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天刚亮,“太湖龙宫”四周围了七艘大船。
这时太湖的水势最低。
温老板命人把许多浮木先在捆上石头随下水,然后把浮木一根根的拴牢在船的两边。
等到所有上百根巨大浮木拴牢之后,他便命人立刻把浮木上的大石头解落在水中。
果然,巨舫往水面漂起来半丈高下!
莫云一见,立刻命所有的人分成两边往外掏水,温老板更把两边气袋充气,巨舫已稳在水面上了……
这等于是把破船架在一个浮坞中间,当潮水慢慢升高的时候,四条三桅大船已驾着“太湖龙宫”缓缓地往宝丰移动了。
原本是一天半的水程,驶了三天才靠了岸。
于是,温老板派人与莫云一同下水。
他们潜入水中,这次可看得清楚,只见船底被刀削得乱七八糟,有两个面盆大小的窟隆,湖水就是由两个破洞流进去的。
上得船上,温老板已急急地问道:“下面怎么样了?”
莫云气得脸发白。
有个造船的汉子已对温老板与白羽二人解说,道:“被人用刀子在船底捅了两个大洞,船当然会沉。”
温老板已理直气壮地道:“白兄弟,这与我造的船可没有关系!”
白羽望着一身是水的莫云,道:“他说的是真?”
莫云点点头,道:“不错,是被人在水中动了手脚,娘的,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了。”
温老板冷冷地道:“没事我们要赶回上海了,我的人还要把另一艘巨舫加工赶造,要不是这就要下水了!”
白羽急拉住温老板,道:“船破了你得尽快给我修,多少银子,少不了你的!”
温老板面无表情地道:“那得拖回上海,在这儿怎么修?”
白羽立刻同意地道:“好,这儿有你的人,你们把船拖走吧!”
就在这时候,“太湖龙宫”上面的人,即匆匆自另外大船上走来。
冯七对莫云道:“船长,这时候船可以上去吧,兄弟们这两个月发的银子还搁在上面,总得拿回来!”
莫云对冯七道:“我房里也放有银子,你便一齐取下来,我们先回西山。”
不料这些上船取银子的兄弟们,一个个惊叫着走出来,冯七更是骂道:“操那娘,银子全不见了!”
莫云也吃一惊,自己守在船上,银子怎会不见?不由得冲上船去查看,便白羽也跟了上去。
莫云几乎气结,兄弟们辛苦两个月,一下子全泡汤,这会是谁干的?
使白羽也是跺脚怒骂不已。
突然面色一暗,莫云道:“白老弟,你看这会是谁如此缺德地下此卑鄙手段?”
白羽毫不迟疑地道:“八成就是雷鸣天!”
莫云大怒,虎目怒睁,道:“可恶的雷鸣天,我饶不了他!”
白羽忙摇手,道:“稳住,稳住,且莫打草惊蛇!”
莫云忿怒地吼道:“我要整得‘虎头蜂’承认为止!”
白羽面色一紧,道:“莫兄,强盗沿街走,无贼不定罪,抓不住姓雷的小辫子,我们奈何他不得。”
莫云沉声道:“你有什么办法?”
白羽低声道:“明里我们张罗修船,暗里加紧查访,总会找到线索,那时候就不怕姓雷的耍无赖!”
莫云重重地点头同意,道:“好,我们就是这么办。”
于是,所有的人全下船回西山去了。
白羽也匆匆地离开宝丰。
温老板当天就把“太湖龙宫”拖回上海去了……
这天,宝丰街头可真热闹。
从街头第五家的雷鸣天大门口,直到码头上,人群挤撞,鞭炮声不断,一条比“太湖龙宫”还要豪华漂亮的巨舫正停泊在码头上。
雷鸣天当天使把一块金字大匾送到船上,只见也是四个大金字:“太湖天宫”。
雷鸣天故意不用“龙”字,他不同老龙帮扯关系。
今天就要开船,雷鸣天听了卞师父的意见,早在上海弄来不少赌客,要在这“太湖天宫”大干一场!
雷鸣天除了把“如意赌坊”搬上船,便“怀春院”的姑娘也调了二十人在船上侍候客人。
三百床铺住满,宝丰也有不少赌徒跟上船,没有睡的地方没关系,只要能赌就成了。
一辆马车停在“太湖天宫”的船边,白羽轻松地走下来,他身穿天蓝绸缎长衫,缎子裤,微微笑着望向船头的四个大金字!
