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女人用重手法制你。”王若愚在林木深处,替平躺在他的妙刀用真气疏经术解穴:“不但制住了七坎大穴,也封住了任脉。真该死,他们是成名人物,为何向陌生人频施毒手?”
“这样才能扬名惊世呀!”妙刀居然看得开,但话中有愤慨味:“那女人不是普通人物……”
“我知道,武林七朵花的寒梅郭瑞雪。”王若愚的江湖见识并不差:“咱们真走运,走的是亥时运,不但碰上了十大剑客的两大剑客,也碰上武林七朵花的两朵花。还有一个十大风云人物中,排名第三的神刀天硕程永嘉,难怪凶险重重,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算是走了眼。”妙刀苦笑:“王兄弟,咱们在九江相处了两年时日.你竟然深藏不露,居然会内家真气解经穴的绝学。老天爷,你到底在九江混口食,扮一个三流打手,有何用意?”
“调查一些事,侦查一些人。”王若愚不多作解释:“好了,你可以起来活动啦!幸好我可以解这种手法。咱们还得回去找坐骑,行囊还在马上呢!”
妙刀爬起活动手脚,脸色仍然不大正常。
“这些人简直没把自己当作人看,怎么一个比一个不讲理?”妙刀忍不住大发牢骚:
“他们都是一些成名人物,为何没有丝毫成名人物的风范?”
“哈哈!老哥,这世间,理字很难讲,个人看法不同,理字也就有了不同的解释啦!”
王若愚用大笑冲淡严肃的主题,话中有嘲世味:“你以为他们成名容易吗?要想方方正正扬名立万,早就被人干掉了。”
“说得也是。”妙刀认命地叹了日气:“至少像你我这种本本份份混饭吃的人,就无法成为人所敬畏的风云人物。”
“你现在才知道呀?”王若愚向林外走:“成名固然不易,为了保持声望,你知道他们要花多少心血?老哥,不要发牢骚了,你我都不是天生风云人物的料,还是认命乖乖地混口食吧!”
距坐骑还有二三十步,妙刀又傻了眼。
“咱们真的冲了太岁,走了猪云。”妙刀不但傻了眼,而且脸色泛灰,惊得手脚发软:
“真是从何说起,老天爷就不让咱们有活路吗?”
亥属猪;亥也是十二时辰的最后一时,所以遭到不幸说是走了亥时运,意思是运气已尽。
路两旁林子里。左面出来了一个巨人般的中年狰狞大汉,由四名随从拥簇着踱出。大汉那双厉光慑人的怪眼,似乎隐约有金芒暴射。
没错,天下十大妖魔之一,金眼太岁郝彪,武林三堡五庄的雄风庄主人;一个杀人如屠狗,过去曾经是黑道大豪,之后成为魔道至尊的可怖人物。
右面,也踱出三个人:一僧、一道、一儒生。三入都年约五十上下,气概不凡。
僧人身材高瘦,穿着僧便袍,挂了八宝袋,挟了一柄浑铁方便铲,像一位走方僧。
老道也仙风道骨,青道袍已经泛灰。也挂有如意袋,佩了松纹古定剑,一双精光四射的鹰目,眼神冷森,具有震慑人心的魔力。
儒生也穿了袭补了又补的破旧儒衫,肩下挂着小包裹,肋下的佩剑也古旧不起眼,留了大八字胡,象一个穷学究。
“呵呵!原来是穷家三友。也来趁这场热闹,难怪小辈们一发动,就片刻间风消云散。”金眼太岁的笑声可怕极了,像拾到死猎物的老狼:“大概是你们三位菩萨出面,把他们部吓跑了,本太岁晚来了一步,连小鱼小虾也捞不到半个啦!幸好还剩下跑不了的两条小虫,本太岁不想空跑一趟,我要他们,三位不会反对吧?”
“我穷僧第一个反对。”和尚大声说。
“我穷道第二个反对。”老道的嗓音阴森刺耳。
“我穷儒只好第三个反对啦!”儒生笑吟吟一团和气,毕竟读书人修养够:“因为人是咱们先发现的。”
穷僧、穷道、穷儒,穷人走在一起天经地义,称穷家三友,名符其实。
其实,他们并不穷,是专向豪门巨孽敲诈勒索的专家,江湖豪霸们把这三个穷友看成毒蛇猛兽。好些实力坚强的大豪大霸,决不容许这三个穷入境,派人留意他们的动静,一旦他们进入势力范围,便集中全力对付他们,所以他们通常不在江湖公然走动。
“哈哈……”金眼太岁狂笑,举手一挥:“打发他们滚蛋!”
