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世闵到达锦苑后便见着这样的场面,丫环婆子整整齐齐地排了两行,见他领着一帮执刀兵士到来,非但没有胆怯害怕,还恭敬行礼问安,井然有序地低头而立,全然不似其他苑子里的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再抬眼望去,走廊尽头正有一女子款款行来,她身穿月牙白色的缀地衣裙,衣服上绣着点点寒霜绿萼,头上插着一对鎏金镶宝石的梅花簪子,耳上一对梅花宝金的流苏坠子,在行走中轻轻摇晃,华光暗彩般夺人眼球,整个人更犹如梅花一般高洁孤傲,清丽无双。
沐世闵微微眯了眸子,他还记得多年前初次见她时,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那样一个明媚的少女,带着一点俏皮和狡黠,温文婉柔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勇敢钢强的心。
自她嫁人后,他便再没见过她,如今再细细看去,那眉眼间反倒多了一丝少妇的妩媚,像极致绽放的花朵,馥郁芬芳,淳香撩人,只是此刻被那眼角锋芒所掩盖,整个人气势上显得更加沉稳。
“三皇子大驾,真是有失远迎!”
锦韵微微福了福身,低垂的眉目,粉劲边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宛如凝脂碧玉。
沐世闵微微抿唇一笑,“小婶子,多日不见了!”
原本他可以派其他人来这锦苑拿人,可想到脑海中那双深邃明亮的黑眸,他便不由自主地走了来,这个女子总是有那么一点魔力,让人不能轻易忘怀。
锦韵也抬了眸,站直了身体,与沐世闲静静对视。
当年那个调皮诡诈的少年如今已经英挺不凡,双眉如墨,不经意间微皱便已显出几分霸气和威严。
锦韵记得沐世闵今年便要满十五,虚岁十六,在他这个年纪,能文能武,又得皇上看重,前途必是一片光明。
可他不该的是……要想着那不属于他的位置。
虽然说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但若是太子的位上已经早坐了人,其他人心中再有想法,不免又会造成一场杀戮和血腥。
“我苑里的人向来规矩,必不会妄动,殿下只需留人看守就行,我一人随你去即可。”
锦韵双手拢在一起,语气平静,不起波澜,即使在面对三皇子时亦是不卑不亢。
“我相信小婶子的为人……”
沐世闵勾了勾唇,“如此,就给你一个薄面,随我来吧!”
沐世闵一使眼色,他身后的队伍里便跑出了几十人,分散在苑中各处,守着各间屋子和每一个通道口,若有必要,待回还要调转头搜查一番,他今日带这么多人来可不仅仅是摆设。
俩人一前一后地静静走着,身后还跟着一只十来人的队伍,只是步伐离得稍远。
“小婶子当真一点不好奇,不惧怕?”
沐世闵走在锦韵身后,看着她窈窕的曲线在身前微微摆动着,心里竟然起了一丝奇异的变华。
他早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雏,于房事上更是有实练,去年母妃便在他房中塞了两个靓丽的婢女,初尝**,他倒是很有节制,知道什么东西都不能过分迷恋,迷恋便会有执念,执念往往会让人头脑不清醒而作出错误的判断。
譬如,从前的五皇叔,如今的二皇子,哪个不是纵情声色,已致事无所成,成了皇室宗亲里最大的笑话。
所以,他不会这样。
可此刻看着身前女子那不盈一握的小腰,他心里似乎生出了一点热痒,原本背在身后的右手向前伸了伸,虎口张开,细细地描摩着那小小的纤腰。
那么柔弱,那么纤细,似乎一个大力折去便能将这腰给弄断了去,明明是那么脆弱的身子,却偏生有这样刚强的性子,真正是让人叹气得紧。
锦韵一顿,缓缓回头,只见得沐世闵的右手在前,缓缓地握紧,再收回,似乎一点也没有尴尬或是想解释他这奇异举动的意思,只是拿着那一惯于慵懒调笑中又带着点凌厉锋芒的眼神看向她。
锦韵微微勾了勾唇角,嘲讽一笑,“我好奇殿下就会告诉我事情始末?还是因为我害怕所以殿下便不会拘了我的家人?”
沐世闵摊了摊手,随即无奈一笑,“小婶子知道我办不到,何必为难我呢?”
锦韵轻轻一哼,转过了声,只清冷的声音幽幽飘来,“若是皇上命殿下彻查些事,我只希望殿下能公正一些,不偏听,不偏信,用事实说话。”
“自然。”
沐世闵挑眉一笑,若不是锦韵的身份不够高,若不是她已经嫁给了沐子宣,这样的性子,这样的聪慧与沉稳,或许便是他皇妃的不二人选,更甚者……
王府的正堂里充斥着紧张和不安的气氛,毅哥儿在柴侧妃怀里不住地哭着,令众人的烦躁情绪又往上升了一级,连沐正峰都忍不住拍了桌子,瞪向柴侧妃,“让他安静些,吵得我头痛了!”