“太湖天宫”。
于是,他哈哈笑起来,心中在想,“太湖龙官”是在水底,这“太湖天宫”是在天上,他娘的,船又如何上天?雷鸣天这王八蛋也想的绝!
就在这时候,卞师爷与佟大柱子陪着雷鸣天来到了码头上,雷鸣天见白羽也在,不由笑道:“白老弟也来凑热闹了?”
白羽淡然一笑,道:“不错,是热闹的地方都会吸引人。”
雷鸣天笑——得意的笑,道:“我这‘太湖天宫’上除了有美女,尚有赌场,湖面上尽兴地游,可也能叫人赌得尽兴,怎么样?你不想上船去同上海来的阔老爷较量一番?”
白羽面色一厉,道:“正有此意!”
雷鸣天大方地对船上面指挥的展若雄道:“我这位白兄弟要游湖,一切招待免费!”
展若雄粗声道:“白爷请上船吧,我们马上要开船了。”
白羽暗中一咬牙,立刻撩起长衫走上船去。
于是,后面传来雷鸣天哈哈大笑声……
已经走到船上的白羽,闻得雷鸣天的笑声,便不由得回头下望,道:“雷鸣天,我不领你的情,该花的银子我不少给,哼!”
于是,码头上一阵锣鼓吹奏,船上面也扬起一声号鸣,站在船头上的展若雄一声大叫!“解缆绳了!”
码头上面,早有人把缆绳解开抛向船上面。
展若雄又是一声厉叫:“前帆一半,后帆上顶!”
只见前后两支主桅上面挂的金缎帆纷纷拉起来。
这艘“太湖天宫”便缓缓地往湖心驶去……
卞师爷对雷鸣天道:“东翁,曾几何时,如今太湖行驶的是我们的巨舫,老龙帮再狠,他们也拿我们没法子!”
雷鸣天得意地望着远去的“太湖天宫”,由不得捋须笑起来,一副志得意满地道:“有这巨舫在,使我想起白羽的金砖,只有他才能同上海的阔佬们一较高下,哈……”
佟大柱子突然冒出一句:“看着你起高楼,又见你楼塌了,哈……”
雷鸣天闻言,满身不自在地叱道:“大柱子,你在放的什么臭屁?”
佟大柱子咧嘴笑道:“我是说姓白的!”
雷鸣天大怒,骂道:“真是头猪,什么时候不好说,偏在我们开船不久你冒出这么一句狗臭屁,混帐!”
佟大柱子不敢再说,脖子一缩,便退后一步。
雷鸣天相当迷信,年三十第一炉香未曾烧,至今他还耿耿于怀,佟大柱子虽然讥笑白羽的船沉了,但仍也令雷鸣天不痛快。
正在这时候,远处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鬼见愁”莫云!
不等莫云走近,雷鸣天已嘿嘿笑道:“嗯,是莫堂主大驾到了,失迎失迎!”
莫云冷沉地道:“雷鸣天,你做得好事!”
一怔,旋即一声哈哈,雷鸣天道:“当然,如不做好事,哪有大船驶太湖?”
莫云咬牙格嘣响,道:“雷鸣天,别太得意,我早晚会弄出个水落石出,而你……哼……”
雷鸣天知道莫云要说什么,当然那件事他清楚,但他绝不会说出来,坦然一声笑:“莫堂主,我仍然十分赏识你,如果你肯同雷某合作,我愿意聘你当顾问,如何?”
嘿嘿一声笑,莫云道:“你不怕我把你的船开进水底龙宫?”
雷鸣天一笑,道:“那是意外,我也替你难过,真要有那么一天,我雷鸣天也认了!”
莫云突然沉声喝道:“雷鸣天,你是个小人中的小人,等我找出一丝线索来,我绝不轻饶你!”
一边,佟大柱子忽的踏前一步骂道:“莫云,过年的时候你用飞龙索几乎抽瞎老子右眼,镇上张大夫医道高明,总算眼没瞎,今日我们东家一再忍让,你却一路诈唬个没完没了,操那娘,你以为老子们真怕了你?”
