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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寻求救国救民之路

  (1)

  这时,正处在变革的年代,新旧势力的矛盾与冲突十分激烈。

  仪陇虽然是一座偏僻的山城也不例外,废科举办新学的强劲东风吹到了仪陇。

  朱德同刘寿川、张四维、李绍沆、田玉如等决心推行新教育,为家乡做点有益的事。

  他们宣传新学,革除旧科目,设立新课程,提出学生好好学新课,认真参加体育锻炼。

  此举遭到保守势力的反对。

  开学时,只招收到12名学生。

  这一下,保守势力便得意洋洋地写了一首打油诗:“十二学生五教员,口尽义务心要钱;未知此事如何了,但看朱张刘李田。”

  保守势力把这首打油诗在全城张贴,对朱德等进行恶意中伤。

  他们正面临着一场严峻的挑战,尤其是朱德出身寒门,更成了众矢之的。

  因为朱德除了教授体育外,还兼管着学堂里的庶务,这是个管钱管物的差事。

  不少保守势力的人物,对这个位置垂涎三尺。

  所以,对朱更加嫉恨,总是百计千方地诋毁他。

  在上体育课时,为了操练方便,朱德要求学生脱下长衫,穿上短褂、短裤。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遭到了来自校内校外保守分子的强烈反对。

  一时间,谣言四起,恶毒中伤,说什么“新学有损国粹”,说什么“体育是猥亵的课程”,骂学堂里的新教师是“假洋鬼子”。

  闹得小小仪陇满城风雨,一张张状纸飞向县衙,守旧派状告朱德等煽动学生剪辫子,犯了“反叛朝廷罪”;教“学生脱去长衫,穿短袄,犯了‘流氓罪’”;还诬陷朱德兼管庶务,犯有“贪污罪”。

  他们妄图用这三条罪状置朱德于死地而后快。

  知县不问青红皂白,立即下令封闭了学堂,把朱德等教师带回县衙。

  知县摆出县太爷的架势,劈头问道:“朱建德,你可知罪?”这时,朱德已改名为朱建德。

  “皇上废科举,办新学。

  县府将书院改为学堂。

  我等响应号召,在新学教书,何罪之有?”“大胆。

  唆使学生脱长衫,穿短袄,伤风败俗,难道不是事实?”知县一看朱德不但不低头认罪,竟敢顶撞他,气得拍了桌子。

  “上体育课,穿着长袍、马褂怎么操练?”朱德反问了一句。

  “胆敢狡辩!你掌管庶务,有无多报少领、损公肥私的贪污行为?”朱德听到这里,气得直咬牙。

  他大声答道:“庶务账目一清二楚,一切开支有据可查,按时公布。

  朱建德做事光明磊落,走得正,行得端,不怕任何人检查。”

  知县在众目睽睽下,被朱德反驳地张口结舌。

  这时,突然有人来报:“大人,衙门口聚集了许多人,他们要求释放……”知县清楚这件事本来就理屈,现在又怕事态扩大,只得把朱德等新派老师当天释放回去,学堂立刻复课。

  保守派的势力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

  这样一来,支持新派老师的人越来越多,报名上新学堂的学生,一下增加到七八十人。

  但是,新旧两派的斗争并未就此停止。

  保守势力鼓动流氓,雇用打手来对付新派老师。

  他们故意把粪尿倒在学堂门口,在街头巷尾殴打学生。

  朱德与保守势力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他为了不让学生受到伤害,便教学生学习武术,防身自卫。

  一天,朱德得到可靠消息说,保守派雇用的几个流氓埋伏在学堂附近,等待学生放学回家时,准备在半路上下毒手。

  他便带着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拿着棍棒,跟在放学回家的学生的后面,以备万一。

  果然不出所料,正当流氓下手之际,朱德带着学生赶到,经过一阵棍棒和拳脚的较量,抓住了几个流氓,其余都逃散了。

  后来,把他们扭送到县府,那些家伙为了保全自己,只好把出钱雇他们的人供了出来。

  (2)

