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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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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李商隐不知如何回答。说“是”不好,说“不是”也不好。自那次相府温兄填词之后,八郎好像又在躲着自己。每次回来给老夫人请安,来去匆匆,根本不跟李商隐照面。李商隐去相府几次,想找他问问有没有需要写的章奏,还是没露面。把这些情形告诉老夫人,师母会生气的。所以李商隐表情木然,沉默不语。

  “我跟他说过此事,他也答应了。那是哪天的事呀?锦瑟。”

  锦瑟赶紧答道:“十天前,他回来请安,您跟他说起商隐闲居在家,夫人又有病在身,要八郎替商隐想办法补个差事。

  还说要八郎君请个好医生……”

  “是呀,我要八郎办两件事。这孩子一件也没给办!等我派人把他找来,对!锦瑟,你去对湘叔说,就说我让他去把八郎叫回来,我要当面责问他!”

  李商隐见老夫人生气了,忙上前劝道:“师母的好意,商隐领了。还是别麻烦八兄,他在朝中重任在身,日理万机,够他忙的了。前几天,我去相府想问问有没有需要写的奏章,想帮助写写,他都不在家。八兄太忙,别给他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举手之劳,说说就成,锦瑟你快去吧。”

  老夫人执意要帮李商隐,八郎没有办法不办。另外,他曾当着温庭筠和李商隐的面答应过,说过大话,再拖着不办,情理难容。

  又过十天,八郎早朝后,直接来开化坊老宅,向母亲请安后,当着母亲和李商隐的面,把自己如何向朝廷推荐补官的过程,详详细细地叙述一遍后,道:

  “妈妈,看看孩儿为商隐补个太学博士之职,费了多少心血!”

  “八郎,你帮商隐花费多少心血,都是应该的。孩子,你忘了你父亲在弥留之际嘱托你们什么了吗?‘你们要亲如手足,相互帮助。勿负吾意。’记不记得?”

  “妈妈,孩子怎能忘却?只是商隐多次悖逆父亲教导,悖弃家恩。不能怪我不帮他。”

  “你又胡说些什么?”老夫人过去曾听过八郎在自己面前责备商隐,跟随李党如何如何,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也无法追究出个谁是谁非。她和丈夫看着商隐长大的,他那样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和道理,所以老夫人打断儿子的话,转问道,“太学博士是个什么官?多大的阶级呀?”

  令狐绹见母亲不仅不责备李商隐,反而偏袒他,心中不悦,想赶快离开,眼不见心里静,于是敷衍了事地回道:

  “是六品上阶。我还能给他补品位低的差事吗?差事不繁重,只主持讲经,申诵古道,教太学生做文章,轻闲得很。”

  “是吗?你是不是给他补了个有职无权的‘清秩’?是个闲散官,对不对?”

  “妈,看你说的。商隐有才华,‘清秩’晋升机会更多,升得更快。韩愈当年就做过太学博士,后来怎么样了?官至吏部侍郎,死后赠礼部尚书。况且商隐体弱多病,如何承受得了重任。我是考虑他身体,最后才选中这个职位。”

  老夫人记起,当初七郎做过国子监博士,是正五品上阶,现在不也晋升为一郡刺史,当了父母官了嘛。她不再计较和询问了。

  李商隐少不了施礼谢宰辅恩德,心里却异常苦闷。

  二

  李商隐去国子监上任月余,越发觉出八郎不仅是在敷衍自己,而且为自己找了个苦不堪言的官做。他做过六品的侍御史,也做过五品的郡太守,可是现在八郎给他安排的仍然是六品官,这哪说得上是有心培养提拔他呢?

  照顾他的身体?却让他整天讲经、申诵古道,讲得口干舌燥,站立不得,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

  一天,他归来坐在曾是恩师的书房里,提笔倾诉自己内心的苦闷,写成五言长诗《咏怀寄秘阁旧僚二十六韵》,嘴里不停咏唱着“官衔同画饼”,抒发着对青云直上的八郎的牢骚。

  忽然,锦瑟推门进来。

  她向商隐道个万福,道:“老太太派奴家来问问,出去做官还好吗?有没有什么难处?”

  “你坐吧。”

  “奴家不坐。奴家是老太太身边使唤丫头,怎能跟大人您平起平坐?”

