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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大将军在陕北(罗霄 萧帆)

  彭德怀同志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创建人和领导人,军事家。原名彭得华,号石穿。1898 年10 月24 日出生于湖南省湘潭县彭家围子。幼年读过两年书, 因家贫辍学务农,下煤窑做工。十五岁参加饥民闹粜,被官府通缉,逃到洞庭湖当堤工。1916 年入湘军当兵,痛恨帝国主义侵略和军阀黑暗统治,葫发富国强兵思想。1919 年在连队秘密组织“救贫会”,后因派会员杀死一恶霸豫捕,在押解途中逃脱。1922 年改名彭德怀,考入湖南陆军军官讲武堂,毕业后回湘军任排长、连长、营长。

  1926 年随部队编入国民革命军,参加北伐战争,结识共产党人段德昌, 开始接受共产主义思想。1927 年1 月于所在营成立士兵委员会,订立反对帝国主义、封建军阀和维护士兵权益的会章。1928 年1 月升任团长,4 月在大革命失败的革命低潮时期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7 月22 日与滕代远、黄公略等领导平江起义,组建中国工农红军第5 军,任军长兼第13 师师长。率部在湘鄂赣边转战数月,建立三省边界革命根据地,后率5 军主力到达井冈山, 与毛泽东、朱德领导的第4 军会师。1929 年1 月为了配合第4 军主力向赣南、闽西进军,担负留守井冈山,钳制湘赣敌军的艰巨任务。1930 年6 月任第3军团总指挥,率部在平江击败国民党军的进攻,乘胜攻入长沙,占领10 日。

  1931 年11 月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1934 年1 月补选为中共第六届候补中央委员。在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中,他是前线主要指挥员之一,所率3 军团屡建战功。在第五次反“围剿”中,逐渐认识到“左”倾冒险主义的危害,曾对错误的军事指挥提出严肃的批评。1934 年10 月率部参加长征。在遵义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支持毛泽东的主张,会后率3 军团积极执行新的作战方针,北渡赤水,回师攻占娄山关, 再克遵义城,协同第1 军团歼灭大量反扑之敌,取得第一方面军长征后第一个大胜利。1935 年6 月第一方面军同第四方面军会合后,他坚决拥护北上方针,反对张国素的分裂活动。9 月,第1、3 军团合编为陕甘支队,任司令员。

  10 月,与政治委员毛泽东率部到达陕北。在他率领红军勇猛打退敌军骑兵的追击后,毛泽东曾写诗赞扬他:“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同年11 月,任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第一方面军司令员。参与指挥直罗镇战役。1936 年1 月补选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

  2 月任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司令员,与毛泽东等指挥部队东渡黄河,挺进山西,宣传抗日,扩大红军。5 月任西方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率部西征宁夏、陇东,迎接第二、第四方面军北上会师。10 月底任红军前敌总指挥部总指挥,参与指挥山城堡战役。

  抗日战争爆发后,任中共中央军委委员、八路军副总指挥(第十八集团军副总司令)。与朱德总司令指挥八路军开赴华北前线,配合国民党军作战,取得平型关等战斗的胜利。尔后在华北敌后领导发动群众,扩大抗日武装,建立抗日根据地,指挥部队开展独立自主的游击战争;在与日军进行频繁战斗的同时,并与制造磨擦的国民党顽固派进行了坚决的斗争。1940 年,在华北发动大规模的交通破袭战(后称百团大战),沉重地打击了日伪军,使全国军民受到鼓舞。1942 年8 月代理中共中央北方局书记,统一领导对敌斗争、整风学习、大生产和减租减息运动,实行精兵简政,领导华北军民渡过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1943 年9 月回延安参加整风运动。1945 年6 月当选为中共第七届中央政治局委员,并被任命为中央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协助毛泽东、朱德指挥对日军的大反攻。

  解放战争时期,任西北野战军(后为第一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司令。1947 年3 月初,国民党军胡宗南等部20 多万人重点进攻陕甘宁解放区时,指挥仅2 万余人的陕北部队和后勤机关,同10倍于己的敌军作战。在中共中央和解放军总部主动撤出延安后,根据毛泽东提出的作战方针,采取拖疲敌人的“蘑菇战术”,伺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在一个半月内连续于青化砭、羊马河、蟠龙镇三战三捷,后又在沙家店歼敌两个旅,挫败国民党军对陕北的重点进攻,扭转了西北战局,有力地配合了人民解放军在其他战场的作战。1948 年2、3 月间率部在宜川、瓦子街一举歼敌5 个旅,于4 月22 日收复延安。彭德怀出奇制胜,以劣势兵力战胜优势兵力的指挥艺术,丰富了毛泽东军事思想。1949 年在解放军向全国进军的形势下,运用军事进攻与和平淡判方式,解放西北五省。任中共中央西北局第一书记、西北军政委员会主席、西北军区司令员。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副主席。

  1950 年10 月,当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严重威胁中国边境安全时,他坚决拥护抗美援朝的决策,出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指挥中国人民志愿军,同朝鲜人民军一起,在7 个月内连续进行五次战役,把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赶回到三八线,迫使其转入战略防御,接受停战谈判。经过两年边打边谈,于1953 年7 月签订停战协定。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会议常务委员会授予他“朝鲜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1952 年4 月回国,主持中共中央军委日常工作。从1954 年9 月起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部长和国防委员会副主席。他以极大的魄力,领导实行军队组织机构和重大制度的改革,改善武器装备,组建技术兵种,举办各类军事学校和研究机构,实施正规的军政训练,建立第一线国防筑城体系,促进人民解放军在保持优良传统的基础上,实现从单一兵种到诸军兵种合成军队的历史性转变。1955年被授予中华人民共和国元帅军衔和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1956 年被选为中共第八届中央政治局委员。1959 年7 月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庐山会议)期间,勇于直言,写信给毛泽东主席,对“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的错误提出批评,遭到错误的批判,并在中共八届八中全会上被错定为“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的首领,免去国防部长职务。1962 年6 月,他给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写信,反驳庐山会议强加给他的不实之词,坚持真理,再次受到错误的批判和审查。1965 年9 月被派往四川任中共中央西南局“三线”建设委员会第三副主任,仍顾全大局,兢兢业业地工作。“文化大革命”中,又遭严重迫害,他据理斗争,坚贞不屈。由于长期的摧残和折磨,1974 年11 月29 日在北京逝世。1978 年12 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为他平反昭雪,恢复名誉。人民出版社1981 年曾出版《彭德怀自述》。

  * * * * *

  彭总这位贫苦农民出身的现代军事家,从北伐战争时的普通军官,参与领导平江起义,率军转战,迅速成为我军领导人。他指挥有方,以勇猛著称,令敌丧胆,屡建战功。不仅指挥我军取得一个又一个的重大胜利,而且亲率百万志愿军健儿,跨过鸭绿江,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同朝鲜军民一起,战胜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名扬海外。他赤胆忠心,矢志于民,艰苦挤搏了一生。本文着重记叙他不畏艰险,在党中央所在地陕北,主动请缨,按照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战略部署,统帅仅2 万多人民子弟兵,打败胡宗南20多万敌兵的光辉战绩,并记下他留给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

  延安,延安

  1947 年春,沟壑交错的陕北大地上空,云层密布,天气阴沉沉的。

  蒋介石直接指挥下的国民党军向解放区的“全面进攻”遭到失败后,转而对陕北解放区“重点进攻”,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面临着严重的局面。

  是年2 月,蒋介石先把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从西安召到南京,接着又亲赴西安,进行部署。按照蒋介石的命令,胡宗南集团——这支国民党最大的战略预备队担负南线主攻,北有宁夏的马鸿逵集团,西有青海的马步芳集团,加上榆林的邓宝珊集团,共向陕甘宁解放区投入了34 个旅(师),约25 万兵马;还从西安、鄠(户)县、太原和郑州调集了上百架美制战斗机、轰炸机、运输机,由国民党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坐镇西安指挥。蒋介石妄图以优势兵力,一举攻占延安,“摧毁”我党领导中枢,聚歼我军于延安及其以北地区,或逼迫我军东渡黄河,进而争夺华北。

  当时,我军在陕甘宁边区的野战部队,只有第1 纵队(辖358 旅、独立第1 旅)和教导旅、新编第4 旅、警备第1 旅、警备第3 旅共6 个旅2.6 万多人。

  在胡宗南大军逼向延安的危难时刻,革命圣地延安军民的心头都罩上了一块阴云:党中央是否还留在延安?能否以2 万多人击退敌人20 多万重兵和许多飞机的进攻?当时,我军驻陕北的部队统归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领导,司令员是贺龙,他正忙于处理晋绥问题,不可能赶回陕北。那么,这场严酷的决战到底由哪位大将来指挥呢?

  对党、对人民忠心耿耿的彭德怀,从来忧党和人民之所忧,急我军之所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于3 月12 日主动来到毛主席住的窑洞里请战。周恩来副主席和任弼时正好也在那里。彭德怀掀开门帘,只见主席、恩来、弼时围坐在火盆边,正研究着问题。彭德怀的到来,使窑洞里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彭总喝了一口主席递上的热茶,打开已经标好敌我态势的作战地图,首先向毛泽东汇报到延安南线视察的情况。他说,总的看来,情况是好的,部队士气旺盛,指挥员决心很大,从富县到临镇100 多里都构筑了防御工事。

  但有三件事还没有做好。

  毛泽东问:“哪三件事啊?”

  彭总说:“第一,部队弹药太少,每人还不到50 发子弹,有的迫击炮只有20 发炮弹,需要尽快解决。第二,中央和延安各机关疏散的速度太慢了, 需要加快。特别是中央,要尽快下决心撤出延安。第三,要立即建立西北战场的指挥机构。贺龙同志正忙于晋绥公务,一时还不能回来,因此我想..”

  也许话题已接近毛主席他们正在研究的问题了,于是主席催他讲下去。

  彭德怀诚恳地说:“我想,贺龙同志回延安之前,陕北这几个旅,加上地方部队和后勤人员,也不过2 万多人,请主席和副主席考虑一下,是否先由我来指挥一下。”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互相交换着兴奋的眼神,各人心里都很欣悦,可是谁也没有说话。窑洞里静得能听到时钟的嘀哒声。

  彭总见主席、副主席都没有表态,又补充说:“等贺龙同志返回延安,仍请他来指挥。”

  毛泽东突然站了起来,用劲地握着彭总的手。他望了望周恩来,恩来同志微笑地点点头。他又望了望任弼时,弼时同志举起握着烟斗的拳头。主席说:“老彭啊,在危难之时,你总是把重担往自己肩上放,很叫人佩服哩!

  你这是临危请命,为党分忧,肝胆昭日月,忠心垂千古嘛!我们三个人都同意了,回头召开一个会,作出决定,再正式任命。现在你可以先开展工作了,还有什么要求吗?”

  “别无他求,给我几个人就行。”彭总胸有成竹。

  10 倍于我的凶恶敌人,党中央、毛主席科学地分析了敌我形势,确定了战略行动的部署,为了变被动为主动,决定暂时放弃延安,转战陕北,指挥全国解放战争,并直接决策陕北我军作战的方针。为此,以一部兵力抗击敌人进攻,尔后主动撤出延安,使敌人误认为我军不堪一击,从而诱敌深入,拖住胡宗南集团,机动灵活、出其不意地寻机歼敌有生力量,重重地杀它几个回马枪,夺取陕北战场的最后胜利。

  3 月16 日,中央军委下达命令,撤销陕甘宁野战集团军番号,成立西北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鼓德怀与延安军民有着血肉联系,对陕北人民有着深厚的感情。3 月8日下午,延安各界1 万多人召开保卫边区、保卫延安动员大会。面对手持红缨枪、步枪等简陋武器,情绪激昂的群众,彭德怀信心十足、高声地讲道:

  “中央红军初到陕北时,不过1 万多人。敌人呢?有101 个团,30 万人,敌我兵力是20 比1。可是我们东西转战,无往不胜。打得东北军讲了和去抗日,打得阎锡山心惊肉跳在太原坐不稳,打得马鸿逢损兵折将,打得胡宗南兵败山城堡。今天,胡宗南只有35 个团,而我们比那时已经有很大的发展。” 讲到这里,彭总问大家:“我们能打胜吗?”

  1 万多群众齐声回答:“一定能打胜!”

  “是的,是一定能打胜的!”彭总挥动着双臂,大声地说:“11 年前我们打胜仗,现在我们打胜仗,将来还要打胜仗!”“胡宗南的35 个团,有很大的可能,就被消灭在这里。”

  他的讲话,激起暴风雨般的掌声,显示出边区人民对我们党中央和子弟兵的信任,增强了以少胜多的信念。

  古语云,“预则立”。具有长期指挥作战经验的我军高级指挥员彭德怀当然是具有预见性的。他身负我军重任,对驻重兵于西北要地的胡宗南集团是早有防备的。在1946 年国民党军“全面进攻”期间,他便反复查看了延安南部地区地形,思考着如果敌军猛攻陕北时,我军应当如何应敌..。他主动向主席、副主席请缨,在动员大会上作信心十足的讲话,就表明了他的预见、智慧、胆略和赤诚。

  3 月10 日,鼓总带着军委一局副局长王政柱和几名参谋、警卫人员,乘坐美军观察组赠送的吉普车,再次视察南线防御准备情况。

  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延安以南临镇、金盆湾至牛武、茶坊,已经构筑起正面90 公里、纵深约40 公里的野战防御阵地,担任防御兵团的教导旅和警备7 团正在加修工事,严阵以待。担任战役预备队的第1 纵队和新4 旅, 在结束西华池战斗后,也星夜兼程,赶到了富县的茶坊一带。

  彭总的汽车沿着咸(阳)榆(林)公路南驶,经延安的南三十里铺,向东翻过蟠龙山,进入南泥湾垦区。往年这时候,垦区里早已人欢马叫闹春耕了。可是现在,由于胡宗南亲率重兵进攻,我军正在加紧备战,川道山坡上很少见到劳动的人群,老百姓忙着坚壁清野。彭总望着车窗外我军千辛万苦开垦出来并结下累累硕果的田园,心情很沉重,默默不语。

  下午2 时左右,彭总到了教导旅旅部驻地金盆湾。他与罗元发旅长等旅、团干部握手问候后,说:“天时不早了,咱们先争取时间,到前面阵地上看看去。”

  彭总与大家骑马来到金盆湾南面的山岭。进入深山以后,繁密的梢林绊得战马连蹄子也难抬起。彭总跳下马,用手拨开梢林,边察看边对罗元发等同志讲:“这一带地形看起来很复杂,作指挥员的要钻进梢林里,对每一条通道,每一处山口,每一个制高点,都要认真察看,作出周密的部署。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呀!”彭总还说:“要特别注意封锁消息。敌人用飞机、大炮从正面来进攻。没有什么可怕的。但如果防范不好,走漏了消息,被敌人偷袭一下,那可要吃大亏罗!”

