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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名人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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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在《念奴娇·赤壁怀古》、《江城子·密州出猎》等著名词篇中,词人还以他“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之类句子集中表现了他超越愁绪的豪壮和奔放。

  再说晏氏父子。“小园香径独徘徊”的晏殊,作为太平宰相,流连光景的阑珊意绪中偶露的凄婉不过是情调的点缀,“工于言情”、“措词婉妙”(陈廷焯语)

  的晏几道,虽写有“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的大量小令,但其中的愁绪,却显得不够份量。二晏的愁,都是“闲愁”,在无奈的愁绪中有种享受闲愁的流连,所以“愁”如飘浮的云朵、梦中的泪滴,轻盈而又缥缈,没什么份量。

  辛弃疾也言愁。“忧愁风雨”的辛弃疾,是因为“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满腔赤子热血,却苦于报国无门,忧愁的指向相当明确,个人之忧即家国之愁。“风雨”乃国家、民族的深重灾难,而“忧愁”更准确地表达应是“忧愤”,愤恨多于“愁”。这种直接指向社会层面的忧愤,在民族危难之时能激起志士仁人强烈的民族情感,但其涵容量显然有限,对于没有经历过民族危亡的人们,感染力就不够绵长丰厚了。

  柳永自然少不了言愁。“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离愁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郁闷与无奈是柳词“愁”的内容,虽然委婉细腻颇能动人,但显然缺乏阔大而深沉的内涵。

  秦少游写愁,又总是难离“轻、细、微、软”等字眼,细则细矣,但显然缺乏震撼力。

  只有李清照,在其众多言“愁”的词作中,表现了包容量极大、延展力极强的“愁”,这种“愁”(特别是后期词),是词人经历大悲大痛、大彻大悟之后的人生况味,指向似具体又超出具体对象,似单纯又极其厚重和绵长,不像晏氏的空泛,不似柳永的局狭,不像稼轩的凿实,也不同于苏轼的化为旷达。就是后来被尊为南宋格律词派一代宗主的姜夔,虽极尽幽冷之能事,但也不免显出情感贫乏,与李清照“双溪舴艋舟”也“载不动”的愁绪相比,自是难以续貂。

  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女人是作为附属于男人的一类而存在的。仕途政治非男子莫属,女子只能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智慧、才情、抱负是男人世界里的词汇,人生价值的实现对女子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于是,和男人们比起来,女人们要承受更多的寂寞和凄苦。如果天生愚笨倒也罢了,偏偏又有那么一些女子,天份极高,才情极富,如果有让她们施展才能的天地,定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这样的女性,被锁在深深庭院中,蜷伏在狭小的空间里,命运只能随着丈夫的宦海升迁、爱情变化而浮沉。才情被压抑的郁闷、无力把握命运的悲哀、被动等待的焦虑、灾难与打击难以预测的惶恐,这一切,使她们的内心深处比男人更细腻、更深婉、更凄恻也更诚挚,更易于贴合“忧患意识”中最强烈、最动人的部分。

  李清照无疑是这类女子中最典型的一个。优秀的家族遗传和良好的家庭教养使她才情卓绝;勤奋好强又使她欲与须眉一争高下。但她的天地终究只能在闺房。面对“卷帘人”的麻木不仁,她的灵魂在震颤发问:“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

  从花朵的细微变化中,敏感的清照,参悟到了自身的生命状况,时光与青春,将在“雨疏风骤”中消去么?

  伤感自然而然占据了词人心头。丈夫的出仕远游,带走了她生活中聊以自慰的“同志”乐趣。“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普天下聪慧而又多情的女子,谁没有过类似的情感体验呢?只是道不出罢了。“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凤凰台上忆吹箫》)在思念丈夫的离愁里,一定还有别的感伤。

  在她的前期词作中,常常浸满了闺中闲愁和思夫的离情别绪,深婉而又细腻,在“人比黄花瘦”的清瘦和憔悴中,自有一段蹙眉美人的清韵。她的“愁”,来自以下几方面的途径:在悠久的中华文化滋养下成长的李清照,不可避免地受到无处不在的“忧患意识”

  熏染;家庭内对她性格与天份的完好保护与社会对女性压抑的冲突,使她深刻地感受到女性的悲剧;敏感的女性心理,又使她极易感受到词感伤、忧郁的柔性品格,接受词言愁的审美准则;与丈夫的离别,不仅拨动了相思的心弦,也极有可能激起了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向往而又注定与己无关,心中的愁绪便越加浓重。但这一切愁绪,在某种程度上被美满幸福的婚姻爱情生活轻轻化解了,与她后期词作中的“愁”比起来,前期的“愁”虽然深婉、缠绵,但在“闷损阑干愁不倚”的时候,相思的苦涩中也夹杂着爱情的些许甜意。

  宋室南渡以后,清照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夫妇二人苦心收藏的十余屋金石书画被金人烧为灰烬,接着又在仓皇逃难中受尽惊吓。没几年,志趣相投,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丈夫却染疾早逝。国破了,家也亡了。先前在乱离中还有丈夫一起分担忧愁和痛苦;现在丈夫撒手西去,无儿无女的清照必须独自一人承受这灭顶之灾。透骨的孤寂、刻心的哀痛挤压着飘零无依的清照,化为词作中那慑人魂魄的“愁”: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声声慢》)

  再也不是闺中女子的莫名闲愁,也不再是苦涩中夹着甜蜜的思念,这是经历了大苦大难、大悲大痛之后从心底里流出的带血的泪滴。满目凄风苦雨,满地憔悴黄花,雁鸣依旧,但故园缈邈、亲人难觅。这是痛到极致的人生之愁,一种永无尽期、永难解脱的愁。

  这种已经不能用一个“愁”字概括与描述的心境,不再是对某一件两件事情的悲伤,不再指向某一种具体的灾难和打击,它包容了人世间一切的大苦大难、大悲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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