  李商隐见她老多了,竟讲究起主仆尊卑之礼,叹了口气,当年那个妩媚艳丽的少女的影子,已经全没了。不由自主地问道:

  “为什么要嫁给八郎为妾?为什么又要给老太太当丫头呢?”

  锦瑟眼睛一红,流出几滴晶亮的眼泪来,也叹口气,道:

  “命啊!都是我命不好!”

  李商隐也相信命。他喃喃地回道:“是呀!我的命也不好。

  跟你一样事事不顺,坎坷一生,沉沦一世。”

  锦瑟突然放声哭起来。她深感自己“事事不顺”,让商隐说对了。当年跟温庭筠进了令狐府当乐妓,她感受到商隐在偷偷地爱着自己,那明澈的眼睛里,常常燃烧着炽热爱火。她曾为之兴奋过,也爱过。可是,她经受不住八公子绹的疯狂追逐和进攻,况且当时商隐和温庭筠都不在她身边。

  八郎曾告诉她,令狐家不会再收留温庭筠和李商隐,他们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

  她相信了他的话,终于答应了他的要求,终于成了他的侍妾。后来人老珠黄被八郎抛弃了,她想到死,想到逃出令狐府……

  这两种出路,都是令狐府不能接受的。终于她的事被老夫人知道了,把儿子骂了一顿,则算替她解了恨,出了气,把她收为身边丫头,算对她的荣宠。

  锦瑟哭着,诉说着,好似把一生的屈辱和痛苦都倾倒出来,心里轻松很多很多,胆子也渐渐大起来,但是仍然嗫嚅地道:

  “您夫人病重,您身子也不好,能不能收奴家侍候您,也算补回……”

  李商隐惊讶地瞪圆眼睛,没料到她会有这种想法。

  在没娶王氏之前,他曾爱过她,想过她,有时想得辗转反侧,寤寐不宁,后来知道她已成八郎侍妾,自己又结了婚,对她仍没有完全淡忘,但是爱的因素少了,而同情、怜悯多了。这次搬进令狐府,她成了老夫人贴身丫头,李商隐对她只有怜悯与同情,完全没有再爱她的念头。

  他惊诧过后,摇摇头,道:“这是使不得的,我已经有妻子了。八郎未见得允许你另嫁他人。使不得,使不得!”

  锦瑟又哭了一阵,临走时,请求李商隐把自己的情况再转告给温庭筠。

  李商隐答应了。他却没有让她把自己上任后的情形,转告给老夫人。

  三

  大中五年(公元851年)七月,政绩颇佳的柳仲郢,由河南尹转调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使。他的儿子柳璧与李商隐是文坛好友,有很深的交情,唱和诗赋往还甚密。

  流火的七月,赤日炎炎,街路两边的槐树叶,都被晒得卷起,低垂下来。

  柳璧冒着暑热,从升平坊走到开化坊令狐旧宅,已是大汗淋漓,矮胖的个子,像他父亲,见到李商隐,热情地寒暄道:

  “义山兄,天气好热哟!真想到曲江池去游泳。”

  “那就去吧。你家升平坊离曲江池不远。”

  “义山兄也喜欢游泳吗?咱们这就去好啦!”

  “不不,你看我这一身骨头,下得水吗?下不得水。”

  柳璧看看李商隐,他的确不能下水。自己只穿件小褂热成这样,他却仍然穿着灰色长袍,端杯热茶,像过秋天。柳璧摇摇头,道:

  “你这身体太差劲儿。义山兄,你不是在国子监呆腻了吗?家父被调到梓州做刺史,幕府中正缺人。如果想去,小弟可在家父面前美言一番,如何?”

  “这个……我确实想去,只是……”

  “去吧!我们全家都去。咱们可以一起游三峡,登峨嵋山和青城山。青城山是道教名山,有‘第五洞天’之称。山上有三十六峰一百零八胜景,又有‘青城天下幽’之称。是个绝好的游玩之处。”

  “看你把蜀地说成仙境了。我不是为了游仙境而去蜀,而是为了摆脱这险恶的官场去蜀。回去跟老伯父说说看,如能收留,我就去蜀好啦。”

  柳璧高兴地回家向父亲一说,柳仲郢就答应了。

  原来柳仲郢与令狐楚是至交,又同为牛党中人,知道楚公手下有个才华横溢的门生李商隐,当然希望他入川,辟聘他为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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