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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险意识的学生可以迅速发现可得性效应与自己的担忧不无关联。在我们的作品发表前,经济学家霍华德·昆路德(Howard Kunreuther)就已经注意到,可得性效应能够对买保险的行为模式和灾后的保护性行为模式作出解释。当时,昆路德对风险和保险的研究正处于起步阶段。受害者和近似受害者在灾后往往心存焦虑。
每次影响巨大的地震发生之后,加利福尼亚的居民都会去买保险,采取充分的自我保护和减少损失的措施。他们固定好暖壶以防止其在地震中破碎,将地下室的门封死以抵抗洪水,还要确保紧急备用电源能正常工作。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灾难的记忆就会变得模糊,担忧和防备的努力程度也会减弱。记忆的动态变化为灾难、担忧和越来越松懈的心理这一循环作出了解释。昆路德还观察到,不论是个人的还是政府的保护性行为,都能应对最糟糕的灾难。早在法老时代的埃及,人们就为周期泛滥的河水的最高水位作出标记,找出相应的治水对策,当时的人们显然认为河水不会比标记的最高水位更高,因此他们很难想到还会有更大的洪灾。
被闪电击中与食物中毒,哪种意外致死率更高?
对可得性偏见最具影响力的几项研究,是由我们那些身在尤金的朋友完成的,保罗·斯洛维克和他的长期合作者萨拉·利希滕斯坦(Sarah Lichtenstein)以及我们以前的学生巴鲁克·费斯科霍夫(Baruch Fischhoff)等人共同完成了这些研究。他们关于公众对风险看法的研究具有奠基意义,包括一项如今已成为可得性偏见的标准案例的调查。他们让受试者思考两组死亡原因:糖尿病和哮喘,中风和意外事故。
每组原因中,受试者要指出更常出现的原因并估测两种可能性的比率,然后将作出的判断与当时的健康统计数据进行比较。以下是他们发现的一个样例:
·中风致死的数量几乎是所有意外事故致死总数的2倍,但80%的受试者却判断意外事故致死的可能性更大。
·人们认为龙卷风比哮喘更容易致死,尽管后者的致死率是前者的20倍。
·人们认为被闪电击中致死的概率比食物中毒要小,不过,前者致死率却是后者的52倍。
·得病致死是意外死亡的18倍,但两者却被认为概率相等。
·意外死亡被认为是糖尿病致死率的300倍,但真正的比率却是1∶4.
这其中的道理很明显:对死亡原因的估测因媒体报道而有所改变。报道往往偏向新鲜和尖锐的事。媒体不仅影响了公众的兴趣,也受到公众兴趣的影响。编辑不可能忽略公众的需求,就对某些话题和观点进行大量报道。不同寻常的事件(比如腐肉中毒)会格外引人注意,人们常会低估此类事件的发生概率。我们脑海中的世界并不是真实世界的准确反映;我们对事件发生频率的估测也会受到自己接触这些信息和频率与个人情感强烈程度等因素的影响。
对致死原因的估测几乎是联想记忆中观点激发的直接反应,也是替代效应的极佳例子。但斯洛维克和他的同事们有了更深层次的发现。他们发现,人们想到不同风险的轻松程度与其对这些风险的情感反应是紧密相连的。我们总是特别容易想起那些骇人的想法和画面,而那些流畅生动的骇人印象又会加深我们的恐惧。
如前所述,斯洛维克最后对情绪启发式的概念作了详细探究,认为人们在作判断和决策时会受情绪的影响:我喜欢它吗?我恨它吗?我对它的感觉有多强烈?斯洛维克说,在生活的很多领域中,人们形成的观点和作出的选择直接表达出其情感和取舍的基本倾向,而这些行为完全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作出的。情绪启发是替代的一种,即将简单问题(我对它感觉如何)的答案当做较难问题(我对它评价如何)的答案。斯洛维克及其同事将他们的观点与神经学家安东尼奥·达马西奥(Antonio Damasio)的研究成果联系起来。达马西奥曾指出人们对结果的情感反应、身体状态,以及与之对应的取舍抉择在决策制定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达马西奥和他的几位同事发现,在做决策前没有表现出适当情感的人可能是因为他的大脑有损伤,也可能是因为他对做出较好决策存有障碍。无法接受糟糕结果的“健康畏惧”导向是个灾难性缺陷。
