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鞭炮声……
停靠在宝丰岸边的“太湖龙宫”巨舫开航了!
这次已是第四次太湖游。
满船的游客,好奇地站在船边两舷,观看这烟波浩渺、海天一色的太湖风光,欢喜叫嚣之声此起彼落,巨舫便载着一船的欢笑声驶向湖心。
一条三桅大船,不近不远地跟踪在巨舫后面。
太湖之中本来就有不少帆船,有成群结队而驶,有独船穿梭而过,只是那艘跟在巨舫后面的大船,却一连跟了六七天之久。
虽然如此,却也并未引起巨舫上面莫云的注意。
这日傍晚船到了明月湾泊碇,那明月湾为太湖西洞庭幽胜之处,湾形如初月,而受月最早,夜来徐风阵阵湖水荡荡,果然美景良辰,令人舒畅。
二更天不到,跟踪的三桅大船也到了明月湾。
船上面,不错,正是雷鸣天的卞师爷从上海雇来的一批人物,为首的二人正是黑又胖的展若雄与高大的楚天刚。
三桅大船上面没有燃上灯,二十二个黑色衫裤大汉们齐坐在沿面上观看着灯火辉煌、笑声不断传来的“太湖龙宫”巨舫。
不停地嘿嘿笑……
笑声发自高壮的楚天刚之口!
展若雄却沉声道:“稳住点,老二,别露了骨现了形,他们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且先等着把这太湖摸熟以后,要不要下手,得看情况了。”
搓着泛红的大嘴巴,楚天刚冷冷地道:“老大,咱们是干什么吃的?难道真要给姓雷的在这太湖开船度日?操!”
黑面上肥厚的脸团一抖,展若雄道:“且看一个月赚多少银子,再说咱们的船沉了,不弄只大船又怎么能回去?”
楚天刚回头沉声道:“快拿酒来,大伙且都晕晕!”
于是,一人一碗酒,坐在船边喝起来……
楚天刚抹去嘴巴上酒渍,又道:“老大,别忘了岛上存的东西,真要洗手不干,大伙也没有必要替姓雷的干下去,五十名兄弟死了三十个,岛上那批东西也足够兄弟们这辈子用不尽的了。”
展若雄点着头。
原来这批人物是闽浙沿海的强盗,著名的“海夜叉”便是展若雄,这人原曾出过家,在莆田少林寺学过十年武艺,不料武艺学成,却看不破七情六欲的十丈红尘,于是便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展若雄有一回坐船遇盗,同盗首厮杀起来。
盗首不敌,眼看就要死在展若雄的钢刀之下,然而展若雄并未下手杀死盗首,反而收起钢刀,自报姓名。
于是盗首便慷慨地拥立展若雄为老大,自己屈居第二,这人便是“松门水怪”楚天刚。
此刻,有个黑衣大汉低沉地道:“二位当家的,咱们沿着太湖兜圈子也实在没意思,且容属下潜过去查看一番,看那上面是否都是肥羊。”
展若雄嘿嘿一笑,道:“看看可以,且莫被人发现了。”
那大汉笑着剥去衣衫,道:“放心吧,当家的!”
他话声刚落,“嘟”的一声便潜入水中不见了。
两船相距三十丈,楚天刚沉声道:“娘的皮,如果把这巨舫掠到大海上,那才叫人打心眼里快活,嘿……”
展若雄却摇摇头,道:“这种船只能在湖面游,不能在海上驶,别说它是平底船,便三层高的船身也经不起大风吹!”
半个时辰不到,船边水花抖然一声响,黑衣大汉已自水中跃上船。
大汉正自喘着大气,楚天刚已沉声道:“怎么样,看到什么了?”
大汉压着声音,道:“娘的,那巨舫上面全是有银子的人,都二更天了,他们还挤在大厅里喝着快活酒,我猜他们口袋一定都带了不少银子。”
楚天刚咬着下唇,道:“像他们这种游湖十天,每人至少要带上十两以上银子,如今船上三百多人,合计也有三千多两呀!”
有几个黑衣大汉猛然呼了一声口哨。
展若雄道:“你们想现原形了?”
楚天刚嘿嘿又笑起来,道:“这里明月湾,湖水有多深?”
全身尽湿的大汉立刻道:“那船吃水一丈二,大概水深两丈五吧!”
