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能不能身体爱别人但精神爱你,那,那你能不能明白其实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认为自己已经对你不忠,我不能忍受你会想要别的女人,所以我虽然自私却还知错。
白色棉质上衣服贴地包在他的身上,他的肩很宽,大提琴被他握着,她绕过身去看大大小小不同的琴,听见身后的大提琴低低沉沉,她回过头去他放好琴抬起眼睛。
那,犯一次错吧,就犯一次,虽然我还没有这么做,但请你让我犯一次吧。
男人随后推门进来,问她看得如何,但她听不见了,感觉拉大提琴的男人的某一种磁场干扰了这一切,让她失心耳盲。
她知道当她发现男人老去时,其实她也在老去,二字头的挥霍欲念忽然都变得浪费体力,她知道自己越来越小气,小气得不愿意让安稳的生活因为任何意外而有损失,一切都有了定数,工作物质友谊情感早已在定位里,她终于能自给自足仿若一个城堡,却也如城堡般地开始将自己隐蔽。在这个城市里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都宛如行走的城堡,门禁森严城门紧闭,但是她却常常想要将上链的门开启,她渴望有人能不顾一切地毁去枷锁,她在城门边徘徊,向往着城外的无限宽阔又害怕未知,她想退回城里,但一回头却又发现怎么这城门里的好好坏坏都夹缠不清而她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
自由呢?放肆和安全哪一个才自由?
她独自飞往威尼斯,先飞巴黎转到米兰后坐火车,她坐在两节对坐的车厢里,冷冷的冬天挡不住的风灌入车厢,她想念男人,却发现自己对男人的一切好陌生,她知道他爱看书他在工作他宠她,但她想不起来他最好的朋友或他其实最烦恼甚么。她又想起他坐在红沙发上沉睡的样子,然后她眼眶泛红,爱这件事情这么抽象,你爱他,但你们怎么可以允许原来你们的心离得这么远,你怎么可以允许心离得这么远还这么爱他。
特快车驶入威尼斯,这个每年下沉的水城,灰灰的天连接灰灰的水,安安静静的车站稀稀疏疏的旅人,她的心一下子沉静,眼泪留在面颊上反射出一片光洁,她好想留下来不再回去,虽然她其实一点也舍不得那个城市里的便利。
永远不歇息的商店、深夜里的书铺、凌晨想看就能看的电影,还有他。
她在接待的大厅找到一个穿着制服介绍住宿的工人,几个人围着他问价钱地点,他问她;她回说要看到河,他于是笑了,说这里到处都是河,他说要带她去搭巴士,结果那辆巴士是一艘船,就这样她住进了自己也不知道好坏就被带去付清住宿费的房间,而当她打开铁制的窗户,果然河水粼粼的就在窗边。
长程的远行让她一下就昏昏睡去,小红灯开在一个角落,一切都没入了安稳与沉静。
她为甚么会在胡志明市想起威尼斯,冷静和热情,这两个城市像两个反面,无法碰触只能对视。她也一再想起自己住的国度,熟悉得连地下排水沟的哗啦哗啦声会在几时响起都能凭猜测而反应,她想着这些城市横的纵的直的斜的,人们的踩踏吐弃横亘,她想着自己游走于其间寻觅迷失、迷失寻觅,她知道如果顺应身体就会被世界丢弃,但顺应世界却会被自己丢弃,她一直想一直想,找不到答案却不停想到问题。
从威尼斯归来,她决定答应他渴求的婚姻。
原本以为这样就是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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