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爪搜魂有点不悦,也有点不相信,问:“怎么?为何不将他们引来?”
秋华在槐树根下坐倒,苦笑道:“翻天鹞子兄弟带了两个人,他们共有九人之多,晚辈能逃得性命,已是徼天之幸了。”
“他们追得上坐骑不成?”
“他们比晚辈精明,早已在西门伺伏。丁惊闺不该带晚辈在城内多兜了两圈,被他们早一步出城等着了。”
“丁惊闺呢?”
“马儿失蹄,留在城内。”
“你说两丐已经死了。”
“可能死了,中了晚辈的暗器。晚辈的马匹和兵刃全丢了,被他们打得几乎遍体鳞伤,只顾逃命,不知他们的生死如何。他们会不会追踪前来,未敢逆料。”
毒爪搜魂仔细地打量他,久久方问:“伤重不重?”
秋华一面指着各处伤痕,一面说:“两颊挨了六耳光,大牙几乎被打掉,颊肉有点浮肿。双肩各挨了一掌,仍在酸痛。小腹挨了两拳,可能内腑受损。右小腿皮开肉裂,好痛。
晚辈可说是两世为人。还有,大腿也挨了一刀哩!”
毒爪搜魂嘿嘿笑,说:“本来,我应该到前面接应你,只是这儿有事,无法分身,让你独自应敌,老夫甚觉过意不去。”
“前辈这儿有事?”秋华讶然问。
毒爪搜魂得意地怪笑,说:“你前脚刚离开寨堡,老夫后脚便到了此地。而四大天王在五更时分,便带人前来了。”
“这儿……”
“这儿向东南不足百步,是入云龙的一处秘密藏匿处,他们以为上次在此地死了几个人,咱们便不会注意这处地面,所以在这儿藏身,却仍不能避开咱们的眼线。”
“是些什么人?”秋华沉静地问。
“为首的是水上飘萍陈老狗,八个人五死三伤,俯首就擒。可惜的是,后面乱葬冈居然也藏匿着不少人,在咱们搜到前撤走了,未能一网打尽。本来,大哥定下一石二乌之计,希望在这儿铲除入云龙的秘窟,由你引来那些无耻老狗,一并除去永绝后患,可惜功败垂成,你未能将他们引来,遗憾之至。”
秋华吃力地站起说:“一石二鸟之计并未失败,秘窟的人已经解决,成功了一半。等会儿老贼们也许会跟踪追来,这只鸟飞不掉的,等着瞧好了。”
毒爪搜魂向庙中一指,说:“你先到里面裹伤,咱们的人正在附近搜觅可能漏网的人,大概快回来了。人回来后,假使终南木客这些老贼仍未找来,咱们使得启程回去了。”
秋华一面向庙门走,一面信口问:“找到的人呢?”
“二哥已带人先押送回寨,回去时你便可以看到了。”毒爪搜魂得意洋洋地答,纵身跃登树梢藏匿。
庙破败不堪,四四方方一栋破庙,小得像是一间柴房,只能容下三五个神鬼,破瓦碎砖以及快腐朽了的神像,堆散在庙的后侧。
秋华用脚拨开碎砖木块,坐下吞了两颗疗伤丹,用推拿术揉动小腹,定神调息片刻,方撕腰巾上药裹伤。
蓦地,他清晰地听到身后有微风飒飒的声音。庙没有后殿,只有一座没有门的后门,乱七八糟的神案碎木堆在那儿。阳光普照,已是巳牌末时光,天宇中万里无云,草木静止如故,怎会听到风声?
他猛地扭头观看,看到后门左侧有一角灰色的衣袂一闪而没,有人。
他当然知道附近有敖老贼的人,但似乎用不着这般鬼鬼祟祟。假使是入云龙的人,这家伙敢前来现身,岂不是不要命了么?他得助这家伙一臂之力。
他不假思索,飞跃而起,窜出了后门。
一个灰色梳了道髻的人影,刚窜入五六丈外的丛草中,一闪不见。
“这家伙好快的身法,可怕极了。”他懔然地想。
他知道无法追上,只好罢休。
正待转身入庙,突发现地下有人用手指写了两行字:“门角有保命金丹两颗,吞下可迅速复原。小心在意,前途见。”
没有具名,不知是何人所留,更不知是留给谁的口信。他不假思索,伸头入门角看去,果然发现一个小布包。
他一脚将字迹抹掉,拾起布包付道:“会不会是入云龙的人?他知道我暗中相助他们,知道我腹部受伤,特地派人前来送药的?”