  朱德又联合学生家长逼着县府把流氓的供词公布于众,彻底揭露了保守派收买流氓殴打学生破坏办新学的阴谋。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保守派不甘心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继续玩弄卑鄙的手段。

  一天,茶房的工友招呼大家去打开水,一个学生不依次排队打,在锅台旁推来挤去的打闹中摔倒了。

  这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

  保守派却借题发挥,大做文章,诬蔑说是“小工打学生”,煽动一些不明真相的老师和学生吵闹不休。

  朱德坚持实事求是的态度,再三向大家说明真相。

  可是,那些保守派仍不罢休,又进一步去鼓动学生家长。

  朱德为工友免受皮肉之苦,让他连夜出走,远避他乡。

  保守派乘机把攻击矛头指向朱德,说是朱德唆使工友殴打学生的,并策划工友逃跑,是这一事件的幕后策划者。

  朱德对此事表示极大的愤慨。

  经他耐心地进行说服,摔倒的学生出来说出了事实的经过,在场的学生也都站出来作证,铁一般的事实戳穿了保守派的谎言。

  为此,朱德愤然辞职,以示抗议。

  仪陇县高等小学堂的一年社会实践,朱德学到了许多在书本上、课堂里学不到的东西,使他开阔了眼界,经受了锻炼。

  这一年来,他受尽了代表封建势力的保守派的欺压和排挤,亲身体验到了中国封建社会的黑暗与腐败。

  但他不气馁,不灰心。

  在黑暗与腐败的社会里,像他一样的穷苦出身的人,不仅做不了官,而且也做不成事。

  这时,他才清楚地懂得了“教书不是一条生路”,萌发了抛弃他一直向往的“教育救国”的理想,决心走出养育他的大巴山,到外面去探寻新的救国救民之路。

  突然间,传来了云南开办陆军讲武堂的消息。

  朱德经过再三考虑,决心到云南去报考讲武堂。

  这个决心是怎么下的?他为什么一定要到云南去呢?我们在他的自传里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写道:“问题就是非救国不可。

  那时候,云南靠近边疆,是一个重要的国防地带。”

  当时,在外国列强加紧掠夺中国边疆的形势下,人们认为最危险的要算是我国东三省和云南了。

  而东三省离四川太远了,他自然不可能去,于是就想到云南去报效国家。

  在朱德要离开仪陇高等小学堂的前夕,他的恩师刘寿川与他彻夜长谈,给予了他极大的鼓舞。

  朱德说:“在当前国家危难之时,我想去投军。”

  刘寿川问:“到哪去投军?”朱德说:“听从成都回来的人说,云南开办了讲武堂,正在招生。”

  “我支持你去云南投考讲武堂。

  你有着强烈的救国救民志愿,又具有军事天才,还能吃苦,走从戎救国之路前程无量。”

  刘寿川的一番肺腑之言,使朱德极为感动。

  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

  既然走出家门去投军,决不当怕死鬼。

  说不上建功立业,但忠心报国,血洒疆场还可以做到。

  我会对得起父老乡亲!”

  刘寿川知道朱德家境贫寒,特赠给他几十块大洋作为路费,并再三叮嘱说:“要去云南从军之事,千万不要先告诉家里。

  等到了云南后,再告诉他们为妥。

  到时,我可去劝解一番。

  你就放心地去吧!”

