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原著小说
簪中录(青簪行)原著小说

首页 ›› 影视原著小说 ›› 簪中录 ›› 簪中录2·九鸾缺 ›› 十六、夜纹昼锦

簪中录

簪中录2·九鸾缺

十六、夜纹昼锦

  钱关索已经被吓得魂都丢了,翻来覆去只是摇头:“没有!真的没有,我没杀人,我女儿在公主府中的……”

  钱关索呆呆地跪在那里,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就跟抽搐似的。黄梓瑕见他这模样,觉得又可怜又悲苦,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将脸转开不忍心再看了。

  “那又为什么许多人都说是魏喜敏在用?厨娘是不是你在公主府的眼线之一?”

  “就是啊!你不知道他身兼多少个职位吗?”

  附注:公主府豆蔻之死,张家及鄂王府的画,必与此案关联重大。

  “对……”滴翠手中握着那根树枝,颤声应道。

  张行英瞪大眼睛看着她,颤声问:“阿荻?你为什么要说谎?你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凶手?”

  周子秦略感欣慰,又说:“崔少卿,其实我感觉啊,这个钱老板的案子,还是得慎重一点,你觉得呢?毕竟,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大理寺丞范阳正当值,看见黄梓瑕过来,十分客气地与她见礼,脸色至今还是青的:“杨公公,您说这事可怎么办呢,公主啊,而且还是圣上最疼爱的同昌公主,居然就这么在街头被杀了!”

  黄梓瑕不置可否,又转而看向滴翠,问:“你为什么要将那幅画拿走当掉?”

  李舒白将目光从小鱼的身上收回,落在她的面容上,那双锐利的眼也微微眯了起来:“若凶手真的是他,我倒很欣赏。毕竟无论谁站在他的立场上,都不能无动于衷。只是有些人敢想而不敢做,有些人能去做却不能做得这么好。而这三桩案件若是张行英做的,我可真对他刮目相看。”

  “你们可真是的,搞出这么一场风波,弄得我们现在又得重新走一次。”周子秦无奈地摇头,把食盒拎到外面去,又把桌椅整理好,和黄梓瑕坐在椅上,张行英和滴翠则并肩坐在那张空荡荡的矮床上。

  周子秦听着,叹了口气,问:“所以你就将画拿去当了十缗钱,给了你爹?”

  黄梓瑕问:“崔少卿真的觉得,钱关索是此案真凶吗?”

  黄梓瑕将手指压在唇上,示意他安静一点,然而一转念之后,连自己也控制不住了:“大理寺卿是……夔王?”

  “本官问一句,你答一句!”崔纯湛拍拍惊堂木,拿过身边寺正给他拟的条例,一条条问下去:“你的车马店近年是否承揽通下水道的活,并且与工部通水渠的工役有往来?”

  “小人……小人因听说公主府豪奢华丽,有心想来开开眼界,又加上公主身份如此尊贵,怕自己手下人干活出差池,所以,所以就常来监工,小人绝对没有不轨之心啊!”钱关索吓得瘫在地上,跟块肥猪油似的,软塌塌一坨惨白色。

  “阿荻……你太傻了!”张行英猛然将她的手抓住,这么大一个男人,又欢喜又气恼又悲伤,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你啊……你!现在我们可怎么办啊?”

  黄梓瑕问:“然而,若说魏喜敏的死是因为和钱关索一起盗取金蟾,然后被钱关索杀人灭口,但九鸾钗被盗,又是在魏喜敏死后,那时他没有了内应,又如何再度窃取呢?”

  周子秦勤快地设下碗碟,把自己觉得最好吃的两碗菜先放到滴翠和黄梓瑕的面前,然后又给大家发筷子。

  “当然见过!两年前西域某国进贡的!当时正是元日,我们殿上群臣都看见了,人人赞叹不已!后来,它也是同昌公主的嫁妆之一,”崔纯湛喜不自胜地拊掌道,“这下有了,连作案动机都有了!钱关索为了谋取异宝金蟾,相继杀害公主府宦官、公主,还有一个住在周边的孙癞子——虽然不知道这个孙癞子是怎么牵扯进去的,但我相信只要一用大刑,那矮胖子不得不招!”

