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又重回到辛弃疾在期思渡的新居。
新居的附近有一池泉水,池形如臼,清澈见底。
辛弃疾也把它买归己有,取名瓢泉。
距新居稍远有一座山,山脉从福建境内蜿蜒而来,绵亘百余里,这里的主峰叫鹅湖,是铅山境内最负盛名的山。山下官道旁边有一寺庙,名叫鹅湖寺。寺前十里苍松,参天蔽日,把这所寺院衬托得格外深邃幽静。1175年,南宋著名学者朱熹、吕祖谦、刘清之、陆九龄九渊兄弟等,曾聚会寺院之中,讨论过太极、无极等哲学问题,成为当时学术思想界的一件大事,这座寺庙的名字也随之更加响亮起来。
辛弃疾和陈亮二人便在此地盘桓游玩了近十日,给鹅湖山和寺又添了一道光彩,后人称这次辛、陈相会为“鹅湖之会”。
陈亮不久告辞东归,辛弃疾送他十里,折马回去。
第二日清晨又觉留恋不舍,于是备马带人前去追赶,然而到了鹭鹚林一地,泥泞纵横难行,不得不怅然停下,在附近方村饮酒后归返,晚上住宿在泉湖吴姓人家四望楼上时,辛弃疾书写一《贺新郎》词表达与陈亮的友情:
“把酒长亭说。看渊明风流,酷似卧龙诸葛。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残雪。耍破帽多添华发,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两三雁,也萧瑟。
佳人重约还轻别。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问谁使君来愁绝。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
辛弃疾将这首词寄给陈亮,陈亮不久寄来和作,辛弃疾依循前韵又赋答词:
“老大哪堪说。似而今,元龙臭味,孟公瓜葛。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年只有西窗月。重进酒,换鸣瑟。
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我最怜君中霄舞,道男人到死心如铁!看着手,补天裂。”
闲居将近十年,辛弃疾的心性越来越稳定平静。
他有些了悟世事沧桑变幻原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这期间他写过不少陈明心迹的词作,如《水调歌头·题永丰杨少游提点一枝堂》:
“万事几时足,日月自西东。无穷宇宙,人是一粟太仓中。一葛一裘径岁,一钵一瓶终日,老子旧家风。更着一杯酒,梦觉大槐宫。
记当年,吓腐鼠,叹冥鸿。衣冠神武门外,惊倒几儿童。休说须弥芥子,看取鵾鹏斥鴳,小大若为同?看欲论齐物,须记一枝翁。”
久在家中静养,不出去游山玩水,年华日月无踪,以至于又访博山时,遇到熟人都惊叹其老,辛弃疾怡然提笔写:
“头白齿牙缺,君勿笑衰翁。无穷天地今古,人在四之中。臭腐神奇俱尽,贵贱贤愚等耳,造物也儿童。老佛更堪笑,谈妙说虚空。
笑堆豗,行答飒,立龙钟。有时三盏两盏,淡酒醉蒙鸿。四十九年前事,一百八盘狭路,柱杖倚墙东。老境竟何似,只与少年同。”
人生的路在跌跌撞撞、浮浮沉沉里已走了有大半了,四十九年的风尘烟雨、曲折苦痛哪里堪说堪表!
只是过了这么久后猛然发现也不过走到今天齿落发白的地步,不过走到某个回首往事有如梦的日子。安安静静地审视自己的历史,看着仿佛另一个人的血泪挣扎,心中究竟是喜是悲?!一生已走得基本圆满了,无论做了什么,成功了什么,到了现在心境熄灭下去,沉寂下去,平静下去时,就该算是划圆了一个圈,重新到了起点未翻滚未激动的状态,带着沧桑然而又似一无所有的过去,经阅了一番后又回来了生命本身在轰轰烈烈或低郁悲哀的杂乱色彩剥落后,终于显示出了它无比宝贵的重要意义。潮起潮落,消消涨涨,无数生命存在又灭亡着,每个人都如浮沫幻花,拥有的时间太短暂了。
辛弃疾深读细悟佛、道书籍,渐渐明白了许多,他暗暗觉得如果可能,自己还会居官为臣的,自己会尽量去做,但将审时度势,也将轻漠于得失成败。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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