  道路崎岖,梢林浓密,参差的树枝不时刮在脸上,打到肩头。鼓总的旧棉衣上,又被划出几条口子。但他不顾这些,仍然不知疲倦地走着,一边察看地形,一边作着指示。在每一处阵地上,彭总一见到战士就问:“怎么样,准备好了吗?”还特别问陕北籍的指战员:“家里的坛坛罐罐就要被胡宗南打烂了,你们舍得吗?”听到指战员们响亮而肯定的回答以后,彭总总是满意地点着头,言简意明、亲切地嘱咐几句,鼓励大家一番。

  天黑以后,彭总才回到旅部。吃了晚饭,立即召集团以上干部开会。彭总先认真听取了罗元发旅长的汇报,然后指着地图说:你们防御的地带很可能就是敌人进攻的重点。中央军委和毛主席号召大家,要在这一地区进行坚决的机动防御,大量杀伤敌人的有生力量,迟滞敌人的进攻,掩护党中央和延安各机关、学校的转移,掩护延安群众的疏散。讲到这,彭总用信任的目光把大家打量了一下,接着问:“用7 到10 天时间阻击敌人,有把握吗?” “有!”大家齐声回答。罗旅长又说:“请彭总放心,我们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第二天,彭总乘车离开金盆湾,转到茶坊看望习仲勋同志。

  当时,习仲勋是中共中央西北局书记兼陕甘宁野战集团军政委,张宗逊是野战集团军司令。他们刚率部队从西华池战斗归来。西华池一仗,重创胡宗南的48 旅,击毙旅长何奇。但由于我军初到陇东,地形不熟,加上准备不足,部署欠周,此仗打成僵局。习仲勋同志为此事深感不安。参战部队一到茶坊,习仲勋便召集营以上干部开会,总结经验教训。

  彭总到部队后,一些同志以为会受到严厉责备。可是彭总听完汇报,却亲切地说:“陇东一仗是敌人大举进攻延安的侦察战。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和我们大家,一直在听着你们的消息。没打好,部队有点伤亡,不要紧。打仗总有胜与不胜两种可能嘛。打了这一仗,把胡宗南的底子摸了摸,对今后作战大有好处,这就叫从战争中学习战争嘛。”

  当晚,彭总和习仲勋等同志开会到深夜,并向营以上干部传达了党中央的战略决策。

  3 月12 日,敌机窜入延安上空投弹轰炸。次日,胡宗南集团在南线大举进攻。战火在延安地区熊熊燃起。

  肩负重任的彭德怀司令员,指挥西北野战军,与敌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战斗一开始,长期养精蓄锐的胡宗南集团便投入了15 个旅14 万兵马, 并有50 余架次飞机狂轰滥炸延安和边区城镇。整编第1 军军长董钊和整编第29 军军长刘勘分率左右两个兵团,从宜川、洛川出动,胡宗南亲到洛川坐镇指挥,他狂言:“3 天之内占领延安。”

  敌一线攻击部队12 个旅,以猛烈的炮击为先导,然后以密集队形的轻装步兵沿荒山向前冲击。我担任一线防御的教导旅、警备7 团,依靠野战防御阵地,在“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的战斗口号鼓舞下,士气高昂,节节抗击。

  3 月15 日,第1 纵队加入防御作战。

  由刘少奇、朱德、任弼时率领的中央机关前梯队,已于敌人进攻前撤到瓦窑堡附近。彭德怀在保卫延安的日日夜夜里,始终操劳着。他要及时了解战况,指挥部队抗击10 倍于我的蒋胡军,又要保卫毛主席、周副主席的安全, 还要组织延安机关、群众的疏散转移。当敌机临空时,他又登上王家坪后山,鼓励中央警卫团的指战员狠狠地打击空中强盗,再三嘱咐他们说:“这里很重要,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就住在山下面!”

  在我军顽强抗击下,胡宗南部进攻受挫,他匆忙调整部署,加强地面炮火和空中人力,以“天下第一军”为赌注强化右路攻击。我教导旅已经没有机动兵力。许多阵地展开了白刃战。1 团1 连班长李国玉在与敌浴血争夺阵地中,缴了两挺轻机枪,活捉敌1 个排长;2 团7 连战士刘铁锤独自刺倒12个敌人,自身4 处负伤,牺牲时手指上还挂着20 多条手榴弹拉火环..

  战场情况日益复杂。彭总坐阵指挥所,面对强敌猛攻,运筹帷幄,异常镇静。当16 日中央军委下达成立西北野战军的命令后,彭总立即抽调军委一局和陕甘宁晋绥联防司令部人员,组成精干的指挥班子,并严肃地对大家说:

  “中央把这样重的担子交给我们,倘若指挥不好,就有负中央的重托,那就是对人民有罪。”

  3 月18 日,敌机全天对延安轰炸,地面敌军向延安步步逼近。敌炮的轰击声、机枪声,我军的还击声,在延安听得清清楚楚。傍晚,彭总赶赴毛泽东、周恩来住处,力劝毛主席尽快撤离,而毛泽东却十分镇静,坚持最后撤走。当各机关和市民群众已撤离疏散完毕,毛主席深情地环视住地,仰望星空,然后伴随着枪炮声,镇定地离开了那个具有历史意义的窑洞,开始了在陕北的转战。这时延安变为一座空城,唯有那座宝塔山依然挺立,等候着黎明的曙光。毛主席撤离后,彭总脸上才显出宽慰的神色,并连声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敌61 旅己抵近宝塔山以南地区,不时传来清晰的枪炮声。野战军司令部的同志劝彭总尽早撤离延安。彭总镇静地说:“延安可不是平常的地方,这一撤退,对部队和群众都有很大影响。我们的指挥机关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分钟,这样大家心里才稳当,党和人民都需要我们这样做。”

  夜深星疏,战况更紧。左路敌先头部队已前出三十里铺,右路敌军的炮弹已落到飞机场。此时此刻,彭总等司令部指战员顺公路东撤已不可能了。

  王政柱副参谋长再次走进彭总的窑洞,请他马上出发。彭总没有回答,沉思片刻,扳起手指头,自言自语地计算着中央到延安已经多少年了,计算他自己到延安又是多少年了。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对革命圣地延安充满着眷恋之情。许久,他才从座椅上站起来,激愤地说:“胡宗南这个王八蛋,你占延安吧,先让你背上一个包袱,我们还会打回来的!”

  走出窑洞,在警卫员手提马灯的微光映照下,彭总回头看看熟悉的窑洞,又望了望墙上张贴的标语,停顿了一会儿,才毅然离开了王家坪。

  沿着后沟的小路翻上山梁时,已经是3 月19 日凌晨了。回头望去,延安城里一片火海,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枪声凄厉,硝烟弥漫。西北野战军司令部不少同志悄悄地擦着伤心的泪水,咬着牙抽泣着。彭总停住脚步,久久地望着烈火燃烧中的延安城,轻蔑地说:胡宗南是个志大才疏的家伙,别看他张牙舞爪,赶得我们丢了老家还得走夜路,我看,他倒霉的日子不会太远罗!

  三战三捷

  3 月19 日凌晨,教导旅等防御部队全部撤离延安。

  当日,胡宗南部队占领延安。

  蒋介石高兴得手舞足蹈,即电“祝贺”。

  国民党《中央日报》大字标题:“延安大捷,毙伤共军万余人”,“将军三日克崂山,壮士长歌入延安。”

  反动派历来过高地估计自己,得志便猖狂。此时的胡宗南兴高采烈,他军装笔挺,背靠宝塔山,拍照留念,作着请功受奖,树碑立传,名扬于世的美梦。但苦干没有真正的战绩,于是,西安第一战区的官员们在延安忙乎了几天,用自家人和自家武器乔扮出10 个“战俘管理处”和1 个“战绩陈列室”, 向南京、上海来的记者参观团谎报战果,大吹大擂。

  此时,真正的战绩是我西北野战军鏖战7 昼夜,歼敌5000 余人,实现了战略转移。我军主动放弃延安空城后,又在青化砭地区酝酿着与胡宗南部队进行新的较量。

  其实,胡宗南心里明白,以折兵5000 的代价换取的只不过是一座空城而已。为了实现“光复”陕北的美梦,他命令部队尽快寻找我野战军主力,以求决战。对此,党中央早有预见。撤离延安时,就指示西北野战军,除以一部在延安西北方向,同敌人保持接触,诱敌深入外,主力隐蔽在延安东北方向,待机歼敌。彭总按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意图,于3 月19 日,命令第1纵队在安塞以北地区集结,并派出1 个营,到延安西北方向担任诱敌任务; 又命令第2 纵队和教导旅、新4 旅,分别在延安以东和东北地区的甘谷驿、何家山岔和青化砭一带集结待命。

  3 月20 日,在延安东北梁村,西北野战军指挥机构正式组成:张宗逊为副司令员,习仲勋为副政治委员,张文舟任司令部参谋长,王政柱任副参谋长,徐立清任政治部主任,刘景范任后勤司令员。彭总要求大家齐心协力,坚决打掉胡宗南的嚣张气焰。

  当日,我军电台截获了胡宗南发给31 旅的一份电报,要该旅于24 日进驻青化砭。鼓总在低矮的土窑洞里,接过情报,看看地图,兴奋地握紧拳头说:“好哇!终于送上门来了。把这个家伙吃掉!”

  毛主席等中央领导同志认为:围歼31 旅,是我军主力要粉碎敌人对陕北重点进攻的第一仗,关系重大,必须“慎重初战”,打则必胜。彭总根据中央精神,迅速形成“牵牛鼻子”、声西击东的战役指挥思想。

  21 日,彭总和习仲勋副政委召集各纵队指挥员,研究了作战方案。

  22 日,彭总定下了在青化砭公路两侧布设袋形阵地,以伏击方法歼灭敌31 旅的决心,迅速实施部署。

  同日,参战各部队已集结于青化砭地区。

  23 日,彭总带领旅以上指挥员到现场察看地形。青化砭位于延安东北六七十里,其南北是一条30 里长的川道,咸榆公路经延安后沿川蜿蜒其间,东西两面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地。进了青化砭,就像进了1 个长长的笼子和口袋。

  大家看了这种地形,无不夸赞这是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都打心眼里钦佩彭总精心运筹设计下的这个口袋阵。

  按预定部署,第1 纵队率第358 旅在阎家沟至林坪间小河以西地区展开, 主力配置在小寺沟以西高地。其任务是:等敌人退路被切断后,由西向东猛攻。第2 纵队和教导旅在青化砭至房家桥公路以东地区展开,主力配于寨子沟、窑子沟以西高地。任务是:等待敌后卫部队通过房家桥,首先断敌退路,阻敌增援,然后由东向西猛攻。新编第4 旅进至青化贬东北及赵家沟以南地区,等战斗打响后,即向青化砭猛攻。第1 纵队的独立1 旅担任预备队,在宋头庄、郭家庄地区,监视安塞敌一军的行动,并保障野战军主力翼侧的安全。

  在我军各部指挥员察看地形时,敌人有十几架飞机临空盘旋。由于风大,黄沙滚滚,敌机无法发现地面情况,哼哼一阵便飞走了。

  彭总特别要求,必须采取秘密和神速的行动,配置要隐蔽,伪装要严密,纪律要严格。

  看到大家完全理解了作战意图,彭总深吸了一口气,环顾起伏的群山,对站在身边的第1 纵队司令员张宗逊、第2 纵队司令员王震和教导旅旅长罗元发、新4 旅旅长张贤约等幽默地说:“当新4 旅封住底子,独4 旅扎住口子以后,你王震就站在高山上大喝一声:李纪云,你往哪里跑!然后你们各位就指挥各自的部队狠狠地打,打它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彭总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山中回荡。指挥员们心明眼亮,决心坚定,战士们斗志高昂,大家严阵以待,誓夺大捷。

  24 日一大早,独1 旅2 团2 营终于把冒进之敌的“牛鼻子”牵住了。胡宗南求战心切,误认为这支小部队是我军“溃退”的主力,带上他的指挥所由洛川赶到延安,督促整编第1 军军长董钊,率5 个整编旅快速追击。我2营指战员且战且退,一直把敌人牵到了安塞。

  与此同时,在远离安塞的青化砭地区,各路部队秘密进入伏击阵地。细雨霏霏,春寒彻骨。激战前的阵地上格外宁静。

  到了傍晚,一群乌鸦呱呱地从阵地上飞过。敌人毫无动静。部队暂时从阵地撤回。

  等了一天,却看不到敌31 旅的踪影,我军指战员心里都在纳闷:是不是走露了消息?是不是敌人改变了计划?

  野战军司令部指挥所的同志们也在议论着。

  鼓总听了,摇了摇头,说:“部队行动很隐蔽,群众基础也很好,大家要坚信,是不会走露风声的。”他略停了片刻,又接着说:“要掌握敌人的心理嘛!胡宗南是个好大喜功的二杆子。他进了延安城,估计我中央机关的领导人都是中年以上的人,顺公路撤退怕他的汽车追,所以骑着马向安塞方向去了。而我军主力隐蔽在延安东北,这是出其意料的。其次,胡宗南虽是草包,但是占延安之后要派兵保障侧翼,这一点军事常识他还有,要不然他怎么能捞一个陆军上将当呢?何况他有坦克,有汽车,这陕北唯一的一条公路,他能不要吗?所以说,他一定要来。”

  彭总的精辟分析,实事求是,入情入理,说得大家心服口服。野战军司令部一边通知部队加强侦察,摸清敌情,一边告诉大家继续耐心等待。

  经我军侦察后,得知敌31 旅因在拐峁得不到当地群众的粮食,没有备齐干粮,把出动日期推迟了1 天。

  第二天黎明,部队又在阵地上隐蔽好了。没有话音,没有火光,只有一双双熬红了的眼睛,严阵以待。

  天亮了,果然不出彭总所料:两架敌机鬼头鬼脑地掠过。

  敌人的先头侦察分队缩头缩脚地走来。

  上午10 时许,敌整编第31 旅旅部及所属第92 团的全部兵马,完全钻进了彭总布下的特殊“口袋”里,却丝毫没有觉察。

  随着3 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我军阵地上突然军号长鸣,枪炮声大作。

  独4 旅在南面紧紧地扎住了“口袋口”,新4 旅在北面封住了“口袋底”, 我主力部队从东西两侧山梁居高临下,以排山倒海之势,对敌军拦头、断尾、斩腰,勇猛地冲击,展开了激战。

  野战军司令部指挥所高地上,彭总和习仲勋副政委、张文舟参谋长、徐立清主任指挥若定。彭总端着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说:“敌人占了延安,这就给他背上了一个包袱,我们却变得主动了。虽然敌人的兵力比我们大10倍,但我们可以做到最大的集中,想打哪里,就打哪里,主动完全在我们这里。”

  很快,我军将敌人分割切断,敌军的建制全被打乱了。手榴弹、炮弹在敌群中到处开花。敌军走无处走,藏无处藏,2 900 多人纷纷投降,全部被歼。整个战斗只进行了1 小时40 分钟,打得干净利落。

  敌旅长李纪云、副旅长周贵昌、参谋长熊宗继和92 团团长谢养民等直到当了俘虏,仍然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败的。李纪云在被审时竟然装腔作势地嘟哝着说:“你们要打,就摆开阵势来打,偷偷摸摸,搞突然袭击,算不了好汉!”