展若雄重重地道:“不行,这儿是老龙帮地盘,就算我们得手,怕也逃不出太湖!”
有个大汉又道:“闻得这巨舫上的行船人便是老龙帮的一位堂主,功夫还相当了得!”
楚天刚冷笑连声道:“老大,怎的一场大风把你的胆子也吹跑了,太湖与大海能比吗?别忘了这是在水面上,若论水上功夫,兄弟们全都是一等的!”
展若雄重重地道:“我知道面前是一只肥羊,可是……”
楚天刚立刻又道:“别可是了,眼前是只肥羊,不吃白不吃!”
思忖一阵,展若雄道:“明抢不易,暗掠倒有待商榷!”
楚天刚立刻问道:“老大心中可想到下手方法?”
面无表情,展若雄道:“我先问你们,这条巨舫的船底,有没有海底门?”
楚天刚笑起来,他咧着大嘴巴,道:“我懂了,你是想把船弄沉再下手,对不对?”
点点头,展若雄道:“就是这意思,我们只要把船弄沉在湖底,大伙潜入沉船中心平气和地搜银子,谁又会知道是咱们干的?”
楚天刚嘿然一声站身来,吼道:“别管这巨舫有没有海底门,兄弟们合力挖船底,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把船底弄他娘个大窟隆。”
展若雄沉声道:“你有把握?”
楚天刚立刻拍着胸脯,道:“老大不用前往,我带领十二个兄弟潜去,分成两拨下水动手,完了,我们回来看热闹!”
楚天刚立刻选了十二人。
大伙脱去外衫,三月湖水仍然凉,每个人喝了三斤老酒,腰插双刃尖刀,左手套上护手爪,便顺着船边溜到了水里去……
展若雄与另外八名黑衣大汉静静地守在船边。
对于弟兄们地水下功夫,展若雄相当自信,无数次海上搏杀,从船上杀到大海里,兄弟们仍然安全的回到船上。
而海上狂风巨浪吞噬了大船,二十名兄弟仍然一同游上岸来,眼前是在太湖,便更难不倒他们!
是的,楚天刚与十二名弟兄从水面下到了“太湖龙宫”的船边,一个个顺着船边换了一口气。
发现这艘巨舫上面还是热闹非凡,光景是上海来的客人,难得游一次太湖,高兴得觉也不睡了!
楚天刚示意十二名大汉往船底潜去,船中央,他们没有找到海底门,便一不作二不休地用尖刀往船底挖起来了……
这些仁兄们真有经验,他们先剥裂油漆,找出合缝,一片片地把木板削破,十二人轮流下水干活儿,左右两批人一齐下手削。
楚天刚在水中监视着,也不停地动手帮着削。
“太湖龙宫”上面的游客们欣赏了明月湾的湖上月色,一个个尽兴地回到了客舱里。
巨舫上面,冯七从上到下仔细地查看一遍,例行地向莫云报告:“一切正常!”
莫云站在最上层,他环视着四周湖面,附近泊了不少大船,这些船多一半是捕鱼虾的船。
于是,他静静地遥望着中天的明月,心中一阵涟漪——如果柳依依在船上,二人坐在这“太湖龙宫”品茗赏月,那该有多好?
一阵遐思,一声浩叹,莫云走回船长室睡下了……
睡梦中,他似乎在做一个奇异的美梦——与柳依依携手并坐在小舟上面,那小舟晃呀晃地把二人挤蹭做一堆,柳依依尖声地大笑起来………
那不是尖声大笑,而是尖声大叫:“船漏水了!救命啊!”
莫云便是从这个美梦中被吵醒过来了。
“船怎会漏水?”他虎吼着刚走出船长室,迎面,冯七已跃到面前,急切地道:“船长,不好了,船底漏水了!”
莫云闻言,立刻往船下层跑,就在下层中央一块四尺见方的厚木板地方。
莫云刚刚掀起木板,湖水便立刻漂溅得满身湿透,不由虎吼一声,道:“冯七!”
冯七吃一惊地应道:“船长!”
莫云怪叫道:“这个漏洞不小,船未碰上礁石,又未搁浅在石头上,怎么会漏水?”
冯七立刻回道:“一定是温老板造的船有问题!”