金眼太岁是大豪中的大豪,没把这三位穷友看成威胁。论江湖声威,也比三位穷友壮得多。
穷家三友虽说专向大豪大霸敲诈勒索,其实十分精明识时势,并不敢向吃不下的豪霸打主意,所以勒索失败的机会并不多,因为他们很聪明,不会愚蠢地向实力比他们强的人下手。”
金眼太岁就是强者中的强者,哪将他们看成威胁?狂笑声中,四位随从两刀两剑,同时发出气势强烈的长啸,狂野地扑上了。
大豪大霸们身旁的随从,其实是保镖兼打手,替主人处理一切大小事故,不需劳驾主人亲自出马,有些随从的武功,甚至比主人更高明些。
这四位金眼太岁的随从,在江胡大名鼎鼎,称为雄风庄四神将:“风神、雨神、雷神、电神。”
响起一阵爆发式的金铁交鸣,刹那间的雷霆接触,七个人分向七方飘散。
穷家三友,被迫出了外围。
再一次长啸,重新展开谅心动魄的恶斗,四周尘埃飞扬。罡风劲气如怒潮涌发。
势均力敌,但穷家三友显然有点气势稍弱。
金眼太岁颇感意外,对穷家三友有了新的评价,四比三仅占些少上风,因此先前的狂做态度减弱了许多。
他很放心,穷家三友绝对通不过四神将这一关,便举步向妙刀和王若愚走去,脸上的狞笑可怕极了,把两人看成在他巨爪下的羔羊,吃定了他两人啦!
“你们是哪一方面的人?”金眼大岁的目光,落在妙刀的,佩刀上,认定妙刀是为首的人,因为王若愚身上没带有兵刃。
“咱们是……是过路的,”妙刀强抑心头的恐惧,惊恐地回答:“我们从……从陕州来,往……往湖广,根……根本不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
“你要太爷相信吗?”
“郝庄主,晚辈句……句句是实…”
“你说太爷的话不实?金眼太岁的狞笑消失了,换上了要吃人的狞猛神情。
“晚……晚辈怎……怎敢?”妙刀吓了一大跳,惊退了两步。
金眼太岁以为他要逃走,不假思索地踏进两步,巨灵之爪一伸毫无顾忌地劈胸便抓。
对两个已惊破胆的小辈,有什么好顾忌的,抓胸揪衣领,必可手到擒来。
妙刀虽说只配称三流小人物,武功的根基并不差。练武人与普通没练武的人,最大的不同,是自卫的反应极为锐敏,会本能地出手抗拒外加的侵害,不允许怀有敌意的器物及体,闪躲与封架几乎出于本能。
妙刀也不例外,本能地左闪,出右手急拨伸来的巨爪,反应是不由自主、不经思索的本能行动。
上盘手一接触巨爪,按理必定弹退左飘,以他手上的反应劲道,哪禁得起巨爪的震撼?
岂知变化大出意料之外,金眼大岁惊叫一声,反而缩手暴退三步,惊骇的神情显而易见。
妙刀更为惊骇,怎么拨出的手,丝毫不受震力,反而把威震天下的金眼太岁拨退了?不等他有反应,王若愚已挽住了他。
“快抢坐骑,走为上策。”王若愚在他耳畔急叫,架了他奔向坐骑。
金眼太岁不但暴退三步,而且扭身急旋了两圈,马步大乱,摇摇若倒,状极可笑。
“走!”王若愚抓住缰,将他托上马背再交缰,在马臀上拍了一掌。
他如受催眠,健马奋蹄狂奔,远出三十步外,这才神魂入窍,扭头一看,玉若愚的坐骑正跟在他后面,脸上有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有人追来,路旁恶斗正烈。
“还可以赴到狭石驿投宿。”玉若愚高叫:“最好赶夜路脱出是非场。”
“我的天……我……”他吃惊地大叫,显然不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故结局。
“你击败了金眼太岁,所以我们是两世为人。”王若愚策马跟上并辔急驰:“一记上盘手妙到颠毫。呵呵!你的绰号该叫妙手而非妙刀。”
“我……”
“加上一鞭,赶!”王若愚策马超越。
人疲马乏,陕石驿的灯光在望。
两人牵了坐骑,一步步往镇口的栅门走,夜黑如墨,道上空茫死寂。
天一黑,整条峭山山区大官道,罕见有人行走,野兽与强盗成了这段路的主宰。
“老哥,最好不要在镇上投宿,”不然,明天一定走不了,除非那些人都是往西走的。”王若愚一面走一面说:“至少,飞龙剑客与紫衣仙子那两批人,是与咱们同路东下的。”
“可是……”妙刀语气迟疑不决:“你……你知道,这条路夜间危险……”
“没有可是,老哥。”王若愚一字一吐,神色郑重:“咱们真走运,英雄好汉妖魔鬼怪,全都惹上了,在他们手上九死一生。一旦他们发现咱们仍然活着,想想看,那会有什么结果?”