  彭总望着他那愚蠢的样子,轻蔑地笑了笑说:“《孙子兵法》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是高级军官,是什么黄埔之类毕业的吧?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呢!”停了一下,彭总的声调激昂起来:“你们失败的根本原因,是你们发动的战争不得人心。老百姓见了你们就像见了瘟神一样,你们什么情况也不晓得,成了聋子、瞎子,你们不打败仗才怪呢!”

  我军撤出延安才短短6 天,就吃掉了敌人一个旅,作为西北战场的最高指挥官,彭总怎能不高兴呢!走出指挥所时,他欢快地哼了一阵歌曲,对大家讲:“胡宗南说‘共军不堪一击’,实际上他才是一个不堪一击的蠢家伙。

  我们只派了一支小部队,就把他的主力引到安塞去了。古语说:‘声东击西’,我们这次是声西击东。青化砭这一仗,对我们来说是歼灭战的序战胜利,为今后更多地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揭开了一个序幕。”他还说:“敌人气势汹汹,可是在眼前这个小小的战场上,我们以绝对优势兵力压倒了它。在具体战斗中就得杀鸡用牛刀喔!”这是彭总对“集中兵力,歼灭孤弱之敌”这一基本军事原则的生动形象的概括。

  战斗一结束,参战部队立即撤离战场,连俘虏也全部带走了。

  敌机飞临上空,战场上苍茫一片,没有一个人影。

  胡宗南为其31 旅的突然失踪大惑不解,苦果难咽。

  青化砭战斗,胡宗南如遭当头一棒,两眼直冒金星。他唯一感到自我安慰的是:共军主力的去向终于搞清了,原来不在安塞方向。

  于是,胡宗南的整编第1 军和第29 军随即掉头向东。敌七八万兵马,摆开几十里方阵,经青化砭一直推进到延川、清涧,来了一趟400 里路的“武装大游行”。敌军所到之处,不但仍然未见我军主力的踪影,还屡遭袭扰,被拖得精疲力尽,粮草断绝,人心沮丧。

  4 月5 日,胡宗南除以76 师驻守清涧县城,135 旅守备瓦窑堡外,其余退回延安附近,进行粮食补给。

  6 日,敌29 军军部率12 旅经永坪撤退时,被我军乘机狠揍一拳,损失600 多人。

  这下,胡宗南发现了我军主力所在,又得意起来,急令主力部队向蟠龙西北方向反扑,并要135 旅南下,企图南北夹击,围歼我军。

  4 月11 日,我军获悉敌72 团接替瓦窑堡135 旅防务的情报。

  彭总得知敌人动向后,沉思很久,决心来个“虎口夺食”。

  瓦窑堡西南桑树坪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彭总住的小土窑里,各纵队和各旅的指挥员拥挤在一起参加紧急会议。鼓总说:“现在,从敌军主力前进的态势来看,135 旅很可能沿瓦(窑堡)蟠(龙)大道南下。我们的决心, 是要在它同主力靠拢之前,在这个地方”,此时,彭总用手里的树枝指着地图上瓦窑堡以南的羊马河地区,左手有力地向下一挥说:“把它一举歼灭。

  大家讨论一下,看这个仗怎么个打法。”

  讨论热烈。彭总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等大家的意见讲完了,彭总站起来说:“同志们讲得很好。消灭135 旅,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一是挡住敌人援兵,一是速战速决。”形势很明显,如果不把北进的敌军8个旅阻住和调开,不仅135 旅歼灭不了,我们自己还会陷于腹背受敌的被动境地;如果歼灭135 旅的战斗拖久,阻击部队就要增大困难。彭总向大家反复讲明了这个战役思想。

  紧急会议又经过一番热烈讨论。各部队受命而去。散会后,彭总立即起草了给党中央、毛主席的请示报告和给部队的作战命令。

  4 月14 日拂晓,部队进至指定位置。由于时间紧迫,有些部队边走边进行战斗动员,有些是没来得及吃早饭,一路小跑到位的。战士们凭着一种特有的信念,听彭司令指挥,指哪打哪;稍为明白点战役意图的干部战士,心里像15 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担心敌人不上钩。

  清早,彭总带王政柱副参谋长飞马赶到独1 旅旅部,一边察看地形,一边再次向王尚荣旅长强调:“把董钊、刘勘的牛鼻子牵得越长越死,胜利的把握就越大。如果你们能把敌29 军阻击在羊马河以南,这次歼敌135 旅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

  这一次,敌人的算盘珠子又被彭总拨动了。

  敌135 旅从瓦窑堡南下后,正走向第2 纵队、教导旅、新4 旅设下的天罗地网。

  敌1 军在夏家沟、李家岔一带与我358 旅接火后,误认为是我军主力, 气势汹汹地全线扑过去。

  敌29 军在元山寺、元子沟一线,遮天盖地,轮番攻击。我独1 旅分兵把口,顽强抗击。

  上午10 时,我军把敌135 旅紧紧包围在羊马河西北,四面猛攻。

  野战军司令部指挥所里,地图交叠,电话不停。彭总不断询问前线战况,并及时作出分析判断,发出指示,显得格外紧张繁忙。

  战至下午4 时,在我军猛烈攻击下,敌整编第135 旅旅部及所属两个团土崩瓦解,4700 余人全部被歼。此时,敌29 军一部虽与135 旅仅隔一座山梁,但在我独1 旅抗击下,终于未能挽救该旅的覆灭。

  当指挥所同志把消灭135 旅的捷报向彭总汇报后,彭总的表情虽放松了许多,但仍然一言未发。长期征战,横刀立马,养成了他的性子,只报告消灭了敌人,如抓不到敌军的主要将领,他是不会满意的。果然,隔不大工夫,前线又传来报告:敌135 旅少将代旅长麦宗禹、404 团上校团长成耀煌、405团上校团长陈简全部被俘。彭总听了,兴奋地耸了耸肩,哈哈笑道:“好啊,这才叫全歼!刘勘、董钊带那么多兵,连一个旅也救不了。我看你胡宗南还能神气多久!”

  彭总打电话向教导旅进一步询问战况,罗元发旅长笑着说:“陈海涵参谋长刚把敌旅长带回来。俘虏很多,武器弹药都还堆在沟里,要人去背呢!”

  彭总说:“你们也背一点嘛!”

  罗旅长说:“我们已经背了,战十们都换上了美式卡宾枪。”

  彭总说:“好嘛!给我们送点来,谢谢了!”

  羊马河战役,是在一个狭小的作战地域内,从敌人9 个旅当中,抓住1个旅,速战全歼,犹如虎口拔牙,挫了敌人锐气,振了我军的军威。

  4 月下旬,蒋介石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中共中央及共军主力已开始陆续东渡黄河”。他急令胡宗南部迅速沿延榆公路北进,邓宝珊部由榆林南下,企图将我军一举歼灭在霞县(即佳县)、吴堡地区,或逼我东渡黄河。

  当时,胡宗南正在为羊马河地区“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的事儿苦恼。

  为执行蒋介石的命令,他即倾全部机动兵力9 个半旅,由董钊、刘戡指挥, 分两路于4 月26 日北犯,只留整编167 旅旅部率1 个团,在蟠龙修筑工事, 守备这个前进补给基地。

  彭总以359 旅一部,配合绥德分区警备部队诱敌主力北上,沿途佯遗杂物,并在黄河沿岸集结船只,虚张声势。敌军排成方阵,冒雨推进,在泥泞的黄土高原上一路喘息。

  此刻,蟠龙之敌成了一个孤点。彭总下定决心:乘敌主力进到绥德来不及回援之时,集中主力,攻打蟠龙。

  在部队向蟠龙集结途中,彭总多次讲:这一仗打好了,不仅可以再吃掉胡宗南1 个旅,还能使我军利用蟠龙的大量物资,得到一次很好的补充机会。

  彭总要野战军司令部告诉部队,千万不要轻敌,不要以为敌主力已经调开了,这一仗就可以轻易取胜。他说:“蟠龙有强固的工事,担任守备的,又是胡宗南的精锐第167 旅。如果说青化泛和羊马河之战,我们吃了两块肥肉,那么蟠龙一仗,我们要准备啃骨头了。各部队要进行充分的思想动员,认真地切实地作好攻坚、打硬仗的各项准备。”

  顶风冒雨,第1 纵队集结到幡龙西北核桃坪地区,2 纵独1 旅集结于蟠龙东南何家峁子,新4 旅集结于蟠龙东北的卧虎镇。野战军司令部进至蟠龙东北的薛家沟。

  5 月1 日,大雨不停,攻击计划推迟一天。

  5 月2 日,董钊、刘戡拖着疲惫的主力部队,到达绥德。

  这几天,毛主席、周副主席等在窑洞里连续开会。身边的工作人员知道,首长们又在部署战斗,调动敌人,指挥作战了!

  2 日下午,风吹云散,阳光初照。彭总下达命令:黄昏开始攻击。毛主席和首长们开了一夜会,刚和衣躺下,就听到了驻地东南方向沉重的炮声。

  主席身披那件补了又补的棉袄,走出窑洞,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一时间院子里的同志们都起来了。秘书拿着电报飞快地送往主席的窑侗。

  战斗持续到第二天上午,敌人损失一些前沿据点,收缩到主阵地或重要的支撑点,进行顽抗。

  集玉峁是蟠龙守敌要点,明碉暗堡密布,交通沟壕纵横,火力交叉密集。

  独4 旅啃了几次没啃动。彭总打电话给2 纵王震司令员,要求集中火力,改进战术,坚决啃下这块硬骨头。同时要其他部队分割敌人,不让他们凭险聚拢。

  下午3 点钟了,彭总还没吃午饭。警卫员把饭放在小炕桌上,他连看也没有看一眼,仍然在地图前来回走动着。司令部的同志都知道,每逢彭总考虑重大问题或遇到战斗进展不顺利时,他总是这样,凡看见彭总皱起眉梢,不停地走动,不讲话,也顾不上吃饭和睡觉的时候,谁也不去打搅他。当警卫员第二次催彭总吃饭时,彭总仍没理睬。

  傍晚时分,集玉峁山头上的枪炮声稀疏下来。2 纵报告:王震司令亲到前沿指挥,独4 旅英勇果敢,集中火力猛攻;战士们用对壕作业破坏敌人的工事障碍物,有的用攀援绝壁、背后出击的方法炸毁敌堡,有的用抵近攻击的“膏药战术”楔入敌阵;现已攻占集玉峁敌人的主阵地。听到这个消息,彭总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一面起草电报向党中央报告战斗进展情况,一面通知部队乘胜前进,全歼守敌。

  5 月4 日黄昏,我军对蟠龙镇发起总攻。

  午夜前,蟠龙攻坚战胜利结束,全歼敌精锐167 旅旅部及499 团等守备部队6700 余人,活捉号称胡宗南四大金刚之一的少将旅长李昆岗。缴获的大批武器、弹药、粮食和服装,堆积如山,胡宗南这个“运输队长”当得不坏,此役中更充实了我军继续打击敌人的物质力量。

  彭总看了战果报告,把手里的六棱红蓝铅笔往炕桌上一丢,哼起歌来。

  机灵的警卫员,赶忙把再次热好的饭菜端进窑里。彭总一见,把手一挥,说:

  “好!现在该吃饭了。”

  愚蠢的胡宗南原以为蟠龙“固若金汤”。直到5 月4 日李昆岗再三呼救, 他才令董钊、刘戡带主力南下驰援。可惜,援军于5 月8 日才到,蟠龙已是一座空城。

  5 月14 日,在安寨县真武洞召开了万人祝捷大会,庆祝我军收复蟠龙的胜利和西北战局的扭转。周恩来事先赶去,他在会上代表党中央和毛主席,向英勇的西北野战军指战员祝贺。井宣布:党中央和毛主席仍旧留在陕北。

  “毛主席还在陕北!”这个大好消息,给人们以莫大鼓舞,人们兴奋地欢呼着,跳跃着,不少人把帽于抛得高高的。周恩来回到驻地后,笑声充满了小院。他说:“主席,旅长们为你担心,说你周围的武装太少了,纷纷要求保卫你的安全呢!”毛泽东笑着说:“让他们集中力量对付敌人吧,我们这里不是很安全吗!”首长们连连笑着点头。

  普通一兵

  天高云淡。

  黄土扬起尘烟,枯草贴着地面,梢林密布,群山连绵。

  打破岁月的沉寂,三路大军在漫漫高原上挺进,军号低回,马蹄阵阵..

  我西北野战军三战三捷后,彭总和周恩来副主席、陆定一、习仲勋等,商讨数日,起草了《出击陇东作战命令》,命令说:胡宗南集团主力集聚一团,我军各个歼灭胡军的战机不易寻找,决定出击陇东,歼灭青、宁二马有生力量,收复庆阳、合水,尔后相机南下关中或北上三边(定边、安边、靖边),以调动胡宗南集团之主力,寻找战机继续歼灭敌人,并解决粮食和经费问题。

  部队经过八九天急行军,翻过沟壑纵横、梢林遍地、人烟稀少的黄土高原,于5 月27 日,登上陕甘交界的子午岭。

  彭总和习仲勋副政委及后勤司令刘景范勒马远眺,脚下沙石蠕动,远处群峰苍凉。一阵风吹,他们面颊又多了一层尘色。刘志丹同志曾在这里闹革命;中央红军曾翻越雪山草地,击溃敌人围追堵截,从这里北上抗日;许多红军战士在这里流尽最后一滴血..

