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萤萤中,伍琉离是胸有成竹。面对江阳郡主诡秘的笑容,伍琉离故作侃侃:“表姨妈在成亲前是和老祖父生分的,表妹你别当我不知道。老祖父要表姨妈嫁给霍山王当侧妃,表姑妈没有听从。表妹你这一次选亲事,难道不挑中青年才俊?”
江阳郡主的母亲与伍家联了宗,伍琉离喊的表姑妈就是她。
“人心不是他能掌控的,”江阳郡主对着跳跃着的烛火,火芯中仿佛出现吏部尚书伍老大人的面庞,虽然苍老,应该还有白发,可是这个人的面容,应该是冷酷严峻无情的。
江阳郡主自生下来是第一次进京,她还没有见过伍老大人。她面对烛光,把伍老大人尽可能想得冰雪寒冷,再笑对伍琉离:“我父亲当年,相中的是我母亲。”
而不是伍老大人的亲生女儿,现在霍山王府的伍侧妃。
伍琉离对当年这一段故事也知道得很是清楚,她方含笑间,江阳郡主又泰然自若说了一句:“霍山王当年,挑中的就是表姨妈,”如今的侧妃伍氏,是当年霍山王自己一眼相中的。而江阳郡王,刚相中了江阳郡主的母亲。
谈起当年往事,江阳郡主是这么轻松而又自如。伍琉离笑眯眯道:“当年霍山王相中的,本应该是表妹的母亲,是表妹的母亲临时和姑妈换了一个位置。”
伍侧妃是伍琉离的亲姑妈。
“说起来这件事情,真是奇怪。母亲对我说过,那天早上有一碗粥突然味儿不对,她没有喝给了丫头,不想丫头吐了半天,母亲是个怜下的人,她照看丫头半天,所以去晚了。哎,那碗粥要是母亲喝了,她就应该睡在床上,等着霍山王来看。老祖父想的从来都不错,病容娇弱,少女夭夭。只可惜,喝的人不是我母亲。”
江阳郡主说到现在,都没有半分烟火气。伍琉离对这一段故事倒是不知情,她嘴唇蠕动几下,轻声道:“我听到的……”
“你在伍家听到的,当然是我母亲为当嫡妻,抢了表姨妈的亲事,而表姨妈这一表人才的人,不得不嫁给霍山王当侧室。”江阳郡主幽深的眸子在伍琉离脸上打量一下,故作大度地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与你们姐妹之情无关。对于,琉离,”
江阳郡主声音轻柔:“你怎么了?你与我的信中,可不是现在这样。你现在,”对着伍琉离略显苍白的面容,和失了血色的嘴唇看看,江阳郡主笑得温暖亲切:“老祖父在逼你的亲事是不是?嫁的人一定不好吧?”
听过伍琉兰说过伍琉离亲事的江阳郡主,抓住机会,还是当面问了一下。她红唇轻挑,笑得不以为然:“就那么一个小姑娘,你就不行了?她今天虽然压到了我,在我心里,倒佩服她是有才学的,今天这一次,我心服口服。”
“不!”伍琉离失态的脱口而出,说过以后明白自己失态。默然在烛下站了片刻,轻施一礼道:“天晚了,你安睡吧。”
江阳郡主嘴角含笑目送她走出帐外,在烛火下玩味地笑一笑,才低声自语道:“母亲当年有这样的遭遇,从小就教导相中的东西,要自己夺。我一万兵马入京择婿,这京里的人当我是儿戏。哼!”
说过这话的江阳郡主又想起来安平王府的真姐儿:“这个丫头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一个王妃,有那么容易她就坐上了?”
普天之下的王妃,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而走出江阳郡主帐篷的伍琉离姑娘,在月下僻静处独自站了一会儿。待心绪平稳,伍琉离默默对着卫白岩的军营看了几眼,是含情脉脉。这感情的事情,如她对祖父伍老大人所说,不是想发就发,想收就收的。
由老祖父再想到妹妹琉兰,琉离姑娘眼神里狠毒,恼恨……全出来了。表妹江阳说当年姐妹易嫁的事情,让伍琉离又一次想到自己身上。妹妹,也是一样的肚肠!