“这个……”妙刀打一冷战,感到心胆具寒:
“夜间即使碰上强盗,至少逃入山林还有地方躲藏。白天在驿站或者在途中,死定了,老哥,你不希望在回程中,死在这遥远的山区吧?”
“好吧!咱们走,赶夜路。”妙刀打定主意,要冒险远走高飞:“十个八个蠢贼,咱们应付得了。”
“不是咱们走,是你一个人走。”
“哎呀!兄弟你……”
“我在镇上投宿。”
“你……”
“我如果不设法拖住他们,你能安全远走高飞吗?走得了多远?早晚一定会被他们追上的。老哥,死一双不如死一个。”
“哎呀!你……”
“呵呵!放心啦!我应付得了。”王若愚语气轻松:“我这人从不计较什么,从不为名利所累。耍赖放刁打滥仗,用来对付英雄好汉高手名宿,保证灵光,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兄弟……”
“我该分得的尾款,暂时留在你那儿。呵呵!老哥,我一定可以活着回去收取。如果我和你一起走,咱们一定不可能活着回江西。”
妙刀有点憬悟,知道王若愚也许可能自保。
这期间,两人一直就受到牛鬼蛇神们的摆布,王若愚的神色,一直就毫不慌张,沉着镇定。
被制了经穴弄昏,王若愚居然能救了他。紧要关头,他居然手一动,就把大名鼎鼎的金眼太岁,整得像个大笨蛋。这决不是他的手了不起,很可能是王若愚在一旁暗中弄了手脚。
三月来走遍了大半壁江山,沿途大小事故不断,却没发生可怕的意外,有惊无险。而自始至终,王若愚身上不带寸铁。
“好,我相信你应付得了。”他不再坚持,语气稳定了:“我在家等你。兄弟,你一定要回来。”
“当然。”王若愚说“呵呵!尾款还可以分一百两银子呢!一百两银子,我可以买二十亩田,我能不活着回去领吗?废话。”
接近镇口,栅门没有人看守。
“我走在前面,送你到东栅。”王若愚领入栅:“最好丢掉坐骑,这匹马决不胜任走夜路了。”
“好的,马留给你卖了吧!”
殃石镇也称殃石驿,是峭山山区的最大市镇,也是一州一县的中途宿站,走这条路决不可错过宿头,错过了将有不测。因此,这里除了官营的驿站之外,大小旅店齐备,可容纳上千名旅客投宿。
本来天一黑,该投宿的旅客早已未晚先投宿了,大道上不再有旅客往来。但今晚似乎颇为特殊,半夜还有旅客落店。
有些旅客甚至带了受伤的人,半夜三更还得上街敲郎中的大门。
王若愚在来福老店投宿,那是后街的一家百年老字号,规模不小,设备齐全。
他要了一问上房,当夜便交代店伙卖掉一匹坐骑。
洗漱毕,吃了晚膳,对面的大客院中,住进六位男女,人声嘈杂。
他在院口向里面瞄了一眼,虎目中涌现猛兽特有的光芒。
是电剑公子,带了两个雄伟的随从。
另一位是寒梅郭瑞雪,带了两位明眸皓齿的侍女。
“好,咱们来玩玩。”他喃喃自语,俏然转身走了。
每座客院都没有膳堂,旅客如果人数众多,为了省事,通常会到该客院的膳堂进食,除非携有内眷,本然极少例外。
寒梅三女是不会去膳堂进食的,电剑公子必定会带了随从光临膳堂。
东天发白,鸡鸣早看天,旅客便已经洗漱进食,一一动身就道。
电剑公子一些人,昨晚半夜才落店,并不急于启程动身,因此天亮之后还没光临膳堂。
王若愚住在对面的大院,也不急于动身。
日上三竿,他才施施然光临这一进大院的膳堂。他应该在所住的大院膳堂进食,却飞相过河到了这一座大院,显然存心挑衅,有备而来。
他选了走道旁的一张食桌,叫来一巨碗结结实实的牛肉;泡馍,这是旅客填胞肚子,最经济实惠的食物。
他背对走道,却暗中留意踏人膳堂的人。
离店的旅客早就走光了,不急于上道的旅客人数不多,宽敞的膳堂,只有六七个食客。
随后第一批进入膳堂的人,赫然是飞龙剑客、神刀天颓,与两入所带的四名随从。
六个人一个不缺,可知昨天他们幸运地没有人损失。
六人在厅角就座,并没看到王若愚的面貌。
片刻,电剑公子带了两随从,大摇大摆踏入膳堂,一眼便看到飞龙剑客六个人。
两人皆名列当代十大剑客,巧的是电剑公子排名第三,飞龙剑客第四,先天上就潜伏着争名次的祸患,因此飞龙剑客的不友好目光,凶狠地投注在刚进门的电剑公子身上,故意极为明显。
好在是身在旅店,不至于一见面便拔剑相向。
王若愚本来跃然欲动,一看气氛不对,心中一动一立即打消了发难的念头。
“原来这些人不是同伙,而是各怀鬼胎的对头。”他心中在盘算:“且看看风色,见机行事。”
电剑公子冷冷一笑,在飞龙剑客对面的一桌落座。
神刀天硕向飞龙剑客打眼色,一拍食桌倏然站起。
“凌兄,让我神刀天诬,打发这狂妄小子。”神刀天屈挪了挪腰问的冷焰刀,凌厉的目光却狠盯着电剑公子:“凭这么一个孪童似的兔蛋,也敢四出扬言,在虎口争食,不教训教训他,他哪知道天高地厚?”