莫云冷哼一声,道:“佟大柱子,你是什么东西?雷鸣天豢养的一只狗,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佟大柱子嘿嘿狂笑,道:“自己黑驴,反说猪黑,娘的,你难道不是狄振海的一只凶狗?”
跟在莫云身后的冯七忿怒地欲扑,早被莫云拦住,他沉声道:“佟大柱子,你大概很想为伤眼之恨找回面子了?”
佟大柱子破脸一抖,沉吼道:“早有此意!”
莫云面向雷鸣天,道:“你怎么说?”
雷鸣天双手一摊,道:“如果只为了你二人之间的仇恨,那是你们的事,我就不便插手去管了!”
冷笑一声,莫云道:“可惜我并不准备找人打架!”
佟大柱子桀桀怪叫,道:“姓莫的,你虽不愿这时候打架,我却不忘伤目之恨,你今天走不了的!”
佟大柱子话声刚落,一把钢刀已拔在手上。
冯七沉声骂道:“什么东西,也配同我们堂主动手,冯七陪你走几招!”
莫云沉声道:“退下,佟大柱子找的是我,你们且上船去!”
冯七不敢违抗,只得领着七名弟兄往附近船上走去。
莫云冷冷地面对佟大柱子,道:“佟大柱子,你这雷鸣天的头号狗腿子给我听清楚,甭在这里穷嚷嚷,你以为这地方适宜动刀子见真章?”
佟大柱子怪声吼道:“命都卯上了,还他娘的管什么地方?”
莫云双手下垂,双目炯炯地道:“佟大柱子,你可真是要见了棺材方掉泪,存心要在你主子面前死活地表现一番了?”
“呸”了一声,佟大柱子吼道:“老子断头心甘,流血丧命情愿,姓莫的,不论是什么结局,总得拼至最后方知道!”
莫云冷笑一声,道:“可预见的是你必然横在地上。”
佟大柱子双肩耸动,被温老板手下大将咬破的面皮上一阵跳动,嘿然地道:“姓莫的,你有本事就放马过来,看看谁先躺在地上!”
莫云大喝地一声,道:“不用放马过去,我就站在这时,倒要领教你这大狗熊还有什么惊人的绝学!”
半空中人影飞跃,佟大柱子已拔空三丈,大砍刀人未及落下已横暴砍十六刀,口中尚且大喝:“杀!”
一声霹雳起处,莫云左掌拍击如电,右手“飞龙索”已跳跃在空中,身法怪异地直往层层刃中旋进去。
两个人猝接倏开,一闪又进,佟大柱子的大砍刀从暴劈已渐形成小砍,他走地有声,凶残地怒视着敌人。
莫云目光冷酷,肌肉紧绷,他一阵绕闪中,沉声道:“从上次交手至今,你的武功尤未见长进!”
佟大柱子暴喝道:“娘的,你也不见得有什么高明之处!”
突然间,莫云以背对敌人,他冷笑道:“是吗?”
佟大柱子以为机会来了,连开口也免了,双手举刀奋力地斜劈暴砍!
忽然,莫云贴地暴旋,“飞龙索”巧妙地从佟大柱子的刀锋越过,“咻”声未落,脆响已起。
佟大柱子再一次抛刀抚面往外旋跌出去。
莫云闪出三丈外,旋过身来,才听得佟大柱子叫起来:“我的右眼,右眼碎了啊!”
莫云冷冷地道:“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佟大柱子突然双手箕张,疯一般地流着鲜血便往莫云扑击过去。
就在此时,雷鸣天横里一把抓住佟大柱子,几巴掌打得他七荤八素,沉声叱道:“娘的,想拼命不在这时候,快去回生堂找张大夫治伤,别再替我丢人现眼!”
莫云怒道:“雷鸣天,佟大柱子失去一目,你应该负完全责任!”
“虎头蜂”雷鸣天大怒,道:“放屁,人是你伤的,老子负什么责任?”
莫云面色寒寒地道:“不错,人是我伤的,但你却可以阻止此事的发生,但你没有,我知道你心存侥幸,其中定有目的!”
雷鸣天忿怒地道:“娘的,人嘴两片皮,有理是你的,佟大柱子找上你为的是要报那伤目之恨,这种事我能拦住吗?”
莫云叱道:“你明知他不是我对手,却不加以拦阻,说穿了还不是私心?”