  “可是你天天和大理寺卿在一起,居然不知道大理寺卿是谁!”周子秦低吼。

  “我觉得这是一个,只要有了动机,便不再需要下手方法的案件,”她望着他,神情郑重,“王爷可记得,我和您提过的,豆蔻梢头二月初。”

  滴翠呆呆地站在他们面前,无言以对。

  因为是皇帝钦点的查案人员,大理寺众人给黄梓瑕和周子秦设了两把椅子,两人坐在一旁,看着钱关索被带上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黄梓瑕望着滴翠,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吕姑娘,相信子秦也和你说过了吧,再度过来,是有些许小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不怪你,该怪我瞒着你……”张行英叹气道。

  “你口口声声说你在公主府有个女儿,然则府内上下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手腕上有你所说的胎记,你又如何证明?”

  周子秦扑得太快,脚跟绊到身后的椅子,他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椅子也应声倒地,周围排立的衙役们顿时惊散开,堂上一片混乱。

  “但是,您当时在场,以您的眼光,应该是能对在您面前出现过的人都有印象的,对吗?”

  滴翠咬牙默默点头,说:“我……我实在没办法,我不想离开张二哥,可我也怕他知道我的过往……我、我还以为,天底下没有一个人,会接纳那样一个过往不堪的女人……”

  大理寺少卿崔纯湛,因为公主的事情,已经赶往公主府。黄梓瑕一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似乎就看到了他那种惯常的仿佛牙痛发作般的神情。

  吕至元冷笑道:“找到了男人,就想撇开我?你对得起我养你十七年吗?我告诉你,要不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别留在京城给我丢人现眼;要不,你就让这家人给我备下十缗聘礼,算是我这么多年来养育你的报酬!”

  “那么当时,你是怎么刺的呢?”

  “这,这从何说起啊?小人和魏喜敏只见过一面,小人的金蟾是女儿送的,小人压根儿没见过九鸾钗……”

  “可那又怎么样?你总得找个人向皇上交代。这一次的案件,你和我都心知肚明,先后死去的三个人,魏喜敏、孙癞子,同昌公主,有男有女,贵贱不同,但全都与吕滴翠受辱一事有关——所以这个案件能圈定的嫌疑人,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三个,就是吕滴翠、张行英、吕至元,”李舒白毫不留情说道,“不管你自欺欺人也好,感情上有成见也罢,你都不得不承认,最大的嫌疑人,是张行英。”

  他扫了一眼,毫不迟疑:“四十七。”

  “哦?真的?”崔纯湛顿时惊喜地站了起来,“钱关索知道这条水道吗?”

  “嗯,拖下去先杖责二十!”崔纯湛说着,抽出一支令签,向着堂下丢去。

  她不敢置信,抓起案上筒中半把算筹,丢在桌上,问:“王爷觉得里面有几根?”

  滴翠怯怯地站起来,低声说:“我……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早上都已经说过了……”

  黄梓瑕默然点头,说:“是,杀人偿命,自古皆然。”

  “对我们说谎,是没有用的。”黄梓瑕打断她的话,目光看向周子秦,周子秦会意,立即说道:“吕姑娘,孙癞子的尸体就是我经手检验的,尸体上的伤口,我记得很清楚。”

  第三,孙癞子之死:如何破结密室困局?那般陋室之中为何残存零陵香的气息?凶手自何处进入,又自何处逃遁?

  黄梓瑕叹道:“我们如今只能先等皇上的旨意再说了。”

  第四,公主之死:九鸾钗如何在严密监守之中被盗?公主被拖出人群之后,应当知道自己离热闹街市不远,为何不大声呼喊侍从?

  夔王府的厨娘对黄梓瑕一向很好,给她送的都是最拿手的菜,可惜四个人都是食不下咽。

  崔纯湛听了听旁边传来的钱关索的哀号,又看看堂上队形散乱的衙役们,便说:“行,我们到后堂来说,让他们先休整一下。”

  大理寺评事轻咳一声,说道:“犯人证据确凿,抵死不招,崔少卿,看来不动大刑,他是不肯招认了!”

