，问安毕，并恳叶为购书籍。叶满怀愤怒，视爱女侍旁，渐化怒成喜，与言学校中事少许，女之他所。叶子自外入，形容枯槁，面满疮斑，周身腥秽，跬步难移。叶睹状益怒，痛骂曰：“此何病耶？私窃巨款，换得一身花柳症，此真所谓造孽钱矣？”叶子被责无语，叶复詈曰：“吾命汝面吾，汝以晤客辞。此种形容，尚能晤客？客殆亦与汝同道者，且汝一人不至下流至斯，此中必有诱汝者，斯人殆其人欤？”子仍无语，微点首以示意。叶遂命仆引客入，逮见方知为典君张某；大怒，痛责之，并驱之出，不许再登叶氏门。张惶恐行。叶询子曰：“汝病请医诊治未？子答曰：“已诊数次，医言恐不保矣。”叶聆言，命仆请夫人出，询之曰：“汝何愦愦！子病重至斯，汝尚不知耶？”叶夫人曰：“前数日，彼仅言手有疮耳，不图三日不见，便异其形。今日医士云何耶？”叶叹曰：“彼言已无生望。”夫人泣曰：“吾思吾家未曾作悖礼之事，害人之举，吾子何便得此恶果？”叶闻言心如针刺，欲言不得。盖叶与王守义谋陷李道之事，从未使家人闻知，故其妻有是言也。夫妻正叹息问，忽仆禀王守义来。叶夫人遂偕女入内。王见叶惊曰：“兄何事郁郁，至令神色沮丧？”叶叹曰：“悔前事耳。”王笑曰：“兄真迂者，吾类此者，不知经若干次，从未有如兄悬悬不忘。须知杀人愈多，位置愈固，此官场秘诀也。放心作去，决无疑难。且事已至此，无他虑矣，何戚戚为？”叶答曰：“吾初仅郁郁不乐，兹睹汝侄树德染花柳症，命将不保，益信循环报应之不爽，而使吾有坐卧不安之状矣。”王曰：“汝诫胆小如鼠哉，吾无法劝兄，但冀兄能自悟。惟吾现有要事需款接济，兄速为吾筹银二万，以救燃眉。”叶闻言现不怿色，但以王为主谋，不敢拂其所请，姑应之。二人遂不欢而散。未几，叶子果以疾卒。
第四幕
（布景）李宅室内。（室中破碎不完，旧榻二，家常物件数，事现一种凄凉景象）
李道自监禁后，李夫人倾家资所有，谋挽救之方，事卒无效，结果仅得一时往狱中之权焉。初，李居官本甚清廉，至是家资荡然，仆役散去。郭福亦于李宅被搜之晚亡去。独有李升者，李氏旧仆也，年六十余，事主有忠心。睹主家败落状，不忍他去，欲留则以多增一箸生计维艰为虑，故改佣他处，以其所得薪金，或购物送诸狱中，或归奉主人，己所留者不及十之一二，其自处固甚苦矣。而李夫人亦以十指之所得，济夫教子。李公子供职于印刷局，藉图小利，以谋生活；至淑和女公子，亦时助其母理女红事。一日，李夫人偕女缝纫于室。女以饥火中烧，恳母与食，盖已三日未举火矣。李夫人以无处设法，答以姑候阿兄归，再作计较。女实不克忍，遂呜咽泣。李夫人自悲家世，复顾弱女，泪亦随下。未几，李公子自外归，手持食物，睹状谓妹曰：“阿妹何事使阿母哭泣若斯？”女据以告。公子曰：“吾已持食物至，可分食之。”食时，夫人云：“未知汝父病究如何？汝等可少留食品，备为汝父携去。”公子曰；“阿母无忧，今吾已领得薪金，食毕可为阿父购药暨食物送去。”正话间，老仆李升至，入室便请夫人安，并询公子兄妹近来状况。，守礼殷殷，循规蹈矩，宛然一忠厚义仆也。次言及李道病势甚重，夫人乃急遣子购物往视父，叮咛再四，公子行。老仆乃与主母谈近日持家不易事，且言设有不济，老仆尚可为力。夫人应曰：“今日公子薪金已领得，一时尚可周转，后如有急，再烦尔可也。”仆遂辞夫人小姐退。稍停，忽门口人声鼎沸，女外视，归禀母曰：“兹有海关监督叶公以车来接吾母女。”母曰：“此人吾素不相识，何事来寻？”正话间，叶仆进，向李夫人曰：“吾奉家主人命来接夫人及公子、小姐，至事之内情，晤面后自知。”李夫人以事来离奇，却之。仆坚请，且言：“如不惠临，我等将无以复命也。”夫人闻言，知不可辞，乃偕女登车去，并留叶仆候公子之归，以便与同往也。