雷鸣天叱道:“什么私心?”
莫云毫不掩饰地道:“一旦佟大柱子得手,你便失去一个敌人,而这个敌人,正在于方百计地查那破坏‘太湖龙宫’的事,雷鸣天,难道不是?”
雷鸣天忽然大笑,道:“莫云,你休想在雷某口中套出什么,‘太湖龙宫’并非是雷某下的手,但却乐见其沉入水底,哈……”
莫云忿忿地道:“否认并不能抹杀事实,雷鸣天,你好生等着,早晚我会找上门的!”
雷鸣天面色一寒,道:“莫云,别在我面前血口喷人,我不吃你这一套!”
嘿嘿一阵冷哼,莫云道:“是吗?那就等着瞧吧!”
猛的一转身就走,莫云很快地上了船。
雷鸣天咬牙咧嘴,道:“这个丑八怪,我早晚会收拾他!”
卞师爷忙上前,道:“这姓莫的长相凶悍,动起手来像疯虎,这种人不宜同他正面交锋。”
雷鸣天重重地道:“我们回去,生个法子收拾这杂种。”
于是,雷鸣天与卞师爷匆匆地走了。
卞师爷又对雷鸣天,道:“大柱子伤得不轻,东翁要不要去回生堂看看他?”
雷鸣天大怒,道:“大柱子给我丢人现眼,你去看看他就成了。”
卞师爷往镇南头走,雷鸣天独自往北行。
卞师爷刚走到回生堂门口,迎面,魏长风与另两人走来,魏长风急急地道:“大柱子受伤了?”
卞师爷叹口气,道:“被莫云抽瞎一目,流了不少血水。”
魏长风忿怒地骂道:“姓莫的可恶!”
几个人走进回生堂,只见张大夫笑意满面,刀剪齐出,把个佟大柱子折腾得狂哞不已……
卞师爷急急地问道:“伤得如何?”
张大夫摇摇头,道:“上回受的伤刚好不久,这次又是一家伙,眼珠子碎了,便大罗神仙也没办法,我只能替他把碎的弄出来,敷上药,只要养息一阵子便好了!”
佟大柱子大叫,道:“他娘的老皮,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魏长风安慰地道:“放心吧大柱子,报仇,那是早晚的事。”
莫云上得快船,面无表情地道:“送我去枫桥!”
冯七立刻接道:“那人一定是雷鸣天!”
莫云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不错,就是他雷鸣天!”
冯七思忖一阵,轻声道:“何不生个法子把姓雷的赚上船,我们驶入湖心再逼问他的口供?”
莫云摇摇头,道:“如果容易赚他上船,‘虎头蜂’早就不存在了。”
是的,雷鸣天能在宝丰地面上混了二十多年,也并非全是幸运,他是个该狠便狠得下心肠,该和气便一团和气的有心机的人物。
如果想动他的脑筋,也得先要衡量衡量自己,更何况他身边尚有替他出点子的师爷人物。
已经三个多月了,莫云一直想找上寒山寺去探望柳姑娘。
这时候他心情不愉快,却也难忘寒山寺中的柳依依,于是,他又来到了枫桥的寒山寺。
此刻,过午不久,莫云到了寒山寺后面,只见柳依依仍然在后院晒着太阳。
隔着花砖墙孔,莫云心中一痛。
柳依依晒黑了。
她那种嫩葱也似的双手泛着青黑,除了精神奕奕,莫云再也看不出有哪一点令他快乐的,黯中咬咬牙,莫云心中暗然地想着,怎的这一阵子尽遇上些不痛快的事情?
不由得走到寺前门,只见小沙弥笑迎上来,道:“莫施主,我师父说,你也应该来了。”
莫云双眉一扬,道:“大师准我同柳姑娘见面了?”
小沙弥笑道:“三月已满,柳姑娘也学了一路掌法,休息三天,三天之后就要习练另外一套拳法了。”
莫云刚走到禅房外,智上大师笑迎出来,道:“走,我带你后院去看看柳姑娘。”
莫云抱拳笑道:“全仗大师成全了!”
智上大师道:“我没有看走眼,柳姑娘果然是个有决心的人”
二人走到后院,柳依依见莫云走来,不由一怔,旋即双目见泪,她哑着声音,道:“大哥!”