想了许久,他不容多想,打开布包,里面果有两颗金色蜡衣、拇指大的丹丸,外衣没有任何印记。
小腹确有隐痛,明天将要迎接凶狠的搏斗,内伤不好,必定凶多吉少。料想送药之人必无恶意,自然也不会是敖老贼的人前来试他的心地,他捏碎蜡衣,取出里面褐色的药丸。芳香入鼻,他知道必定是效力极佳的疗伤妙药了,不假思索地丢入口中。
回到原处,他开始定下心调息。不久,凉生肘腋,气发丹田,一股奇异的气流在躯内流转,口鼻中逸出阵阵药味,令他感到气机旺而不暴,十分舒畅。
“果是灵丹妙药。怪!这种宝贵的丹丸,这人为何轻易地送给陌生人?”他心中困惑地想,百思莫解。
将近午牌初,毒爪搜魂出现在庙门口,叫道:“咱们不能久等,走罢。”
他整衣站起,一面向外走,一面问道:“四大天王四位前辈呢?”
毒爪搜魂向西一指,说:“瞧,他们正在那里。”
回到孔公寨,老远地便看到寨墙上吊着八个人,一排新竖起的木架高据墙头,八个人几乎是赤条条地,双手的大拇指被捆牢,吊在木架上不住晃荡。
阳光正烈,从身躯的颜色看,有三个是红的,那是鲜血,五个浑身灰白,有几处创口,但已没有血流出,一看便知不是活人而是尸体。
三个活的人早已气息奄奄,不再动弹,只能从他们起伏的胸膛上,知道他们仍然活着而已。
“那就是在老槐冈弄到的八个人。”毒爪搜魂冷然地说,进入寨门又道:“这叫做杀鸡儆猴,让那些白道好汉见识见识孔家寨的威风。”
秋华愤火中烧,但不好发作,忍下了。
铁笔银钩并不因为他受了伤而放过他,三兄弟花了一刻工夫,盘问他和天残丐那些入交手的经过。他隐下了曾姑娘相助的事,更没说出用飞电录制敌的真相,只说用的是飞刀,总算让三贼满意,方让他好好将息,派人送来了伤药等物。
大小姐不再来缠他,小娟却含着一泡泪水替他张罗。
当夜,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布下了重重埋伏,等候入云龙前来救人,但却一夜无事。
未死的三个人,在入暮时分断了气,八具尸体悬在墙头,怵目惊心。
八位白道群雄的死是值得的,他们付出了生命所获的代价是孔公寨的毁灭。敖老贼本来打算当夜丢弃孔公寨,一走了之,悄然取道入川。却因为八位白道群雄的死,而延误了行程。因为他认为入云龙晚上势必倾巢而至前来救人,必定无法悄然离开。同时,四枭和四大天王也彻夜戒备,他无法抽身溜走,假使让四枭知道他存心开溜,那还了得?四枭不反脸杀人才怪。
这天是端阳,丽日高照,又是一个大晴天。
大敌当前,暴风雨将至,已没有心情过节,寨中杀猪宰羊吃一顿聊应节景便算了。
聚芳阁的侧廊,可远眺寨堡的西面园林。巳牌初,小琳一身红裳,在西面的园林中候机,隐身在一丛花树后,像一头守候猎物的豹,侦伺着阁中的动静。
聚芳阁中笑语声直达户外,女人的笑声格外刺耳。廊下不时有人进出,大多数是艳装的女人。有时可发现四大天王和四枭,但虎枭却从未独自进出。
机会终于来了,阁门传出一声娇笑,虎枭挟着一个女人,桀桀怪笑着到了走廊的栏杆前,向下一指,向身旁的女人说:“小娘子,你既然不信,我跳给你看。你小心了,别吓破你的小胆。”
声落,他双手一抄,将人抱起,在女人妖声叫“不”中,飞越栏杆而出,像一头大雁般飘落楼下。
楼高仅两丈,加上超越栏杆的五尺高度,不过两丈五六,当然难他不倒,跳下当无困难。
他卖弄身手,人落地向前跃出两丈,然后转身急走,喝声“起”!身形凌空直上,落入走廊放下瘫软了的人儿,桀桀怪笑道:“怎样?道爷说你要吓破小胆,没错吧?”