  听说朱德要去云南,他的好友张四维、田玉如、李绍沆和他的老师刘寿川聚在一起,为他饯行,并凑了一点路费。

  朱德非常感动,当场奋笔疾书,写诗一首以铭志:志士恨无穷,只身走西东。

  投笔去从戎,刷新旧国风。

  云南同四川接壤,去云南谋生的四川人一向很多,就连生活习惯也差不多。

  清王朝的四川总督锡良改任云贵总督后,在云南编练新军,从四川调了不少人去,其中包括四川武备学堂弁目队的一批学生。

  (3)

  这也正是朱德去云南的又一个重要因素。

  朱德从仪陇高等小学堂辞职回家后,一天收到一封成都来信,是他在体育学堂的同学敬写的,告诉他云南陆军讲武堂夏季招生的确切消息,约他一同去投考。

  这就更加坚定了他到云南去投军的信心。

  当时,中国受到日本明治维新的影响,特别是在中日甲午海战和日俄战争的刺激下,许多爱国青年中流行着一种观念,认为中国要强盛,必须从军事入手,也就是“强兵救国”论。

  朱德就是这一思潮的积极拥护者。

  朱德在离家前,只告诉伯父说:“成都的同学来信说,现如今成都有官费学堂,上学不收学费,还管吃穿,毕业了有事做,我想去报考。”

  伯父听了有些不大相信,难道世上真有这种好事?但又一想娃儿大了,又经了世面。

  他想出去上学,看来拦也拦不住,便不大情愿地说:“那你就去吧!可家里没……”“我知道,家里为我读书欠下了许多债,今后我一定负责还。

  这次出去的盘缠,我有了,是三叔给的。”

  他三叔做小本生意攒了几个钱。

  1909年的春节刚过,朱德就告别亲人上路了。

  这次远行,他没有告诉家人和亲朋好友,连左邻右舍也不知道,以致没有人为他送行。

  离家那天,天还未亮,他就起来收拾行装,仍旧背上他两年前第一次去成都时背的那个小布包,怀里揣着伯母为他煮的几个鸡蛋,双眼满含着泪水,告别了伯父、伯母,走上了那条出山的大道。

  日行夜宿,起早贪黑。

  经过12天的长途跋涉,朱德赶到成都,找到同学敬。

  2月初,朱德和敬结伴,迎着早春的风寒,踏上漫漫的旅途。

  这次千里跋涉远走云南,确定了他一生所走的道路,开始了从士兵到元帅的长途跋涉。

  正是这次远行,将他铸造成了一个职业军人,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一个统帅三军的元帅,一个伟大的军事家,一个人民军队的缔造者。

  朱德从成都动身时,身上除了那个从仪陇带来小布包袱外,就是一捆草鞋。

  他就是凭着这捆草鞋去走天涯的,一路上经过嘉定(乐山)到了叙府(宜宾)。

  他们在城里一家小客栈住下后,就去打听去云南的路线,寻找路上的伙伴。

  这天,朱德结识了两个贩运盐巴的“足客”,从交谈中得知他俩打算跟着一队马帮去云南。

  这两个“足客”原来是南部县盐井的盐工,正好朱德去盐井参观过,对那里的情况知道一些,谈话就更多了些内容。

  “足客”说他俩是因为在南部闹工钱,老板勾结官府要抓他们,不得已才改名换姓,流落到此,做起了贩运盐的生意。

  一来二往,他俩和一些跑云南的马帮混熟了,为了有个照应,每次去云南,总是跟着马帮走。

  敬说自己就是南部人,于是越讲越亲热。

  “足客”主动约他们同行,说跟着他们走,既不会走错路,也不会在路上吃亏。

  还出主意说最好装扮成个做小本生意的,一路上也不至于引人生疑。

  朱德觉得“足客”的话很有点道理,扮成个做小生意的人,也完全是为了一路上安全,何况还可以赚几个饭钱呢?他上街买了一只竹背篓,还买了一些针、线、手帕、小镜子、小木梳、牙粉、牙刷、香肥皂和一块防雨的油布。

  第二天清晨上路时,只见朱德头上缠着一条白布巾,背着一只竹背篓,手里摇着一把货郎鼓,俨然一个走乡串村的“小货郎”。

  他们跟在贩盐马帮的后面,离开叙府城,沿着金沙江,在五莲峰的原始森林里,踏着那条古老的马帮商道,艰难地行进着。

  这条古商道,是古往今来中国西南边陲与越南、老挝、缅甸进行文化、经济交流的通道。

  它盘桓在高耸入云的大凉山与乌蒙山之间,蜿蜒在金沙江畔,一边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另一边是望不到底的万丈深渊。