“你这狗屁不值的混蛋,轮得到你出头叫阵?”电剑公子怎受得了?也拍桌而起,怒火爆发:“江湖上有不少朋友,都在追踪神力金刚吕无量,志在他收藏的庐山藏宝图,以便挖掘天完帝国所埋藏的最后的一批珍宝。你们能追寻,在下为何不能?呸!你是什么东西?什么狗屁风云十杰?去你娘的!狗屁!”
天完帝国是元朝未年,群雄逐鹿中原时,由邹普胜捧出布贩徐寿辉做皇帝,自任太师,国号夭完帝国,打下了湖广大部分,河南一部分,江西、福建、徽州等等要地,先后坐了将近十年江山。
最后,徐寿辉在九江被老朋友陈友谅所挟持,杀光了他的亲信臣下,不久便在采石矾宰了他,结束了天完帝国十年短命皇朝。
自徐寿辉死亡,迄今已经过了一百二十五年,现在居然有人要挖掘他的最后宝藏,未免有点荒唐。
徐寿辉把国都建在汉阳,陈友谅本来是他的老朋友兼臣:下,驻兵在九江。徐皇帝本来是一个浑浑噩噩的浑球,一时高兴,带了一些亲信,携了皇宫的珍宝,兴高采烈跑到九江。
要迁都到九江快活。
陈友谅本来就想自己做皇帝,机会太好了,把徐皇帝的。亲信杀光,挟持徐皇帝挟天予以令诸侯。不久,挟了皇帝东下,向在金陵的朱元漳争江山,打下朱元瘴的太平府,干脆宰了徐皇帝,兵发金陵,被朱元漳打得溃不成军。朱元瘴乘胜追击,在邵阳湖双方水军作殊死战,陈友谅全军覆没,由张定边保护陈友谅的儿子陈理,逃到武昌改国号为汉,改元为德寿,天完帝国走完历史的路程。
据说徐皇帝的亲信们,并没被陈友谅杀光,在船抵九江之前,皇家珍宝已被亲信秘密运抵庐山,一看风声不对,这些亲信便把珍宝埋在庐山某一处地方。
这批珍宝,陈友谅挖掘过;朱元漳挖掘过;天完帝国的遗臣挖掘过;谁成功了,并没有人宣布。
天完帝国所占领的江山,几乎是全国精华区,所劫惊的珍宝据说数量甚多,价值连城,谁能挖掘必定富可敌国。百余年来,一直都有人寻踪觅迹,经常有人前往庐山挖宝,不但庐山因争挖而血案丛生,各地寻踪觅迹的人互相搏杀,也时有所闻。
昨天所发生的事故,显然与挖宝有关。
人为财死,乌为食亡;这些人正为了不可知的、价值连城的财富,抛头颅洒热血全力以赴。
王若愚退在一旁,眼中涌起怪异的光芒,脸上神色百变,不时打量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邑变化。
他脸上最明显的神情是兴奋,甚至近乎激动。
“拨云见日,拨云见日…”…他口中喃喃自语。
徐皇帝要把国都迁往九江,把皇宫的珍宝用船载运东下,而天完帝国的大军,大部分在陈友谅的控制下,他能完全信任陈友谅吗?他本来就是一个糊涂蛋。
但如果他的亲信们,发现陈友谅不可靠,事先把珍宝埋藏在庐山,为何不能阻止徐皇帝身入虎穴?船泊九江,珍宝运往庐山,须穿越九江城,而九江却塞满了陈友谅的十余万兵马,能运得走吗?