  李舒白沉吟不语,许久,才说:“而且,早日结案的话,你也能早日与我一起踏上回蜀之路,对你自己来说,也是一个较好的选择——毕竟,有些证据会随着时间的湮灭而消亡,你要洗雪自己的冤屈,还是越快越好。”

  她抬头看着他:“王爷,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张行英也想了想,说:“对,当时荐福寺中人山人海,魏喜敏个子又矮小,淹没在人群中,连我也没有看见他。直到天雷劈下,蜡烛炸开,我看到在地上打滚的魏喜敏,才发现原来他也在荐福寺。”

  李舒白见她眼睛变得那么亮,便反问:“这么说,你已经发现端倪了?”

  周子秦正蹲在门口,看见她过来,兴奋不已地跳起来:“崇古,你来了!啊……太好了太好了,还带了吃的来,我都饿死了!”

  辞别了鄂王李润,他们在浓重夜色中踏上了归程。

  “我哪儿知道啊,之前离开京城的时候,大理寺卿是徐公,但后来又听说徐公去世了……”

  钱关索一看见他们,立即哀叫出来:“周少爷!杨公公!你们一定要替我做证啊!我真的没有杀人啊!我更不可能杀公主啊!”

  崔纯湛坐在堂上,颇有官威,一脸肃穆地问:“下跪何人?”

  见张行英脸色无异,依然温柔凝视着她,她才轻咬下唇,低低地说:“我……我爹找到我了……”

  “崔少卿。”黄梓瑕站起来,对他拱手行礼,“此案少卿虽已在审理,但皇上曾让我与子秦也参与此事,所以,有些许事情想与少卿商量一二,您看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周子秦瞠目结舌,回头看黄梓瑕。黄梓瑕赶紧往里面走,一边说:“还等什么,快点去看看崔少卿准备怎么审案啊!”

  滴翠默然咬住下唇,她的目光看向张行英,张行英朝她点了点头,她才低下头,默然说:“可是,那天我一开始戴着帷帽,外面的情形其实看不太分明,等到后来张二哥帮我去捡拾帷帽,我又怕人认出我,所以捂着脸蹲在地上。我什么也没看到,甚至……甚至连人群中的魏喜敏也没看到,按理说,宦官的红色服饰在人群中是很显目的,但我确实没看到。”

  说着,他回身到外面折了一根树枝给她:“吕姑娘,你就把我当成孙癞子,给我们示范一下当时的情景吧。你说孙癞子站在门内,于是你就举着刀子,刺了他两下,对吗?”

  范阳跺脚哀叹,对于衙门的其他事务完全不在意了。就连黄梓瑕说要带着食盒去找吕滴翠都不在乎,直接挥挥手让她进去了:“子秦和那个张行英也在里面,杨公公尽管进去吧。”

  他看也不看,说:“第十一列第七字。”

  李舒白看完,点头说:“写得匆忙了,‘破解’写成‘破结’了。”

  张行英愕然,问:“什么时候?”

  “小人……小人钱关索,在、在京城开了一家钱记车马店,多年来信誉良好,诚信守法……小人冤枉啊!小人绝对没有……”

  她说着,用颤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也越来越低:“我绝望了,原本我以为,我能烂在那个小院子里,一辈子,那里是我最后的藏身之处……可我爹逼我,他要断绝我这辈子最后的希望……直到我听到、听到张二哥说起这幅画,知道它原来还有那样的来历,我便……把画拿给我爹,说了是先帝御笔,十分值钱,让他拿了之后,就永远不要来找我。我爹不信,我就拿着到当铺去,真的当到了十缗钱。我把钱交给他,说,以后,吕家没有女儿了,我以后,是张家人了……”

  滴翠犹豫着,看看张行英,又看看手中的树枝,但终于还是举了起来,向着周子秦的胸口刺下去。

  他没说话,只抬眼看着她。

  他这一声吼得太响,身旁的人都对他们侧目而视,两人赶紧装作若无其事,低头翻开之前周子秦做的记录本。

  他又像追问,又像辩解的话语,被崔纯湛的惊堂木拍断:“钱关索!本官问你,你伙同魏喜敏盗取了公主府的珍宝之后,为何又要杀害公主?当时公主在人群中看见你手中的九鸾钗之后,你如何将她杀害?赶快给本官从实招来!”