  望着熟悉的山山水水,彭总的心难以平静。

  当年,红军经过长时间的征战,来到子午岭。阴雨绵绵的一天,红3 军团10 团正搭草屋准备宿营,彭德怀军团长走过来,问团政治处主任陈海涵: “部队情绪怎么样?干粮还有没有?昨天的战斗伤亡大不大?”

  陈海涵说:“全团情绪满好,干粮早就光了,现在全靠打野食。战斗中伤亡不大。”

  彭总严肃他说:“毛主席、周副主席就住在前边,你们团要特别注意西侧合水方向,一有情况立即报告。毛主席肩上的担子很重,周副主席的病还没好。晓得我这话的意思吗?”

  “晓得。”

  彭总听出陈海涵的福建口音,恍然道:“哦!我们在草地打过交道。陈海涵同志,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要走的路还很遥远啊!”

  陈海涵激动了:“军团长,你也要多关心点自己,你的身体也没等他讲完,彭总便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看看,我壮得像条老黄牛!”

  红军就是这样领导垂范,上下一心,同甘共苦,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

  一晃10 多年了。

  彭总沉思许久。身边队伍已经走出很远了,他才又扬鞭催马。

  青海马步芳、宁夏马鸿逵部队,是在胡宗南大举进攻延安的时候,突然侵占我陇东、三边分区的。

  5 月29、30 日两天,经过长途艰苦跋涉的找各路部队,按照彭总预先指定的作战目标,先后向陇东敌据点发起攻击。右路第1 纵队一举攻克蒋台, 全歼守敌第81 师60 旅之179 团,活捉上校团长马鸿宾的女婿马奠邦。中路新4 旅攻占悦乐,消灭了敌骑2 旅第3 团,生擒少将副旅长陈应权和上校团长汪韬。左路第2 纵队和教导旅围攻合水,重创守敌,并击溃由庆阳来援之敌第82 师。

  此役我军突破了敌苦心经营数月的160 多里防线,为向北发展打开了缺口。

  打开蒋台、悦乐,我军从马匪手里缴获上千匹战马。王政柱副参谋长派人从新4 旅精选了两匹高大肥壮的枣红马,拴到老庄野战军司令部门前的大树上。因为自撤离延安以来,彭总一直骑着一匹老马,马体消瘦,受不住跋山涉水,经常失蹄,有几次险些把彭总从马背上摔下来。野战军司令部的同志们都认为该给彭总换匹好马了。

  彭总走出来,见有两匹好马,不禁被吸引住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不住地称赞:“哎!哪来的好马!”“不错,挺有精神!”他知道司令部里没有这样的好马,便问骑兵通信班的战士:“这两匹马是谁的?”

  “是按王副参谋长的指示,刚给你从悦乐选来的。”一个战士心直计快地地回答。另一个战士还专门补充说:“首长那匹马太老了,骑着不安全,也该换一换了。”

  “啊,原来是准备给我的!”彭总听说是给他选的马,刚才那股高兴劲一下子不见了:“我的马怎么不安全?我从延安出来后,一直骑那匹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不安全?真是乱弹琴!”

  彭总背着手,围着那两匹马来回转,怒气未消。

  王政柱副参谋长得知后,前来解释:“彭总,是我派人去选的马。过去一直没有机会,这次缴获了那么多马,挑选了两匹,还是把首长那匹马换掉吧。”

  听了解释,彭总的火更大了:“你们老是首长首长的,就知道考虑少数人,为什么不先考虑部队?”

  “这次缴获的马多,部队需要的已经挑选补充过了。”

  “缴的马多又怎么样?可以让能骑马的伤员带到后方去嘛!那不是可以节省一些担架吗?”

  “送往后方的伤病员,已经带走了一批马。”

  “马多了,还可以送给老百姓嘛!光知道动员老百姓的骡马支前,就不想到把多余的马送给老百姓。”

  彭总虽然还在生气,但语气已经缓和下来。最后,他坚持着说:“不管你怎么讲,派人到部队里去挑马总是影响不好。部队打了胜仗,你就去下边搞东西,哪有这个作法呀!告诉你,我的马不准换。”

  由于部队马上要转移,退马已来不及。王政柱同志只好安排这两匹马暂时随野战军司令部机关驮东西。

  6 月15 日,我军围住环县猛攻。

  第二天,守敌第81 师招架不住,慌忙从城东原突围北逃。王震司令员率2 纵长驱100 多里,在洪德城附近将敌追垮聚歼。敌全部重型武器落人我手。

  马鸿宾痛失血本。

  6 月下旬,彭总挥师北上,向三边挺进。

  6 月29 日,部队走进荒漠地区。

  沙砾,枯草,荒丘。塞外沙漠的热风滚滚而来。烈日如火,黄沙扑面。

  到处光秃秃的。小河沟的水多是苦的。偶尔发现老乡的水窑,部队也是秋毫无犯,默默而去。彭总有话:“如果部队把窑里的甜水喝了,群众喝什么?就得喝苦水!不能这样做。”

  在彭总眼里,是容不得任何损害群众利益的事情发生的。越是环境艰苦,他越是关心群众疾苦。他常教育部队:“山里没得树,那是死山;水里没得鱼,那是死水。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援,部队就打不了胜仗。”

  彭总和部队白天一道疾步行军,夜晚一道睡在风沙弥漫的沙窝里。

  部队的饮水问题日益严重。大家每天最多只能喝上两口水。有的同志鼻孔流血,有的同志中暑昏厥。

  根据当地老乡的指点,部队用葫芦装上珍贵的山泉水,顽强地北上。彭总风趣他说:“你们都是李铁拐,革命的李铁拐,那个神仙的葫芦里装的不知是什么药,连自己的脚也治不好;你们葫芦里装甜水,能解渴,还能治脱离群众的毛病。”

  一天,在野战军司令部机关的行军队伍旁,一个青年战士摇摇晃晃地走着,一屁股坐了下来,口吐白沫。

  彭总立即跳下马,走到那个战士身边,俯下身来,摸摸他发烫的前额,对身边的同志说:“是中暑,快!给他些水喝。”

  周围的同志,你看我,我看你,多数人身上只有一只可以盛水的饭碗,少数人摆动葫芦,一点水响也没有。到哪去找水呢!

  彭总的警卫员摸了摸身上的水壶,低头不语。

  “壶里不是还有水吗?快拿来!”彭总瞪起眼睛。

  “就剩下两口了,你..”警卫员望着彭总那干裂的嘴唇,急得简直要哭了。

  “这是救命!我的同志!”彭总理解警卫员的心情,但是不能谅解他,显然是要发火了。

  警卫员不敢再申辩,把留给彭总的一点水,递给那个小战士。在这片干涸的荒土地上,一口水,是珍泉,是甘露。小战士喝了几口,深情地望了望彭总,挣扎着要起来赶路。

  彭总连忙把他扶住,慈爱他说:“小同志,来,骑上我的马走。”

  “不用,不用。”那个小战士很有礼貌地摆着手,急切他说:“首长,你骑吧,我自个慢慢能走。”

  彭总把脸一沉:“你再不骑,我可要下命令了。”

  那位小战士这才很不好意思的,由警卫员扶着上了马。可是,当他看到老首长在步行,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他几次恳求:“首长,还是让我下来走吧。”彭总每次都用手指着前方说:“快到宿营地了,你就好好地骑着吧!”

  晚上,野战军司令部到定边县城宿营。刚一落脚,彭总就吩咐警卫员:

  “把这位小同志送到管理科,请医生检查检查,安顿他晚上睡个好觉。”

  第二天,彭总还惦记着那个小战士,特意抽空带管理科长高克恭到卫生所去看望。在临时病房里,小战士烧还没退,正在昏睡朦胧中,听到有人喊:

  “小同志,彭司令来看你啦!”他睁开双眼,看见一位身材魁伟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一下子楞住了:原来昨天把马让自己骑的,竟然是人们敬仰的彭司令啊!他欠起身子,激动得说不出活来,泪水夺眶而出。

  彭总微微躬着身子,伸出温暖的手,又在他的前额上摸了摸,安慰他:

  “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回部队去打胡宗南。”

  我军进入定边地区后,在彭总的指挥下,东克安边堡,西克盐池城,只七八天,就将马鸿逵侵占我三边分区的失地全部收复。

  连续转战的劳累,加上三边气候水土不适应,彭总眼角的皱褶深了,脸色沉了,肠炎也时时作怪,但他始终关注部队的斗志,关注战士们的情绪。

  彭总就是这样一个时时刻刻把战士挂在心上的指挥员。当他穿上棉衣的时候,他会想起战士穿上了没有;当他坐下来端起饭碗的时候,他会想到战士有没得饭吃。关心战士的饥饱,惦念战士的冷暖,彭总不仅自己总是这样,而且把这作为每一个指挥员应具备的起码条件。

  一天,彭总来到教导旅,罗元发旅长看见彭总消瘦的面容,想留彭总吃顿饭。

  彭总笑着说:“有什么好吃的呀?”

  “没啥,炒小米。”罗旅长故意说。他了解彭总的脾气,说得太好,他是不吃的。

  彭总高兴他说:“好,吃点儿。”

  罗旅长请彭总到旅部坐下,悄悄地交代管理科的同志:“转战陕北的日子,你们都知道,彭总和部队一样吃野菜,咽没油没盐的榆树叶子面。西出陇东,环境恶劣,瞧他一天天消瘦下来,肠胃又不好,咱们得想办法让他吃点好的。”

  “明白了。”管理科的同志二话没说,马上忙开了。

  不一会儿,除了端来小米饭外,还搞了几个鸡蛋、两盘小菜。彭总一看满脸不高兴:“这些鸡蛋哪里搞来的?战士们都能吃上鸡蛋吗?你们光会照顾我,不会照顾战士!”

  罗旅长了解彭总,他像个竹壳热水瓶,外表又粗又冷,心里火热。他解释道:“不能搞绝对平均主义嘛。你是总指挥,你的身体要紧。虽然战士们有时吃得不如我们,有时可比我们吃得好。”

  “哪里学来的歪道理!”彭总怒气未消:“战士们哪里会比我们吃得好?

  我们这些人,要时时想到和大家同甘共苦,才能万众一心打败蒋介石。”

  罗旅长还想解释,彭总一摆手说:“算了算了,不谈这些了,还是谈点打仗的事吧。”于是,他边吃饭,罗旅长边向他汇报战斗情况。

  饭吃完了,可鸡蛋和菜却几乎没动。

  7 月中旬,野战军司令部进抵靖边县的张家畔。部队利用战斗间隙进行休整。

  彭总到卫生队看望伤病员时,发现有些头部负伤的战士,因头发较长,在清洗伤口和治疗时给医生护士带来很大麻烦。他立即向司令部、政治部、后勤机关下令,把头发剃光,以整肃军容风纪,适应战斗环境。

  命令下达后,机关里闻风而动,个别小伙子犹犹豫豫。彭总知道了,令机关人员紧急集合。

  广场上,全体列队。彭总背着手,走到队前,首先摘下自己的军帽——

  寸发不留,仪表堂堂。

  他大吼一声:“脱帽!”

  队列中一齐把军帽脱下。

  彭总伸出手,拿着一把理发推子。他从左到右,逐个察看。看到有头发没剃的,上去就是一推子。

  之后,彭总站到队前大声说:“我们是野战军,天天行军打仗,随时都有流血负伤的可能,要求大家把头发剃掉,不但可以严整军容,更重要的是,万一脑壳负伤,便于治疗。今天我来了个突然袭击,亲自动手给你们剃头,有意见吗?”

  “没有!”同志们齐声回答。

  “解散!”彭总下令。同志们一阵欢腾。被推了一推子头发的同志笑着找人把头剃光了。

  休整期间,野战军司令部准备开一次团以上干部会。

  张家畔是陕甘宁边区靖边县政府的所在地,马匪军溃逃后,又充满生气。

  管理科的同志想到几个月来,大家一直啃咸菜、吃山药蛋(土豆),为改善一下会议伙食,狠心买了20 根新鲜黄瓜。

  为了不让彭总看见,炊事员杨应国用围裙包住黄瓜,绕道进了司令部院子的后门。不巧,还是碰上了彭总。

  “你抱的什么呀?”彭总挺细心。

  “..”只有十六八岁的小杨,不会撒谎也不敢实说,呆呆地站着。

  彭总打开围裙:“这黄瓜哪来的?”

  “买的。”小杨不敢含糊。

  “多少钱一根。”

  “两千块。”

  彭总听罢气乎乎地扭头就走,还自言自语道:“两千块一根。哼!真舍得花钱。”

  在团以上干部会上,彭总就这事作了自我批评,他说:“你们常说我彭德怀艰苦朴素。可是,我昨天一下子就买了20 根黄瓜。一根多少钱呀?”他举起左手,伸出两个指头,摇摆着说:“一根两千块。20 根要多少钱呢?4万块。同志们,我一下就花了4 万块钱啊!”他又举起右手,伸出4 个指头, 重重地摇摆着。

  彭总没有责备管理科的同志。他风浪里来,硝烟里闯,深知创业的艰难。

  他对大家说:“战士们能吃到黄瓜吗?吃不到。老百姓舍得吃黄瓜吗?舍不得。那我们这些人就应当吃吗?战争打得这样苦,2 纵队过沙漠时就渴死了人,我们应当多为战士们想想呀!老百姓自己勒紧裤带支援我们,他们的负担已经够重了,浪费一分钱,我们都应当觉得惭愧!可是我买黄瓜花了那么多钱,这能说我彭德怀艰苦朴素吗?我向大家检讨,并且保证今后一定改正,请大家都来监督我。”

  开饭时,管理科的同志把凉拌鲜黄瓜分到各组。彭总招呼大家吃饭时,又说:“我们在陇东、三边走了这么一大圈,确实够辛苦了。今天大家到这里开会,吃一点黄米饭和羊肉菜汤,已经很不错了嘛。偏要搞什么黄瓜!战争年月不是讲口味、图新鲜的时候。应该多想想战士,多想想老百姓。”

  凉拌黄爪虽是难得的鲜菜,但开会的同志却尝不出一点味道来。

  挥师陇东,横扫三边,苍凉的高原上留下了西北野战军艰苦征战的深深足迹,也留下彭总爱兵如子、与民沥胆的高大身影。

  伟大的转折

  莽原7 月,赤日炎炎,热浪翻滚。万物的生命之火又进入兴旺勃发的季节。

  下旬,党中央在靖边县小河村召开了前委扩大会议,就战略进攻中三路大军配合问题作出决议:由陈赓率太岳兵团南渡黄河,挺进豫西,开辟豫陕根据地,东向配合挺进大别山的刘邓大军,西向配合西北野战军,东西机动作战;西北野战军北上出击榆林,继续拖住胡宗南。