月光清冷之下,幽幽静静地铺满军营中各处。月光无处不在,伴着北风拂过帐篷,拂过大旗,拂过笔直站岗的士兵们。
赵赦在风中回到自己帐篷前,对身后将军们随意地道:“散了吧。”赵吉高打起帐帘,赵赦走进去。
外面原本是大帐,因为真姐儿在里面睡,赵赦的床铺在了外面地上。赵祥打上热水来,赵赦擦洗过,解开战甲进来看真姐儿。
见她沉睡香甜梦中,赵赦只看一看就走出来。
“王爷,有信来。”赵吉低声回过,把几封盖着火漆印的信件呈给赵赦。已经解开衣服的赵赦敞着怀,露出里面白色洁净的小衣,坐在书案后用小金刀拆开,先看落款,是吕大人和韦大人来的。
信中所说,就是西北的政事。最后是提及西北往京里过年的供奉已经起程,腊月里会到京中。这些供奉里一部分是献给皇帝的,一部分是赵赦让送到京里自己用的。
正在看信后供奉礼单,听到有动静。通往里间的帐帘子轻动一下,真姐儿伸个脑袋出来,笑嘻嘻还带着睡眼:“表哥,你还没有睡?”
赵赦挥一挥手,让站在旁边研墨侍候的赵吉和赵祥低头出去后,再对着真姐儿招招手:“过来,你也没有睡?”真姐儿站着,眼波在赵赦身上一瞄,迟疑了一下。赵赦这才发觉自己外衣是解开的。
安平王平时进去看真姐儿寝衣是习惯的,这一次自己被真姐儿看到,突然尴尬起来。他站起来转身把自己外衣系好,再回身对真姐儿重新招手:“过来。”
真姐儿这才笑眯眯走过来,双手提起长长的裙裾,身上披着起夜的袍子,过来是伸头好奇:“在看什么?”只伸到一半,又赶快缩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到这个时候,才看到信中的火漆印。
“这里是给真姐儿的东西,”赵赦从手下礼单中捡了一张递过来,顺手习惯性地把真姐儿拦腰抱入怀中,放置在大腿上。
真姐儿看了看那张红色的礼单上所写的,不是钗环衣服就是精致摆设,她吃吃的笑起来,手指着章古敬献的那一处道:“他给我送的,居然还有小羊羔。”
一只手搂着真姐儿的细腰,一只手还在看信的赵赦眼睛没有看过来,人是一笑:“哦。”再继续看他的信。
等信看完,赵赦的习惯是不管多晚,能当时回信就当时回信。真姐儿坐在他右手边,他没法了回信。先放下信,双手把真姐儿抱到左边,再安置在大腿上,给她拉紧袍子,对她面上无意中看了一眼。
烛芯儿一闪一闪中,赵赦微微笑着停住眼光,流连地真姐儿被烛火映红的面容上。白天那场上神气活现的孩子又出现在眼前,那紫衣亮丽流彩的真姐儿,娇滴滴的一句话把江阳郡主难倒的真姐儿,今天晚上看起来,更是秀容娇美,妩媚异常。
烛光下,也是常出美人儿的。何况真姐儿原本就是个容貌端正的孩子,而且是王府里好衣服好首饰打扮着。
今天更是好看!
真姐儿注意到赵赦的眼光停在自己面容上,不解地对着赵赦看了一眼,见到他眼中的欣赏,立即飞红了脸垂下眼敛。
赵赦见她发觉,就含笑只看着她。
真姐儿不安地再看赵赦,见他还是对着自己笑看着。就嘟起嘴说了一句:“表哥,请写你的信。”赵赦轻笑:“不想写信,怎么办?”