“太湖龙宫”已开始倾斜。
莫云狂叫着:“快叫客人们往上层甲板走去,明月湾水深两丈三,只要站在第三层,便不会被淹死!”
三个兄弟跑来,其中一人叫道:“船长,我们三个人下船去水里看看,是怎么漏的………”
莫云沉声道:“快上去吧,叫客人们别惊慌,等船稳住了再说!”
他拍拍三个兄弟肩头,道:“眼前尚不能下水,没得倒被沉船给压在湖底就惨了!”
“太湖龙宫”是平底船,船底舱安放了不少压船石,此时一旦进水,半个时辰不到便沉下去了………
三百多游客,惊魂刚定,一齐挤坐在第三层顶端,不少人已吓得大哭起来………
莫云望着那块几乎被湖水淹没的红底金字匾额,重重地道:“偏就这次航船挂了这么一块招牌,我就说嘛,龙宫是在水下面的,白羽这小子偏不信邪,可好,‘太湖龙宫’沉下湖底,能说这不是邪门?”
冯七走近前去,低声小心地问:“派个人下水看看,到底毛病出在那里?我们也好回去有个交待!”
莫云点点头,道:“上面黑乎乎的,下面一定也瞧不清楚,且等天亮以后,你立刻派人下去仔细看!”
冯七立刻往船尾走去,边大叫着——“坐下来别再动,小心船翻身!”
遥望着“太湖龙宫”沉在水底,月光下,展若雄乐不可支地道:“操那娘,老二他们得手了!”
有个大汉咧嘴笑道:“头儿船上坐着,我们八人也过去,沉在水下舱里,一定有不少银子!”
猛一抡大手,展若雄道:“小心别叫人看到了,口袋塞满便立刻回来,早早离开这里,也免得惹麻烦!”
扑通连声响,八个大汉立刻跃入湖水里!
大船上面,展若雄笑得直拍手……
四更天刚过一半,“松门水怪”齐天刚已率领着二十名弟兄游回大船。
展若雄立刻就要拔锚开船,楚天刚却拦住,笑道:“老大,这时候我们走人,必定引起‘太湖龙宫’上面人的疑心,走不得!”
展若雄笑笑,道:“老二,你又有什么怪点子?”
楚天刚咧着大嘴,笑道:“老大,这次我们搜得不少银子,大家把银子藏好,且等我们穿上干衣,马上把船驶过去!”
展若雄怪眼一翻,道:“为什么把船驶过去?”
楚天刚笑道:“救人哪!”
展若雄嘿嘿一声笑,道:“老二,真有你的,如此一来,我们自然便脱掉嫌疑,而且还落个救人于危难!”
于是,就在东方刚冒鱼肚白,展若雄的三桅大船已升起半帆,缓缓地驶近“太湖龙宫”。
“太湖龙宫”上面,已传来呼叫救命之声,众游客齐齐高举双手,要大船靠过去救人。
站在船头上,展若雄大声吼叫,道:“你们的船怎么沉下水了?有人受伤没有?”
莫云站在船边大声道:“朋友,你们的船可有空,先把我的客人送回宝丰,多少银子不计!”
展若雄回道:“别提银子,救人于水上是行船人的义务,只是我这大船只能上个六七十人,多的人要别的船来帮你了!”
莫云感激地重重抱拳施礼,道:“好,朋友,大恩不言谢,我在宝丰摆酒!”
不旋踵间,有条老龙帮的快船过来,莫云立刻叫那快船在附近寻找老龙帮大船驶来救人。
展若雄的三桅大船上面,刹时上满八十人,从船尾到船头坐的人宛似挤沙丁鱼般,一点空间也没有!
莫云拍着展若雄的肩头,喜形于色地道:“展兄真够意思!”
他指着几条驶走的风船,又道:“你看那些船,不闻不问地一走了之,比之展兄来,他们太欠缺人味了!”
展若雄笑起来,道:“莫兄如此说,令展某汗颜,我们宝丰见!”