抱着一个胆小、惊叫、扭动着的女人,跃登两丈五六高的阁楼,轻功可说已臻登峰造极之境。但他仍然没有秋华高明,可知秋华的轻功高明到何种程度了。
女人踉跄向厢门走,一面叫道:“吓死人了,不理你,不……”
虎枭桀桀狂笑,得意已极。
蓦地,他听到下面远处有人娇叫:“好一手凌虚直上,宇内无双。”
他转身向下望,妙极了,远处草丛中,万绿丛中一点红,一个浑身喷火曲线玲珑的少妇,正向他举手喝采,令他浑身受用已极。
他认得,那是他第一眼便看上的女人,可惜她是主人的女儿,不然他早就将她弄到手了。
妙极了,红衣少妇正向他招手呢。
他往昔碍于情面,不能打这妞儿的主意,但心中却无法将妞儿忘怀。
这可好,妞儿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勾引他,可就怪他不得啦!猛地飞跃而下,向妞儿站立处奔去。
碾房旁的草堆内,秋华正等得心焦。
好了,正主儿来了,红影入目,小琳不负所望,果然将虎枭引来了。
小琳一身红,虎枭的道袍也是一身红,特别触目。虎枭一手挽着姑娘的纤腰,一手握住她深露在袖外的皓腕,等于是拥着姑娘而行,渐渐接近了碾房。
“小心肝,这是什么地方?”虎枭色迷迷地问。
小琳扭了扭蛮腰,媚笑道:“这是我家的碾房嘛,干吗大惊小怪?”
“到碾房来做什么?”
“碾房没有人住,不能来么?”小琳嗲声嗲气,娇嗔着问。
虎枭会过意来,放肆地抱住她,在她的脖子上轻咬一口,咬得她格格直笑,在他怀中扭动躲藏,在怀中往何处躲?躲得虎枭心中大乐,一只手在她胸前爬行,一面桀桀怪笑道:
“老天爷,原来你也是个中老手,风月场中的英雌,妙极了,妙极了。”
“啐!你怎么恁地口没遮拦!”姑娘扭动着娇躯娇嗔,那情景真要人老命。
不由虎枭不上钩,欲火上冲,猛地一把抱起她,急急地说:“什么叫没遮拦?贫道敢说敢做,率真得很。咱们进去亲热,道爷保证你快活。”
“不!”她扭动着叫。
“什么?你说不?”
“里面脏,不行。”
“那……”
她向草堆努努嘴,腻声羞笑着说:“那儿幽暗干爽,嗯……”她将螓首偎入虎枭的颈下,这一声嗯,真有销魂荡魄的魔力。
桀桀虎枭狂笑,抱着她走向草堆角,迫不急待地滚倒在草堆下,三不管急急解掉她的袂带,淫笑着叫:“心肝宝贝儿,如果我知道你对贫道有意,早就找你快活啦!放着你这位人间尤物不找,真是罪过罪过。”
小琳心中大急,距秋华的埋伏处还有丈余,那怎成?她紧捂着酥胸,不许虎枭褫衣,急叫道:“不行,不……行!”
“你怎么啦?”
“往里进去些,这儿恐怕有人路过。”
“见鬼!一路上鬼影俱无,人都在寨墙附近,怕什么?”虎枭不加理会,扳开她的手,解她的红绫春衫。
小琳无法抗拒,心中暗暗叫苦。
丈外躲在草堆内的秋华,也叫苦不迭。
正在紧要关头,远远地有人高叫:“罡风子道长,罡风子道长……”
叫声急促,渐来渐近。
小琳大喜,挣扎着叫:“有人叫你,快去看看。”
“见他的鬼,别理他。”虎枭狞笑着说。
“不行,等会儿他找到这儿,岂不令人羞死?”
“他敢来?我宰了他。”虎枭恶狠狠地说,拉开了她的春衫,露出里面的亵衣。
小琳不再挣扎,冷冷地说:“你这人真是银样蜡枪头,虚有其表,怪事?”
“你说什么?”虎枭不悦地问。
“我说你虚有其表。按理,这些年来,你所玩弄过的女人,何止万干?该是此中老手,经验丰富。可是,今天你竟然像个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乳毛未干的急色儿,岂不可怪?要你躲进去些,你却迫不及待地要在此草草从事。叫你的人可能会找到这儿,在五六丈外便可看到你,你想杀他灭口并不容易,赤条条地扑出,他难道敢等你走近说话?你不要紧,我日后还想做人么?算我瞎了眼,居然将你看成……”
“好了好了,别说了。咱们往里进些儿。”虎枭不耐地叫。
小琳掩衣坐起,说:“叫你的人口气甚急,你去看看有何事故,我在里面等你,快!”