  (4)

  商道的两旁古树参天,常年都不见阳光,路上布满了青苔,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就会滑到山涧里去。

  这里初春正是雨季,阴雨连绵。

  朱德穿着草鞋,背着背篓,紧跟在马帮后面,跋山涉水,在深山老林里转来转去,只有到了晚上住店时,才知道走了多少里,到了哪里。

  头一天,他和敬都像哑巴一样,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着马帮赶路,从天不亮走到天黑,足足走了十多个小时。

  等到天黑时,马帮在一个熟悉的小客栈里歇宿了。

  马帮一到店门口,那两个“足客”就去帮着马帮卸货、卸鞍、遛马、喂草。

  朱德他们也学着人家的样子干起来。

  马帮的老板上来问道:“老弟是第一次出远门吧?以前在哪发财?”“原来在家种田,没有做过生意。

  一路上还望老板多加关照!”

  朱德很客气地回答着。

  “听老弟说话,不像个长跑江湖的人,念过书吧?”马帮老板又问道。

  “读过几天书,也没读出个名堂来。

  为了混口饭吃,出来做点小本生意!”

  朱德不紧不慢地答着。

  “我看你这个人老成,又能吃得苦。

  今天一直能跟上我们,就不简单哟!日后一定能发财!好好干吧!”

  马帮老板觉得朱德、敬真不一般,第一次走长路,没有落下。

  住店了还帮着干活,就夸了他们两句。

  第二天,仍然是天还麻麻亮,就摸着黑上路了。

  朱德他们依旧紧跟在马帮后面缓缓而行。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同马帮的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朱德感到与马帮同行,的确好处不少,一不需要问路,二又安全。

  人多势众,就是遇到三五个土匪,他们也不敢下手。

  但是,他总觉得这队马帮不一般,驮得货物也不都是盐巴,一些沉甸甸的箱箱包包、哪个晓得里面装的是啥子?一天,他对敬说:“我看这队马帮不是正经商人,驮的不都是盐巴。”

  敬说:“正要对你说哩!我看到了那些箱子里装的是火枪。

  好几次了,都不让我帮他们搬,都是他们自己人卸的。”

  “我们找个机会摆脱他们,继续跟他们走下去危险。”

  朱德说。

  敬表示同意。

  其实,马帮的老板一路上都提防着他俩,生怕他们是官府的探子。

  退一步讲,不是官府的探子,一直跟着他们走,时间长了也会看出点眉目来。

  夜长梦多,不如早点甩掉这两只尾巴。

  主意打定,到达会泽那天夜里,马帮和两个“足客”便不辞而别,另路单行了。

  天亮后,朱德一看不见马帮和“足客”的踪影,心里明白了几分,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和敬会心地笑了:“他们倒抢先一步了。”

  这天,又下起了雨,他俩一商量干脆休息一天,问问路,合计一下以后如何个走法。

  因为虽然已进入了云南地界,但昆明还在遥远的前方,少说也有三四百里。

  朱德和敬鼓起勇气,日行夜宿,一路小心,百倍警惕,经鹧鸪街、东川、寻甸、嵩明、杨林、大板桥,终于走到了昆明,他俩高兴得又蹦又跳。

  从1月底离开仪陇算起,4月中旬朱德才到达昆明,历时70多天。

  实在不易呀!他没有坐船,也没有骑马,硬是凭着一双铁脚板和一捆草鞋,穿山越岭,涉水过江,走了3000里。

  这同他幼年在家乡读书时,每天从大到席家匾(相距8里路)来回跑4趟不无关系。

  这双铁脚板就是那时练出来的。

  他在《自传》中写到这一段,却显得很轻松:“我走嘉定(乐山)、叙府(宜宾)、昭通、东川到昆明,全是走路去的。”

