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锦韵要突然回京,顾氏有些矛盾了,她一方面担心女儿,一方面又放不下还未出世的孙子。
还是锦韵笑着开解她,说是锦堂公务繁忙无暇分身,让她留在西北好生照顾着,等看着孙子出生再返回京城也不迟。
顾氏想想也对,与儿子分别那么久她也很是挂念,又有即将出生的孙子,她应该多留在西北培养感情,再说孩子出生之后,大人孩子都需要有人照顾,锦堂一个男人哪懂这些。
安抚了顾氏之后,又与锦堂夫妻辞行,锦韵便带着晓笙、高寂、陈妈妈一行人返回了京城。
京城距离西北甚远,即使马不停蹄地赶路,也在将近月底才抵达京城。
因着顾清鹏被皇上投入了大牢,将军府门前很是清冷萧条,许多人不明白其中因由,只道是顾大将军恃宠生骄触怒龙颜,这才遭了祸端,连带着那百多名的亲卫都被暂时收编进了军营中,只留下普通的护院家丁。
站在将军府的门前,看着眼前的这副景象,锦韵不胜唏嘘。
她犹记得当日顾清鹏归朝是怎么样的风光无限,意气风发,这是他用男人最黄金的二十年所打造的荣耀,刀里来雨里去,浴血拼搏,奋战沙场,是用无数的鲜血和汗水积累的成果与光荣。
锦韵明白,对一个军人来说,荣耀重于生命,岂能轻易葬送?
这本来就不是一个难题,只要她回来了,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锦韵风尘仆仆,甚至还来不及休息一下,便直接去见了方芷君,商议接下来的动向。
方芷君穿了身雨过天青色绣缠枝白菊的缂丝褙子,露出底下月白色的裙角,头上梳着明月髻,只戴了根简单的羊脂玉钗,脸上脂粉未施,整个人看着憔悴了不少,只是目光在看向锦韵时,有着一丝愧疚。
“舅母。”
锦韵笑着对方芷君点了点头,从前的方姐姐已经不在了,站在她面前的只是舅舅的妻子,作为已出嫁的妇人,自然事事以丈夫为先,锦韵也知道,这点怨不得她。
“锦韵,你是在怨我么?”
方芷君眼眶微红,她明白她必须在两者之间做出取舍,一边是从前的姐妹,一边是如今的丈夫,是要陪伴她走过一辈子的良人,她珍惜这段得来不易的婚姻,她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没有,你做得很对。”
锦韵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说她心里不怨,但到底是有些介怀的,原来姐妹的情谊与舅母的这层关系是不能并存的,选择了一方就会失去另一方。
有得有失,这才是平衡之道。
但锦韵在心里知道,她与方芷君,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你母亲那里……”
锦韵能够回到京城,那就证明她心中已有决定,方芷君顿时觉得松了一口气,但又想到顾氏对女儿的维护,她又不得不担心,要是顾氏知道了,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我娘并不知道,如今嫂子怀孕了,她留在西北照顾着,等到孩子出生之后,想来才会返回京城。”
而那时,一切已成定局!
“锦韵,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怨你舅舅,他也是一心为你,若不是这样,如今他也不会……”
说到这里,方芷君的话语有些哽咽,鼻头一酸,眼泪便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我知道,”锦韵轻叹一声,扶住方芷君的手臂,安慰道:“他是你的丈夫,也是我的舅舅,是我们共同的亲人,我又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而且,这件事的起因还是因为她,她就更不会坐视不理了。
顾氏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他们兄妹多年分离,如今才能相遇,已是得之不易,即使往后得知真相后会有怒有愤,但锦韵相信,顾氏也一定会赞成她此时的决定。
婚期定在二月初八,只要锦韵回来了,一切都好办。
锦韵在将军府中安顿后,方芷君便立马奔赴威远侯府,请求老侯爷在皇上面前求情说项,锦韵愿意遵从圣意,顾清鹏的牢狱之灾也应该就此获免了。
至于嫁妆,方芷君早就筹备了一部分,如今再补上一些也不是难事。
躺在卧室里柔软的床铺上,看着头顶上起伏的月白色帐幔,锦韵只觉得神思有些恍惚,这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就如同梦境一般。
在海城发生的一切,以及她远走西北,由最初的欢喜与期待转变为伤心与失望,以致于现在即将要嫁入王府,她的人生就像电影戏码一般极速上演,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锦韵双手交叠蒙在面上,透过指间的缝隙看着昏黄的灯光中起伏的白色阴影,或明或暗,仿佛时光的剪影,那过往的片段便在眼前交替上演,再转瞬即逝,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
若是知道她要嫁人了,不知道木子会做何感想?
