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诗词言志
被朝廷派往杭州作通判,这对被党争的政治漩涡搅得不胜其烦的苏轼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杭州的湖光山色,市民与同僚对他的尊敬,僧人与歌妓对他的崇拜,都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续娶的年轻妻子和呀呀学语的儿女也使他感到惬意和温暖,杭州真的成了他的人间天堂。在此后的八九年间,苏轼分别在杭州、青岛附近的密州和江苏的徐州服务,政绩良好,这期间也是他写诗最活跃的时期,写了不少优美的诗词、哀歌、幽默诗和愤怒诗。
他天真、自由,把心中的感慨直言不讳,以至后来他的诗词给他带来了大祸,这是后话。
苏轼将去杭州赴任时,苏辙正在陈州任职。陈州离京师东南七八十里,在苏轼的行程范围内,苏轼正好趁此机会多与弟弟相聚,他在那儿住了七十多天,从七月一直住到过完了中秋节。他们的老朋友,曾在成都任职的张方平当时也住在陈州,大家经常一块儿饮酒作诗。
苏辙很穷,一大家人住在一栋低矮的小房子里,苏轼常拿弟弟的身高开玩笑:“常时低头诵经史,忽然欠伸屋打头。”
家人闲居团圆了两个多月,兄弟俩常到柳湖去划船,或者到城郊去散步,讨论国家的政局。苏辙劝告苏轼,苏轼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在宾客面前或者作品中坦白说出他的看法,苏辙十分了解他的哥哥,他把手放在嘴上,希望苏轼能沉默些,后来苏轼入狱,他也做过同样的手势。
两兄弟脾气和长像都不一样,苏辙个子较高,面孔圆润些,苏轼比较结实,骨肉均匀,面孔很大,颧骨高耸,前额突出,眼睛长而明亮,下颏匀称,留着漂洒、尖长的胡须,最动人的是他敏感、活泼、有力的双唇。这是一张充满人性温暖光辉的面孔,他的表情也许会由热烈的嬉笑迅速转成心事重重的沉思。
苏轼很明白自己性格中的一些特点,“我知道”,他对弟弟说,“我常常口没遮拦。我觉得某一件事不对,就会像在饭菜中发现一只苍蝇,非吐出来不可。”
“不过你先得认清谈话的对象,”他弟弟说,“有些人值得信赖,有些人却不行。”
“这就是我的弱点,”苏轼同意说,“也许我天生太相信别人。不管和谁说话,我都喜欢倾吐内心的秘密。”
他告诉弟弟说,他上表给皇帝,心里倒真是为自己的性命担忧。他说有一个朋友也很担心,那就是晁端彦。晁端彦是苏轼的“同年”,二人同一年考中进士。
“不过我告诉晁同年,我曾通过仁宗皇帝的特别考试,”苏轼又说,“我才立刻被大官们当作朋友。仁宗皇帝曾接受我的诤言,现在我不来说话,谁来说呢?我告诉他我真是怕会死,他没有说话,表情很严肃。之后我又说,‘不过没关系,皇上杀我,我死而无悔。但有一点,坏了我,好了你,我才不干呢。’”兄弟二人笑起来。
苏辙曾对哥哥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天赋闲似乎等于平常的两天?因此,一个人若活了七十岁而能够整天悠悠闲闲,他实际上就活了一百四十岁。这是长寿的简便办法。”
两兄弟政治观点始终相同,立场也一致,但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苏辙安稳,保守,不多说话;苏轼豪放,开朗,心直口快,不计后果。朋友同伴都觉得苏辙可靠,而苏轼开朗的天性,他的嘲弄和恶作剧却常令人害怕。
中秋之后,苏辙送哥哥到河流下游七十里的颍州(现在的阜阳),他们又在那儿过了两星期,有老师欧阳修为伴。
苏轼在一首诗中曾经写过“我生如飞蓬”这句话,的确,这真可以说是他一生最恰当的象征,从去杭州赴任开始,苏轼不停辗转,直到老死也没在一个地方住过三年以上。
当时的杭州已被称为“人间天堂”,这是苏轼的第二故乡,他一来杭州就写道:“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
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
这里是他的第二故乡,不只因为此地有美丽的山丘、森林、湖泊、大海、热闹的市街、壮观的寺庙,也因为当地人民都很喜欢他,他度过了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这里有南方人快乐的天性,有诗歌有美人,人们敬爱这位年轻的名诗人,欣赏他冲动、热情和无忧无虑的个性。美景启发他的灵感,此处柔婉的魅力更抚慰了他的心灵。杭州赢得他的青睐,他也赢得杭州人民的爱戴。他所担任的官职,使他没有机会为人民多尽力,但他诗人的身份已足以令人民喜欢他。他被捕的时候,杭州人纷纷在街上设龛拜祭,替他解灾。
他走了以后,南国的美景和温情一直令他魂牵梦萦。
他十八年后再回杭州任太守,对本城建树极多,在杭州人心目中留下了不朽的回忆。现在的杭州人甚至不承认苏轼是四川人!
苏轼的心情,漂泊的魅力,爱情和欢乐都与西湖百分之百连结在一起,该地的诗情和他的作品互相找到了最好的发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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