于是,展若雄的三桅大船扬起帆,匆匆地驶往宝丰。
莫云在当天中午,才把困在船顶的游客送上老龙帮的大船,一齐送回宝丰。
游客走了,莫云并未离开“太湖龙宫”,一大早冯七便领着人下水去查看,不料破的地方被压在湖底,再从船舱下去,也只是青泥掩着破洞,伸手去拨,湖水立刻混成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莫云交待冯七,叫白羽快来明月湾,最好也叫白羽把上海的温老板叫来,温老板是造船的,他一定能看出其中蹊跷。
三桅大船把近八十名游客送上宝丰码头,不少游客对展若雄等称谢不已。
展若雄哈哈笑着走上岸。
楚天刚立刻又低声道:“老大,我们还可以再捞一笔外快!”
牛蛋眼一瞪,“海夜叉”展若雄嘿嘿道:“弄了不少银子,你还不够?”
楚天刚笑道:“天底下谁会嫌银子多了?”
展若雄沉声道:“你说说看,如何再捞一票?”
楚天刚先看了四周一眼,才又细声细气地道:“老大,可曾记得东家吗?他可是恨透了姓莫的,更恨这条‘太湖龙宫’是他的,却又被别人弄走,如果我们把弄沉‘太湖龙宫’之事向他一提,你想他会怎样?”
仰天一声大笑,展若雄道:“对,雷鸣天一定高兴,少说他也会送个一二百两银子给大伙花花!”
楚天刚立刻又道:“这件事由我说,老大,你看我的!”
二人率领着二十名弟兄回到宝丰。
楚天刚与展若雄二人刚刚登上台阶,大门里面,卞师爷正往外面走,展若雄立刻笑道:“东家可在?”
卞师爷一怔,道:“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天刚大笑,道:“我们有好消息,哈……”
卞师爷忙伸手一让,道:“东家在大厅上,我领你们过去。”
雷鸣天已在大厅廊上叫道:“什么事,快进来说话!”
跟着卞师爷走人大厅,楚天刚已抱拳笑道:“东家,我们替东家办了一件称心如意的事。”
雷鸣天惊异地道:“有什么称心如意事?老龙帮骑在我雷某人的脖子上撒尿,我处心积虑弄到的巨舫正替别人赚银子,你们还能为我制造什么称心如意的事?”
哈哈一声笑,楚天刚道:“如果我们兄弟为了替东家出这口怨气,拼着性命不要,把那条巨舫弄沉,东家以为如何?”
不料雷鸣天冷哼,道:“别忘了,‘太湖龙宫’上面的船长是莫云,他不但是老龙帮堂主,也是太湖第一条好汉,你们斗不过的!”
楚天刚笑笑,道:“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可以暗中下手吧!”
双眉一挑,雷鸣天沉声道:“好,如果你们能把巨舫弄沉,又不牵连上我雷某人,事成之后我有赏!”
展若雄立刻问道:“赏多少?”
先是一瞪眼,雷鸣天道:“两百两纹银,如何?”
于是,楚天刚与展若雄二人相对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候,佟大柱子从外面跑进来,他大声吼道:“东家,可好了,哈……”
雷鸣天精神一振,大声道:“大柱子,什么事可好了?”
佟大柱子大笑,道:“莫云那凶残的王八蛋,这一回他可惨了!”
见佟大柱子喘息不已,雷鸣天缓缓道:“你说吧,‘鬼见愁’遇上什么烦了?”他一顿又道:“说完了我还有要事要向展、楚二人交待!”
楚天刚立刻笑道:“东家不用交待了,佟兄要向你说的事,正是我们已经替东翁办好了的事情。”
雷鸣天惊异得跳起来,道:“你们……”
展若雄立刻伸手一拦,道:“这件事绝不能传入他人耳朵眼里!”
哈哈一声笑,雷鸣天道:“在这大厅之上的人,都是我雷鸣天的心腹,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佟大柱子已喘过气来,他满面幸灾乐祸的笑容,道:“白羽的‘太湖龙宫’沉了,沉在明月湾那儿,哈……”
雷鸣天一把拉住展若雄一手,他看了半天,忽然仰天哈哈狂笑……
笑声震得门窗嘟嘟响……
笑声震得屋顶尘土落下来……
于是,展若雄也大笑,楚天刚却得意地欣赏着别人的狂笑姿态。
有时候笑也会累人,雷鸣天已笑得喘不过气来,他重重地喘息道:“操那娘,许久没有如此开怀大笑了,哈!”