即使他再神通广大,王府的内院也不是他能随意来去的地方,或许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如此也好,断了彼此的念想。
二月出嫁,她三月底才满十四岁,离十五岁的及笄之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沐亲王府这样急着将她接过去,想必也有为世子冲喜之意,这样看来,世子妃文舒华在王府也不怎么受宠,或者她嫁进王府后带来的效果并没有大家期望中的那样好,如此才有了她这一出。
还未及笄便接过门去,不过是想沾沾这份喜气,至于圆房,则要等到她年满十五岁以后,而这一年里,足以发生很多的变数,谁知道呢?
只是锦韵好奇的是,沐亲王府为什么会选择她?难道是因为那一年她在清凉寺外救了王妃的缘故吗?
虽然那时没有明说,但王妃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而那时听说那位病弱的世子也一同在清凉寺静养休憩,只是那位身子弱,不能四处走动,无缘得见而已。
难道是……报恩?
毕竟以她的身份背景,想要攀上皇亲国戚是没有可能的,就算她的舅舅是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但她的父母却什么也不是,还曾有过和离这码事,那些有身份有名望的人该是最忌讳这些。
按理说,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名声,王府是怎么样也看不上眼的,若不是王妃一力促成,锦韵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可能。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以家世、背景、身份、地位来衡量一切,可在别人眼中是应该感激涕零的无上荣耀,在她眼中却是轻若鸿毛,因为她根本不稀罕。
如果事实真如她想的一般,将自己逼至这样的处境,锦韵都不知道是应该感谢王妃,还是怨恨她?
*
得到锦韵的肯定之后,这件婚事就不再是个秘密,反而在京城广为流传起来。
一时间,全城震动!
名不见经传的陆家女儿竟然攀上了沐亲王府这门好亲事,虽然只是世子侧妃,但那也是能上皇家玉碟的身份地位,一时之间羡煞旁人。
消息传出以后,楚夜华与林思衍几乎在第一时间便登上了将军府的大门,锦韵却是避而不见,只让方芷君打发了他们离开。
再见面又能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晚了,圣命难违,而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只有顺从的份。
最初听闻锦韵要嫁到沐亲王府时,楚夜华可很是气愤,还以为是沐子荣从中作梗,谁料到锦韵竟然是要做世子侧妃,虽然与那沐子宣只有一面之缘,但他也知道那是个嫁不得的病秧子,若是锦韵真的答应了,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林思衍焦急的心情丝毫不下于楚夜华,若锦韵真的不愿意,拼着头上这颗乌纱帽不要,他也要在皇上面前请命。
可锦韵……她真的不愿意么?
“她是自愿的。”
方芷君的一句话便同时浇灭了两个男人的希望,面对皇命,若是不自愿,还能怎么样呢?
楚夜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将军府,既然锦韵是自愿的,他还能说什么呢?
她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心,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林思衍却坐在厅堂里不肯离去,他是了解锦韵的,不相信她会有这样的选择。
对林思衍的固执,方芷君也很是无奈,只得告诉了锦韵。
那时,锦韵正立在窗边发呆,闻言后,微一思忖,便提笔在案前写下一张小笺,等待墨干之后细细叠好交给了方芷君,再由方芷君转交到了林思衍的手里。
是记忆中那熟悉的精致秀雅的小篆,带带着淡淡的墨香,一目过去,林思衍的脸色便已惨白,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称谓是子息,落名是韵儿,中间是一行诗句。
车马往来尘暗天,净光欣喜接诸贤。半瓯春茗无多费,且结来生一笑缘。
“且结来生一笑缘……”
林思衍双目渐渐泛红,这是她第一次称呼自己为子息,韵儿,韵儿,他们的缘分真的只有延续到来生了么?
将那张小笺折好,林思衍仰天一叹,含着他这么多年以来的爱恋、无奈以及心酸,随着那滴滑过眼角的清泪重重落地,最终,没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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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月终于又坚持到周末了,明天休息调整一天,老规矩,咱们周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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