虎枭居然肯听话,站起向外走。
“罡风子道长,罡风子……”叫的人逐渐来至切近。
虎枭急掠三四丈,转过屋角现身叱道:“鬼叫个什么劲?有何要事?”
来人是智多星的贴身随从,行礼急急地说:“启禀道长,大事不好。”
“怎么回事?”
“寨东南和寨后正南的荒野中,入云龙大批人马正向咱们这儿赶,奉主人金谕,前来请仙长到秘室计议。”
“真的?”
“小的岂敢胡说?”
“为何没听见警锣声?”
“主人要秘密准备出击,所以下令不发警锣。”
“好,贫道马上就来。”
“是,小的立即回报主人。”
“且慢,你怎知道贫道在此?”
“小的到聚芳阁,听十三娘说,曾在楼上看到仙长往碾房方向走,同行的还有一位穿红的姨娘。”
“你走吧,贫道随后即到。”
草堆旁的小琳已到了秋华的藏身处,先向秋华打招呼,倾听虎枭的对话,不由心中大急,向秋华说:“真糟!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紧要关头出岔。”
秋华也感到焦急,心中一转,低叫道:“还有希望,不必灰心。”
“妖道马上要走,还有什么希望?”
“你赶快脱衣裙,快!”
小琳猛然醒悟,笑道:“你好坏,不是好人,可不许你看啊?”
“我闭上眼睛,总可以吧?”秋华在草内笑答。
小琳火速动手,她不在乎秋华是否闭上眼睛。
虎枭匆匆转回,在三丈外便叫:“宝贝儿,咱们走,留不尽之欢。入云龙……咦!
你……”
他说不下去了,怪眼中淫火熊熊。
他所看到的景象是:小琳靠躺在草堆旁,春衫虚掩,绣帕半掩面,露出一双如痴如醉的半闭媚目睇视着他。红罗裙下,伸出腻滑赤裸的半截小腿。她身旁,凌乱地丢着绣鸳鸯的亵衣、绯色的胸围子、红绫裤、绣鞋一正一覆。显然,她已内防尽撤。
更要命的是,半掩的红罗春衫上方,酥胸半露,挺立如山,羊脂白玉似的肌肤泛着绊色的光彩,她那懒慵似醉春情漾溢的神态,令阅女万千的虎枭也为之欲火升腾。
他血脉贲张,顿将仆人传来的话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你怎么啦?”小琳腻声娇叫,接着是秋波一转,羞郝地转过秀颊。罗裙下裸露的小脚,缩入罗裙之内。
如果她下乘得袒裼裸呈,魔力便会大打折扣,只有这种隐约暴露的绝着,方能令虎枭上钩。
虎枭在喉中发出一声兽性的低吼,猛扑而上,先狠狠地在小琳的娇躯上下其手,然后摘剑宽衣,踢掉靴子,不片刻便成了个赤条条的疯人,一把抢掉小琳虚掩在胸前的红罗春衫,腾升而上……
这瞬间,姑娘娇躯一扭,反抱着老道的双手全力一扳。
虎枭身不由己,向侧滑,两人便平躺形成并排,虎枭的背恰好对着草堆。
同一瞬间,秋华的手徐徐从草堆内伸出。
两人在扭动中,身下的草簌簌发响,掩盖了秋华伸手出草堆的声音。
“虎枭!”喝声似沉雷。
虎枭大吃一惊,转身应变。
来不及了,秋华的飞电录已全力刺出,贯入左背深抵心房,顺势一扳,录尖在虎枭的体内发威,心房开裂,铁打的金刚也受不了。
飞电录细小,如果仅是刺入而不予扳动,虎枭定然在短期间内仍可支持,但拔出或撬动,任何人也无法承受,更不用说反击了。
秋华扳动飞电录,然后拔录向后退。草堆高有丈四五,里面早已被他掏出一个大孔,足以后退容身。
虎枭的身躯转过,顺势倾余力一掌反拍,“蓬”一声拍在草堆上。
“嗯……哎……”他厉叫,手脚猛然地抽搐。
小琳滚出八尺外,几乎成了个裸美人。
秋华急急钻出草堆,一把便抓起凝霜剑,银虹耀目,宝剑出鞘,一剑砍下虎枭的脑袋,拾起姑娘的衣衫抛过说:“大功告成,快!咱们准备接应入云龙。”