烛光散发出一圈一圈的红晕,真姐儿觉得帐篷中温度渐深,看在赵赦眼中,是真姐儿双颊渐红热起来。赵赦只是笑,也觉得有些热腾腾时,再说了一句:“不是就快成亲了?”
握起真姐儿的一只小手,赵赦欲送到唇边:“让表哥亲一亲。”真姐儿只觉得挣扎不动,低声道:“不是还没有成亲。”
赵赦笑一笑握着那白晰的小手停下来,再想想真姐儿的话也对。安平王心中暗笑,几时成了急色鬼。想过,抱着真姐儿起来,对着怀中羞红脸不安的真姐儿轻轻一笑,安慰道:“别怕,表哥送你进去。”
真姐儿低低的嗯一声,伏在赵赦怀中再也不敢多话,也不敢乱动。任赵赦把自己送进去,一放在床上,赶快钻到绣被里,再红着脸对赵赦道:“表哥累了一天,你早些睡才是。”赵赦答应着转过身去走了一步,真姐儿又在身后嘟嘟囔囔说了一句:“我刚才是想劝表哥睡觉的。”
赵赦漫声答应了,自打帐帘出去回信。
床上的真姐儿觉得睡意又来,迷迷糊糊入睡以前,不忘对着床前睡着陪伴的红笺和绿管看了一眼。
红笺和绿管,都睡得像是沉沉。
在军中的早晨,应该是被士兵们出操声弄醒。真姐儿打着哈欠从哗哗的脚步声中醒来时,见到红笺和绿管已经衣着整齐,正在轻手轻脚收拾着东西。
出来住一次,不容易的是丫头。茶碗茶具手巾帕子,包括睡鞋,也要带上两、三种才能出来。真姐儿笑眯眯:“你们早。”她们从来是警醒的,昨天夜里像是睡得香甜,其实未必。
“姑娘也早,姑娘起早了,这帐篷看着厚,其实不隔音。外面人走路死沉死沉的,想不醒都不容易。”
红笺笑着说过,绿管再接上道:“说书的说起五更,睡三更的,依我看,不到五更就起来了。光走路也罢了,夜里还跑马。京里是太平地方,夜里也跑得欢。”
真姐儿笑着起来,和红笺商议衣服:“不要袖子宽大的,也不要长得拖地的。可惜了我昨天的新衣服,只穿一天就被地上不平整拖坏了裙边。”
绿管接着再抱怨这地:“辅了红毡,怎么还尖的尖,不平的不平。”真姐儿笑着肩头抖动:“军营可不就是这样,这一次咱们才算是在军营里呆呢。第一次跟表哥去军中,全在帐篷里呆着,那叫同意思。”
她摇头晃脑袋在里面说着,外面赵赦接上话:“真姐儿,去出操吧。”真姐儿应一声:“是,”因等着换衣服就没有出去,只接上话:“等我就来。”
外面赵赦笑一笑:“你要当兵,也是厉害人。大家一起等你。”
真姐儿听说,飞快换了衣服出来,手里抱着自己的小木刀:“表哥,我出来了,不晚吧。”赵赦坐在书案后,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晚,他还是神清气爽,看上去像睡足了三天三夜。扫一眼真姐儿的又一个哈欠,赵赦没有说话。
这一眼看得真姐儿突然记性好,想起来昨夜朦胧似的缠绵,她往后面不安地退了一下,往外面走去:“我去看出操,”人已经走出来帐门一步,再回身道:“表哥,我可以去看看吧?”