  她吓得全身发抖,怕被张家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哀求父亲当作没有她这个女儿,赶紧离去。

  “而且,他身上……是全身都在起火,并非一个两个地方沾上了烛火。所以,就算他在地上打滚,也没能阻止住火势,”滴翠轻声说道,“所以我想,必定是天谴。”

  周子秦目送着被拖进去的钱关索,诧异问:“咦,他女儿不是公主府的侍女吗?”

  两人同时开口,说的是同一件事。

  明明戴了帷帽,可毕竟是十多年的父女,吕至元立即认出了她。等她买完羊肉到张家门口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一转身忽然发现了正远远跟着她的父亲。

  第一,魏喜敏之死:天降霹雳,如何不偏不倚劈中蜡烛,又如何正好将人群中一个矮小的宦官烧死?若真系人为,凶手又如何控制雷电?鱼塘内铁丝与水银从何而来,是否与本案有关?

  张行英点头道:“当然!我知道他是害了滴翠的人,所以在混乱中还回头看了他好几眼。我看见他……似乎是被吓傻了,火烧在他身上应该会很痛,但他一开始居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趴在地上呆了一瞬,才惊叫着在地上打滚想要压灭自己身上的火。”

  “就是嘛,你看弄成现在这样,真的有点糟糕呢。”周子秦见周围没其他人,压低了声音又说道,“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啦,这次公主的死,对朝廷来说是大不幸,但对滴翠来说,却是大幸……崔少卿这个人还是比较开明的,只要滴翠能对他澄清事实,我们再托几位王爷说说好话——好歹昭王和鄂王都见过你们,只要我们真心诚意哀求,说说话应该没问题。至于皇上,我看当今天下,能让皇上改变主意的人,大约也只有夔王了。而夔王,就要靠崇古了……”

  周子秦跳起来,扑过去就要抓那支签子。可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令签落地,身后衙役抓住钱关索,将他拖了下去。

  黄梓瑕不由得肃然起敬:“王爷记性真好,大约所有东西您过一下眼都会永远深刻铭记吧。”

  三人希冀的目光落在黄梓瑕的身上。

  黄梓瑕点头,在旁边小几后盘腿坐下,略一思索,展卷提笔慢慢写着。她的字学的是卫夫人,一笔笔写来如簪花仕女,清秀雅丽,速度也快,不一会儿便写出来,交到他手中。

  李舒白微微皱眉,说:“同昌公主死之前,可以。但如今这样的局面,难说。”

  话音未落,后面有人跑进来,叫道:“少卿,崔少卿!”

  他也没有反对,只说:“回来后,我在枕流榭等你。”

  黄梓瑕无奈摇头:“崔少卿,魏喜敏是公主身边人,说他窃取或许还能有机会,但厨娘日日在膳房之中,连上栖云阁的机会都没有,哪有办法窃取九鸾钗?”

  “所以,若你坚持说自己杀了孙癞子,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在孙癞子睡觉的时候潜入他那个铁笼般的屋子里杀死他的?又是如何从门窗都由内反锁的那个屋子里出来的?”

  周子秦皱眉道:“崔大人,孙癞子刚死的时候,我曾去看过现场,他家的地十分平整,看来并没有人从下水道上下的痕迹……”

  “但皇上对此事极为关切,此时若能火速结案,各衙门都能松一口气,由此来说,能迅速推出一个替死鬼,而且还是各方面疑点都汇聚一身的替死鬼,也不失为官场中一个惯常的选择。”黄梓瑕皱眉道。

  “然而,就算站在了高位,始终意难平,不是吗?”她低声问。

  周子秦瞪大眼,一脸不敢置信:“崔少卿,他是凶手?”

  “那么,你们觉得当时……有没有可能,有人趁机对他下手呢?”