如果真有这么一批珍宝,也决不会埋藏在庐山。但百余年来,到庐山寻宝挖宝的人前仆后继,不但没有人怀疑其真实性,反而深信不疑,认为珍宝必在此山中,只是云深不知处,只要获得正确的消息,这批珍宝必有出土的一天,看谁是幸运的得主。
两个高手中的高手,一照面便恶言相向,一个比一个骄做,说的话也一个比一个凶恶刺耳,当然谁也忍受不了,唯一的结果是诉诸武力。
“外面院子宽阔。”神刀天硕气冲冲地往厅外一指:“正好放手一搏。看你这混蛋的电剑快,还是我的神刀利。”
“在我电剑公子的剑下,你一定死。”电剑公子做然往外走。
走不了啦!厅外抢入五个人,像五个门神,挡住了出路,威风凛凛。
“乱,乱个乌!”金眼太岁粗野的话像打雷,金眼彪圆像老鹰的金睛十分慑人:“先把事情搞清楚,再打打杀杀还来得及。”
十大妖魔的份量,在声威上就比十大风云人物,以及十大剑客重一分两分,妖魔本来就令人害怕。金眼太岁一现身,在厅内的人就矮了一截。
雄风四神,更是不好惹的可怕人物,真才实学,并不比庄主金眼太岁差多少。四个人左右一分,摆出天神面孔,真有神灵在此,小鬼回避的撼人心魄声势。
电剑公子十分骄做自负,但也不得不收敛火气。
“阁下,你要搞清楚什么?”电剑公子沉声问。
金眼太岁扫了食厅的人一眼,目光落在飞龙剑客身上,目光极为凌厉,像是仇人见面。
“你们是谁把神力金刚吕无量弄走了?”金眼太岁似乎已认定是飞龙剑客所为了:“最先与神力金刚那些人接触的,是飞龙剑客几个人,没错吧?在下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没错,是在下与神刀天诬程老哥。”飞龙剑客大声说:“最先出面相阻止的人,是紫衣仙子季秋菊,误了在下的事,随即展开混战。然后是九宫七雄一群强盗,疯狗似的一拥而上。之后,谁也不知结果。”
“你要在下相信吗?”
“你他娘的又不是真的天神太岁,难怪你不相信事实,囚为你根本就是狗屁不值的假神,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飞龙剑客又骂又挖苦,显然不在乎金眼太岁的声威:“如果在下知道神力金刚落在谁的手上了,还在这里追查丁落?无知。”
“据在下所知,神力金刚不曾落在九富七雄手中。”电剑公子暂时忘了神刀天诬,对珍宝的事态度积极些:“九宫七雄反而丢失了几个人,目下仍在山区中寻找同伴的下落。如果他们弄到神力金刚,恐怕早已远出百里外了,到丸江挖宝去啦!”
“神力金钢真的没落在何人手中?跑了?”金眼太岁气焰减弱,不再气大声粗:“可有线索?”
“有线索也不会告诉你呀!多一个人争,就少一分希望;你以为在场的人,都是大傻瓜吗?”壁角的一桌,站起一个鸡皮鹤发,但似乎精力仍旺的老太婆,依然锐利的老眼,盯着金眼太岁冷笑:“要找消息,必须各展神通。你想在咱们这些人身上打主意,你找错了门路,阁下,那不会有好处的。”
所有的人,皆脸色一变。
四五个不相关的旅客,也被这老太婆的举动所惊,似乎觉得老太婆不服老,有意把纠纷一肩挑。
“百了枭婆,你也来瞠这一窝子浑水?”神刀天硕讶然惊呼,脸上有明显的惊容。
神刀天诬名列当代的十大风云人物,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唯恐天下不乱的狠脚色,手中刀也的确神乎其神,会过不少位高辈尊的名家,居然也对这位百了枭婆怀有恐惧,可知在老太婆面前不敢卖狂。
百了枭婆不知姓甚名谁,也不是令人害怕的妖魔,只是江湖道上一个古怪的凶狠老太婆,谁冒犯了她,她手中的紫铜寿星杖重有二十余斤,保证可以把对方打得骨断肉碎,决不留情。
一个老太婆,用一根二十余斤的铜杖揍人,想起来就令人感到恐怖,一般年届古稀的男女,想举起二十余斤的物品已经不容易了。
百了枭婆已年过古稀,那一头自发已说明她的年龄,脸上与手上的皱纹长满老斑,抓住二十余斤的紫铜寿星杖征地面一点,地面似乎也为之震动。
“天下事天下人管,有什么不对吗?”百了枭婆老眼一翻:“你不许老身管?”