他趁姑娘穿着的时光,将虎枭的尸体塞入草堆中,取过预先准备好的一枝蜡烛点上,将乱草掩至火焰下方大约三分左右,说:“半刻之后,烛光便可烧及乱草,那时,入云龙该到了寨外啦!火起时正赶得及乱贼人的心神。里应外台,敖老贼插翅难飞。”
姑娘已穿着停当,说:“走!我得换劲装。”
秋华将凝霜剑递过说:“宝剑给你,你用得着。”
小琳不接剑,说:“今天全靠你支撑,你才用得着。我艺业差得太远,有宝剑也毫无用处,反而吸引三枭的注意,必将因剑而送命,我不要。”
秋华不再客气,取出预先准备好的布巾,将剑包住挟在胁下,喝声“走”!向正屋奔去。
寨中有点乱,但每个人都显得相当从容,预先已有应变准备,有警时各就各位。寨堡占地说小不小,三两百个人很难防守。因此必须倚赖机关埋伏,陷阱伏弩可弥补人手的不足。
共分为三拨,分别负责寨墙防守、内部戒备,和相机策应,有条不紊,百十个人前来找麻烦,决难攻垮孔公寨。
可是,敖忠已带走了一些人,内部戒备守护的力量单薄了些。敖老贼在发现有人前来踩探之后,机关埋伏曾经改变或多加了一部份。却不知智多星恨重如山,不断地将消息向外传,事实上机关埋伏已不可恃了。
白道群雄午间前来,大出敖老贼意料之外,满以为入云龙人手不够,必定夜间来偷袭,明知四枭和四大天王在此,岂敢白天前来送死?
眼前的事实是:入云龙竟然在午正时分到达了。
寨东南和南面,共到了两批人马。
东南角,领先的是入云龙柯贤。他年仅半百,剑眉虎目,身材魁伟,穿青劲装,背剑挂囊。他后面是十六名老少壮士,再后面是十八匹健马。马上的骑士风尘仆仆,他们是刚赶到的白道高手,快马加鞭赶来,立即加入,原来他们早已到了五十里外落脚候机,逃过了敖贼的网线监视。
南面,华山老人领先而行,他已恢复健康,依然龙马精神。
他身左,是昨日替天残丐收尸的老和尚师徒俩,还有向施主。后面,有五名年届知命以上的老名宿,四位壮年人,一名老道,三位老妇,再后面,是十二位青年男女,其中包括了黑金刚、沈素琼、柯文远,华山老人的五位门人全来了。最后,是三十余匹健马,马上的骑士们,包括了陕西河南两道的白道男女英雄。
南面的寨门楼上,铁笔银钩三兄弟带了不少爪牙,安坐门楼上坐候,一个个脸色冷厉,磨拳擦掌候命动手。
秋华在东南角的寨墙上,智多星夫妇在他身后。
两批人马转折而行,接近至半里内了。
铁笔银钩脸色百变,由惊而怒,向两位拜弟说:“他们避开了所有的陷阱和伏弩,到底是谁在吃里扒外?”
“自然是大哥的亲信,不然便不会完全了然。”毒爪搜魂咬牙切齿地说。
“谁最可疑?”铁笔银钩问。
“二三两位总管,追随大哥不足十年,他两个都有可疑。”
“把他们抓来。”
“不可,以免自乱军心。小弟已派人监视,如有异动,便先杀他们。在未获真凭实据之前,不可自断臂膀。”
铁笔银钩转向身后一名大汉问:“扈雄,罡风子道长找到了么?”
大汉欠身道:“不曾,第二批寻找的人尚未回报。”
华山老人一群好汉,在一箭之遥止步,高叫道:“铁笔银钩敖当家,请现身说话。”
铁笔银钩离座,泰然走近楼前,先仰天哈哈狂笑,笑完说:“宗政奎,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来吧,孔公寨的寨墙长得很,吊你们六七十个人的尸体,绝对不嫌狭隘。水上飘萍的尸体已经发臭,正等着你们的尸体换位呢。”
华山老人须发皆张,厉声道:“姓敖的,贵寨有老少妇孺,不宜厮拼,何不出来决战?