“你可以去看热闹。”赵赦说过,真姐儿噘一下嘴,回身对赵吉小声道:“带我的马来。”赵吉嘻嘻笑:“哈,姑娘,你真是早啊。”
真姐儿再看赵祥:“你是好的,去牵我的马来,”赵祥嘻嘻笑,一转眼就是一个主意:“这大早上的就骑马,像是伤身子。”
“谁说的,”真姐儿也不再去罗嗦赵如和赵意,又回来去寻赵赦:“天亮了,表哥,你不点兵,也应该去看一看吧。”真姐儿一脸一身的仗义:“真姐儿陪你去。”
书案旁,五连枝儿的铜灯还点着,赵赦在灯下手执着一卷书,悠闲自在地看着,漫不经心地回真姐儿话:“有劳。”
有劳过,赵赦依然在看书,真姐儿依然在书案前站着。赵如和赵意送上早饭,红笺和绿管布上家里带的路菜,赵赦才站起来,携着真姐儿的手走到饭桌前:“你这士兵,不能饿着了。”真姐儿老老实实去吃饭,无限殷勤给赵赦布菜:“表哥,咱们住几天,郡主同你比试,应该要好几天吧?”
“今天就回去,”赵赦说过,真姐儿搅尽脑汁提醒赵赦:“郡主不是要排兵列阵,列一次阵总要一天吧。”
赵赦用手中象牙镶银筷在真姐儿面前的玉碗上轻轻点一下,真姐儿这就无话,低下头来吃饭。
饭后赵赦先走出来,真姐儿是跟在后面迫不及待出了来。一出帐篷门,先见到两个人。江阳郡主和伍琉离姑娘含笑候在帐篷外。
她们身边站着卫白岩,身后是霍山王世子和项林。
天色已经大亮,大家身上的衣饰和脸上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见到赵赦和真姐儿一前一后地从帐篷里出来,伍琉离不能避免地张大了嘴,把她的樱桃小口张成血盆大口。
这两个人,昨天住在一个帐篷里。
注意到伍琉离失态的卫白岩不屑一顾。怎么了?怎么了!里面是两张床,不是一张床;里面分里外间,不是只有一间。这位姑娘真失态,亏她还是京里的大家闺秀。她宗亲叔叔现在管着军需,王爷每次来要领两张床,她就不会去问一问!
嘴张得那么大,也不怕吹一嘴的灰。这天气虽然没有蚊子,风中却有吹起来的灰尘。
江阳郡主只是微微一笑,霍山王世子和项林等人一概不觉得奇怪。这一对是未婚夫妻,他们没往别处儿想。
晨光中,江阳郡主身穿一身桃红色的战袍,秀丽的面容上是笑容如玉,行了一个军礼:“王爷,今天咱们怎么比试才好?”
“卫将军陪郡主,我京里还有事儿,”赵赦毫不留情地说过,看到灵丘王过来,对他拱一拱手:“王爷陪郡主吧,我是不得闲儿了。”
灵丘王呵呵笑,他身边是灵淳郡主,还有他的两个小儿子小女儿:“我带着这些孩子们,要送他们回京了。还上课呢,不能荒废太久。”
“可不是,真姐儿也要念书。”赵赦和灵丘王一样,都有好理由。一个儿子要念书,一个是真姐儿要念书。
这理由听到江阳郡主耳朵里,带笑开了口:“沈姑娘念什么书?”当着这么多人,早半避到赵赦身后的真姐儿回答道:“在念论语。”伍琉离带笑道:“应该念女四书才是,女论语中我最喜欢第一句。”她声音柔和在晨曦中念道:“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
清则身洁,贞则身荣。”
灵丘王微微一笑,赵赦面无表情,霍山王世子这才想起来,眼睛在赵赦身上和他身后半露出来的真姐儿身上扫一眼,这两个人,刚才是从一个帐篷里出来的。
伍琉离说过,真姐儿柔声回答道:“先生在教的论语,也有许多立身大道理。”她也是柔和悦耳的嗓音:“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再对赵赦欠欠身子:“表哥也常说这几句话要记得。”
项林好笑起来,他对着这一位面容多微笑,声音多柔和的沈姑娘,总是恨不起来。虽然知道长平远嫁与她不无关系,算是子不杀伯仁,伯仁与她有关那一种。可是每每看到她总是有礼客气,项林总是难以怀恨。