  “完全不可能!”张行英坚决摇头道,“霹雳炸开蜡烛,就只需要那么一瞬间,谁能在那一刹那反应过来,将人群中的魏喜敏拉出来,又刚好撞在火堆上?”

  黄梓瑕被他一口说中始终压在心上的这一桩事,一时无法反应。许久,她才默然点头,说:“是,我知道。”

  “来,你们是那天荐福寺最近的几个目击者之一,吕姑娘,希望你能先解开心结,将那天的情景详细地对我们描述一遍,好吗?”

  崔纯湛皱眉问:“子秦,你干什么?”

  黄梓瑕看着他不加掩饰的赞赏,低声问:“那么,若真的是他犯案,王爷能保得他的性命吗?”

  崔纯湛闻言皱眉,但很快便释然道:“哎,所以他才要纠集那么多人前去跟自己一起目击孙癞子的死啊!因为人一多,孙癞子家被翻过的泥地,不就可以被踩平了,湮没证据吗?这人心思如此缜密,真是狡猾之至!”

  等到崔纯湛身后一个肥胖的身影被拖出来时,黄梓瑕和周子秦更是愕然了——这位矮矮胖胖,被麻绳一捆就跟粽子一样圆滚滚的中年人,不就是那位钱老板钱关索吗?

  “而张行英和吕滴翠,这两个在场的目击者也说,他们在起火之前,未曾见过魏喜敏。”黄梓瑕若有所思,眼睛渐渐地明亮起来,“按理说,魏喜敏是他们的仇人,而且还穿着那么显眼的红色宦官服,又近在咫尺,他们应该会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他的。”

  回到夔王府,夜色已深,但黄梓瑕还是先去见了李舒白,将大理寺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知道!就在案发前几日,京城清理水道,钱关索手下的那几个工役去清理了那边,而且,当时钱关索也去现场观看了!”

  “经查,你第一次进入公主府,是去年整修公主府水道时。你并不懂水道之事,又为何经常跑到公主府查看工序进展?”

  黄梓瑕轻声说道:“钱关索……虽然贪财又怯懦,却并不算坏人。”

  “是……”他茫然不知所措。

  “既然你和魏喜敏只见过一面,却为什么要送他那么贵重的零陵香?后来,魏喜敏曾去你店内找你继续索要香料,然后他当晚就失踪了,第二日死在荐福寺,你说,是不是他助你盗取了金蟾之后,你为了杀人灭口,将他烧死在荐福寺?”

  “不,别说你是为了留在我身边,就算你把家里的东西全卖掉也好,扔掉也行,都没有任何关系,”张行英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爹大病初愈,我又在外,如今家里全靠你操持,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主人拿东西,不是天经地义吗?”

  钱关索顿时大惊,语无伦次地大叫出来:“没有!没有没有!小人绝对没有杀人!小人……小人连公主死了都不知道啊!”

  “嗯,我应该已经找到了荐福寺那桩起火案的最大关键点了,”她一笑,又将自己的手点在第二件,驸马坠马的案件上,“而由此,对于此案,我也好像隐约感觉到了缘由。”

  张行英回家给滴翠拿被子和衣服,黄梓瑕和周子秦一起走出大理寺,正在讨论着同昌公主当时是否被挟持,为什么不出声呼叫时,忽见崔纯湛骑着马回来,跳下马就兴冲冲地朝他们喊:“子秦!崇古!你们也在啊!真是太好了!”

  “明天请王爷带我去一趟公主府……”

  黄梓瑕愣了一下,不由得微微笑了出来。而李舒白的目光在她微笑的面容上停了刹那,默然移开,一言不发。

  天色已昏暗,净室内只有一个墙洞中点了一盏油灯,投下幽幽的光。黄梓瑕站在门口时,只看见滴翠和张行英紧紧靠在一起,那一小团跳动的火光在他们身上镀上淡淡的光华,他们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那点光怔怔发呆。

  李舒白听了,不由得失笑:“我明日去问问崔纯湛,这个犯人既然这么缜密狡猾,又怎么会窃取了公主府的金蟾之后,在官府前去问话时喜滋滋地拿出来炫耀?”