  8 月初,根据中央军委命令,晋绥军区的许光达率第3 纵队独2 旅、独5旅,由葭县以北西渡黄河,拨归西北野战军建制。

  彭总指挥野战军8 个旅和绥德分区的警备第4、第6 团,于8 月6 日开始进攻榆林。两天,扫除了榆林守敌设在神木高家堡至横山响水堡、200 余里防线上的大部分外围据点,大军直逼榆林城下。

  榆林地处长城线上,三面环山,西面为沙漠,城墙坚厚,城外多为沙丘,易守难攻,是国民党军设在晋陕绥边区的一个反动堡垒,由邓宝珊部第22军等1.5 万余人据守。

  我军第一次攻城未能奏效。

  蒋介石总是过高地估计国民党军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的能量。他本来期望胡宗南亲率的20 余万精锐部队,既有先进的枪炮,又有飞机助阵,一举可以夺占陕北,打垮中国共产党和我军的首脑机关,早日与部将们亲信们弹冠相庆。却万没想到胡宗南接二连三惨遭我军沉重打击的厄运。此时,他总算有了点畏惧之心,深怕榆林丢失,影响西北整个战局。于是,他慌慌忙忙飞到延安,急令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以10 个旅6 万多人,分路北进, 迅速增援。

  敌整编第36 师师长钟松,按照蒋介石的命令,率该师123 旅和165 旅组成援榆“快速兵团”,由飞机空投补给,沿长城,取捷径,星夜兼程,轻装北进。钟松师,是胡宗南手中最得力的王牌之一。抗战时期,这个师驻防洛川一带,担任反共前哨,屡次窜扰陕甘宁边区。钟松经常自吹:“共军可以吃掉别的部队,就是啃不掉36 师。”此时,钟松斗胆急进,骄横之中伏着几分杀气,急欲逞能,为蒋家王朝立汗马功劳。

  11 日夜里,我军再次攻城,因为准备不足,破城力量不够,仍没有成功。

  当夜,敌36 师避开我在归德堡地区的阻援部队,突进至距榆林不到30里的地方。榆林形势骤变。

  彭总和司令部几位领导同志,在榆林城东南的赵庄商议,认为我军已经达到了调动胡宗南主力北上、配合陈赓兵团准备南渡黄河挺进豫西的目的,应果断撤出榆林战斗。因此,命令全军主力于12 日向榆林东南方向隐蔽集结,待机歼敌。

  当我主力撤出的第二天,钟松的36 师进抵榆林,用兵“神速”,不战而“解围”,这下子,钟松这家伙又昏昏然把“骄兵必败”的兵家常识忘得一干二净,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国民党报纸也为其大吹大擂,并骄横地断定我军是“仓惶逃窜”。

  我野战军迅速撤围榆林后,野战军司令部为保障后方机关安全并迷惑敌人,决定以一支小部队掩护西北局机关和后方医院等单位,东渡黄河。果然,敌人根据空中和地面侦察,产生了我军主力正在东渡黄河的错觉。胡宗南欣喜若狂,急令各路部队“迅速追击,勿失此千载良机。”自恃“援榆有功”

  的钟松愈加骄横,进入榆林后兵不卸甲,马不落鞍,第二夭即掉头南下,叫嚣要“一战结束陕北战争。”紧接着,敌第、军和第29 军两路主力在绥德会师,并加快步伐向葭县北进。

  8 月16 日,敌7 个整编旅的重乒向葭县重重压来。

  战场形势的确空前严重:刘勘的南路之敌和钟松的北路之敌,相距不过百里路程,东向封锁黄河渡口,西向控制咸榆公路。我西北野战军和党中央机关,将被挤在蔑县、米脂、榆林三县交界的狭小区域,处于背靠沙漠、侧水侧敌的困难境地!

  在这种十分危急的情况下,部队难免有点紧张。但指战员知道毛主席、周副主席就在身边,知道彭司令员正在亲自指挥战斗,因而不顾饥饿、疲劳和艰险,信心坚定,士气不减。有的部队由于缺粮,只能吃些黑豆、糠批,或宰杀骡马。彭总面对危局,稳如泰山。他告诉司令部的同志们:我军的处境确实非常困难,但敌军的困难比我军更多,而且人民群众和地形条件,都有利于我,不利于敌。他认为消灭敌人的战机已逐渐具备,要密切注视敌人的行动。并指示电台,要同党中央机关保持密切的联系,特别注意中央机关的安全。

  当晚,乌云密布,大雨滂沱。党中央和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冒雨进至葭县乌龙铺以东的曹家庄。周恩来打电报给彭总,告诉他中央不过黄河,继续留在陕北。彭总马上复电,建议中央机关向葭县以北的安全地带转移,并决定派许光达司令员率第3 纵队,到乌龙铺一带接应和掩护中央机关安全转移。

  彭总一夜没休息。他的两眼充满疲劳的血丝,他的额纹留下风雨的汗渍。

  在敌人重兵即将合围的紧要关头,他全力思考的,是如何保卫党中央、毛主席的安全,如何抓住胡宗南的破绽而化险为夷。在瞬息万变的战争棋盘上,出色的棋手往往能以惊人的胆略,捕捉住最关键的战机,轻轻挪动一子,而使战局发生急剧的转变,造成敌手的全盘崩溃。

  那么,在眼前的这盘棋上,应该从哪个棋子下手呢?彭总把注意力狠狠地盯在敌36 师身上。

  骄兵必败。敌36 师就是一支骄横十足的部队。17 日,求功心切、利令智昏的钟松率部孤军深入,派123 旅附165 旅之493 团作前梯队,向乌龙铺方向冒进。彭总当即果断地决定:在沙家店地区歼灭36 师,用实际行动保卫党中央。经中央批准、并向部队下达作战命令之后,彭总率野战军司令部机关移驻预定战场以北的刘全塔。

  第二天上午,部队向指定位置开进。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又是一场暴风雨。虽然在乌龙铺以北和沙家店以东,部队与敌36 师的前后两个梯队发生接触,但因大雨引起山洪暴发,致使战斗没有取得预期结果。

  南路的刘戡主力,此时时我中央机关穷迫不舍,雨中急进。

  顶风冒雨,党中央机关到达蔑芦河边。河水陡涨,白茫茫一片,根本无法渡过。刘戡部已经逼进,后面传来枪炮声。部队改变方向,沿羊肠小道向西北而去。在这严峻的关头,毛主席笑着对警卫部队说:可以在这里竖块牌子,写明毛泽东向西北山上转移,让敌人跟着我们转吧!部队上山不久,敌人闯到蓖芦河边,以为我中央机关已从蓖县过了黄河,于是架起大炮,向葭县城猛轰。第二天,大雨不停。中央机关向北到了蓖芦河上游。敌人弄清了方向,尾随而来,警戒部队和敌人又接上了火,敌机冒雨出动,飞临渡口上空。在周副主席亲自指挥下,部队迅速抢架了一座浮桥,中央机关终于渡过汹涌的葭芦河..

  党中央面临险境,彭总焦虑不安。他长时间地俯在地图前,一会儿伸开手指丈量着两路敌军相隔的距离,一会儿用红铅笔勾画着党中央机关到达的位置,一会儿又用两个指头,在他那紧皱的双眉之间使劲地揪拧。

  当晚,无星无月,大地漆黑。千军万马仍在黑暗中频繁调动。

  彭总的心高悬不下。终于,一阵电话铃声,打破窑洞指挥部的沉寂。彭总拿起电话,啊!是毛主席打来的!原来党中央已经甩开敌人,安全到达野战军司令部以北15 里的梁家岔。彭总兴奋地问:“你是李德胜吗?” “是的,我是毛泽东。”话筒里回答。

  自从中央机关撤出延安后,毛主席在通讯联络时,一直使用“李德胜”

  这个代号。如今,在这个风雨之夜,电话里突然响起“毛泽东”这个响亮的名字,在场的人,先是一阵惊愕,继而欢呼起来。这说明,陕北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役即将展开,蒋介石的如意算盘快要破灭了!

  当彭总向毛主席汇报已将敌36 师包围在沙家店地区时,毛主席高兴他说:“好!向全体指战员讲清楚,这是对整个战局有决定意义的一战。要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敌人,不让一个跑掉!”

  战斗在20 日拂晓打响。

  我第1、第2 纵队,首先将敌36 师师部及165 旅包围在沙家店地区;紧接着,新4 旅和教导旅又将由乌龙铺掉头西援的敌123 旅,包围在常高山附近。

  陷入天罗地网的钟松,疯狂劲全然不见了,慌忙调兵突围。胡宗南在无线电话上,指名道姓地把钟松大骂了一顿,让他“固守待援”。接着,胡宗南又令刘戡驰援钟松。刘戡遭到我第3 纵队和绥德警备第4、第6 团的阻击, 生怕被歼,迟迟疑疑,在黄河边上打转转。

  雨过天晴,山川如洗。

  下午1 时彭德怀司令员向部队发出总攻命令:“彻底消灭敌36 师,是我西北战场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的开始;收复延安解放大西北的开始。为着人民解放事业,继续发扬你们无限英勇精神,立即消灭36 师,活捉钟松, 号召你们本日黄昏以前胜利地完成战斗任务!”

  部队接到彭总的战斗命令后,群情激奋,如把把利剑钢刀,直插敌人心脏。黄昏之前,1、2 两个纵队即将敌师部和165 旅大部歼灭,敌师长钟松和165 旅旅长李日基带少数人,乘雨后泥泞,夺路脱逃。新4 旅、教导旅也在黄昏时分完全解决了123 旅,活捉敌旅长刘子奇。

  与此同时,敌29 军军长刘戡率领的援军,在30 里外的乌龙铺附近,被我阻击部队死死顶住,眼睁睁地看着钟松部6000 余人被吃掉。激战中,我部队一度突入刘勘的军部,俘虏其警卫连的十多人。

  沙家店战役,是我军在困难重重的情况下,背水作战,成功杀敌的一个回马枪。

  战役结束后,彭总在前东原村召开旅以上干部会进行总结。毛泽东、周恩来和任弼时特意从几十里外的梁家岔骑马来到野战军司令部,祝贺此役所取得的伟大胜利。

  彭总率指挥员们到村口迎接。一见面,彭总就握住毛泽东的手说:“主席好!”

  毛泽东非常高兴他说:“彭总呀!你们打了一个了不起的仗啊!”

  彭总只是笑笑,与周恩来、任粥时握过手后,回过头来说:“是党中央、毛主席领导得好!”

  毛泽东一边同大家打招呼,一边又说:“是彭老总指挥得好!”

  一会儿,毛泽东来到2 纵队王震司令员面前,开玩笑地问:“王胡子, 你这回是坐吃的肥肉,还是啃的骨头?”

  王震笑着说:“吃了一块肥肉,也啃了一块骨头。”

  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参加了旅以上干部会。彭总向大家讲:“我们是在中央和毛主席的直接指挥下同胡宗南打仗,这叫得天独厚,近水楼台。在这样的条件下工作,再做不好,就没有理由了。现在毛主席、周副主席和任弼时同志又来看我们,这就有点担当不起了。”

  毛泽东在会上讲了话,他说:“沙家店这一仗确实打得好。侧水侧敌本是兵家所忌,而彭老总指挥的西北野战军,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就吃掉敌人一个师,取得了前无古人的胜利。这一仗,是西北我军由内线防御到内线反攻的转折点,它将使西北形势很快发生变化。用我们湖南话来说,打了这一仗,就过坳了。”

  毛泽东讲话后,彭总站起来说:“主席讲过坳了,这是对我们的鼓励。

  我看要真正过拗,还得再打几仗。”言简意深,体现了他的远见、决心和用兵之道。

  围城打援

  1947 年夏秋。

  解放战争形势发生根本转折。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

  3 月至11 月,我西北野战军经艰苦作战,歼敌7 万余人,陕甘宁解放区失地大部收复,且与晋西南解放区连成一片,野战军已发展为5 个纵队11个旅7.5 万余人,武器装备和后勤保障明显改善,特别是经过新式整军运动, 战斗力空前提高。

  西北战场的国民党军队虽然还有29 个整编旅33 万多人,但战斗力已大大削弱,而且处于分散守备状态。胡宗南为了策应河南作战,妄图打通撞关、郑州间陇海线,封锁黄河,保守关中,遂于1947 年11 月先后由陕西抽调3个整编师开赴豫西,对陕北则被迫转入“重点机动防御”之守势。

  12 月下旬,党中央在陕北米脂县召开会议,毛泽东作了《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宣告解放战争完成了历史性的伟大转折。

  1948 年1 月20 日,西北野战军召开前委扩大会,彭德怀司令员提出《关于我军转入外线作战的基本任务和进入蒋管区的各项政策》。接着,野战军司令部决定,挥师南下,解放黄龙山区,并以此为依托,乘胜向南,威胁西安,策应中原。

  彭总说:“解放黄龙山,必须先打开宜川这个山门,这是毛主席的决策。

  在胡宗南的棋盘上,宜川是一个重要棋子,我围宜川,敌军必援。原因就在于胡宗南一向对我军估计不足,刘勘还有股‘英雄’劲儿。加上第2 纵队仍在河东,敌人可能估计2 纵队不会马上过来,所以一定会来增援。这样我军以逸待劳,可以在运动中各个歼灭敌人。”

  这时,在胡宗南的调遣下,刘戡率整编第29 军军部和第27 师、第90师集结于洛川、黄陵地区为机动兵团。其第76 师24 旅两个团驻守宜川。经过一年的较量,尽管碰得头破血流,刘戡仍不死心。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寻报沙家店之仇。

  2 月初,野战军司令部派出小分队暗查黄龙山区敌情。各旅侦察部队也前出侦察。

  为进一步完成战役部署,彭总带着参谋人员到第4 纵队、第3 纵队,和王世泰、许光达司令员等纵队领导交换意见,然后在延长以南的佛古原再次召开旅以上干部会。会上分析刘勘增援路线有三:一是沿洛(川)宜(川)

  公路,经瓦子街到宜川;二是经黄龙和圪台街到宜川;三是经洛川以北的金狮庙梁到宜川。针对这三条路线,野战军司令部制定了3 个打援的作战方案, 但估计敌军走第一条路的可能性最大。这条路距离最近,虽沿公路走易受伏击,但胡宗南过高估计自己,主观成性,必然令刘戡从此路来。我军的第一方案就是如果敌军取道瓦子街,则第3、6 纵队以一部兵力正面抗击,不使其与宜川守敌会合;第1 纵队截断敌退路,攻敌左侧后;第2 纵队迅速渡河, 攻敌右翼;第4 纵队攻敌左翼,最后合围全歼敌援军。彭总说:“就这么统统吃掉,尔后回师再克宜川,这一局棋就算走完了!”