莫云想哭,但他偏就挤出个笑,道:“依依!你……你吃苦了。”
智上大师一笑,道:“你们谈谈,我前面备茶去。”
莫云未拦智上,他神情肃然地望着柳依依,道:“依依,这种苦你挨得了吗?”
一笑,伸手抹去泪痕,柳依依道:“大哥,别为我操心事,更别替我难过,我能挨得过的,而且,我下决心要练得一身绝世武功!”
莫云笑着握紧柳依依的手,道:“依依,我心痛!真的,我不忍看你如此吃苦。”
柳依依低低地一声浅叫:“大哥!”
随之便靠在莫云的怀里。
于是——就在柳依依投怀送抱紧贴面颊于胸前,莫云便也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柳依依的纤腰……
宛似紧抱住一团柔软的绵絮,莫云低声地道:“依依!依依!”
柳依依的嫩脸贴得更紧了,她有些喘息地道:“大哥,你终于接纳我了,啊!大哥!”
这里是寒山寺,温存地细诉衷情似乎不是最佳之地。
两个心内充满热情的人,便在一阵搂抱中猝然又分开,二人相视,面上是同样的赧然。
柳依依浅浅一笑,道:“大哥,我已学会‘太极十八掌’了!”
莫云双眉一挑,笑道:“恭喜你,依依!”
柳依依摇摇头,道:“学是学会了,却也久缺经验,不知道管什么用?”
莫云哈哈笑道:“过年的时候,智上大师便以这套‘太极十八掌’,阻雷鸣天的人马于寒山寺外,你如勤加习练,必有大成。”
柳依依猛孤丁往后跃退两丈,她神情庄严,面无表情,左掌紧在胸前,右掌藏于身后,冷冷道:“大哥,你出招!”
莫云一愣之下,旋即哈哈笑道:“依依,你只学了三月多,就想同大哥较技?哈哈………别忘了,你大哥学艺二十年,便是我站在此地不动,怕你也撼不动我。”
柳依依冷冷地道:“大哥若是不动,对我便不会构成威胁了。”
莫云心中思忖,依依说的不差,她的太极掌法,一就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不求主动,但求自卫,莫云笑道:“依依,小心了!”
他“了”字出口,双掌一错,掌影中便挟呼轰之声奔雷也似地扑击过去。
柳依依见莫云铁塔般地扑过来,先是一怔,不自觉的便是一招“拂花问柳”,随之便是“老樵指路”。
两招几乎在眨眼之间出手,紧接着便是“急流抓鲤”,巧妙地扣住敌人左腕,一推一送之间,只可惜她的腕力仍欠不够,仅将莫云推偏在一丈外。
这只是瞬间的演变,就在一片掌影猝然消失于无形中,莫云的左腕如被铁箍,心中即惊且喜。
他没有击出右掌拍向依依胸口——以“围魏救赵”的掌法解危,而任凭被依依推出圈外!
柳依依还真怕把莫云推翻在地,见莫云已站定身子,遂走上前笑道:“大哥,你在让我高兴,是吧?”
莫云苦笑,道:“非是大哥让你,而是大师传授你的掌法精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柳依依嘻嘻哈哈地道:“我一定要学得同大哥一般功夫,方肯离开这里!”
莫云心中一紧,却淡淡地道:“依依,我们去见大师。”
不料,柳依依摇摇头,道:“大哥自去,我还要再练一路拳法!”
莫云深深地看了柳依依一眼,重重地点点头,道:“也好,我便不再来打扰你了。”
柳依依缓缓拉住莫云一双手,她情不自禁地把莫云那粗大的手按向自己的脸,低声道:“大哥,我在寒山寺练,心却跟着你无时无刻不离,不过我有个预感!”
莫云立刻问道:“预感?是什么预感?”
衫脓依道:“雷鸣天不会得意太久了,我常看寺内的一副对联,雷鸣天一定会应验在那副对联上!”
莫云笑道:“寺庙里的对联字画,无非劝人为善罢了,寒山寺内的对联更多,你看的是哪副对联?”