关于情绪启发式的运作问题有一项十分令人信服的实证研究,斯洛维克的研究小组对人们对各种技术的看法进行了调查,其领域涉及饮用水氟化、化工厂、食品防腐剂和汽车等,要求受试者列举每项技术的优缺点。他们发现受试者对该技术的优势和风险的估测值存在非常大的负相关性。当人们更青睐于某项技术时,他们就会认为此项技术更有优势、风险更小;如果他们不喜欢某项技术,则只会想到其缺点和寥寥几个优点。因为几项技术刚好是从好到次排列起来的,因此无须作艰难的权衡。当研究人员要求受试者在规定时间内对风险和优点作出估测时,这两项估值会更接近。值得注意的是,英国毒物学会几位会员的反应是相似的:他们在自认为危险的物质和技术中发现的优点很少,反之亦如此。一致影响是我所提到的联想一致性的一项基本要素。
接下来是该实验最精彩的部分。完成最初的调查后,受试者读了几篇支持不同技术的小短文。有些短文关注的是某项技术的众多优点,其他短文则强调其风险低。这些短文有效地改变了受试者对这些技术的感性认识。实验结果令人关注,那些读到对某项技术多有褒奖的短文的人,对此项技术存在的风险也有了不同认识。尽管没有佐证,但他们现在却认为自己更喜欢这项技术了,感觉其风险没那么大。同样,那些只知道某项技术风险较小的受试者也会对其优点越发青睐。其中的道理很明显:正如心理学家乔纳森·海特(Jonathan Haidt)在另一篇文章中所说的那样:“感性细节掌控理性大局。”情绪启发式通过创造一个比现实更明了的世界来简化我们的生活。好的技术在我们的虚拟世界中成本较小,不好的技术没有利益,所有的决策在这里都变得很简单。当然,在现实世界中我们常要在利益和成本中作出权衡。
如何避免小概率的风险事件演变成公共危机?
保罗·斯洛维克可能比其他人更加了解人类作出风险判断的特性。他的著作描述了不卑不亢的普通人形象:感性而非理性,易被琐碎细节左右,并且对较小的可能性和极微小的可能性之间差别的感知力不够敏锐。斯洛维克还对专家进行了研究,显然专家在处理数字和数量的问题时更权威。专家同普通人一样,也以衰减的形式表现出同样的偏见,但他们对风险的判断和偏见往往与普通人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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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专业性判断中存在的偏见可以对专家和公众之间的不同之处作出一定的解释,但斯洛维克提请人们注意能反映不同价值间真实矛盾的情况。他指出专家经常通过判断死亡人数(或寿命)来测定风险,而公众的区分则更加细致,例如,“善终”和“非善终”,是意外死亡还是在类似滑雪这样的自愿活动中死亡等。这些合理的区别经常被只计数事件的统计学所忽略。斯洛维克通过这些观察报告得出结论:公众对风险的认识比专家更深刻。因此,他强烈反对专家或权威的观点,若专家与其他公民的观点和希冀相矛盾时,人们就不应该完全接受专家的观点。他说,当专家和公众对各自的优先权意见分歧时,“双方必须尊重对方的见解和智慧”。
斯洛维克想摆脱专家对风险判断的绝对控制,因此他对专家的理论根据—风险是客观的—发起了挑战。
“风险”并不是脱离我们的思想和文化而独立存在的,不会老老实实等着我们去测量。人类发明“风险”这个概念是为了帮助自己理解和应对生活中的危险和不确定情况。尽管这些危险是真实存在的,但却没有“真正风险”或“客观风险”这回事。
为了阐述自己的观点,斯洛维克列举了9种界定死亡风险的方式,从“每100万人的死亡”到“每生产价值100万美元的产品造成的死亡”,这种死亡风险与向空气中释放有毒物质的做法相关联。他的观点是:风险评估依赖测试方法的选择—这种选择极有可能是在人们心中期望得到这样或那样结果的情况下作出的。他进一步总结道,“因此,风险界定是一种权利运作”。也许你从未想过竟然会有人将判断心理的实验研究与棘手的政策问题联系起来!但是,政策最终还是与人相关的,它关乎人们想要什么和什么对他们是最有利的问题。每个政策问题都包括对人性的假设,尤其是人们可能作出的抉择和他们为自己和社会作出抉择所带来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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