柴侧妃委屈地瘪了瘪,毅哥儿不是饿了便是尿湿了,可如今一众丫环婆子都被人看守着,他们跟前也没个伺候的人,她不是已经尽力给哄了吗?小孩子要哭闹是天性,她有什么法子,难不成用帕子给堵住他的嘴不成?
“来,我抱抱!”
王妃看了沐正峰一眼,从柴侧妃手中接过了毅哥儿,一手伸到襁褓里一摸,这才道:“孩子尿湿了。”
“这可怎么办?”
柴侧妃有些急了,双手不住地搓在一起,连个伺候着换尿布的人都没有,毅哥儿若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王妃摇头叹了一声,将毅哥儿放在如意纹的红木长条案桌上,背过身在裙下一扯便撒下了一块棉布亵衣的料子,柳氏似乎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忙过来帮忙,只柴侧妃在一旁尴尬地杵着没有动作。
王妃利落地打开襁褓,扯出已经湿濡的尿布,好在有一层油胶布纸给隔着才没有打湿襁褓,柳氏机灵地将那块棉布亵衣的料子折成两寸宽的长条递了过来,王妃小心翼翼地给毅哥儿换上,再重新裹上襁褓抱在了怀中。
整个过程中,毅哥儿都乖乖地没有哭,还挥舞着他那两只小胖爪子碰着王妃埋下的脸颊,笑得咯咯的,与在柴侧妃怀中完全是两个样,至此,王妃严肃的眉目才柔和了一些,还对毅哥儿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来。
沐正峰不经意回头,见到这一幕,心头不无触动。
他还记得沐子宣刚出生没多久时,妩音便开始自己带孩子了,事无巨细都未假他人之手,在一旁帮衬着的也只有吕妈妈。
沐子宣天生体弱多病,妩音便带着小小年纪的他辗转寺庙,祈福求安,真是将一个母亲一辈子要操的心都操碎了去。
那时他就在想,若是妩音肯用对儿子十分之一的温柔对自己,如今他们也不会是这付模样。
少女时的她是多么美好,长在太后身边,教养规矩,礼仪淑德莫不是同龄闺秀中的典范,那么地不食人间烟火,那么地高贵而清冷。
比起妩音来,婉柔却多了几分生动与灵活,自从认识婉柔以后,他的人生才整个活跃了起来。
其实说起来,他认识妩音比婉柔的时间要早许多,可是他们从不亲近,她也只是安静地呆在太后身边,从不多话也不逾越,就像一个精致华美的瓷娃娃,看着是那般地让人无趣。
可如今看着这样的她,眼中泛起慈母般的温柔,他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一股吃味,原来,他不是不在意她,不是忽略她,只是将对她的喜欢放在了心底,任由另一个女人的温柔和妩媚填满他整个心窝。
妩音,她到底从幼时便烙印在了他的心底啊!
柴侧妃在一旁看着,颇有些惊讶,可注意到沐正峰看向王妃的眸中泛起一丝温柔时,她心中不由警铃大作,连忙上前去接过了毅哥儿,小心搂在怀中,一脸感激道:“瞧我这没出息的,府中出了事便心神不宁,连毅哥儿都给疏忽了,真是有劳姐姐费心了。”
王妃抿了抿唇,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妨事,我也挺喜欢毅哥儿。”
柴侧妃没有接话,只是看了怀中的毅哥儿一眼,这才叹道:“子荣与世子这样巧的不在府中,若是真有个什么变故,还有谁能帮衬一把?!”
柳氏也有些后怕地嗫嗫道:“姐姐们不知道刚才那些士兵有多凶悍,咱们王府有什么罪名还未坐实便这般待我们,若真查出了什么,这还得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本王平身未做过亏心事,任凭他们怎的,还能诬陷了我不成?!”
沐正峰清咳了一声,将目光从王妃身上收了回来,淡淡地一扫堂下三个妻妾,其实他的妻妾本不只她们三人,有两人几年前接连病逝,最早的还有沐子乐的娘亲,至此后他便不再纳妾了,就连别人送上的美婢他也给推了回去。
若是不想多生事非,府里如今有这三个女人,便已经足够了。
“叔祖父这话说得好,希望待会见过父皇后,您也是这番说辞。”
沐世闵当先跨进了正堂,身后跟着锦韵,她一入了正堂,对各人行了礼后便站到了王妃的身后。
“我沐正峰自然行得正做得端,不怕与皇上对质,我两个儿子亦是忠心为国,一个拼了性命戍守东城,一个不顾危险押运军粮到北城,我们沐家对得起先皇,对得起当今皇上,也当得起这个‘沐’字!”
沐正峰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旁的三个妻妾不由听得肃然起敬,连锦韵也挑了眉看了过去,她这位公爹竟然还有这等气魄,怎么起初她还以为这只是个窝在女人被里默不作声的小老头?