柳依依缓缓念道:“行善不昌祖上必有余恙恙尽则昌;行恶不灭祖上必有余德德尽则灭。”
柳依依双目直视天空,宛似也已看到雷鸣天即将遭受报应一般。
莫云正容地道:“警切之说,却也十分有道理,也许……也许……”
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心中却激动不已。
为了沉船之事,他正在四处打探,相信这件事必与雷鸣天有关系,一旦查到证据,他第一个就要收拾姓雷的。
于是,莫云来到禅房,只见智上大师已坐棋盘前面,香茗已摆在茶桌上面。
智上见莫云走来,呵呵笑道:“刚才试掌,如果你以一招‘围魏救赵’拍去,老衲以为吃亏的一定是你!”
莫云惊异地道:“大师全看到了。”
智上大师笑笑,道:“当然,我不能不看!”
莫云笑起来,道:“如果我真的以‘围魏救赵’拍向她的胸膛,她将如何解救?”
智上大师道:“她必以‘快刀断流’切向你右腕,一旦切中——
实际上势必切中,你的手腕便如刀割!”
莫云想起柳依依倒挂踢沙袋之事,遂笑笑,道:“一般武者也许会被切中,但我却在她的掌刃未切到的刹那间,变掌为拳,一招‘怒打南山猛虎’猛拳击她的面门,她非退闪不可!”
捋须哈哈一笑,智上大师道:“她断流的刃掌随之上挑,以一招‘拨云见日’,化解你的猛拳,随之下盘右足斜钩,左掌抚肘,你非跌倒不可!”
莫云一怔,道:“如此我便足踏七星北斗,双掌左右分浪,闪过她的‘横移华山’,她非落空不可!”
莫云指着棋盘,道:“我哪有心情下棋?”
智上大师笑道:“下棋不似喝酒,酒可以解千愁,到后来愁更愁,棋可以解忧,却能把人带人忘我之境,所以下棋有益无害,坐下来吧!”
莫云浓眉一紧,道:“大师,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发愁?”
智上大师笑笑,摇摇头道:“你的大船沉了,这事我早知道了。”
莫云跌坐在椅子一上,道:“船被人从船底弄破沉入水中,我正在找这下毒手的人呢,哪还有心情下棋?”
智上大师笑笑,道:“可记得凌副堂主被害之事?”
莫云重重地道:“刻骨铭心!”
一笑,智上大师道:“当初我就是要施主先静下心来,别一时的冲动,那将把你导入歧途,徒然多走迂回之路,于事无补,倒不如先静下心来,再思良策,岂不是好?”
莫云想起了那段日子,自己同智上下棋,闻得湖上被害死的老龙帮兄弟,那时候便一连输了几盘棋。
如今又是一件悬疑难决之事,想想,也许智上大师的话有道理,便收起心神,抓了一把白子,道:“好,我舍命陪大师!”
于是,禅房里又传出一阵大笑声……
笑声在寒山寺内荡漾。
笑声也在太湖水上传向四周!
“太湖天宫”正在缓缓地驶向湖心,远处隐隐有山影出现,那便是西洞庭山了。
“太湖天宫”的最上层中央大厅里,美女穿梭在群客之间。
有几位客人怀中搂着姑娘,一杯在手,正哈哈笑着欣赏远处湖光山色美景,有一个长桌上面,放置着江南各色名点,随意吃喝,莺燕之声此起彼落。
“太湖天宫”的第二层与最低层的正厅便不同了,从宝丰移上船的如意赌坊,可真齐全。
除了揭宝赌单双之外,三十二张牌九与大小骰子全有——厅内呼六喝七之声不断地传出来。
桌面上的银子堆如山,便黄澄澄的金条也一齐上了桌。
端坐在桌子附近的白羽,他并未参加一份,他曾对妹子白凤起过誓,此生不再赌了,此刻上船,也只是给雷鸣天看的。
一杯在手,白羽缓缓地饮着,心中却在想——是谁给雷鸣天出这种馊主意,妓院赌场全搬到船上来了?
闻得雷鸣天身边的师爷来自上海,嗯,这主意一定就是那个狗头军师出的。
现在,天色已暗,七彩吊灯点缀得这艘“太湖天宫”,远远望之,宛如一座十彩水晶宫。
便在这明月当头,醇酒美人与豪赌的时候,白羽决心要离开这里,如果第二天能赶到明月湾,他便在明月湾下船离去。
嚣闹之声不绝于耳,便想早早睡下,也是难以安静。
白羽端了一杯酒,走向最高处,他尚未站定,突见一条影子闪向前面船头,白羽一怔,心中暗自思忖,这人的身手不俗,他为什么如此匆忙?