  看上去只是淡淡的一笔“走路去的”,却不知这一走就是3000里,这一走就是70天,这一走要过嘉陵江、金沙江,还要经大凉山、五莲峰,穿越原始森林……一路艰辛,难以想像。

  (5)

  可以说,他真正饱尝了“吃尽云南苦”的滋味。

  朱德和敬在昆明城内龙井街一个萧姓四川人开的临阳小客栈里住下。

  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写封平安家书,把自己这次离家远行的真相告诉父母。

  他在信里说,家里祖、父两辈人都指望自己支撑门户,指望自己当官,挣钱,使全家从贫穷中摆脱出来。

  老人们的心愿是好的,但根本无法实现。

  眼看国家都快要亡了,救国要紧,没有国,哪还有家呀!所以,现时无法顾家了。

  父母的养育之恩,只求来日报答。

  他还说,家里受旧的传统观念的影响,别说见到当兵的,就是听到当兵的都反感,总认为是“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现在,时代变了,好多热血青年都走上了“从戎救国”之路,是“好铁要打钉,好男要当兵”。

  自己选择的路,这次是走定了,义无反顾,决不后悔。

  第二天,他们去打听报考讲武堂的事情。

  别人告诉他们,讲武堂主要招收云南籍的学生,外省人没有当地老住户和有地位的人担保,是不能报考的。

  后来,敬找到了一位四川同乡,想请他担保报考讲武堂。

  这位同乡是在由四川人组成的新军步兵标(团)里供事。

  这个步兵标驻在巫家坝,归云南新军第十九镇(师)第三十七协(旅)管辖。

  看在乡亲的份上他满口答应了。

  云南地处西南边陲,同当时的法属印度支那和英属缅甸接壤,正处于法、英帝国主义侵略势力的争夺中。

  法国在宣统初年向清政府要求云南七府矿藏的开采权。

  英国伺机侵略我国边疆的片马等地。

  而滇越铁路的修筑,更使云南的局势岌岌可危。

  清政府为了维护它摇摇欲坠的统治,决心培养一批军事人才,并建立新的军事力量。

  1909年,在云南昆明建立了陆军讲武堂,为新军及巡防营培养骨干。

  同时,还编练新军一镇(师),定名为“暂编陆军第十九镇”。

  夏天,云南陆军讲武堂开始招生,在那位四川同乡的介绍与担保下,朱德和敬报名参加了考试,成绩都不错,他俩都很高兴。

  可万万没有想到,发榜时,敬被录取了,而朱德却榜上无名。

  他前思后想弄不清为什么,按理说,他考的成绩比敬还好,要是他俩中录取一个,那也该是他朱德。

  一连几天,他陷入苦闷之中。

  敬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便带着不安和歉意讲出了其中奥妙。

  原来,他在报名时把籍贯改成了云南昭通。

  朱德从家乡带来的盘缠所剩无几,而他那“从军救国”之梦,还未变成现实。

  但是决心已定,决不能后退,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荡闯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是他从母亲身上学来的不怕困难的精神。

  为了不改“从戎救国”的初衷,未能进入讲武堂,他就降格以求,经那位新军中的四川同乡介绍,补入了新军第十九镇(师)第三十七协(旅)步兵标(团)当兵。

  在填写登记表时,他吸取了上次报考讲武堂的教训,把自己的籍贯改写成“云南省临安府蒙自县”,把原名“朱建德”改为“朱德”,字“玉阶”。

  在新军里,由于朱德的文化程度高,又上过体育学堂,有强健的身体,在入伍后的基础训练中,就取得了优异成绩,很快就担任了队(相当于连)部司书(文书)。

  也正因为他训练成绩突出,又能吃苦,经标统(相当于团长)罗佩金的亲自推荐,再次去投考讲武堂。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被录取了,一切公费,入丙班步兵科。