  李舒白看着她的指尖,问:“凶手动手的时机,你也知道了?”

  大理寺门口的灯笼通明,崔纯湛身边侍从手中的火把也正在熊熊燃烧,他们在明亮的光线中看见崔纯湛脸上的喜色,顿时两人都感觉到诧异,互相对望了一眼——还以为崔少卿今天肯定是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呢!

  大理寺正堂上灯火通明,三班衙役、执法官员、评事、寺正侍立左右,大理寺少卿亲自审讯,场面十分浩大。

  滴翠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呆呆地望着他,脸上只有眼泪缓缓流下来。张行英轻轻帮她擦去,默默凝视她许久,忍不住黯然神伤,说:“阿荻,你太傻了……现在,可怎么办呢?”

  “经大理寺查明,同昌公主出事之地,旁边就有水渠口,你当时是否以此为藏身处,在杀人后躲开了官差的搜寻?”

  “明日我陪你去一趟公主府……”

  周子秦一边记录着,一边歪头看黄梓瑕:“怎么样,是不是越查越像天谴?”

  崔纯湛皱眉道:“以目前来看,他嫌疑很大,不是吗?他送了魏喜敏那么贵重的香料,魏喜敏去找他的当晚失踪,第二日便被烧死了;那个孙癞子必定是同伙或者发现了他罪行,被他杀了,又找个时间说自己凑巧酒后发现了尸体;还有,他既然能偷取公主府宝库内的金蟾,必定就能偷取同在宝库的九鸾钗,而那个九鸾钗,就是杀害公主的凶器,再加上旁边还有可供他逃遁的水道,据说前几日他还去那个水道口亲自看人疏通……”

  黄梓瑕大窘,赶紧在那张纸上寻找那个字。

  “就在……你打马球的那一天,”她低着头,怯怯地说,“我想着替你做一个古楼子,所以就到西市去买羊肉……可是,就在经过我爹的店铺时,我、我不由自主地,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但是在魏喜敏死后,您说,您之前并没有在人群中看见过他。”

  “是啊,他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女儿是公主身边的侍女,还说自己见过女儿多次,最近女儿一直都没有消息,所以他悄悄到府中打听消息,”崔纯湛一脸鄙夷,“说谎也不说个好圆上的,让他去指自己要找的女儿,他却怎么都找不到,只说女儿的手腕上有个浅青色的胎记,结果我们问遍了府中上下人等,别说哪个侍女了,就连宦官都算上,也没一个手腕上有胎记的。”

  滴翠听她提起这事,身躯微微一颤,抬头看了张行英一眼。

  滴翠神情黯然地点点头,轻声说:“对不起,张二哥,我……我竟不信你……”

  张行英大急,正要阻拦,周子秦已经手疾眼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阻在了半空:“吕姑娘,如果一个人面对着别人刺下去的话,伤口必定是从上而下的。可惜孙癞子的伤口,是从左至右的,也就是说,他是在向右侧卧着时被人刺中的,伤口略向下倾斜,我们推断,那个人必定是趁着孙癞子睡觉时,蹲在矮床前,挥刀刺入的,而不是像你所说,他来开门时被你刺中。”

  “嗯……我也记得……他那种如梦初醒的样子。”滴翠说。

  黄梓瑕悄悄问周子秦:“对了,现在的大理寺卿是谁?怎么从没见他出现在大理寺过?”

  第二,击鞠场驸马坠马:是否人为?若是,是否专门针对驸马?如何能让驸马选中那匹马,又如何对马匹下手?

  黄梓瑕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我尽力。”

  听她这样说,张行英赶紧点头,低头安慰滴翠道:“放心吧,杨公公很厉害的,世上没有她破解不了的疑案。我相信,只要你一切照实说,杨公公一定可以帮你伸冤的!”

  “皇家对他不薄,如今已经是光禄大夫,放眼朝中无人能有他这般荣宠了,然而,就算站在了高位,始终意难平,不是吗?”