免得天下英雄说老夫残杀妇孺。”
“哈哈!要来请便,老夫在寨内恭候,没空和你在外面松筋骨。凭你们几个已吓破胆的浪得虚名小混混,还不配叫老夫出外教训你们。要来就来,不来就快滚!”铁笔银钩狂笑着说。
寨墙虽不高,但濠宽两丈左右,下面设有翻板陷坑伏弩,墙头后面伏有黑道高手,想飞登谈何容易?因此老贼有恃无恐。
老和尚立掌念了一声“我佛慈悲”,沉声道:“宗政施主,此人已失去人性,悬尸墙头天怒人怨,不必和这孽障废话了,走!老衲愿为前驱。”
华山老人举手一挥,人马徐发,一面向老和尚说:“大师且放慢脚步,黑凤盟的人即将发动了。”
人马向前徐移,形势一紧。
东南角的人马,相距不足百丈,这时也向前移动。
墙头上的秋华,突向智多星低声说:“贼人决难阻止入云龙飞渡,我到老贼准备决战处候机动手。”
说完,他溜下了墙头,向后园急走。
正走间,前面的假山灰影一闪。他吃了一惊,怔道:“很像昨天送丹的灰袍人背影,这人大白天怎敢潜入寨堡来冒险?”
他追向假山,假山后鬼影俱无。他知道假山下面有秘道,不由心中一懔,这人显然对假山秘道十分熟悉,难怪白天也敢在寨中走动。
蓦地,寨西南呐喊声大起,杀声震天,显然有人已突入寨墙了。华山老人在南,入云龙在东南,西南的人突入,事先毫无征兆,显然不是从外攻入,而是由内攻上寨墙的奇兵了。
他不理会外围的事,向里急走。
寨西南有警,铁笔银钩大吃一惊,向六月飞霜叫:“二弟,麻烦你去看看,呐喊声中有女人的叱喝,可能是那些神秘女人在趁火打劫了。”
六月飞霜还未动,西面碾房的草堆中浓烟上升,火起了。
秋华向后园急奔,将近后院门,劈面碰上四名悍贼迎面拦住,他先发制人地叫:“快准备,宗政老匹夫已经攻入寨中,碾房附近有奸细放火做内应,我去禀报四位道爷。”
悍贼们不知前面的变化,信以为真,让开道路任他通过。
事先他已从智多星口中,了解宅中的道路和机关埋伏,首先窜入后楼,找到引火物,奔向楼上的小阁。
刚到梯口,梯下钻出两名悍贼,抢出扬刀大叫:“你干什么?”
“打!”他沉喝,右手一扬,飞刀如电。
“啊……”两名悍贼同时中刀倒地,飞刀正中心坎。紧要关头,他收起了慈悲之念,横下心杀人了。
放起了三五处火头,他奔向楼梯拔回飞刀,往内堂一窜,到别处放火。
外围杀声震天,在黑凤盟二十名黑衣女人里应外合之下,杀散了守寨悍贼,接应入云龙进攻。
马队前冲,掩护步行的人接进。老和尚和向施主飞渡寨壕上了寨墙,山藤杖风雷俱发,当者披靡,向施主的剑宛若狂龙闹海,近身的悍贼无一幸免。两人沿墙头直冲寨门楼,所经处波开浪裂。
毒爪搜魂和两名悍贼跃下墙头,迎上怒叫道:“伏龙尊者,你出家人不该趟这一窝子浑水。”
两名悍贼迎上向施主,也怒吼道:“多臂熊姓向的,你该死,杀!”
五个人在窄小的墙头缠上了,展开疯狂的狠拼。
伏龙尊者,是武林五老的达德禅师。多臂熊向君宏,是河南南阳府的名宿,暗器名震天下。也就是秋华五年前,奉师命投身向家,任向大公子国良的书僮,偷学暗器的主人向大侠。
毒爪搜魂的毒刀凶猛绝伦,左手不时抓出的毒爪也十分可怕,但在伏龙尊者的山藤杖下,却了无用武之地。老和尚不用杖硬接毒刀,点打挑劈急如狂风暴雨,说不可当,逼得毒爪搜魂步步后退,招架不住。
“啊……”夹攻多臂熊的两名悍贼倒了一个,狂叫着栽下墙脚去了,是被剑刺中心坎的,多臂熊并未使用暗器。
“发信号往回撤。”铁笔银钩向身侧的悍贼叫。
在唿哨狂鸣声中,众贼纷纷撤下寨墙。
火光烛天,宅院的火势已不可收拾。