  云南陆军讲武堂,内设甲、乙、丙三个班。

  甲班学员,是从云南陆军十九镇的管带(营长)、督队官(副营长)、队官(连长)、排长中选调的;乙班学员,是从巡防营的管带(营长)、哨官(连长)、哨长(排长)中选调的;丙班学员,是招收的青年学生。

  (6)

  讲武堂的军事教育和训练,要求非常严格。

  讲武堂的监督(后任总办)李根源和教官罗佩金、方声涛、顾品珍、李烈钧、唐继尧、赵康时、刘祖武等都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在日本学习期间就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秘密革命团体中国同盟会。

  这些人回国后,除一部分人到新军中充任中级军官外,大部分人去办讲武堂。

  他们不仅参与了新军的建立和讲武堂的开办,培养了许多军事人才,而且在以后的辛亥革命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坐落在昆明承华圃的讲武堂,每天清晨,当嘹亮的军号迎来黎明之后,学员们在教官的带领下,便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在广阔的操场上空,响起了那首激动人心的讲武堂堂歌:风云滚滚,感觉它黄狮一梦醒。

  同胞四万万,互相奋起作长城。

  神州大陆奇男子,携手去从军。

  但凭那团结力,旋转新乾坤。

  哪怕他欧风美雨,来势颇凶狠。

  练成铁臂担重任,壮哉中国民!壮哉中国民!堪叹那世人,不上高山安知陆地平。

  二十世纪风潮紧,欧美人要瓜分。

  枕戈待旦,奔赴疆场。

  保家卫国,壮烈牺牲。

  要知从军事,是男儿本分。

  鼓起勇气向前进,壮哉中国民!壮哉中国民!每当唱起这支歌时,朱德感到格外地激动和自豪,似乎每一句歌词都唱出了自己的心声。

  几十年后,他都清楚地记着这首使他终生难忘的老歌。

  朱德进入讲武堂后,深深受到浓烈的反清情绪的感染。

  在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影响下,教官和学生的思想极为活跃,他们组织社团,传播西方的科学与民主思想。

  朱德在班上结交了一些朋友,如范石生、唐淮源、杨如轩、朱培德、李云鹄、王均、金汉鼎等。

  不久,他就约范石生、杨如轩、金汉鼎、唐淮源、田钟谷、李云鹄等七八人组成一个社团以五华山命名,叫“五华社”。

  以互助互励、拯救中华为宗旨,并结为“金兰之交”,立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亲如手足,永不背叛”的誓言。

  1909年9月,朱德在讲武堂秘密加入同盟会。

  随后,他又介绍“五华社”的成员也都加入了同盟会。

  在同盟会的各种秘密活动中,他们除了热烈地谈论军事外,主要是阅读当时的进步刊物,用以武装头脑和交流各地的革命信息。

  当时,推翻清王朝的革命运动,在全国各地迅猛发展,各种鼓动革命的书刊应运而生,《民报》、《天讨》、《汉声》、《汉帜》、《革命军》、《警世钟》、《猛回头》、《夏声》、《新世纪》、《云南》等等,都秘密传入了讲武堂。

  许多青年都争相传阅,从中吸取智慧和力量,其中有些人就是在这些书刊的直接影响下,参加了同盟会,走上了民主革命的道路。

  那时,云南有个提学使(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厅长)叫叶尔凯的,得知有许多禁书流入云南,正在青年学生中传阅着,尤其是讲武堂里流传的更多。

  云贵总督李经羲得到密报后,立即下令知府衙门,要他们派出密探扮成新军军官,潜入讲武堂日夜侦察,不得有误。

  一旦发现传阅禁书者,立即缉拿严办。

  知府衙门哪敢怠慢,马上搜罗一批横行乡里的流氓恶棍,换上军装进入了讲武堂。

  这天,又是一个难忘的星期天。

  讲武堂里,一改往日口令声、操练声的喧闹,显得格外安静。

  同学们经过一周的苦学苦练,盼来休息日,都相约外出游玩去了,只有朱德留在学校里。

  这正是他读书的时光,假日里读书,已成为他的习惯。

  昨晚刚从同盟会的同志手里拿到一本禁书,做完早操,他就钻进了教室,埋头读起来,因为要很快传给别的同志。

  (7)

  快到中午时分,朱德仍坐在教室里如饥似渴地看着那本书,读得简直入迷了,以至有人走进教室,他都没有觉察到。

  突然间,一只大手拍在朱德的肩上,同时喊道:“你是革命党!跟我走吧!”

