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谈谈军事问题，分三个部分来谈。
一、我们同人民的关系和帝国主义同人民的关系是绝对不同的。我们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而战，进行的是人民战争；帝国主义是压迫人民、剥削人民的，它们是侵略的。开始它们是进攻的，我们是从防御转入反攻，而帝国主义则从进攻转为失败。
二、武器问题。不仅同四十年代不同，就是和五十年代也不同了。现代武器发展得很快，除苏联可以同美国抗衡以外，其他国家都落后于美国；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还没有武器。从整个世界来看，帝国主义的武器占优势；但使用武器的是人，人是主要因素，为帝国主义掌握武器的人，是可以动摇和瓦解的。反对帝国主义的人民可以夺取敌人的武器，也可以得到社会主义国家的援助。社会主义阵营〔2〕有十亿人都能掌握武器，这是一个很大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何况还有资本主义世界的人呢？人与武器的关系就像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关系。指导人与武器的是战略思想，也就是上层建筑。战略思想对不对，是马列主义的、还是反马列主义的？正确的观点是以人为主，以武器为辅，人是战争的最后决定因素。如果以武器为主，这是错误的。在帝国主义面前，强调核战争的毁灭性，劝帝国主义不要战争，放下武器，这是可笑的。帝国主义中最强的是美国，武器拿在它的手里，怎能放下武器、取消战争呢？如果真是这样，它不就是承认失败吗？怎能维持其制度呢？其实，美国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准备战争，并实行了局部战争和“特种战争”。拿核武器的毁灭性去劝帝国主义，是没有用处的。我们能说服帝国主义的是另外一种道理，帝国主义如果发动战争，我们就依靠人的力量，并且瓦解它们的人的力量，我们保存了更多的人，它们就最后要失败。资产阶级的政治家、军事家，也有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如蒙哥马利〔3〕，他认识这一个真理：不管是日本或者美国，你不要到中国的人海中来。
社会主义各国要告诉帝国主义，我们有十亿人口团结在一起，无论你侵略我们任何一个国家，我们都团结对敌。这样，帝国主义还敢发动战争吗？社会主义阵营的人口占世界人口的五分之二，而且地区辽阔，你远程发射能毁灭它吗？何况美国也要死人，更重要的是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要起来斗争。
我们的战略思想要建立在社会主义力量的团结和发展、人民革命力量的发展上面，这样才能战胜帝国主义；而不是向帝国主义乞求和平，劝他放下武器。
三、谈谈以下六种关系问题：
（1）人和武器的关系。人的因素是主要的。这在上面已经说过了。我们主要的是依靠人民，我们一向强调搞好军民关系。民兵平时是后备力量，战时是战争力量。
（2）军、党关系。党是领导力量，军队必须在党的绝对领导之下，这就是军队的党性和阶级性。军队中设政治委员，建立党委制度，这是保证党的领导，保证战争胜利的根本因素。
（3）军、政关系。一切为战争服务，政府工作人员也要懂军事、懂战争，一旦战争爆发，就可转入为战争服务；和平工业在战时也要转为军事工业。
（4）官、兵关系。我们的官和兵在政治上是平等的，在指挥关系上，有上、下级之分，下级必须服从上级。军队是高度集中的，但也有一定的民主，从军事角度上看，也是高度的民主。在革命战争时，作战命令下达到连队，连队可以讨论命令的执行问题，经过讨论后，伤亡更小，仗打得更好。这不是一道命令就能解决的，要依靠连队全体人员的能动性。解放战争时，军事民主发挥得最好，发展到上午抓来的俘虏，下午就可以补充到连队去打仗。要瓦解敌人，首先就要在自己部队中发扬民主，提高战士的觉悟。民主也是为了高度的集中，一个目标，一条心。只有人民军队才敢这样做，帝国主义的军队不敢，它们这样做，就要瓦解了。
（5）友军关系。指这部分与那部分之间的关系，也包括兄弟国家军队之间的关系，我们讲团结友爱，把困难留给自己，把方便让给别人。
一九五八年我军炮击金门时，苏联外长葛罗米柯同志来北京，想搞清我们的目的。我们告诉他，我们是用炮击金门来证实杜勒斯的边缘政策。当时我们下令只打蒋介石，不打美国，如果美国军队参加了，打不打要取决于中央。后来我们了解到，美国也是命令其空、海军只在中国领海以外巡逻，不敢与我军接触。这就是以边缘政策对边缘政策。那时，美国还从地中海调来了第六舰队，使黎巴嫩、伊拉克的威胁减轻了。阿拉伯国家对此很感激我们。
当时我们也准备了两手：一是美国不参加；一是美国直接参加，美空军实行轰炸，美海军掩护蒋匪在沿海登陆。我们当时也考虑到可能发展为局部战争，并告诉葛罗米柯同志，如果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决定单独承担，不牵动苏联，只希望苏联援助我们武器和弹药就行了。甚至美国使用战术原子弹，我们也甘受此损失。其目的就是使苏联能专心于对付西方战场。葛罗米柯说，他听了很受感动。我们所以如此，是从世界观点出发的，是照顾世界的全局利益。
（6）国际关系。在战争进到反攻阶段，我们就要追击敌人，要出击，支持当地人民的革命斗争，但是不能反客为主。因此，首先要在军队中进行国际主义的教育。
以上这六种关系，主要就是体现人民军队、人民战争的性质。
当然我们的武器也要加强，对越南来说，中国、苏联要分工，我们能解决哪些，我们不能解决的，请苏联帮助，等到我们发展起来后再由我们解决。无论如何，战争打起来以后，就要设法从敌人手里夺取武器。解决关于军队建设、战争的性质，以及如何解决武器问题和夺取敌人的武器等问题，这是关于我们的战略思想问题。
【出处】
根据中央档案馆保存的记录稿刊印。
【注释】
〔1〕这是周恩来接见以武元甲为首的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军事代表团时谈话的节录。
〔2〕社会主义阵营，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胜利的基础上，欧洲、亚洲相继建立了波兰，捷克斯洛伐克、越南、匈牙利、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朝鲜、中国、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等十多个社会主义国家，加上早已建立的苏联和蒙古，形成了占世界人口三分之一、占世界土地四分之一的社会主义阵营。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是社会主义阵营最后形成的标志。
〔3〕蒙哥马利，即伯纳德·蒙哥马利，英国元帅。一九六○年和一九六一年两次访问中国。
2007/09/10
人民军队与人民战争〔1〕（一九六二年十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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