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鸾离开之后,锦韵便将今天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封了口,任何人若敢透露一句,绝不轻饶。
仆从们都知道这位世子侧妃很得宠,世子与王妃都看重她,再说不久之后更会提了份位,做真正的世子妃,将来王府还不是他们夫妻的,这样想着,所有人更是小心谨慎地连连应是。
沐子宣回府之后,锦韵便将今日发生之事说与他听,夫妻之间便小心翼翼起来,因为谁也不知道沐青鸾这次前往京城来会翻出什么样的风浪。
“要不要向京畿卫禀报这事,让他们多加提防,我总觉得这里有什么阴谋。”
锦韵微微皱了眉,自从沐青鸾离开之后她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总觉得突突跳。
“还是不要。”
沐子宣摇了摇头,凝重道:“如今你已将府中下人都封了口,严令提及此事,若是京畿卫追溯到这消息的来源,怕是会查到你的身上,就算是清白的怕也会落人口实,如今形势紧张严峻,皇上已秉着宁可多杀绝不错放的原则,这时候当一切小心谨慎才是上策,不能惹祸上身。”
锦韵想了一想,还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她也不想赶尽杀绝,彼此留一线,就算日后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希望也能有转圜的余地。
“上次那批粮草已经确定是被北郡给劫了吗?”
为了那批粮草失踪的事,皇上已经责罚了沐子宣二十个板子,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也代表了皇上不会顾念着亲情便罔顾法纪,虽然锦韵很是心疼,但也莫可耐何,只得暗地里咒了皇帝老子。
这粮草被劫的事沐子宣又如何会料到,就算提前做足了防范,也抵不住别人精心的算计。
“的确是北郡干的!”
沐子宣垂了眉,眸色黯然,虽然皇上罚了他二十板子,但是他身体壮实,倒没有大碍,唯一让他疑虑重重的是,运送粮草的路线每次都不一样,他只会在出发的前一天将路线图交给运送粮草的官员,官员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应该不会有问题,莫不是这押粮队伍中出了内奸?
“在想什么呢?”
沐子宣微微出神,锦韵举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仍没反应,忍不住一手掐住了他的脸。
“哎哟!”
沐子宣轻呼一声,握住了锦韵那只调皮的小手,刚想起了笑意,可看着锦韵期待的脸孔,心中一沉,缓声道:“这次,我怕要亲自押运粮草了!”
这次的粮草是押送到惠城,威远侯老将军便驻守在此地,与北郡成对峙之势,急需粮草的补充,再不能耽搁了。
先前在沐长枫的猛攻之下,北方已经失陷了三座城池,皇上极为震怒,威远侯也是面上无光,这才不得不退至惠城。
从前作战他可从未尝过败绩,如今遇上沐长枫这只狡猾的狐狸却节节败退,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他已暗暗立誓,死守惠城,若惠城再沦陷,他这颗脑袋也可以交待出去了。
“这……危险吗?”
锦韵心中一突,握紧了沐子宣的手。
“危险倒是不大,他们的目的在粮草,不在人命,只是这次这批粮草说什么也不能有闪失!”
沐子宣握了握拳头,眸中闪现坚定决然的光芒,他总不能让沐长枫事事如意。
“子宣,你非去不可吗?”
锦韵摇了摇头,旁的她不关心,沐子宣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沐子宣低头,眸中缱绻温柔,伸手抚着锦韵娇嫩的脸庞,缓缓道:“这次押送粮草的路线图我会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有内奸里通外合出卖了大家!”
“你怀疑有内奸,所以想趁这次机会揪出他?”
锦韵何等聪明,沐子宣一说,她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是!”
沐子宣重重点头,声音中难平激愤,“若是这害虫不除,必成大患,早晚还会出事,或许会严重到无法挽回!”
“可……可是……”
锦韵依旧放不下心来,握住沐子宣的手越收越紧,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像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一般。
思前想后,想到这唯一的办法,锦韵不由开口道:“不若……我与你一同去吧!”
“开什么玩笑,不行!”
沐子宣立马板起了脸,“这可不是在东郡,北郡兵士尤其鬼诈,善游击和突袭,且又不是在海中行船,一艘船上也能首尾照应,若是我顾着押送的队伍,你又正巧出了个什么意外,我鞭长莫及!”
见锦韵脸色有些急切,沐子宣又轻抚着她的后背,缓缓劝道:“你若是在,我也容易分心,就算这次真的又被算计了,大不了弃了粮草,说什么我也会顾着自己的性命逃回来的!”
“可是……”
锦韵急着想要说话,却被沐子宣一指点在唇间,只见他摇了摇头,慎重道:“有你在家照看着,我才能放心!”
“你且看如今母妃消瘦的模样……自从父王有了这个孙子,便与侧母妃更加亲近了,我不愿意见到母妃这落漠孤寂的模样,你在家里可以时常开导她,让她也能有个说话作伴的人……就当是为我尽尽孝道吧!”
说到最后,沐子宣亦是沉沉一叹。
自己母妃的性子他哪有不了解的,人过于严肃而不解风情,太过耿直而不懂迂回,自然比不得柴侧妃八面玲珑成熟妩媚,能讨得父王的欢心。
就因为这性子便已经吃过无数的亏了,如今又为了沐子荣的孩子而倍受冷落,若是他们都走了,独留她一人,不是更显凄怜?