  朱德在惊慌中回头一看,坏了。

  这不是经常出没在讲武堂里的那个密探吗?今天算倒了霉,不该麻痹大意,撞上了他。

  看来这一关是不易闯过了,何况这禁书就在手里。

  他暗暗鼓励着自己:在这节骨眼上,再也不能有丝毫马虎。

  “你认错人了。

  我不姓‘葛’,我姓朱;我不叫‘葛明德’,我叫朱德。”

  朱德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你不是革命党,那肯定是同盟会了?”密探紧追不放,一脸刁狠的模样。

  “官长,我也不是‘佟梦惠’,我真的叫朱德,在丙班步科。

  你若不信,可去问罗佩金教官和李根源总办。”

  “你别跟我打哈哈。

  你不是革命党,也不是同盟会,那在这里干什么?”“我在看书。”

  这时,朱德早已把书合起来,将书背面朝上,把书的封面翻扣在桌面上。

  密探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真真切切,心想今天终于逮住了革命党,人赃俱在,只等回去报功领赏了。

  密探冷笑一声,说:“哪个不晓得你在看书,问题是在看啥子书?老实对你讲,我早就盯上你了。

  今天,你就是插翅也飞不掉了!”

  伸手一把夺过那本禁书,狡黠地瞄了朱德一眼,把书翻转来一看,封面上画的是“刘关张桃园结义”,脑壳嗡的一声变大了。

  这难道是在变戏法吗?就在这时,朱德不慌地说:“官长,我在看《三国演义》,刚才正看到诸葛亮巧施空城计,着迷了,不晓得官长进来,实在对不起。”

  密探歪着脑壳斜着眼,把禁书拿在手上,像点票子一样,用拇指压着书页哗啦哗啦摆弄着,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说:“好书!好书!”

  但仍不撒手。

  “官长保准读过《三国演义》!”

  朱德笑着说。

  “看过,看过,当然看过。

  关云长耍大刀,诸葛亮用计谋,是哪个也比不了的。”

  其实,知府衙门派到讲武堂来的密探,都是些不识几个大字的地痞、流氓和无赖。

  关云长、诸葛亮这些名字都是看戏时听来的,哪里读过《三国演义》,那都是骗人的鬼话。

  朱德已看出了密探的尴尬,有意趁机戏弄他一下,好逼他把书还给自己,故意说:“官长给讲两段精彩的,我就不费功夫看了。”

  这一激将法还真管用,密探立即推辞说:“噢!今天,公务在身。

  三国嘛,改天再讲。

  还是你自己去看吧!”

  说着把书扔给了朱德,调头离开了教室。

  密探灰溜溜地走了,朱德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虽然平安地闯过了险关,但再没心思呆在教室里看书了。

  他找到范石生、唐淮源,把同密探斗智的经过一一讲给他们听,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拍手称快,都说朱德没有白读《三国演义》,学会了巧用计谋。

  给禁书的封面上罩个别的书皮,这不正是兵书上说的“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吗!用这个办法传阅禁书,还真管用,打那以后,大家都照此办理。

  在同盟会员和进步青年手上传来传去的都是些《三国演义》、《水浒传》以及《七剑十三侠》一类的小说。

  其实,那都是些披了一件件伪装的禁书。

  讲武堂里大小课程有20多门。

  每天,既有课堂上的讲授,还有操场上的演练。

  学习生活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学员的起居、饮食、操练都和士兵一样,过的是军营生活。