卞师爷擦拭着笑出来的泪水,道:“楚老弟,巨舫沉了,他们的游客大概死了不少人,这可够白羽赔人家的了。”
摇摇头,楚天刚道:“一个也没死,便连个受伤的也没有!”
卞师爷一怔,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船上住了三层游客!”
楚天刚便仔细地把“太湖龙宫”弄沉之事,说了一遍……
展若雄且加添一套拍马屁的话,道:“闻得那船原是东翁的,不论怎么说,都令兄弟们替东翁不平,又见姓莫的丑汉如此嚣张,不可一世,我弟兄们偏要逗逗他,哼,这也只是个小小教训!”
雷鸣天大乐,竖起大姆指对卞师爷,道:“还是你比马良那小子高招,娘的,马良替我请来一群山寇,忙未帮上,反倒弄得我灰头土脸!”
他立刻起身,笑道:“我给你们拿赏银去,两百两银子我花的值得,哈……”
展若雄低声问卞师爷,道:“师爷,我们的船造得如何了?”
卞师爷抚着短发笑道:“很快,外壳已好,日夜建造,不会再要三月了!”
雷鸣天很快取出二百两银子交给展若雄,道:“分给兄弟们花用,你二位我另外重赏,船未拖来太湖之前,就跟在我身边办事吧!”
展若雄与楚天刚二人忙抱拳施礼,称谢不已。
一艘快船,风驶电掣似地直往明月湾驶去,白羽在船上问一边的冯七,道:“你给我细说,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冯七忙趋前,道:“毛病?根本没有毛病,二更天过后我还全船上下检看一遍,便船长也惯例地各处看了一遍,什么毛病也没有,全船就像平时一般的安静。”
猛摇着头,白羽道:“一定有什么症兆,好生生的一条船,怎会无缘无故,风平浪静中沉下水底?我不信!”
冯七忙回道:“东家,便我们也不相信,所以船长要你同温老板来,而你却是一个人赶来!”
白羽气恼地道:“我一定要先找出原因,才能叫温老板赔偿!”
冯七无奈地道:“如果真要找出原因,大概在开船前东家送上船的那块金字招牌‘太湖龙宫’了!”
白羽叱道:“什么意思?”
冯七一声苦笑,道:“所谓龙宫,都是在水底之下,哪有龙宫在水面上的?可好,龙宫真的到水底下了!”
白羽忿怒地道:“放屁,谁规定龙宫一定在水底?”
冯七理直气壮地道:“都是这么说的嘛!”
白羽一拳砸在掌心上,怒道:“眼看再有一趟游湖,我的本钱就捞回来了,偏就天不从人愿,娘的皮!”
快船赶到明月湾,白羽只见莫云一人困坐在最上层的甲板上面,他忿怒地便跳过去爬上船顶,冷冷道:“这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莫云面无表情而又沮丧地道:“那得等温老板赶来查看才能知道!”
“如果是船身有毛病,我要姓温的赔!”
莫云冷然一声叹,道:“这次大难,没有死伤已经是不幸中大幸了!”
冯七也接口道:“等到船再捞起来,清洗一番还是可以行驶的!”
莫云苦笑道:“船也弄沉了,我们哪还有脸再干下去?回西山吧!”
西山是老龙帮飞龙堂所在,莫云的地盘。
不料白羽大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船是我的,船沉了我并未赶你们走路,你却说这泄气话,像话吗?”
莫云怔了一下,道:“你要怎样?”
白羽“咯嘣”一咬牙。
白羽的声音铿锵有力,他重重地道:“别叫这件事情把我们打倒,船虽然沉在明月湾,仍然可以捞起来,拖到岸边补上一补,还是能在湖面行驶,如果你调头回西山,此生便是你最大的憾事。”
莫云忿然地道:“遗憾便遗憾吧,我无可奈何!”
白羽冷笑连声,道:“莫兄,船沉了,我可并未责怪你,损失的是我白羽,并非是你莫云,道义上你也不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白羽指着足下沉船,道:“它是怎么沉的,难道你就不弄个清楚?”
于是,莫云愣住了,他忿然地点头道:“是的,我应该弄个明白!”
白羽这才笑笑,道:“莫堂主,别把这件事拦在心上,且等温老板赶来之后再说!”他一顿又道:“不论船是怎么沉的,太湖旅游这件事我还是要办下去的!”