  2 月16 日,野战军主力进入金沙镇、甘谷驿、延长一线隐蔽集结;第2纵队受命于宜川战斗打响后,强渡黄河禹门口,直奔瓦子街。

  陕甘宁晋绥联防军贺龙司令员亲自发动群众踊跃参军支前。边区政府副主席兼野战军后勤司令刘景范,动员广大群众,组成担架队、运输队,随军出征。

  2 月20 日,彭总发出“进字第一号”命令:“战役第一步骤夺取宜(川)、韩(城)、石(堡)、郃(阳)4 城,并准备各个歼灭可能增援的整编第27师及第90 师。”

  部队从东西两面围向宜川城。

  在大军压境之前,胡宗甫亲临宜川,命令24 旅固守宜川,纵遭到解放军的猛攻,也要坚持一星期,以待援军。

  包围宜川的第二夭,彭总会同张文舟参谋长、王政柱副参谋长、政治部甘泗淇主任及纵队部分指挥员,到瓦子街以北察看地形。瓦子街是洛(川)

  宜(川)公路的咽喉,山势险峻,林木丛生,两山间形成一条长约15 公里的狭谷。彭总笑着说:“刘戡啊,你钻进了这个‘铁笼子’,就别想出去了!”

  随后,彭总又和王政柱副参谋长策马来到宜川城北。

  宜川城座落在黄河西岸,四周高山环绕,山势陡峭,易守难攀。高耸的凤翅山,如两只百米巨翅,从东、南两面把宜川城紧紧包围。城西的外七郎山与凤翅山鼎足而立。城墙厚实坚固,墙外沟溪回折。张汉初的24 旅接防宜川后,加强工事构筑,频繁调配火力。张汉初经胡宗南一打气,腰杆变硬,凭着2700 余名守军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心神初定,跃跃欲试。胡宗南以此作为战略要点,押下了“关中屏障”偌大的赌注。

  彭总看准这一点,深知一打宜川,必然点中胡宗南的痛穴,他定要派重兵救援。为此,要实现攻城打援的计划,攻城部队必须啃啃硬骨头,把他啃得越痛,援兵就来得越快。

  沿着崎岖小路,彭总登上一个高地。薄雾蒙蒙,宜川城只现出微微轮廓。

  为便于观察,彭总不顾劝阻,又前出了1 里地。

  彭总拿起望远镜,宜川城廓清晰,守敌身影晃动。这时,敌人的两发野炮炮弹当空飞过。王政柱提醒彭总:“敌人已经发现我们了,要注意隐蔽。”

  彭总站在土堆上,凝神观察,十分镇定。一会儿工夫,前前后后打来好几发炮弹,可彭总仍然全神贯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一种低沉而带有嘶嘶的响声呼啸而来,王政柱意识到这颗炮弹将在附近着落,他忙叫:“彭总,快低下身子!”并立即上前拉了彭总一把。就在这一刹那,一发炮弹在十几米外爆炸了,几片弹皮,从他们身边掠过,气浪卷起一片尘土。

  彭总抖抖身上的灰尘,诙谐他说:“娘的,敌人的炮镜到底比我们的望远镜强些。我没有看见他,他倒看见我们了。你耍什么威风,你们很快就要完蛋了。”

  不久,战斗打响了。许光达率第3 纵队、罗元发率第6 纵队,肃清宜川外围的反动地方武装据点后,担任主攻的3 纵独2 旅和6 纵教导旅,在张开基、陈海涵两旅长指挥下,缩紧包围圈。敌人在山野上设置了大量地雷,造成我军不少伤亡。敌军炮火打得很凶,教导旅3 团团长冯佩岳、政委匡昌伟、参谋长何明等在山头阵地上开会时,不幸被炮弹炸伤,彭总通报批评了3 团的麻痹现象。教导旅派作战科长王洁清代理团长。经激烈战斗,围城部队先后攻占了老虎山、虎头山、外七郎山等重要据点,将敌压缩在城内。部队按彭总命令,猛烈攻城,但只攻不克,逼敌呼救求援。

  守敌24 旅旅长张汉初孤军作战,连失防御据点,不禁惊慌失措,急忙向胡宗南发出求援信号。

  果然,胡宗南骄横无比,他认为西北野战军三分之一是游击队编成,现在以3 个纵队攻宜川,1 个纵队在河东,必定无力打援。即令刘勘率整编第29 军的4 个旅经瓦子街驰援宜川。

  天压云低,雪花纷飞。

  彭总在野战军司令部指挥所里,纵观战局,精心运筹。

  2 月26 日,刘勘率部出发,迳直沿洛宜公路大摇大摆地向宜川开来。彭总即命令按预定部署,第3、第6 纵队各一部继续围攻宜川守敌,其主力9个旅,迅速在瓦于街以东的南北高地进入阵地。第2 纵队也已西渡黄河,于屹台街地区集结。

  千军万马汇集瓦子街。

  激战之前,彭总的心难以平静。与胡宗南交手以来,踏高山,走莽原,迎风沙,冒雨雪,斗智斗勇,反复拼杀,虽有些失手,但敲掉敌人几张王牌,煞了敌人的锐气。胡宗南这个黄埔一期生,对蒋校长尽心竭力,他是准备了最大的赌注的,现在手持胡宗南令箭的敌29 军刘勘、严明两员干将,同彭总早就打过交道,还在抗战初期,根据国共两党协议,朱德和彭德怀分别担任抗日东路军的总司令和副总司令时,指挥着20 个师的国民党军队,刘戡和严明就是当时的师指挥官。在粉碎日寇对晋东南九路围攻的战斗中,刘戡、严明等部毫无斗志,一触即溃。如今,在陕北战场上,这两个家伙却骄横自恃,一再讨战。眼下,刘勘率数万大军,彭总调5 个纵队,摆开阵势,欲决高低。

  彭总胸有成竹:我军几经休整,秣马厉兵,准备充分。刘戡骄兵必败,在劫难逃。

  瓦子街的山野,抖着漫天的飞雪,不再沉睡,注视着即将展开的一场空前的高原大战。

  2 月28 日,敌援军进入瓦子街,我阻击部队且战且退,诱其深入。傍晚, 敌军调整部署,冒雪宿营,仍摆着进攻的架势。

  当日,彭总下达“进字第二号”命令:“本野战军决定于明(29)日拂晓发起总攻,歼灭来援之敌。”

  29 日凌晨两点;枪声划破夜空,尾随敌军的独1 旅在王尚荣旅长指挥下, 歼灭了敌后卫第90 师搜索连,将敌退路断绝。

  拂晓,贺炳炎司令员和廖汉生政委偕1 纵指挥所进至瓦于街。

  风雪之中,刘勘定定神,沉思片刻。前有阻截,后有封断,狭长的山沟里,回旋困难,共军显然已集结重兵,布阵于此,应迅速集结,摆脱不利态势。

  第90 师1 个团回过头来争夺瓦子街。

  瓦子街东南山,高达千米,地形复杂,控制着南向道路。一股敌人扑向高地。贺炳炎司令员得知2 纵因雪路难行未能按预定时间到位,便果断派358旅向东南山攻击,堵住敌人。

  刘戡的部队仗着美式武器,与我军展开反复争夺。

  刘勘的军指挥所和90 师指挥所移至东南山。两个主力团拼死抢占各要点。

  彭总命令1 纵坚决堵住口子,不让敌人南逃。

  黄新廷旅长和余秋里政委率358 旅展开浴血争夺战。担负主攻的714 团在团长任世鸿指挥下,一连突破敌人3 个山头阵地。班长刘四虎带领全班, 攀荆棘,踏积雪,勇猛顽强。他几次用刺刀拨开敌人的手榴弹,左冲右突,杀人敌阵,踢翻敌人的轻机枪,连续刺倒6 名敌兵,不幸多处负伤,昏倒在战壕里。战士们前仆后继,夺取了阵地,封住了缺口。

  敌90 师师长严明自恃兵强,曾执意要继续东进宜川。在南突碰壁之后, 慌了神,督令53 旅旅长邓宏仪组织部队轮番向714 团实施反冲击,并以化学迫击炮轰击我军阵地。任世鸿团长率部冒着敌人,两面夹攻,终于攻占敌159团重兵坚守的主阵地。

  敌人军、师指挥所完全暴露了。刘戡心急火燎,严明倒吸凉气。

  一道死令,敌157 团倾巢出动,疯狂反扑。炮火连天,硝烟遍地,短兵相接,杀声阵阵。我团参谋长武治安阵亡,团政委徐文礼立即组织部队全力拼杀。战至黄昏,敌人反扑彻底失败,阵地上留下数百具敌军尸体。

  大雪还在下,天昏地暗。雪地上弹痕累累,血迹斑斑。

  瓦子街东南山——敌人可能突围的唯一缺口,被我军死死封住。

  第2 纵队由王震司令员带领,冒雪开进战区,在彭总指挥下,协同第6纵队,直捣敌61 旅。

  一天激战,1 纵独1 旅夺取乔儿沟北山;四纵主力接替3 纵独5 旅,进占海州源以南山梁;6 纵攻至枣卜台、铁笼湾;2 纵从砖庙梁投入战斗。

  敌军被围困在乔儿沟、丁家湾、任家湾一带狭小地区,伤亡惨重,阵形混乱,士气颓丧。第31 旅旅长周由之、第47 旅旅长李达、第53 旅副旅长韩指针相继被击毙。

  人夜,山风呼啸,大雪不停。

  稀疏的枪炮声仍在山野回荡。

  野战军司令部指挥所马灯齐明,灯火跳跃。

  敌29 军军部灯光昏暗,人声嘈杂。

  彭总目光炯炯,持灯注视地图。

  刘戡两眼呆滞,蜷在军大衣里。

  彭总手臂一振,定下翌日总攻的决心。

  刘勘声音颤抖,向胡宗南发出“败局已成,决心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哀鸣。

  3 月1 日上午9 时,野战军司令部进至屹背岭,彭德怀司令员向部队发出总攻击的命令。

  刹那间,枪声、炮声、喊杀声惊天动地。1 纵由西向东,2 纵由南向北, 4 纵由北向南,6 纵(欠两个团)由东南向西北,3 纵独5 旅由东北向西南, 五路合围向敌人席卷过去。敌人拼竭全力,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弹雨中,率先向敌军指挥所冲杀的714 团任世鸿团长中弹牺牲,战士们激愤地高喊:“活捉刘戡!”扑向敌人。

  战至下午5 时许,围城打援计划实现,来援的敌整编第29 军全军覆没。

  血色黄昏中,彭总拄根木棍,登上前线一座山梁。雪后初晴,稀疏的树枝上冰雪晶莹。彭总注目眺望硝烟弥漫的群山,心中充满胜利的喜悦,情不自禁地挥木为鞭,唱起京戏:“一马离了西凉界..”

  下面,该轮到宜川了。

  3 月2 日,3 纵、6 纵部队向宜川城发起总攻。

  眼下,刘勘部倾巢增援,全部被歼。延安守敌兵少力单,不敢乱动。胡宗南调回的裴昌会兵团尚在河南憧关以东,远水解不了近渴。宜川完全孤立了,在我重兵包围之中,厄运临头。

  ,部队夺取内七郎山和风翅山,并杀入宜川城区,与敌展开巷战。

  3 月3 日拂晓,守敌24 旅旅长张汉初见大势已去,从土城里伸出了白旗。

  次日,胡宗南的飞机悄悄飞临瓦于街和宜川城上空,唯见残烟散去,战场上死一般的沉寂。

  宜川战役胜利结束,彭总指挥西北野战军英勇奋战,一举全歼敌整编第29 军军部及第27 师、90 师师部、第24 旅、47 旅、53 旅、61 旅、31 旅共2。

  9 万余人。瓦子街的几十里山川,敌尸遍野,一片狼藉。

  打扫战场时,在敌29 军指挥所附近,发现了一具身体肥胖、个子不大的尸体,头部被炸得血肉模糊,看样子是个用手榴弹自杀的高级军官。接到报告,彭总和赵寿山副司令员赶到现场,让医生把那具尸体上的血水和泥土洗净,再缝合好面部。他和赵副司令员端祥一会儿,又让俘虏军官看了看,证实:该尸体就是敌29 军中将军长刘戡。接着,把敌90 师中将师长严明的尸体也找到了。

  彭总兴奋地对野战军司令部的同志们说:“抗战初期,我和赵寿山就同刘勘、严明打过交道,没想到十年以后又在这里见面了。”他向部队交代:

  要把这两具尸体保存好,不能草率处理。

  部队用一丈八尺白布缠了刘勘、严明的尸体,掩埋成墓,立上标牌。

  不久,我陕北新华广播电台,受野战军前线司令部的委托,广播了刘勘自炸身死的消息,并通告其家属亲友说:“遗尸已由本军埋葬干宜川城西羊道村南三里之山地中,你们如果来运尸体,解放区军民必予方便。”

  不久,刘、严家属通过宜川县政府转来一封致谢信,称道我军是“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仁义之师。”

  尽管胡宗南非常难堪,但为了安抚部下和死者家属,还是不得不派人把刘勘和严明的尸体运了回去。

  胡宗南痛失刘勘,惊魂未定,忽然蒋介石从南京飞抵西安。他痛定思痛,递上辞呈:有负校长苦心栽培,甘愿撤职查办。蒋介石召开高级将领会议,即勉:宗南虽愚,忠实可靠。真是可怜的学生,费心的校长!

  宜川,这个胡宗南苦苦支撑的“关中屏障”被彻底摧毁了,西北野战军取得新式整军后的第一个大胜利,战略进攻首战告捷,野战军直指关中。

  激战泾河川

  宜川战役后,西北野战军乘胜进攻。

  3 月9 日,第3、第6 纵队包围洛川城。第1、第2、第4 纵队向黄龙山挺进。

  洛川守敌61 旅凭借深沟高垒,拼死守城。副旅长杨荫衰将从外围逃人城内的官兵全部杀掉,警告城内守军断绝余念,舍得一死,死里求生。

  胡宗南调兵遣将。3 月29 日,裴昌会率第5 兵团的4 个师8 个旅,组成援洛(川)兵团,自铜川北进。

  洛川城久攻不下。彭总恨铁不成钢,对攻城部队说:“你们不行就下来,让别的部队上去!”