第五幕
（布景）叶宅内厅房。（室中陈设颇见精致，左右有门可通内外）
叶中诚自子死后，益以害李正斋事为非，虽东窗不发，事无人知，然屋漏心亏，终如芒刺在背，不宁枕席。加之王守义以奇功不世，长此要挟，垒垒黄金，已不知耗却几许，五[心]中既惭悔无及，外象复不堪其扰，于是积悔成忧，积忧成悔，咄咄终日，殆如狂魔。一日，叶忽定志迓李正斋之妻及其子女来寓，以冀挽回一切，藉赎前愆，于是遣仆往迎。此李舍所以有意外之请也。仆去，叶招其妻女来厅房。既至，叶夫人询其心疾如何？叶答曰：“余现已遣仆往迎李公之夫人及其子女，设彼等至，吾疾即可顿瘳。”言谈间，李夫人率其幼女倏至，略一寒暄，叶即询李夫人曰：“何公子不至？”李夫人答以“夫病危狱中，子适前往探视，故未克同来，已留言寓中，想彼回时，当可继至。”叶夫人则以门外之汉，茫然不知真象，卒然问以李公陷狱之故。李夫人吁叹而言曰：“吾夫毫无过失，特不知为何人所忌，遽诬害之私通革党，陷于囹圄，若而人者，真奸险之小人矣。”言讫作恨恨声。叶夫人亦相助叹息，时屋中寂然。惟叶面容惨淡，作极懊丧之状耳。无何剥啄一声，李公子匆匆自外至，神色离奇，入室后仓皇四顾一周，逮至若母及妹前，呜咽不成声。其母知有异，惊询其故，乃知李道已盍然长逝狱中矣。寡孀弱息，启聆之下，号咽大痛，叶府之内厅，直不啻一极凄惨之室矣。而叶乃面色青黄，欲晕者再，少顷，乃至李氏母子前，慰之曰：“李公长逝，事诚不幸，然人生至此，无力胜天，愿夫人、公子勿过悲伤，暂理大事，且可下榻敝寓，寒舍房屋尚多，可任意选择，望勿却区区微忱也。”李公子闻言始止声，泪尚承于睫，问其母曰：“此叶公耶？”乃就前鞠躬而对曰：“大人见爱，铭感良深，然余母子苫块昏迷，诚愿急回舍下，为先严治大事。”言毕，乃作辞行状。叶急止之曰：“君家经讼，本已空乏，现又遭此大故，经济困难自在意中，愿献两千金为君家治丧度日之需。”李公子不之应，且叩其故，叶不能答。少顷，曰：“余与若父有交谊，应如是也。”李乃转询其母，母言未闻若父有此交。于是复询叶曰：“先父陷狱，公曾为之营救欤？”叶答曰：“未。”曰：“然则曾相通讯问于狱中欤？”叶答曰：“亦未。”于是续言曰：“此为区区寸里（礼），扶助君家之微忱，毫无恶念在也。”言固如是，李公子终以彼言语支离，不明行径，未便遽受此高情隆谊。遂曰：“先父遗骸狱中，尚未棺敛，余母子亟须回家，治理一切。”于是扶母妹不顾竟去。叶挽之不及，迨已去远，迭作恨声曰：“李公竟去世矣，彼母子复不受此扶助，将奈何哉！”其夫人睹彼之行动有异，坚询其故。叶曰：“三日后，汝当能知此事之底蕴矣。”乃促其夫人入内，并令其女将信笺笔墨至，彼则瞠目凝神，若痴若癫，逮女再至，叶忽不识，询其来者谁何？女睹父之状，乃大惊曰：“余非女儿耶？父何事若此？”叶不答，旋曰：“女乎！汝当慎孝汝母，谨持家务，切勿恋阿父也。”言毕挥之去，曰：“汝其去休！汝其去休！”女闻言趑趄出，叶乃自键其门，往来踱蹀室中者少顷，由抽屉中取手枪出，?挲再四，置几上，复伏案作遗书焉。
第六幕
（布景）野景。（破屋一间，孤立荒野，四周枯木，远瞩无垠，而一钩残月，复暗淡无光。屋右有新棺一口，上覆破蓬，旁立茅扉，可通大道，纸灰血泪，贫户蓬门，观之凄然欲绝）