锦韵最后还是没拗过沐子宣,答应留在王府中看顾着,正月还没过,这押送粮草的队伍便已经起程了。
在城门口送别了沐子宣,看着那远去挺拔昂扬的背影,锦韵睫毛一眨,不觉落下了一滴热泪。
*
没有沐子宣在的日子,锦韵日子过得基本形成了固定的模式,要么便是带着锦茜同去找王妃说说话,要么就是在自个苑里磨蹭些时间。
她本也想去看看沐子荣的孩子毅哥儿,但柴侧妃在那杵着,她也不好多呆,几次下来便也再不愿去了。
锦茜还打趣她,若是真的那么喜欢孩子不若自己生一个,她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垂了眉目,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辰国烽烟四起,百姓四处奔逃,人心惶惶,就京城还稍微太平些。
受到战事的影响,各地“浮云阁”的生意也跌落了不少,但这些都不是她介意的。
听说南边已经陆续出现了流民闹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又会是一场祸乱,她已经写信给各地“浮云阁”的管事,让他们这段日子也别只顾着生意,多捐出点银钱,再布衣施粥,能多帮衬一点地方上的百姓也是好的,这是大辰国的难关,只要安然度过了,将来自然还有赚钱的机会。
就因为这件事情,各地官员纷纷上奏颂扬,皇帝感念之余,还特赐了“浮云阁”东家“天赐皇商”的牌匾,大家只以为这是林家的荣耀,可林夫人却不敢领功,只说这是她那已经逐出家门的不孝女所为,与林家无关。
当然,林夫人这一说林家族人可是不允,好说歹说劝住了林夫人这意气的行为,直说母女哪有隔夜仇,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今林碧娆在外也有几年,母女间的这点意气早该消了,更何况姑爷也是个年轻有为的,那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就不要再置气了。
林夫人没有发表言论,遂有族中耆老给林碧娆去了信,她这才抱着孩子赶回了晋阳,在祖宗牌位前一跪三磕头,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着林家对自己的养育之恩,说什么也不能忘记。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动容,又把母女俩给劝到了一起,独自关上门谈了两个时辰,不知道这母女俩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出门时眼眶俱都是红的,林夫人还抱着自己的亲外孙笑得一脸慈详,想来是和好如初,众人遂大感欣慰,这“天赐皇商”之名总算是安稳地落在林家头上了。
林思衍得知了这事,向锦韵来了封信,若是没有她这般的举动,林夫人母女也不能找到这个合好的契机,他太了解自己母亲和妹妹的性子,都是倔强的,谁先低头都不容易。
锦韵回信也细细问了林思衍在西域的种种,好在那里地处偏僻,即使是战火也波及不到,那里的人们如今在林思衍这西域安抚使的带领下,努力生产,逐步完善从马背窑洞民族到耕田养畜百姓的过度。
对林思衍的耕耘和奉献,皇上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焉知道这次奖赏林家“天赐皇商”的称号与林思衍的功绩没有关系?
俗话说种善因得善果,因果终会有报,这该是没错的。
可让锦韵也想不通的是,她平生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怎么这霉运就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呢?
当然,也不只是她一个人,应该说是整个王府都遭了难。
事情发生的那一天,已经是三月开春,天气却算不得好,头顶上阴霾密布,眼看又要下一场雨了,连人心都觉得闷闷的。
锦韵有些烦躁地坐立不住,遂开了窗向外望去,只听得一阵厚重杂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更有丫环惊恐的哭泣声隔着围墙传了过来,她不由心中一凛,道:“隔壁不远该是柳姨娘的苑子,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竹心脚程快,忙点了点头便出了屋。
锦韵在屋内坐立不安,连带着眼皮也跳个不停,双手交叠着在屋内走来走去。
她还记得上次这般不安是什么时候……那是在西北,接到京城的来信说将她指给了沐亲王府世子,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心中剧烈地挣扎,顿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可那次的结果还算是好的,这次……总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小姐,坐下喝口茶吧!”
沉香提着剥胎白瓷的茶壶兀自给锦韵倒了杯茶水递去,锦韵伸手捧了过去,还未送进口中,房门被人从外一把掀开,竹心惊惶未定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不好了,王府被围了!”
“哐当”一声,瓷杯掉落,溅了一桌的茶水。
锦韵脸色一变,猛然站了起来,沉声道:“到底怎么了,说清楚?!”
竹心稳了稳心神,有转头看了一眼半掩的房门,眸中惊惧未褪,这才急声道:“三皇子带人围了王府,说是……说是咱们王府通敌叛国!”
“什么?!”
锦韵心神巨震,一个不稳,险些摇摇欲坠,沉香一把便扶住了她的手臂,看了一眼竹心,低声道:“小姐,这定是诬陷,王府怎么可能会通敌?”
“呜呜……奴婢也不信……”
竹心小声地抽泣起来,“奴婢碰到了正德苑的丫环,她说如今王爷王妃都被拘在正堂里了,奴婢还看到柳姨娘被人押着带了出来,现下三皇子已经带着人奔咱们锦苑来了!”
“别慌!万事都讲个理字,想必三皇子自会好好说,绝不会胡乱拿人!”
锦韵强自镇定心神,转头对沉香说,“你去让婆子丫环全部来苑子里挨个候着,让他们别怕,横竖有主子在上面顶着,累不着他们,拿出点王府的气魄来!”
“是!”
沉香稳稳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竹心,眼中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竹心一怔,也兀自收了泪,打起了精神,还是小姐说的对,再怎么样也不能丢了王府的气魄。
锦韵索性打发了两个丫环下去布置安排,自个儿则坐在了菱花镜前,视线略有些朦胧,原来竟是浸出了泪水。
“真是没用的,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
锦韵用锦帕沾掉了眼角的泪水,想必三皇子马上便要来了,她取了镜奁前一柄小巧半透明的玳瑁抿子,沾了些花油膏,细细抿了抿有些松散的鬓发,再理了理自个儿的衣衫,袅袅地站了起来。
即使沐子宣如今不在王府,她也不能弱了他的名头,人正气不衰,她倒要看看三皇子是拿住什么由头竟然敢围了沐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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