  “子秦,你说笑呢,跟钱关索一比,吕滴翠那点嫌疑简直就是不值一提。要不是她自己来投案自首时签了案宗,现在立马释放都可以!”

  “可是……还是说不通啊……”周子秦还想说什么,崔纯湛已经抬手止住他的话,向着前堂走去:“子秦,杨公公,此事我已大致有数,你们二位大可不必再操心了,交给我就是,明日我便能将此案审查个水落石出了!”

  “难道王爷也认为,此案让钱关索作为替死鬼,是目前最好的结局?”

  黄梓瑕微微皱眉,周子秦赶紧问:“那么,以崔少卿看来,吕滴翠和钱关索,谁的嫌疑大一些?”

  崔纯湛笑逐颜开,颇为得意:“是啊,我今日奉皇上之命,将公主府中又翻了一遍,刚好就遇见了他鬼鬼祟祟去找公主府厨娘。我们把他逮住一问,他居然说自己是去找女儿的,真是骗鬼呢!”

  钱关索这下涕泪横流,喉口嗬嗬作响,只忙乱地辩解:“不是,没有……我那个香,那个香是送给厨娘的……”

  崔纯湛皱眉,看着喜形于色奔进来的大理寺丞,问:“怎么回事?”

  “那日在荐福寺,一共有多少人?”

  周子秦诧异道:“咦,可是上次我们去他店里查问的时候,他对我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他女儿还送了他一个金蟾,全身镶满珠宝,蹲在碧玉荷叶上,可精巧了!”

  李舒白思索片刻,站了起来。

  崔纯湛皱眉,露出思索的神情,许久,才说:“或许是他提过的那个厨娘?”

  他接过黄梓瑕手中的食盒,兴奋地走到里面说:“张二哥,阿荻,不管其他的了,吃饭最大,来来来,先吃点东西!”

  滴翠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许久,给他一个勉强扯了一下唇角的表情:“可是……我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我杀了那两个人。”

  崔纯湛一脸为难,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吧,好歹我身为大理寺少卿,该慎重的时候,我还是会……”

  周子秦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你居然不知道?”

  李舒白又说道:“如果本案真的是按照那幅画而设局的话,如今三个死者都已对上,你先将本案的千头万绪,全部整理一遍给我看看。”

  黄梓瑕一根一根数过,四十七根。

  周子秦连连点头:“崔少卿也见过?”

  “还好,”他随口说道,“或者也可以说,你一共写了二百六十六字,‘结’字在第一百四十三字。”

  “但杨公公不能否认,那个钱关索与此案关系重大,尤其是三个案件都关联甚深——哦,还有!驸马出事的那匹马,就是他转手给左金吾卫的!你说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疑点,还有可能是清白的吗?”崔纯湛叹了口气,又凑近他们,低声说,“何况,你也知道皇上对同昌公主最为疼爱,简直是如珠似玉的宠溺。如今公主死了,别说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等三法司,就连京城诸卫、两衙、十军,谁能脱得了干系?太医已经被当场杖毙了数人,听说皇上要他们的数百家人都连坐,你说,公主是凶手一击即死的,太医们可不冤枉吗?如今再不给皇上从速抓住犯人,哪个衙门能顶得住这场雷霆震怒?”

  说到这里,她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因为激动而剧烈的喘息。许久,许久,她才哽咽道:“张二哥,对不住……我,我是个贼,偷取了你家最珍贵的东西……”

  黄梓瑕顾不上吃饭,到厨房提了食盒,坐王府的马车奔向大理寺。

  “可是……可是我真的见到了我的女儿啊!她隔着屏风把手伸给我看了,真的!粉青色的胎记,跟只小兔子似的,她不是杏儿她还能是谁啊?我真的见到我女儿了啊……”

  黄梓瑕点头,又若有所思地问:“那么,当时你们看清魏喜敏了吗?觉得他有没有异常?”