夜色沉沉，哭声惨惨。此盖李氏母子闻李道死音之次晚也。寡孀弱息，正于此孤榇之旁，破椽之内，作失声之啼。忽王守义率仆从过门前，叩扉而问曰：“叶公曾来此否？”李公子答曰：“未。”王遂行。既行远，而履声远来。叶中诚彳亍至，头发蓬松，面色灰白，了无生人气象，左执枪，右持信，至榇旁点首鹄立，复仰天太息。少顷，乃往叩扉。李公子应声出，及见叶大惊，问所从来，叶俯而不答，授之信曰：“汝视此可知矣。”争执间，王守义率仆又逡巡至，睹叶状亦大惊，叩之曰：“兄何为者？”叶不之答，向之以手枪，而自语曰：“今得为社会除一害矣！”言讫作狂笑，声大震人，砰然一声，王即应声而仆，复自言曰：“吾今而后知何为真良心矣！”反手自击其颅，枪甫发而叶亦仆，刹那间，毒弹无情，两尸伏地。仆及李氏母子惊慌不知所为。正手足无措间，叶宅之仆从又至，见此意外之变，乃急驰回寓，请夫人及女公子至。比至，夫人及其女猝睹此凄悲景象，乃大哭不止。李公子忽忆及叶未死之先，遗彼之函，乃曰：“夫人且止悲哀。”乃述其顷间叶与其相遇之情形，并授书于叶夫人。夫人转令其女读之，曰：
振声世兄鉴：鄙人一时糊涂，致令尊困死狱中，至今追悔难言，惟有一死以报令尊于地下。鄙人家产，愿以一半归世兄名下管业，而寡妻弱女务望矜全，鄙人虽死亦感大德矣……
惊惧凄惨之读音未毕，而黑幕中疑团已焕然尽释，叶夫人及其女亦哭倒于地矣！李公子曰：“余往日常思觅此仇雠，不图此仇竟为死者。”其母曰：“彼能知改悔者，犹不失为善士也；若世上之大奸巨慝，害人至死毫不悛改，则吾母子命早不保矣。”叶夫人闻言泣曰：“先夫在世作此背德事，愚母女实不知情。今人死仇解，尚望夫人、公子、女公子，按遗书所嘱，将家产领归，则先夫虽死，亦瞑目矣。”李氏母子，初犹欲不受，继以叶夫人及其女之怂恿，遂移居一处，其乐融融。而李振声与叶惠珠卒因恩仇之关系，璧人佳耦，竟结朱陈焉。
附录执事人名单
演作部〔凡人名上加（）者，即扮演者之姓名〕
赵宅之仆赵顺（李福景）叶宅之仆任德（严仁曾）
叶宅之仆王升（苗学瀛）叶中诚之子叶树德（黄春谷）
知府沈有为（周寿年）知县范士杰（李纶襄）
典史张宝棻（高树棠）粤海关监督叶中诚（时子周）
帐房吴潋（梅贻琳）委员刘少舫（王士琦）
叶中诚至友王守义（伉鼐如）李正斋之子李振声（曾中毅）
李正斋之女李淑和（吴东墷）李正斋之妻李夫人（王祜辰）
李宅义仆李升（尹劭询）粤海关监督李正斋（赵松年）
李宅之仆郭福（周毓芹）巡警（朱有骞）
侦探长（王文达）侦探（于佩文、陶开泰、吴绍曾、孙多煊）
匪徒（邓毓堃）叶中诚之女叶惠珠（李壮猷）
叶宅女仆（杨光藻）叶中诚之妻叶夫人（施奎龄）
布景部
总布景华午晴副布景周恩来
管幕
第一幕尹劭询第二幕张仲述、周恩来
第三幕张仲述第四幕周恩来
第五幕伉鼐如第六幕华午晴
分幕布景
第一幕孙多煊第二幕段茂澜、张钺平
第三幕段茂澜第四幕邓毓堃
第五幕陶开泰、王森第六幕张钺平
一幕至三幕照料员周绍曦四幕至六幕照料员李麟玺
化装员严季冲、沈玉书司衣员张少赓、韩质夫、马缄斋
司铃员章辑五
【注释】
〔1〕本文原载一九一六年10月《敬业》第5期。署名“飞飞”。
2007/09/10
本校十二周年纪念新剧《一念差》内容详记〔1〕（一九一六年十月）
子午书屋（www.ziwushuwu.com）
点击收藏 小提示：按键盘CTRL+D也能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