  集炮火猛轰,挖地道狠炸,冲击,拼杀,争夺,攻城部队还是与顽敌相持不下。

  彭总深入教导旅2 团指挥所,问大家:“怎么样,洛川能不能打下来?” 沉默一阵,旅团指挥员议论起来:洛川守敌有1.5 万余人,头脑顽固,凭险据守,不会轻易缴械。洛川是顶在胡宗南心口上的一张盾牌,他会死死抱住不放的。

  彭总听后说:“你们讲得有道理,我们原来决定打洛川,看来有点毛草。”

  议论了一阵,彭总站起来说:“下步如何,回野司再商量。你们还是继续攻城,如果敌人来增援,还是围城打援。”

  北进的裴昌会兵团,吸取了刘勘在瓦子街惨败的教训,采取援而不进或缓进的方针,几个师龟缩一团,有时日进30 里,夜退15 里,徘徊窥测,步步为营。

  洛川守敌铁了心,北进援军收着胆。

  在这种敌我态势下,如何调虎离山,寻机歼敌,彭总反复思索着。作为沙场将帅,要拿得起,放得下,有利则打,不利则收。他改变了打援计划。

  野战军主力,于4 月7 日隐蔽集结到马栏镇地区。

  4 月13 日,野战军司令部在马栏镇杨坡头召开旅以上干部会议,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野战军司令部原计划在夺取洛川之后收复延安,尔后背靠解放区,直取关中。现在洛川久攻不下,胡宗南调兵猖集渭河以北,继续围攻洛川和打援已不可能,黄龙山区粮食又困难,我军不宜久留,而西府(今凤翔地区)的敌人兵力空虚。许多同志都认为应甩开敌主力,大踏步向敌后方挺进,相机夺取胡宗南的后方战略基地主鸡,并调动延安、洛川守敌和裴昌会兵团,寻找战机消灭敌人。

  彭总对此思虑再三。西府虽物资丰富,但东有敌重兵集团,齐装满员,尚存新锐;西有三马步骑,一贯凶悍,有恃无恐。敌众我寡,又远离边区,要取胜没有足够把握。然而,全国形势发展很快,要求西北野战军尽快消灭胡宗南,不能拖全国后腿。彭总想起古今用兵之道:乘胜前进,谨慎用兵,抓住战机,一举成功。

  赵寿山副司令员也提出:“我们从胡马之间的夹缝打进去,大深入了,有一定的冒险性。”

  到会的多数同志觉得我军连战皆捷,士气正足,主张一鼓作气,打敌宝鸡。

  会议最后作出发起西府战役的决定。

  彭总对大家说:“打洛川没能把胡宗南调出来。这次打西府,目的还是调虎离山。这叫做一计不成再来二计。只要我们能把敌人从西安、延安和渭河两岸调出来,我们就可以寻找战机消灭他。你们不要背上包袱,洛川可以先放下。打仗嘛,有顺利的时候,也有扎手的时候。我们当指挥员的就是要经得起胜利,也经得起失败。当初胡宗南占领我们延安,看起来我们是失败了,现在我们搞到他屁股后面来了,杀他的宝鸡,捣他的后方,叫他火冒三丈,你看是谁的胜利?我们不仅要光复延安,还要拿下西安呢!”

  认识趋于一致,作战方案已定。4 月17 日,西北野战军从马栏地区出发, 向西府进军。

  由张宗逊副司令员率领的2 纵、4 纵为左路兵团,击溃永寿、乾县、武功等阻敌,占领陇海线的绛帐车站,截断了西安到宝鸡的铁路交通。野战军司令部随1 纵为中路兵团,渡过泾河后,攻占邠县(今彬县)、鳞游,直趋宝鸡。6 纵为右路兵团,连克长武、灵台,捅了马鸿逮的老窝,马部万余人随即出动,横扑过来。陈海涵率教导旋不顾疲劳,节节抗击,英勇顽强。敌骑兵蜂涌而至,穷追不舍。

  激战数日,教导旅利用沟坎,稳住阵脚,转入防御。

  3 纵仍在洛川佯动,钳制敌人。

  胡宗南发觉我三路大军直逼宝鸡,大为惊慌,急令裴昌会向宝鸡增援。

  又令马步芳的马继援整编82 师向长武、亭口进攻,以钳制我军。同时,即电延安、洛川守敌南撤。

  4 月21 日晚,敌整编17 师在师长何文鼎率领下,乘着膝膝夜色,自延安仓惶南逃。胡宗南的神气劲再也没有了。延安,这座革命名城又回到了人民手里。我军指战员和陕北人民群众欢欣鼓舞。

  彭总高兴地对野战军司令部的同志们说:“我们出西府,是调虎离山。

  我们向主鸡进军,胡宗南就顾不上要延安了。当初他占领延安空城时,是那样的大吹大擂,如今放弃延安,却灰溜溜的。”

  24 日,中共中央为光复延安专门致电彭德怀、贺龙、林伯渠、习仲勋及西北野战军全体同志。电报传到西府前线,部队争相传报,一片欢腾。全党全军和广大人民更加振奋,把革命进行到底的斗志更坚。

  4 月25 日,主鸡之夜,2000 余名守敌在睡梦中被隆隆炮声惊起。彭总指挥第1、第2 纵队从三面向宝鸡发起猛烈攻击。

  第二天黄昏,顽固抵抗的敌76 师铁甲指挥车被我炮火击碎,中将师长徐保在车内毙命。我军全歼宝鸡守敌。野战军缴获陕北作战以来的最大一批军用物资,使我军的后勤保障进一步加强,官兵的斗志更加昂扬了。

  宝鸡失守,胡宗南如咽喉被卡,对部下大发雷霆。但他还要继续反扑,尽力挣扎,不甘败北。

  裴昌会兵团奉命加速向宝鸡驰援。在杏林镇地区,担任机动防御的我军第4 纵队兵力分散,抵抗又不坚决,右侧被敌军突破。4 纵未经请示,又不通知友邻,即自行撤离,使敌军得以长驱直入。正处危急关头,我军第6 纵队新4 旅奋起迎击。张仲翰旅长率独6 旅在元大营也与援敌发生激战。

  此时,胡宗南集团已经压上来11 个半整编旅。北面敌82 师4 个步骑团也气势汹汹地直逼过来。

  我军背水侧敌。

  彭总立即决定迅速撤出宝鸡,摆脱敌人,以利再寻机反攻。我军深入敌占区,无法获得确切情报。野战军司令部判断马继援部兵力较小,遂于4 月28 日率部撤离宝鸡后,挥师北上,集中力量对付马部第82 师。

  5 月5 日,6 纵机关和教导旅按野战军司令部命令,进占屯子镇,准备策应1 纵夺取肖金镇,并掩护野战军主力渡过径河。这时,马继援的3 个步骑团已从镇原开来。6 纵通过电话侦听,得知敌人意图,但对敌兵力还不清楚。

  就在教导能进入屯子镇的同时,马部骑兵蜂拥赶到,拦腰切断6 纵,包围了屯子镇。结果,罗元发司令、徐立清政委、张贤约副司令随教导旅旅部及1、2 团被困在镇内,纵队部、新4 旅和教导旅3 团被隔在镇外。

  6 纵立即调整部署,并与野战军司令部取得联系。

  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彭总当即命令教导旅坚守屯子镇,吸引敌人,待野战军主力对敌反包围后,里外夹攻,消灭敌人。

  事不宜迟。就在第二天拂晓,彭总迅即指挥第1、第4 纵队向马继援部展开进攻。

  教导旅虽被马部死死纠缠,消耗很大,但坚决贯彻彭总意图,以镇内阵地为依托,与敌反复冲杀,顽强苦战。

  屯子镇是块弹丸之地,方圆只有几百米,无水无粮。我部队几千人挤在镇子里,连续作战又饥又渴,有些战士不得不杀掉伤马,吃马肉充饥,喝马血止渴。

  围镇之敌以优势兵力疯狂攻击,炮火打个不停。部队伤亡较大,2 团副政委赵明月阵中牺牲,旅政委关盛志中弹负伤。

  激战一天,敌人的兵力仍在不断加强。裴昌会的大队人马由南向北,马继援的几路骑兵由西向东南,步步紧逼,企图“聚歼”我军于泾川、西峰镇、屯子镇之三角地区。

  情况越来越严重。

  敌兵集中,敌情多变,我军对马部骑兵作战又缺乏经验,必须尽快摆脱敌人。彭总第二次电令教导旅,继续坚守屯子镇,掩护主力东进。

  陈海涵旅长把镇外3 团部分兵力调入镇内,于第二天继续全力顽强抗击敌人。

  5 月7 日晚,彭总再电教导旅:连夜突围。

  接到教导旅复电后,彭总带领几位参谋,再次来到王庄,直向靠近屯子镇的前沿走去。教导旅3 团团长王洁清紧跟在彭总身后说:“前面有危险, 有我们在这里,你就放心先走吧!”

  彭总没答话,一直走到塬崖边上,转过头,红着眼圈,对王洁清说;“你去指挥你的部队,我在这里等等教导旅的同志们。”

  王洁清完全理解彭总此时的心情,但眼前硝烟翻涌,流弹纷飞,彭总的安全令人担心。他再次对彭总说:“彭总,请相信,教导旅一定会胜利突围的。请你赶快离开这里吧!我有责任对你负责。”王洁清已作好准备,拉也要把彭总拉下来。

  彭总深情地望着屯子镇,对王洁清说:“团长同志,你对我负责,我对教导旅也要负责。你们的心意,我晓得,是为了我老彭多活几年。可是,教导旅的同志们被敌人重兵包围着,已经激战两昼夜,我能不担心吗?这是为保卫党中央、毛主席立下过战功的部队,我作为司令员,能够对他们不负责吗?顺利时我向他们下命令,危难时我一个人躲起来,还像个指挥员吗?”

  听了彭总的话,王洁清再也讲不出什么话来。

  夜风阵阵,不时传来枪炮的轰呜声和骡马的嘶叫声。

  敌人的迫击炮弹还在向屯子镇发射。一炮打来,教导旅的电台被炸翻。

  教导旅与野战军司令部机关和所有单位失去了联系。

  电台就是部队的生命线啊!陈海涵旅长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身边是熬红了双眼的纵队首长和浴血挂花的战友,镇外是数倍于己。挥动马枪、狂呼怪叫的敌人。

  突出去!教导旅不是孤军作战。

  突出去!彭司令员在等着我们。

  夜色苍茫,火光明灭。

  此刻,彭总的心与教导旅数千同志的心在一样紧张地搏动着。从保卫延安浴血7 昼夜,到这两年转战陕甘,教导旅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仗,取得了多大战绩,又有多少指战员牺牲了、负伤了,彭总心里是清楚的。现在,教导旅或是顺利突围出来,或是被胡马吃掉,生死关头,彭总的心怎能平静下来呢!

  当夜,经过连日来的艰苦鏖战,屡经战火磨炼的6 纵机关和教导旅突围成功了!

  彭总迎在沟沿上,与罗元发、徐立清、陈海涵等同志紧紧地握手。沉重的心情,终于散开,准备投入新的战斗。

  在彭总指挥1 纵、3 纵接应6 纵突围的同时,张宗逊副司令员率2 纵由荔镇突向肖金镇,以掩护全军在此集结东进。荔镇与肖金镇两源相对,隔着深沟。2 纵行动不久,马部骑5 团和甘肃保安5 团即抢先占领肖金镇。紧接着,敌军败将钟松率重新组建的36 师和马部骑1 团从南面逼近荔镇。

  枪声大作,战马嘶呜。

  情况严重。敌36 师后面还紧跟着敌1 师。2 纵没料到敌人行动那么快, 如果让敌人占领荔镇,和肖金镇的敌人南北接应,我军主力东进的道路就会堵死,整个野战军主力就有被敌围歼的危险。

  此时,彭总正随1 纵行动,不在野战军司令部机关。

  各部队都在按统一命令紧急行军,电台互相联络不上。

  中央军委也正在开往河北平山的途中,野战军司令部无法从那里得到情况通报。

  张宗逊和2 纵领导王恩茂、郭鹏等同志,当机立断,改变部署,命令独6 旅和359 旅在荔镇坚决抗击敌36 师的进攻,独4 旅主力继续围攻肖金镇之敌,另以1 个团抢占荔镇和肖金镇以东的三不同,保障野战军主力东进的道路。

  但是,担任机动防御的4 纵没有完成任务,特别是警备3 旅5 团擅自撤到肖金镇以东,使马继援部得以跟踪追击我军主力,6 纵新4 旅和1 纵独1旅受到敌迂回堵击,部队有些混乱。

  2 纵激战一天,终于粉碎敌人的疯狂进攻,保障了野战军主力东进,使全军脱离了险境。

  不久,彭总经359 旅的指挥所,安全回到野战军司令部机关。

  5 月12 日,野战军主力回到马栏镇地区,摆脱了马继援和钟松的纠缠。

  西府战役,我军连续艰苦作战1 个月,在组织指挥、协同作战和贯彻敌占区政策方面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野战军司令部在洛川土基镇召开的前委扩大会议,对西府战役的经验教训作了认真总结。

  会上,彭德怀同志认为这次战役没有打好。他说,西府战役胜利方面是光复延安、夺取洛川、巩固黄龙山区,歼敌21000 多人,摧毁了胡宗南的宝鸡市西北供应基地,但未能收复陇东、三边。对西府战役的组织指挥问题,彭德怀同志作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他认为宜川战役大捷之后,应当及时进行休整,争取教育被俘的大批敌军。但是在战役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却进攻宝鸡,想破胡宗南的后方,缩短西北解放战争的时间,思想上犯了急躁病。再一个是轻敌思想,对敌情估计不足,没料到胡宗南采取异常迅速的手段,调集重兵夹击我军,使我军撤出宝鸡后,搞得很疲劳。因为过度疲劳,致使本来可以歼灭的敌人没能歼灭。

  林伯渠同志对彭德怀同志说,西府战役还是取得了很大胜利的。并说,这就跟看漫画一样,要从整体来看,不能分割细看,整个来看这次战役应该认为是成功的。

  西府战役,虽然我军受了些挫折,然而,在每个局部战斗中,部队是非常勇敢顽强的。尤其是在战役的危急时刻,六纵和教导旅领导,能挺身而出,率部抗击敌人,掩护主力转危为安。尔后,又突破重围,安全转移。正如彭总说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可贵的胜利!