“在……在下不敢。”神刀天砸心不甘情不愿回答,可知已被老太婆的名号所震,不敢撒野逞强,但心里面却有点不服气。
“敢你就砍老身一刀?”
“如有必要,有何不可?”被老太婆一逼,神刀天硕忍不住贾勇反抗:“不要倚老卖老,欺人太甚,谁怕谁呀?老不以筋骨为能,咱们受不了起而反抗,对你又有多少好处?不要管咱们的闲事好不好?”
“老身不希望你们在此地,作无谓的打打杀杀,只有已捉住神力金刚,获得藏室图的人,才希望你们互相杀个血流成河,他才能安心前往挖宝了。”
“依你之见……”
“要捉神力金刚不是易事,他那根降魔许,决不是你们这些人所能轻易对付得了的,因此你们这些人中,谁也没有捉住他的能耐。你们在这里互相追线索查下落,岂不是在劳心力吗?因此……”
“因此什么?”
“留在这一带现身的人中,有哪些人善用暗器与施毒使用迷香的入,循线索追查,必有结果。不要在这里打杀扫了老身的食兴。你们走吧!”百了聚婆放下杖,重新坐下进食。
用意很明显,不许这些人再发生冲突。
在这一群骄做暴戾高手中,仅凭武功与名头来压制是不够的,必须有让这些人不得不信服的理由相辅,才不至于反而激起暴烈的反应。
百了枭婆所举出的理由相当充份,有让这些人生出无穷希望的吸引力。在这里打打杀杀,的确对捉人寻宝的事毫无帮助。
在场的人中,没有人是暗器名家,也没有人使用毒药迷香,也就不可能把神力金刚弄到手了。
飞龙剑客与神刀天诬,是最先与神力金刚接触的人,凭两人的一刀一剑,还真没有制住神力金刚的能耐,他俩算是失败者,电剑公子根本就找错了对象。
“希望以后没有人再来讨野火,不然,哼!”神刀天须退回座位,目光落在电剑公子身上:“就算在下把藏宝图弄到手,也不许不知死活的人找我撒野。”
“你如果真把藏宝图弄到手,我会找你的。”电剑公子不甘示弱:“凭你那两手夸大的砍柴手法,绝对保不住你的老命。”
不等神刀天硕再说几句损人的话,带了随从昂然出厅走了。
金眼太岁也不愿引起无谓的冲突,让出去路之后,目光凌厉地落在王若愚的背影上,已认出王若愚是妙刀的同伴。
这家伙被妙刀整得灰头土脸,把妙刀和王若愚恨入骨髓,栽得莫名其妙,迄今仍然想不出妙刀那一记平凡的举手一拂,为何会感到突然浑身酸麻失去控制的原因所在,当然不愿承认失败。
王若愚仍然穿了褴楼的青直掇,背影的轮廓鲜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则王若愚那天并没动手。但却是妙刀的同伙。
金眼太岁哼了一声,跨几步便到了王若愚的桌旁。
“果然是你。”金眼太岁愤怒地沉声叫。
王若愚不能再逃避了,一声怪笑,食桌突然飞掀而起,食物汤汁飞溅,碗碟齐飞。
变生仓卒,金眼太岁哪来得及闪避?四随从反应惊人,一拥而上。
王若愚反应更快,像老鼠般乘乱窜走,从金眼太岁身侧掠过,溜之大吉。
“是他!”电剑公子大叫:“峭山山主的贼伙,休让他走了。”大叫声中,飞跃而起,向窜出厅的王若愚背影凌空猛扑,忘了被王若愚抓住背领摔飞的教训,不顾一切妄想追上出手痛击泄愤。
很不妙,王若愚的手中,暗藏了一只菜碟,顺手向后飞扔。
啪一声怪响,菜碟在电剑公子的小腹爆裂成碎片。
“哎……”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出声惊讶地低呼。
金眼太岁狼狈万分,浑身菜汁大有看头。
“毙了他……”金眼太岁愤怒地大叫大吼,双手狼狈地拭沫入目的菜汁。
四随从比电剑公子追得慢,到了厅口,前面已失去王若愚的形影,怎么追?
金眼太岁与电剑公子,都是名号响亮,高手中的高手,竟然同被一个谁也不知道来历的人,戏弄得灰头上脸,难怪连百了枭婆也惊讶地低叫,似乎难以相信眼见的事实,因为这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
飞龙剑客看到王若愚的面容,感到眼熟。
“胡说八道。”这位坏剑客总算不太坏,替王若愚主持公道:“前天下午,咱们在河北岸乘渡船过河到陕州。这个人与咱们同一条渡船过河,是远从山西来的长程旅客,怎么会是始山山主的贼伙?”