聚芳阁的后园,是敖老贼预定的最后拒敌处,假山附近建有不少地道和秘窟,万一不敌时,可以入内暂避,对方如想入内清剿,谈何容易?恐怕得在死不少人,十天八天也不易扫清。老贼的珍宝运走了不少,地道内还藏了不少未能带走的宝物。
铁笔银钩带着手下撤至后园,立即下令道:“把所有的妇孺驱来,在这儿和他们死拼。”
园占地甚广,不久,所有的老弱妇孺全来了,包括了聚芳阁中的美女,大大小小约有五六十名,每人都带上一把刀,分区防守。可怜,有些女人连刀都提不动,怎能拼命?但每一个人都有一名悍贼相伴,其实是挟持。老贼存心恶毒,要利用妇孺打头阵,谅对方不忍心下手,他的手下悍贼便可乘机搏杀白道群雄中心肠较软的人。
后撤的悍贼陆续逾园墙而入,各归方位把手。真能平安撤回的人,不到一半,这一半中还有不少负伤的人,实力大减。
三枭为了找虎枭,未能及时出面拦住入侵的人。四大天王负责后园的安全,也未参与恶斗。在紧要关头,高手未能出动,敖老贼可说是咎由自取。他太贪心,想诱群雄入内聚歼。
这时,三枭在花圃列阵,四大天王在外围守护假山的秘道口,严阵以待。
第一个出现在墙头的人是华山老人,举手示意朋友们停止进入,朗声叫:“先弄倒围墙,不可冒然冲进。”
黑凤盟的二十名女英雄,并不参与园内之斗,她们分数起进入大宅,搜寻老少妇孺和金银财宝。
智多星夫妇伏在正东,附近有十六名悍贼。
秋华在正西,他身后是四大无王中的天孛王诸荣。天孛王的霸王鞭重有四十二斤,站在那儿像个金刚菩萨。
秋华始终不曾和白道群雄交手,这时,他在打封闭秘道的主意,同时,也想帮助智多星夫妇一臂之力,找机会让他们手刃敖老贼。
外围有妇孺挡头阵,华山老人心中不忍,不能混战了,必须慎重地解决啦!
铁笔银钩站在南端,两位拜弟在左右冷然屹立,十六名悍贼在后面抱刀雁翅排开。
华山老人的朋友们,站在东、南、西三方,推倒了园墙,把守住三面。双方相距六七丈,怒目相向。
中间是栽了小花卉的四丈宽花圃,花卉香草高不及尺,环绕在园外围。中心是一座广约三亩的假山丛,和星罗棋布的花圃,后面是聚芳阁,阁中空阒无人。聚芳阁与大宅分离,中间隔了一条防火巷和空地。大宅火鸦飞舞,火舌冲上了屋顶,木材爆裂声惊心动魄,火势已不可收拾,五、四两院已成了火海。
按形势,白道群雄该利用聚芳阁后的防火巷和空地,先夺取聚芳阁,以完成大包围。但没有任何人敢从那儿接近,因为他们知道那儿没有死亡陷阱。
华山老人站在铁笔银钩的对面,似乎不敢冲过面前的六七丈草圃地带。花卉草圃的内层,散落着高低不平的一圈假山石,石后站着不少悍贼和老少妇孺,一个个挺刀带枪,严阵以待。
铁笔银钩哈哈狂笑,声震屋瓦,笑完说:“宗政奎,你并未成功。假使你怕死不敢过来决战,咱们可以拖上十天半月,敖某不信你能拖上那么久,更不信县太爷对你们这种前来杀人放火的行径会置之不问。哈哈!等官兵到来之后,咱们官司打定了。”
华山老人冷笑一声,亮声叫:“是的,等官兵到了之后,你这血案如山的黑道大贼,不怕没人伺候你了。”
“哈哈!你说敖某是血案如山的大贼,官府可不是你宗政奎店中的伙计,岂会听你的?
在陕西地境,老夫没有案,你放心好啦!”
华山老人身后转出四个年约半百的青衣人,一个叫道:“敖凤来,认识我南阳府易衡么?”
铁笔银钩脸色一变,冷笑道:“你这狗腿子不配与老夫说话。”
易衡重重地哼了一声,说:“说不说是我易某人的事,听不听悉从尊便,反正眉县杨知县见了易某的海捕文书,以及敝府府大人的亲缄,他就会抄你的家。还有,这三位兄台是分别来自洛阳、郑州、许州的同袍,他们都带有追捕大盗归案、死活不论的文书,已在西安布政司衙门投文,西安府的通判大人,大概两天之内,便可以带着大批高手赶到,你等着吧!”