  向西安进军

  全国解放战争进入第三年。

  党中央、中央军委计划发起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与国民党军队进行战略决战。西北野战军的任务是,继续对胡宗南集团开展攻势,积极歼灭敌人有生力量,钳制敌人,使其不能抽兵增援其他战场。

  蒋介石仍握着胡宗南这张牌。胡宗南背靠秦岭,窥测动静。

  这时,胡宗南还有11 个整编师30 个旅的兵力。其主力第1 师、第17师、第36 师、第38 师和第90 师,集中在西安及以北地区,实行“机动防御”, 其中以第36 师在澄城、郃阳一带设防,企图封堵我军南进。

  彭德怀司令员审时度势,抓紧整军备战。

  西北野战军主力在黄龙山区,休整两个月,于8 月初全线向南推进。

  敌36 师师长钟松又壮起了胆子。榆林解围,西府征战,为这个黄埔首期毕业生增添不少光彩。他坐镇冯原东北的壶梯山,凭坚据险,赶修工事,向着我军探头探脑。

  彭总决定发起澄(城)邵(阳)战役,再次打击钟松,拔除这颗钉子。

  这是一个诱敌深入聚歼的计划。但钟松相当狡猾,行动谨慎,派出便衣侦察混人我主力驻地探听虚实。另有一个瓦子街战斗中的俘虏兵投敌,供出我军聚歼36 师的意图,于是钟松赖着不动。

  8 月8 日拂晓,攻击开始。

  l 纵、4 纵进攻冯原镇敌123 旅,3 纵、6 纵进攻冯原镇以东敌]65 旅, 2 纵突向敌主要支撑点壶梯山。

  指挥靠前,是我军许多高级指挥员的优良作风。每当紧要重大的战役前或战斗问,彭总常常是亲临前线了解情况,予以指导和帮助。这次,他首先来到2 纵指挥所。

  这里紧靠前沿,只构筑了简易工事。枪弹、炮弹横飞,战火、硝烟四起。

  王震司令员一见彭总,大吃一惊:“这里太危险,你快到后面去。”

  彭总镇静地举起望远镜,边看边说:“怎么,你在这里可以,我在这里就不行?你死得,我就死不得?”

  王震硬把彭总拉到掩蔽部里,以急切的语气对彭总说:“我简单给你讲讲作战情况。讲完,你就赶快回到后面去吧。”

  王震把情况讲完,彭总仍然不走。王震急了,无可奈何地问:“彭总,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指挥?”

  彭总笑道:“谁不相信你的指挥?我看我的,你指挥你的,我保证不干预你的指挥。”

  经过一小时激战,2 纵攻占壶梯山,消灭敌28 旅的精锐82 团。

  黄昏时分,敌人全线溃退。钟松吓得率部南逃。

  次日,我军主力将钟松包围在王庄镇、杨家凹地区,除165 旅旅部和495团一部逃脱外,我军第二次歼灭了敌整编36 师,击毙少将副师长朱侠,俘虏少将师参谋长张先觉。狡猾的钟松再次脱逃。

  9 月12 日,彭总在郃阳以北的雷家庄主持召开野战军前委扩大会议。会议决定为配合其他务野战军的秋季攻势,发起荔北战役,目标是歼灭大荔以北的敌整编第17 师和第38 师。

  在战役前的整训中,部队针对荔北高原地形和敌军防御特点,抓紧军事训练;连队补充了华北于弟兵和澄郃战役的解放兵,普遍进行诉苦复仇教育,文工团还演出《刘胡兰》、《刘四虎》等革命戏剧,大大激发了战士们杀敌立功的决心。

  敌17 师和38 师,利用在大荔以北到永丰镇一带砖石结构的村落和土围子,构筑了一个南北30 公里、东西20 公里的纵深防御地带。

  “知已知彼”,情况明了,决心才大,胜利就更有把握。彭总立即指示各部队抓紧深入侦察敌情。

  l 纵侦察科副科长刘桐树率侦察队,于战前化装深入戒备森严的敌区, 将敌兵力、火力、工事及地形侦察得一清二楚,又带领部队隐蔽进入敌人防区,从而使1 纵顺利完成对敌军的分割包围。彭总及时通报表扬了刘桐树, 并在战役结束时亲自起草电报稿,表彰刘桐树:“在荔北战役之前,亲自查明敌人的情况;战斗中间,又亲自为部队带路。他机智勇敢,为这次消灭敌整编17 师和38 师作出了贡献。这次战役的胜利,有他一份功劳。” 10 月6 日,我军向敌17 师发起攻击。

  1 纵轻装疾进,突然插入敌军心脏,把敌17 师师部和48 旅分割开来, 在2 纵、4 纵协同下将48 旅大部歼灭。

  接着,我部队转向对敌38 师进攻。

  敌军抵抗一阵,掉头溃逃。3 纵、2 纵乘胜追击。6 纵直逼大荔城郊,裴昌会的兵团司令部仓惶逃过洛河南岸。

  屡战屡败的胡宗南十分懊恼,生怕再吃损兵折将的苦果。于是,急忙把李振的65 师和1 师、13 师调上阵来。

  65 师,来自广东,初露锋芒,气焰嚣张,在大炮、坦克和飞机的掩护下, 军官严厉督战,拼命向我军阵地反扑。

  铁链山下,两军对峙。

  彭总很炔查明敌情,一声令下,4 个纵队全力向立足未稳的敌精锐65 师猛攻。

  敌主力见势不妙,即撤回大荔。65 师160 旅退至大壕营土寨里,负隅顽抗。

  两军继续对峙。

  彭总判断,胡宗南在恼羞成怒之下,将投入全部战役预备队,行动更为谨慎,不易各个歼敌。于是当即改变决心,命令部队停止进攻,占领有利地形,在防御中大量杀伤敌人。

  果然不出彭总所料,10 月13 日,胡宗南出动13 个旅的全部兵马,疯狂反扑了。

  荔北平原,地形开阔。

  敌机呼啸着,轮番轰炸。

  敌山炮、野炮、榴弹炮发疯似的,向我阵地倾泻炮弹。

  敌步兵以密集队形,在坦克掩护下,向前冲击。

  我部队面对气势汹汹敌军的猖狂反扑,顽强抗击。在大量杀伤敌人之后,部队开始后撤。

  敌军扑向担负掩护任务的6 纵教导旅。激战数小时,该旅弹药消耗严重, 防御阵地眼看就要被突破。此时,野战军司令部指挥所就在后面两里处。

  在这千钩一发之际,6 纵政委徐立清命令陈海涵旅长:“你们一步也不能退,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无论如何要抗住敌人,坚决阻击到黄昏,坚决保证野司首长的安全,坚决保证野战军主力的安全转移!”

  用枪,用手榴弹,用刺刀,用鲜血和生命,教导旅把敌人死死顶在阵地前。

  胡宗南以2.5 万余人的巨大损失,蠕动到澄城、郃阳地区,暂时夺占了点地盘,实际上得不偿失。

  我野战军奉命移回澄城、部阳以北休整,以利再战。

  彭总指示部队,要很好地总结荔北战役。他指出大荔以北的平原地形作战经验,对以后进入关中地区作战有普遍意义。他指示李夫克副参谋长,抽调一部分营团干部和班排骨干,举办各种技术、战术训练班。他称赞后勤工作深入严密,特别是野战医院和支前民工,冒着敌人进行战场救护,对保障战役胜利作出了很大贡献。彭总对部队讲到荔北战役为什么要反复拉锯的道理,讲到反击中,二纵碰到土寨3 层工事,未打下来,敌坦克却上来了。他说,战场变化多,要善于因势利导、随机应变。他还风趣他说:“你们计算敌人的兵力时是怎样计算的?大概都是计算他有多少人,我可是计算他们有多少旅,计算一次战役能吃掉他几个旅,什么时候能把他这些旅全吃光。”

  1948 年11 月6 日,我华东、中原野战军发起淮海战役。这是一场战略大决战。蒋介石预感到未日的来临,急电胡宗南调兵驰援中原。在西北野战军前委会讨论冬季战役的会议上,彭总斩钉截铁他说:“为了配合淮海战役,决不能让胡宗南抽调一兵一卒到中原战场!”他指出:“要达到这个目的,关键是要给胡宗南以狠狠的打击。我们对胡宗南的压力愈大,愈使他感到自身难保才行。”

  这时,国民党军队已将原整编军改为兵团,整编师改为军,整编旅改为师。胡宗南在荔北战役遭受打击之后,完全处于守势,把3 个主力军平分为3 个防御集团,分守蒲城、澄城、郃阳3 个地区。

  彭总根据敌人分布情况和作战地区特点,改变以往的打法,将野战军5个纵队的兵力组成两个“拳头”:以2、3、6 纵队组成左兵团,转战于洛河东岸;以1、4 纵队组成右兵团,于洛河以西活动,以此调动和分散敌人,创造歼灭敌人的有利战机。

  11 月15 日,战役终于打响了。

  彭总向全军发出“争取歼敌两至三个师,改变渭北战局”的号召。

  当天,左兵团在郃阳以东临皋和以南乳罗山,全歼敌114 师。胡宗南忙令1 军、65 军和17 军的12 师,由蒲城、富平向东增援。

  彭总迅即率野战军司令部西渡洛河,跋涉200 余里,在同官的上店和富平的底店一带,指挥右兵团,先后歼敌17 师大部和254 师一部,并炸毁咸同路铁桥1 座,占领黄堡火车站。

  胡宗南误认为我军主力要在咸同铁路上作战,急令刚到洛河以西的1军、65 军调头西进增援,并令90 军、76 军和36 军之165 师放弃郃阳、澄城,向南夹击我军。

  彭总立即抓住战机,率野战军司令部星夜东进至洛河西岸的坡头村,挥动左右两兵团“铁拳”,将退至永丰镇之敌76 军一举全歼。生俘76 军中将军长李日基,少将军参谋长高宪岗,20 师少将师长吴永烈,24 师少将师长于厚之。

  此时,敌90 军和36 军之165 师,距永丰镇只有5 公里,却心有余悸, 龟缩不动,望而兴叹。在胡宗南严令之下,已西进的几个军匆忙掉头进至永丰地区时,彭总已率部队胜利转移了。

  这就样,彭总指挥两路大军,往返洛河两岸,牵着敌人的鼻子走,把敌人几个军调过来、调过去,使敌疲于奔命,晕头转向。我军则抓住有利战机,东挥一拳,西吃一口,连连取胜。结果胡宗南不但不敢抽出一兵一卒去增援中原,还把李振兵团调回西安,以保其老巢的安全。

  完成战略决战,向全国进军的1949 年开始了。

  1 月11 日,西北野战军在澄城武庄召开第一次党的代表大会。彭德怀传达了1 月6 日至8 日中共中央在西柏坡政治局会议上讨论通过的《目前形势和党在一九四九年的任务》的决议。决议指出:1949 年和1950 年将是中国革命在全国范围内胜利的两年。1949 年夏秋冬三季,我们应当争取占领湘、鄂、赣、苏、皖、浙、闽、陕、甘九省的大部,其中有些省则是全部。他同时还作了西北野战军1948 年各项工作基本总结和1949 年基本任务的报告。

  大会代表受到极大的鼓舞,明确了任务,决心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坚决执行西北野战军的部署。

  2 月1 日,奉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统一整编命令:西北野战军改称第一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张宗逊、赵寿山任副司令员,阎接要任参谋长,甘泅淇任政治部主任,刘景范任后勤司令员。原来的各纵队依次改编为军,旅改为师。

  2 月17 日,彭德怀离开西北前线,前往河北西柏坡出席中共中央七届二中全会。

  春节刚过,第一野战军按彭总的部署,发起春季战役。

  2 月21 日,3 军与6 军协同,一举攻克蒲城,歼敌“陕西保安第四旅”, 俘敌旅长赵国珍。

  2 月25 日,3 军与6 军协同攻克富平。

  3 月1 日,4 军在淳化西南全歼敌20 师,俘敌师长褚静亚。

  3 月4 日,6 军攻克大荔。

  次日,胡宗南集中11 个师,在青海马部82 军配合下,全线反扑。

  3 月11 日,4 军在淳化以北重创敌82 军,击毙敌248 师师长马德胜。

  4 月19 日,野战军司令部在澄城以北平城召开前委扩大会议。由于彭德怀司令员在山西参加太原战役指挥,王震同志传达了党的七届二中全会精神。

  4 月21 日,毛主席、朱总司令发出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号召全军将士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一切敢于顽抗之敌,解放全中国。

  同日,我百万雄师胜利渡过长江。随即解放南京。

  4 月24 日,华北野战军攻克太原。

  同日,中央军委命令华北野战军第18、19 兵团归属第一野战军,入陕作战。

  我军接二连三的巨大胜利,震撼了盘踞西北的胡宗南。他震惊之下,将主力全线向后收缩,猬集于三原、咸阳、临潼三角地区,打算一有风吹草动,就向西南逃窜。

  身在太原前线的彭总,趁着解放大军的胜利进军,规划着解放西安、解放大西北的宏伟蓝图。他对胡宗南太了解了。胡宗南背靠秦岭组成保卫西安的新防线,是准备与我军进行最后周旋的。彭总指示部队,要抓紧进行军事训练,筹备粮食,弄清敌情,准备吃大苦,打大仗,彻底打败胡宗南。

  5 月中旬,张贤约副军长率7 个团的补充部队入陕,胡宗南误认为是华北两个兵团开进,便慌忙召开紧急疏散会议,决定将主力撤到秦岭以南地区。

  一野司令部获取这个重要情报后,立即认真研究,决心不失战机,发起陕中战役,以第1 、2、4 军向西截击敌人,6 军解放西安,3 军为预备队。

  各军立即行动,抢渡泾河,追击全线西撤的敌人。

  5 月20 日拂晓,6 军强渡渭河,歼灭守敌17 军大部,解放胡宗南多年经营的老巢一一西安。

  22 日,1、2、4 军在凤翔以北全歼溃逃的敌57 军,解放宝鸡以东广大地区。

  在咸阳至西安的道路上,第6 军的后续部队和其他友邻部队如铁流滚滚:

  风尘仆仆的步兵;

  马蹄踏踏的骑兵;

  战车隆隆的炮兵。

  士兵们擦去额头汗水,加快步伐;

  指挥员们挥动马鞭,昂首向前;

  人民群众敲锣打鼓,夹道欢迎。

  彭德怀司令员乘坐吉普车,从太原返回一野,汇入奔向西安的铁流。他笑着对同志们说:“这次到中央开会,又到太原作战,见到了毛主席、周副主席和其他领导同志。听到他们的情况,我们西北只能算一盘子小菜。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消灭了蒋介石近两百万军队,那才叫伟大战役呢!我们要虚心地向别人学习,不能满足一个瓦子街战役。”

  彭总还说:“西安失守,胡宗南要往四川跑。对此,蒋介石很恼火,急令胡马联合,反扑西安。这样对我们倒是有利,可以把他消灭在西北。现在,19 兵团很快就能过来,大仗还在后头呢。” 6 月,18、19 兵团大举入陕。

  彭总指挥数十万大军,开始了解放大西北的胜利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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