  生活很艰苦,管束特别严格。

  一些学员感到吃不消,受不了。

  (8)

  而朱德是吃苦长大的,所以,他觉得在讲武堂里学习很愉快。

  他曾说这是自己学习特别专心的时期。

  他在学习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在讲武堂里,谈起朱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自总办李根源,下至伙夫,没有一个不夸他的。

  他胸怀壮志,勤学苦练,能文善武,乐于助人。

  1910年夏的一天,春城昆明晴空万里。

  云南陆军讲武堂的全体师生全副武装,排成整齐的方队,集结在大操场上,等待迎接日本和法国驻昆明领事馆官员的到来。

  前几天,日本和法国的领事和武官向云南总督提出了参观讲武堂的请求,说:“近闻贵省办了讲武堂,全部采用日式教练方式,成绩极佳。

  我们两国领事愿去观摩祝贺!”话说得何等冠冕堂皇,其实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因为,他们最怕中国建立新军,最怕中国强盛起来。

  此去,是想探个究竟。

  李根源得知外国领事要来参观时,对全体师生讲话说:“这次,不是一般的操练和表演。

  你们如同走上了战场,要以拼命精神去扬国威!让他们看看我炎黄子孙是个什么样子!”

  检阅之后,朱德指挥学员进行刺杀表演。

  只听得朱德一声口令:“散开!”

  “杀!”

  众口一词,震撼长空,150人的一个方队,每个人朝着各自预定的方位和地点一下就散开到位了。

  从检阅台上向下望去,横竖成行,整整齐齐,就像一个布满棋子的围棋盘。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洪亮的口令:“上刺刀!”

  150个学员的动作整齐规范、干净利落,如同是一个人一样。

  “咔嚓!咔嚓!”

  两声响过,150把雪亮的刺刀,齐刷刷地上在步枪上,寒光闪烁,直指蓝天。

  朱德精神饱满,怒目圆睁,下达口令:“向前,突刺!”

  “杀!杀!杀!”

  如同卷起一阵风暴,冲入敌阵,整个方队以排山倒海之势杀过去,锐不可当。

  整个动作,如出一人之手。

  “防左刺!”

  又是一个洪亮的声音。

  整个方队猛回头,按照口令,一阵杀声,刺向左面。

  “防右刺!”

  还是那个洪亮的声音。

  整个方队,脚下生风,“唰”的一声,调转方向,向右杀去。

  ……检阅台上,日本领事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这些中国人太像日本士官学校的士官生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子,不是个滋味。

  法国领事赞不绝口:“太好看了!美极了!比在巴黎大剧院看歌舞还要饱眼福!”

  李根源总办和各位教官对朱德的指挥口令和神态,对全体学员的成功表演,十分满意。

  他非常感慨地说:“这‘模范二朱’,真是名不虚传!”

  “模范二朱”是指在讲武堂里,不论学科还是术科均名列前茅的朱德和朱培德。

  因为他俩常常受到褒奖,所以统称为“模范二朱”。

  杨如轩有一段回忆,说:“朱总在讲武堂时,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刻苦好学。

  哪怕休息时间,他都用来看书或锻炼身体。

  不论学科和术科,朱总都名列前茅。

  他的术科更是特别出众。

  比如在体操方面,他过天桥、跳木马都表现得特别勇敢,给人以非常英武的印象。

  他翻杠子,可以转大车轮。

  而他指挥队伍,喊口令,更是全校之冠,声音洪亮,动作干净,气宇轩昂,博得教官和同学一致好评。

  日本领事、法国领事到讲武堂参观,李根源总办都是指定他和朱培德出来指挥。”

  不久,为了扩展新军的需要,从丙班学员中,挑选出100多名组成了特别班,把原来需要学习1年的课程,压缩在8个月里突击学完。

  朱德由于学习成绩优秀,就同范石生、董鸿勋等人被选送到特别班学习,于1911年7月提前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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