莫云双目一暗,道:“你还要干?”
白羽重重地点头,道:“当然,我是个不容易被打倒的人,莫兄,难道你是个容易被打倒的人?”
莫云冷冷道:“我虽不容易被打倒,但此事之后,也没脸再干下去了!”
白羽鼻孔冷哼,道:“谁说的?只要白羽有船在太湖,船长非你莫属!”
莫云一怔,道:“你还要我干?我……”
白羽面色一缓,道:“不要再多说了,我相信这次事件是偶发的,过不在你,我们把意志集中起来,先查明这件事再说!”
莫云点点头,道:“好吧,在温老板未来之前,我绝不离开此船!”
白羽这才又问道:“船底怎么破的?难道真看不出来?”
莫云迷惘之色溢于言表,他咬咬牙,道:“船底陷在泥里两尺深,船里船外难查看,除了等温老板把船弄浮起来!”
白羽望着自己命名的“太湖龙宫”,如今只有上层舱房的一半露在水面上,正被那一波波的碎浪不停地扑击,心中那股忿怒一阵阵袭来。
莫云这时又对白羽道:“倒希望温老板尽快的赶来。”
白羽思忖一阵,道:“这件事须得我亲自走一趟,娘的,他曾当面告过我船体保用三年,还不到三个月……”
于是,白羽匆匆的走了。
莫云遥望着明月湾,正发出一声狮吼。
一艘装璜得十分豪华的巨舫正在船坞中赶造,白羽赶到的时候,正遇上温老板带领着“虎头蜂”雷鸣天各处观看,跟在二人身后的除了卞师爷之外便是“海夜叉”展若雄与楚天刚二人。
雷鸣天第一个看到白羽,他站在船边哈哈笑道:“白羽兄怎么来了?可是赚了银子之后还想再赶造另一艘?”
白羽冷冷地道:“姓雷的,那是我的事,何用你操心?”
温老板已迎上前来,笑道:“白老弟,你这时赶来有何重要大事?”
白羽望了雷鸣天四人之后,示意温老板进屋子里再说,自己当先往附近的屋子走去。温老板向雷鸣天点点头,也立刻跟上去!
刚走进屋内,白羽便猛地回头,几乎与温老板碰在一起,他沉声冷冷地道:“你给我造的船沉了!”
温老板一怔,旋即笑道:“别开玩笑了!”
白羽立刻又道:“没有开玩笑,船沉明月湾,不信你去看!”
温老板双目一紧,道:“怎么沉的?”
白羽忿怒地道:“那得要问你了,温老板!”
温老板面色一僵,道:“船不是我开的,我怎么知道?”
白羽也冷厉地道:“船未碰上礁石,又未遇上大风它就是在全船入寝之后不声不响地沉了,温老板,我不找你,又去找谁?”
猛摇着头,温老板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白羽冷笑,道:“有没有可能,不是凭嘴说!”
温老板嘴角一牵,冷冷道:“好,我立刻跟你走一趟明月湾,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会发生这种怪事!”
白羽指着船坞中的巨船,问道:“怎么,雷鸣天看我赚了银子眼红?也造了一条?”
点点头,温老板道:“同样价钱,我也给他造了一条!”
白羽冷笑,道:“娘的,这个虎头蜂真同我斗上了!”
于是,温老板送走兴高采烈的雷鸣天一行,便率领了十二名手下人跟着白羽走了。
快船沿着运河,第二天便赶到了沉船的地方明月湾。
莫云见温老板率人前来,立刻把当晚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
温老板拍着自己胸脯,道:“我造船三十年,从未发生这种怪事!”
莫云重重地道:“这里除了左右两岸边五丈内有礁岩,水下面都是烂泥巴,不信你派人下去看。”
温老板立刻吩咐带来的弟兄们,快下船底去查看。
十二个壮汉跃入水中,六个人从外面看,另外六人从舱里潜下去!
不料外面的六人上来之后直摇头,便舱里人浮上来也是莫奈何地对温老板,道:“若是碰上礁石,船底应该裂开,可是并未看到裂缝!”
莫云怒道:“要是碰上礁石,我早就发现了,还用在此地装糊涂?”