心念间,白羽平贴着高处甲板躺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船头处,只听得一人细声道:“老大,叫人看了真红眼呀!”
白羽极目望向船头,竟然是开船的展若雄与楚天刚二人在对话,相处两天半,白羽发现展若雄的人不简单。
但闻得他曾经助莫云把游客送回宝丰,也就对姓展的不再起什么疑心了,不料这时候……
船头上面,展若雄低沉地道:“以你看我们能弄个多少肥水?”
楚天刚不加思索地道:“黄白货怕得弄上一麻袋!”
展若雄嘿嘿笑,道:“真有那么多?”
楚天刚哈哈笑道:“老大,你去看看便知道我的话不假!”
展若雄沉声道:“老二,我这船长才当了几天,瘾头尚未过巳,便得下台了,可惜!可惜!”
楚天刚不屑地笑了笑,道:“老大,船长有什么了不起?拿人的薪饷,看人的脸色,仰人鼻息,毫不自在。何如我们横行海上,当我们的大天王、太上老爷来得逍遥自在。”
爬匐在顶层甲板的白羽一惊,心中暗想——我的乖,雷鸣天如今请来的是一群海盗,操那娘,先是山寇,如今又是海贼,一船游客怕要遭殃了!
突又闻得展若雄道:“老二,你去问问兄弟们的意思,就等老大点点头,我就立刻去布置!”
楚天刚的话未说完,有个黑衣大汉匆匆走过来,只见这人在楚天刚面前点点头,便立刻又走人船舱中。
展若雄思忖一阵,道:“老二,我在想,如果我们从此洗手,就在太湖讨生活,岂不是安定?”
楚天刚嘿嘿一声冷笑,道:“有两个主要原因,我们就无法在太湖混下去!”
展若雄双目怒视,道:“哪两个原因会阻止我们回头是岸?”
楚天刚冷冷道:“多年来我们掠得的金银财宝,尚藏匿在海岛荒洞中,就算要洗手不干,大伙分得那些财宝之后,远走内陆,方能过太平日子,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便是太湖距闽浙海岸太近,万一撞上我们仇家,身份暴露,我们还能再混下去吗?”
重重地点点头,展若雄道:“有理,有理,是不能长久在太湖。”
楚天刚一笑,道:“要动手,今夜便是好时机!”
展若雄立刻又道:“雷鸣天分派来的人物中,那个姓丁的是他的代表,妓女赌场全由他负责任在主持着,我看姓丁的一定不简单,得想法子先把此人摆平。”
楚天刚冷冷地道:“除了丁冲那王八蛋,尚有个姓白的,我以为姓白的也是个棘手人物。”
一笑,展若雄道:“姓白的细皮白肉,必然是个花花公子,我倒是并不担心他。”
白羽在上层听得仔细,不由冷冷地低声笑……
突然,展若雄站起身来,低沉地道:“通知兄弟们,大家先饱餐一顿,完了听我的命令,今夜就行动!”
楚天刚忙抱拳,道:“老大,我立刻去通知他们!”
楚天刚尚未转过身,展若雄已冷酷地又道:“老二!”
楚天刚忙回头问:“老大尚有何事吩咐?”
像阴司走出的厉鬼,展若雄沉声道:“吊在船尾的小船准备随时放下水!”
楚天刚一怔,道:“老大的意思是………”
展若雄又是冷酷的一笑,道:“完了以后兄弟们立刻上小船,我要放火烧掉这‘太湖天宫’,嘿……”
楚天刚一顿之下,忽然嘿嘿大笑,道:“老大,还是你高招,别像上回,只把船弄沉,没得倒还惹得他人怀疑!”
楚天刚此言一出,白羽几乎扑下去拼命,心中那股子“有”名火已冒三丈高,但他硬是强忍下去。
白羽心中暗骂,王八蛋们,做了坑人之事反倒又卖乖,把游客送回宝丰,谁还会再疑心是你们干的?
操那娘,总算被老子听得去——雷鸣天啊,雷鸣天,我白羽绝饶不了你这只“虎头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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