“我要剥他的皮!”金眼太岁怒火冲天,追出厅外去找店伙。
王若愚快得象一阵风,奔回所居住的客院。
冤家路窄,院子内的走道,寒梅郭瑞雪一身白,带了两名侍女刚好往外走,劈面碰上了。
“你果然住在这里。”寒梅脸色一冷,一拉马步:“我要知道你的来历。”
两侍女左右一抄,堵住了他的两侧退路。
王若愚冷哼一声,不再示弱。昨天寒梅下重手制住了妙刀,他感到相当不满,再上门相逼,他心头火发,这些成名月女的确欺入太甚,不能再忍啦!
尽管他怒火中烧,但脸上的神色反而嘻皮笑脸。
“在下年方二十四,牛高马大。才貌出众,尚未娶妻。姓王名呆,字若愚。”他嘻皮笑脸向前接近,色迷迷的目光,在姑娘曲线玲珑的身体上放肆地浏览:“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你瞧,我是不是名符其实的吉士?”
寒梅怎受得了?柳眉倒竖,杏眼睁圆,娇叱一声,掌吐出风雷骤发。
“风雷神掌,好!”他喝彩,声出入已鬼魅似的出现在对方的右侧,大手一探,在小腰肢上掏了一把,快得令人目力难及。
“哎……你该死!”寒梅冲出八尺,仅胜一握的小腰肢受不了啦!大旋身来一记俪龙探珠,双指虚空一点一扣,怪异的指风远及丈外。
“小姐身后……”一名侍女急叫。
双指落空,王若愚却如影附形紧附在身后。
来不及转身了,左手勒颈,右手抱腰夹背,暖玉温香抱满怀。
“你最好别撤野。”他沉喝。
寒梅不理会他的警告,下就脚脏,上出肘攻肋,反应极为激烈凶狠。
可是,被抱得大紧,咽喉也锁得结实,后脑不能后攻,脚又就不准部位,肘后攻也因为距离不够,而攻击的力道有限,一切枉费工夫。
一声怪叫,他扭身将人扔出。
“下次,把你带到无人处快活。”他掠出丈外邪笑:“记住我的警告,离开我远一点。
你很美,我这种大男人不主动找你,已经算你祖上有德。送上门来,我是不会拒绝的。”
寒梅回过一口气,咬牙切齿拔出映雪宝剑。他一声长笑,窜入客院的过厅走了。
“我决不放过你。”身后的寒梅挥剑尖叫,气得粉脸泛青。
这家鬼店不能住了,似乎所有的牛鬼蛇神部住进来啦!寒梅能找到客院来,其他的人当然也会找到他的,来的人将很快进入这座客院。不能成为众矢之的,得赶快迁地为良。
神力金刚下落不明,这些人在没查出确切消息之前,是不会离开的,这里已成了风暴中心。
收拾行囊匆匆会帐离店,另找了一家小客栈投宿,他不想离去远走高飞。避祸,这里有他要找的人。他已经有了应付情势的打算,有应付变化的准备。
迁地为良,表示他心怯,对方不会因为他心怯而放过他,一定会找到他的。对方如果不找他,他就玩不出什么新把戏了
早上落店,店伙颇感诧异。这家悦来客栈位于街尾,设备简陋,仅有四间上房,其他都是大客房统铺,只有行囊不幸的人才肯光顾。
安顿毕,沏了一壶茶,在上房品茗,房门不加闩。
他像守候在蛛网中间,管制住整面蛛网,等候飞虫落网的蛛蜘,好整以暇,张网等候食物送上口。
来福老店膳堂所发生的事故,该已传遍全镇了。每个人都有幸灾乐祸心理,高手名宿也不例外,乐于将金眼太岁电剑公子受入戏弄的消息传出,毫无疑问他已经一鸣惊人了。上门的人,比预计的时刻要快些。房门被人悄悄推开,门外站着支了寿星杖的百了枭婆,盯了他一眼,眼神怪怪地。
百了枭婆并没名列当代十大妖魔,但确是魔道中的可怕人物,只不过活跃的程度不如十大妖魔,也没有十大妖魔的实力。
以名列十大妖魔第三的金眼太岁来说,外出行走带了一大群爪牙摆足威风,雄风庄本身养了不少高手保镖,雄风四神更是他横行江湖的得力臂膀。
百了枭婆像个孤魂野鬼,很少与人结伴,因此不配名列当代十大妖魔,但却是不折不扣的魔道高手中的高手,心狠手辣,冷酷无情。金眼大岁名列十大妖魔,还真不敢轻易得罪这位魔道老太婆。
论真才实学,金眼太岁比老太婆差了一段距离,如果身边没有狐群狗党,绝对不敢在老太婆面前逞英雄。名气高的人,武功并不一定高。