温老板想了一阵子,问道:“太湖可有潮水”
莫云立刻应道:“太湖有运河与黄浦江相连,有一点潮水,那是在每天早晚两个时辰。”
温老板皱着眉,又问:“一年之中,哪天的潮水最低?”
莫云想了一阵子,道:“下个月初一吧!”
温老板道:“好,五月初一我带着东西来吧!
不过,赶来之前,你们先派人尽量把船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减轻船的重量,到时候我便有法子把船浮起来。”
莫云点点头,道:“这事情好办,我们这就说定了。”
于是,温老板率人又走了。
白羽对莫云道:“距离五月尚早,你也该去看看柳姑娘了。”
一声苦兮兮的笑,莫云道:“白兄弟,我已经说过,事情没弄明白,我是不会离开的,你走吧!”
白羽又道:“你也不回西山?”
莫云摇摇头,道:“西山有石涛在,我很放心!”
于是,白羽便又折回宝丰去了。
一条快船停靠在宝丰码头,冯七独自一人走向山上,不料迎面走来两个黑衣大汉,二人一高一矮,但生得粗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冯七先是一怔,旋即哈哈一声笑,便迎上前去,道:“二位也在宝丰,太巧了!”
矮胖的汉子笑道:“你是……”
冯七立刻笑起来,道:“不认得我了?那夜二位见义勇为,帮助我们把船上客人送回宝丰,难道……”
矮汉子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那么一回事,我们早就忘了,哈……”
冯七坚起大拇指,赞道:“助人不欲人知,真侠义之士,走,我今请二位喝一杯,聊表谢意!”
这二人正是“海夜叉”展若雄与“松门水怪”楚天刚。
楚天刚嘿嘿一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冯七诚意地道:“二位不赏光,冯七才没面子。走吧!”
三个人走进朱胖子酒馆,冯七立刻捡好吃的叫了一桌子,今天不喝老酒,改喝花雕——
陈年花雕五斤。
冯七举杯连敬展若雄与楚天刚二人三大杯,这才指着自己鼻尖道:“我叫冯七,老龙帮飞龙堂的人,二位往后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一句话就成了!”
哈哈一声笑,展若雄道:“能够同老龙帮攀上交情,那是我兄弟的福份。”
他指着楚天刚又道:“他姓楚,叫天刚,我叫展若雄,往后的日子还望冯兄多照顾了。”
冯七重重抱拳,道:“那是应该的,来,我们干!”
五斤花雕下了四斤半,冯七这才笑问道:“二位仁兄在什么地方高就?”
展若雄放下酒杯,道:“等着替人开船,小差事!”
冯七笑道:“能请到二位办事的人,这人一定很有眼光!”
楚天刚心中早已明白雷鸣天与老龙帮人不和的事,这时闻言,一声笑,道:“不错,我们东家是有眼光,不久便也有一艘豪华巨舫行驶在太湖了。”
冯七一惊,道:“原来二位是替‘虎头蜂’雷鸣天做事了?”
点点头,楚天刚轻松地道:“不错,雷爷便是我们东翁。”
冯七的热情便立刻变得冷兮兮的,他淡然地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冯七可不想扫了二位的兴头,姓雷的是个什么样人物,过不多久,二位便会明白!”他举起酒杯,又道:“来,我最后再敬二位一杯,以后有缘,我们再相会。”
冯七的话十分明显,今日喝酒到此为止,恕不再奉陪。
楚天刚与展若雄二人当即一饮而干,十分识趣地站起身来,抱拳,道:“谢冯兄的酒,我们也该走了。”
冯七望着二人走出朱胖子酒馆,突见在巨舫上当大厨的老王跑过来,他沉声道:“这二人早晚在雷鸣天家出进,只看那副长相,我老王就觉着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冯七冷沉地道:“人不可貌相,我们船长不也长得很丑吗?”
老王不服气地道:“他们怎配同船长比?”
朱掌柜走过来,笑问冯七,道:“莫堂主还在沉船上?”
点点头,冯七道:“过两天我就要率领兄弟们赶去明月湾,温老板有办法把船弄起来。”
老王立刻问道:“我也要去?”
冯七点点头,道:“船上的兄弟们都得去。”
于是,冯七匆匆地走了,他觉着这顿酒请得有些窝囊,但也弄明白原来姓展的是雷鸣天的人,这件事如果告知船长,就不知船长会怎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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