  “当然不是,”李舒白用手指轻弹着小红鱼的琉璃瓶,说道,“依我看来,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找一个无父无母又无子女的恶人——天底下这样的人很多,可惜皇上却不会相信,不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厨娘菖蒲是好人,她帮我找到了女儿啊……”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证据又多一条!”崔纯湛得意地回头看黄梓瑕和周子秦,“你们看,这钱关索果然就是杀人凶手!他借助那条水道,爬到孙癞子那个密不透风的房子中杀了人,又悄悄从水道下去。等到聚集了众人,他再带着人进屋内去,制造了自己不在场的证据!”

  崔纯湛说着,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大理寺内堂快步走去,一边吩咐身边人:“掌灯!升堂!本官要夜审重犯!”

  黄梓瑕见滴翠的神情依然迟疑,便抬手拍一拍张行英的背,说:“吕姑娘,相信我们。好歹我们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如果是大理寺的人过来的话,我怕你会更受惊吓。”

  黄梓瑕的话,让张行英和滴翠两个人都惊呆了。

  “你先回府,还是去大理寺?”

  黄梓瑕毫不犹豫地说:“回府,带点吃的去大理寺。周子秦和张行英还在那里呢。”

  见自己已被她发现,吕至元便干脆走上来,对她说:“不错,不错,没想到你不但活着,还找到落脚处了。”

  李舒白稍作回忆,点头道:“或许是身材矮小,他被旁边的人严实地挡住了。”

  “嗯。”

  黄梓瑕看着他们彼此交握的手,心中欣慰又难过,只能说道:“现在公主死了,吕姑娘当时身在大理寺净室,绝对没有嫌疑。但之前两个,你已经有招供,一时要保你出来也难,恐怕你还是要等一等,要到真凶落网才能出来了。”

  周子秦见她这样惊惶害怕,赶紧摆手解释,说:“别误会、别误会,张二哥是我们的朋友,所以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嘛,就当聊聊天了!”

  “刚刚接到的消息,孙癞子家下面,正有一条水道通过!”

  “金蟾?”崔纯湛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是不是那个翠玉荷叶上还有一颗水晶珠子的,每次金蟾一动,水晶珠就像露珠一样会在荷叶上滚来滚去的那样?”

  三人到后堂坐下,仆从奉茶完毕,崔纯湛赶紧问:“是什么事?”

  李舒白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沉吟片刻,便微微皱眉,说:“皇家对他不薄,他刚刚二十出头,如今已经是光禄大夫,放眼朝中无人能有他这般荣宠了。”

  “听说公主府豪奢华丽?所以你就盯上了公主府的奇珍异宝,并且与宦官魏喜敏勾结,先后成功盗取了宝库中的金蟾和九鸾钗,是不是?”

  “当然是为了你,张二哥,”黄梓瑕静静说道,“你以为她是杀了魏喜敏和孙癞子的凶手,而她以为你才是为了替她报仇、杀了那两个人的凶手。所以,在她发现你已经成为被怀疑的对象,甚至也确实地影响到了你的前途之后,她选择了牺牲自己,义无反顾地到大理寺投案自首,企图顶替你的罪行,保得你的平安!”

  “没数过。”他给她一个“无聊”的眼神。

子午书屋(ziwushuwu.com)

上一页 ‹‹ 返回目录 ›› 下一页

· 推荐:彩虹的重力  热血少年  甜了青梅配竹马  似水流年情不易  我知道你的秘密  明月曾照江东寒  撩了我别想跑  我有特殊沟通技巧  良言写意  余生请多指教  有匪小说 绾青丝 夏有乔木雅望天堂 心灵法医  师爷请自重  虐渣指导手册  月上重火  三嫁惹君心  无尽天灯  你微笑时很美  深海里的星星  好想和你在一起  爱情公寓5  他与月光为邻  凤于九天  报告王爷王妃是只猫  蔓蔓青萝  若解多情  老板是极品  最美不过初相见  识汝不识丁  十年一品温如言  明月传奇  史上第一混乱  司藤  心宅猎人  鹤唳华亭  从前有座灵剑山  雪中悍刀行  七根凶简  大主宰  三千鸦杀  哑舍  大唐狄公案  壁花小姐奇遇记  清明上河图密码  大唐悬疑录


簪中录原著小说 趣知识 人生格言 金庸小说 道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