名气的高低,与真才实学的高低,并无绝对的关系。名气高,仅表示知名度因在外界活动,接触广交游宽,而相对增加而已。许多身怀盖世绝技的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为世人所知,平平凡凡活着,死了也无声无息。
百了枭婆孤僻、凶狠、冷酷、性情难测,居然不曾破门闯入,而且先在门外察看动静,可知在老太婆的心目中,对王若愚怀有强烈的戒心。
一个能在客店膳堂,戏弄大妖魔和名剑客的人,谁敢漠视他的存在?百了果婆怀有戒心,是正常的现象,也表示精明老练,不像电剑公子那些人=样暴躁,气一来就不顾一切,鲁莽妄动。
“前辈请进。”王苦愚大方地离座促客人室。
上房的外间可作会客室,设备简单,一桌四凳而已,茶是刚沏的,大热天喝热茶不怎么合适。
百了枭婆迈步入室,年届古稀脚下依然灵活。
“你存心激怒那些名震江湖的人物?”百了枭婆落座,接过奉上的茶,狠盯着他;“想走捷径扬名立万?”
“冤枉。”他笑容可掬,神态轻松:“老前辈,我哪敢?只是火已烧身,容不得晚辈逃避,也避不了,被他们逼得不得不作最坏打算呀!”
“老身调查过了,你与一位同伴,的确曾经落在九宫山七雄的手中,曾经在昨天的打斗现场进出。”百了枭婆可能已从某些人口中,获得正确的口供了。
“对,九死一生。”
“飞龙剑客已证实,你们和他那些人,在同一条渡船抵达陕州。”
“也没错,晚辈与同伴从解州南下。”
“但飞龙剑客并没想到,虽则你从河北岸来,同样可以在早些日子,与屹山山主一些强盗勾结。”
“晚辈是保暗镖的人,决不可能与强盗勾结。”
“那么,你为何逗留不走?”
“晚辈不能一走了之,必须澄清一些事。”他虎目生光,愤愤不平:“晚辈一个过路的人,无端卷入漩涡,被这些强梁横加迫害,受到污蔑诬赖,如不澄清洗脱,日后还能在江湖混口食吗?”
“晤!有道理。”百了枭婆点头:“你打算……”
“把昨天迫害晚辈的人找出来,和他们讲道理,看来,真是九宫七雄计算晚辈了。”
“你有找他们的能耐吗?”
“总该试试呀,不试怎知?”
“另有不少人要找你。”
“让他们来吧!晚辈对那些欺善怕恶的英雄好汉,极感痛恨鄙夷。出了事就不要怕事,晚辈会尽全力与他们同旋到底。呵呵!老前辈也要找我?”
“老身相当佩服你这机警的小辈。你记住,如需老身出面相助,老身会站在你的一边。
这年头,能碰上一个象你这种精灵的后生晚辈,确是相当愉快的事。”
百了枭婆这种相助的理由,似是而非,毫无令人信服的理由,动机可疑。
“恕晚辈好奇。”王若愚但然提出疑问:“据晚辈所知,所有的人,似乎并没开罪老前辈,老前辈也没有慨然助人的习惯,为何?”
“老身也好奇,所以留下来冷眼旁观;他们如果不得罪我,我便不多计较。不然,老身管定了闲事。帮助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理由,看得顺眼而已。”百了枭婆放下茶杯,阴笑着出房走了。
这种解释,也缺乏可信的理由。
当然,每一个相当自负的江湖人,都有好奇的天性,也喜欢凑热闹,碰上了任何事故,都相插上一脚。尤其是可以扬名立万的事故,一有机会,就会凭好恶而参与对良己有利的一方。
那些所谓身具侠骨的人,则美其名为打抱不平,维护正义公理,名正言顺参与。
其中也有冷眼旁观时人,但旁观的立场,随时皆可能因情势的演变,倾向于某一方而不得不参与。
王若愚这种人,是无意中被波及的受害者。他有两种选择:逃走;或者参与某一方。
“他不采用这两种选择,保持第三方的立场,等候机会渔人得利,因势利导见机行事。
“这老鬼婆阴险毒辣,我得好好提防她弄鬼。”他对远去的老太婆背影喃喃自语,冷冷一笑:“黄鼠狼给鸡拜年,她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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