也不外乎锦韵会这样想,但凡沐正峰曾经关心过王妃母子,又怎么不能察觉到自己儿子早在娘胎中便被人暗害下了毒,又怎么会不知道王妃心里怨了恨了这么多年,只为他的不公不允?
“忠心为国?”
沐世闵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大叔叔那里的情况我是不知道,可小叔叔怕担不起这个名!”
沐正峰与柴侧妃俱是一怔,心中百转千回,似乎已经探出了这苗头出在哪了。
“殿下是什么意思?”
王妃一道厉光射来,事关沐子宣的名誉,别人不介意,她这个做母亲的岂有置之不理的?
“这次小叔叔押送粮草到惠城,谁知人和粮草却在半路不异而飞,如今有传闻他已经成了北郡的坐上宾!焉知他不是投敌叛国,将己方的军粮都喂入了狼口?”
沐世闵淡淡地说出这一番话来,在场之人却是无不色变。
“不可能,这其中定有误会!”
锦韵上前一步,两手绞在胸前,心中满是愤慨,“殿下,若是子宣真在北郡,那也有许多可能,焉知他不是被敌所擒,怎么端端的就定了他个投敌叛国之罪?”
她最懂沐子宣的心思,他虽然有些不羁和狂傲,但为人正直,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他最亲最爱的人都在京城,若是他真投敌,岂不是将家人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这绝对不可能是他会做的事。
“小婶子倒是心思玲珑!”
沐世闵淡淡地抿了抿唇,“只是是非曲直只有公论,这厢就请叔祖父随我走一趟吧!”
“不行,你们想将王爷带到哪里?”
柴侧妃眸子一转,声音尖厉,“谁犯了事你们找谁去,将王爷请去是什么道理?”
沐正峰如今是全家最大的依仗,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柴侧妃才这样僵持。
若是沐子宣真的通敌叛国,那也不该牵连到他们身上,好歹他们也是皇亲国戚,怎么能因为出了一个孽障就全盘否决?可知她的子荣如今还在镇守望城,功绩斐然,这些都是能够一句话就抹杀了的吗?
郑芳宜一时之间有些懵了,整颗心惴惴不安,如今柴侧妃一吼,她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若是世子犯了事,你们尽可直接去拿了他,或是请与世子最亲近之人去回话,何故非要王爷?”
柳氏也醒悟过来,随即在一旁附和。
锦韵淡淡地扫了柴侧妃与郑芳宜一眼,眸中闪过冷冽之光,柳氏向后缩了缩脖子,暗自低下了头。
“我是他的母亲,知子莫若母,我不信宣儿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不知是谁在背后诬陷诟病,理由简直是牵强可笑,殿下应该不会这般糊涂才是?!”
王妃握紧了拳头,全身隐隐发颤,死咬的嘴唇褪尽了血色,苍白如纸。
“母妃,”锦韵走近扶住了王妃的胳膊,对她点了点头,道:“子宣不会做出这等来,临行时他还让我耐心等着,军粮安全送到他便立马返回京城,绝不会有片刻耽搁。”
锦韵说完,目光又转向了沐世闵,“如今他人若果真是在北郡,那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或是被挟持,或是被威胁,这些都有可能,殿下还是了解清楚得好!”
“你们说的都在理。”
沐世闵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沐正峰,表情肃然,“所以如今父皇只是请叔祖父入宫详谈,至于最后的结果怎样,可不是尔等能够意断的。”
“也罢。”
沐正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管事实怎样,我且去一趟皇宫,陛下明理通辨,怎么样也不会冤枉了咱们!”
“王爷!”
柴侧妃急了,一双美目泛着氤氲,流露出强烈的不舍与眷恋。
沐正峰拍了拍柴侧妃的手背,细心叮嘱道:“我回来之前,照顾好毅哥儿!”
柴侧妃抽抽涕涕地应了,沐正峰对柳氏点了点头,她则自动站在了一边。
“妩音,婉柔照顾着毅哥儿,这府里便你要多看顾着,等着我回来!”
看着王妃那张清冷中透着淡淡疏离的面孔,沐正峰终究在心里一叹,刚刚与之擦肩而过,却不料袖袍却被人一手扯住。
沐正峰诧异的回头,对上王妃那双明亮中透着凄婉与哀伤的眼,“王爷,相信我们的宣儿,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沐正峰怔了半晌,温热的大手覆在那只骨节分明的纤弱手掌上,随后重重地点头,“我相信他,因为他是我沐正峰的儿子!”
说罢,一撩衣袍,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正堂。
沐世闵又给留守的士兵队长交待了些什么,饱含深意的目光扫了锦韵一眼,这才跟着跨了出去。
正堂的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屋外的兵戎铁甲,柴侧妃这才松了口气般地跌坐回了椅子上,只是愤恨的目光却射向了王妃,口中也不再客气,声声怨毒,“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害了我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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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解释一下,月是每天凌晨一过,0:05分就更文了,每天是更得最早的一批作者。怎么还有人说我更得晚捏,实在不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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