华山老人接口道:“老朽当然不愿意藉官府之力,捣你的老巢。”
“那就过来决一死战。”铁笔银钩大吼。
华山老人冷冷一笑,说:“聚芳阁是你的避难所,只有你结义三兄弟和妻小知道内部的机关和逃生秘道,大概你便以为十分安全了,是么?你错了,阁下。围绕聚芳阁的死亡陷阱已经开启,前面的七丈草圃下方,安置有刀坑枪林伏弩阵,深有五丈。任何人也不可能飞渡,想诱老夫入陷,你算是枉费心机。
“你知道不足为奇,老夫已猜出谁出卖孔公寨了。”铁笔银钩强自镇定地说。
“谁出卖阁下,那是你的事。假山丛中,有四座秘门,下有地道秘室,不仅可以藏匿十天半月,还有地道可通向寨东北外面的清水河旁。告诉你,两处地道出口已被堵死,你不必打逃走的主意了,孔公寨便是你葬身之所。”
铁笔银钩脸色大变,这几句话击中了他的要害,出口如果真被堵死,岂不完了?他用同光向毒爪搜魂示意,毒爪搜魂却镇静地说:“大哥,别听他胡说八道,秘密出口不可能被堵死,两处秘道出口连我和二哥都弄不清究竟在何处呢。”
华山老人呵呵笑,说:“不管你们信是不信,不久便知。死亡陷阱老夫知道有一处缺口,可容一人进出,你们守不住的。”
“咱们走着瞧,看你们能否过来。”毒爪搜魂冷笑着接口。
“别说老夫必须直捣黄龙,万一过不去,等到官兵到来,用箭射住阵脚,不令你们现身阻挡,再以树木做架开道,这七丈死亡陷阱何足道哉?”
“等官兵到来,老夫早已不在了。”
“哈哈!你仍然做着逃走的梦呢!阁下将人三面列阵,以妇孺打头阵,想诱使咱们冲过,好藉死亡陷阱要咱们的命,却不知老夫早已摸清贵寨的底,并未上当,你失望了,是么?你等着,老夫将找出这处缺口,和你算算血债。”
南面蹄声急骤,二十余匹健马纷纷到达。
华山老人用手势指挥,白道群雄们将马匹从正南向西南展开,一声沉喝,牵坐骑的人在马臀后击了一鞭,马儿发蹄前冲。
轰隆隆连声暴震乍起,烟尘滚滚,马儿嘶号,惊天动地。只刹那间,并排冲进的二十余匹健马,全部失了踪,草圃下陷,原来是一张张巨网,上面撒了薄薄一层浮土,马儿冲进,网破土陷,短小的花草星散,现出下面的陷阱。
说是陷阱,不如说是一道五丈深、六丈余宽的深壕来得确切些,下面有水,水面露出无数刀尖和枪尖,马匹落在这些利器上像被钉在那儿,有些刀枪已被压倒,二十余匹健马无一幸存。
东南角果然现出一条走道,宽仅尺余,原来是用木架做成的走道,左右的陷网下落,走道出现。
铁笔银钩先前故布疑阵,将四大天王和悍贼们分至四方,摆出应战的态势,希望白道群雄从三面一拥而上,料想必有一半白道群雄葬身在死亡陷阱中。
华山老人用马匹冲进,牺牲坐骑,揭开了死亡陷阱的秘密,已用不着疑阵了。老贼举手一挥,众贼齐向走道集中,严阵以待。另三面用不着派高手防守,只由一些三流小贼和妇孺负责堵截,六丈余的宽壕,轻功再高明的人,也休想飞渡。
没有弓箭,不可能掩护高手从窄小的木架走道冲过。看了死亡陷阱的可怕光景,华山老人心中作难。
入云龙向穿云拿月低声说:“你用弹子掩护我,看我的手势发弹,我先过去。”
华山老人伸手虚拦,低声阻止道:“老弟,不行,几个凶魔守住一端,弹子无用,你决难禁他们全力一击,不能冒险。”
入云龙苦笑道:“我们总不能在这儿干等,天黑后他们突围,岂不枉费心机?无论如何我得试试。”
说完,他走上了木架走道。
“哈哈哈!入云龙送死来了。”铁笔银钩狂笑着叫。
到了走道中段,入云龙举手一挥。穿云拿月大喝一声,弓弦狂鸣,三颗银弹接踵飞射,急取站在木架走道前端的铁笔银钩。
入云龙突然向前急滑,直进丈余,还有两丈左右,便可到达彼岸了。
铁笔银钩冷笑一声,魁星笔一挥,“叮叮叮”三声轻响,三颗银弹应笔炸裂。
豹枭闪身而出,大叫道:“看贫道飞叉屠龙。”
声出,双手徐扬,左二右三打出了五把小飞叉。
秋华向前移动,他必须动手了,不然没有人可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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