眼角扫扫伍琉离,又是一张大红脸。项林低头敛去笑容,听赵赦严厉的在对真姐儿说话:“不管是什么书!既然看了,也知道道理,就学到要用到!”这厉声厉色,像是又打在伍琉离脸上,这位会背女论语里立身的伍大姑娘,面上难堪的像是要滴水。
灵丘王也在考问小儿子:“适才所背,可知道是论语中哪一篇?”他的小儿子是刚进学,也能恭敬地回答出来:“回父亲,这是夫子和颜回的一段话。”灵丘王很是满意:“好,你说得不错。”再也板起脸,严厉对着几个孩子道:“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凡事要有道理,不合道理的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不能做。这道理,既是规矩,也是天地循环的一个大理在其中。”
两位王爷,又一个训示自己的小未婚妻,一个训示自己的儿子女儿。伍大姑娘听过这些话,把嘴闭得紧紧的。
正尴尬中,霍山王也漫步走来解了个围:“你们在背书呢?”灵丘王呵呵笑:“在教导小孩子。”赵赦也道:“不懂事儿,不说还行。”
真姐儿在他身旁忍住笑不看伍大姑娘的脸色,轻轻应了一声:“是。”
霍山王过来站住脚,他觉得自己是继续解围的。目视江阳郡主打一个哈哈:“郡主,我也有事儿要回京,这排兵列阵,你在这里和卫将军他们说说好了。”赵赦不放过他,问道:“王爷有什么要紧事儿?”
这位郡主与霍山王有亲,霍山王都不留,赵赦表示一下奇怪。
霍山王也找了一个理由:“女眷们都在,再在这里不便。”灵丘王和赵赦都扯一扯嘴角,算是表示赞同。
江阳郡主不无气馁,她实话实说:“我在家时,常无对手。父亲说我算不得什么,说没有上过战场,家里人看着父亲,总是要让着我才是。好不容易来京中,又难得三位王爷都在,有心请教,不想你们都不肯赏个面子下来。”
美丽的女孩子黯然说出这样沮丧的话来,霍山王这亲戚先说了话。他明白伍侧妃的意思,对项林道:“林儿在这里陪郡主多呆几天。”世子立即道:“父亲,四弟没有打过仗,郡主要会的,是战场上的将军。昨天见郡主功夫好,我留下如何?”
霍山王沉吟一下,再看看项林那最近还是不长进的人,点一点头道:“也好,你留下来,郡主应该不会再怪我了。”
说过还不算完,目视灵丘王:“王爷你呢?”灵丘王是故作沉吟一时,才推辞道:“我就算了吧,我去年战场上有伤,今年圣上宣我回来,是让我回京里休养的。我不像王爷你,自在。”
霍山王脸沉了沉,去年战场上灵丘王怪自己发兵支援他太晚。这一笔官司,至今在御前还打不清。今天这个心眼儿狭窄的老匹夫又算起旧帐来,霍山王不理他,对赵赦笑一笑:“你近年来只胜就没有败过,你理当好好指点郡主才是。”
赵赦理由堂皇,对着真姐儿斜斜的看一眼:“要请客呢,我不在京里怎么能放心。还是个孩子,又第一次到京里,被人笑话是常有的事儿也罢了,就怕她弄得不好,客人们抱怨就不好了。”
真姐儿低着头吐舌头,我还有笑话人的时候呢。知道赵赦只是随意一句话,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江阳郡主再表示不气馁,再表示谦虚也不行。只能遗憾地看着三位王爷一起离去。临去之时,霍山王特意对江阳郡主循循交待了一句:“过于张扬也不是好事儿,我们都去了,你一个人,也就不显得太张扬了。”
低低的一声长叹声从江阳郡主柔嫩的红唇中逸出,她难掩自己的失望:“父亲说我是纸上谈兵,我又不能上战场,只是想请教,并没有别的意思。”
世子旁边听到,等霍山王走后,故作聪明的道:“郡主铁骑红妆,是世上难寻的能人。既然是择婿进京,就有张扬也是难免的。”
这样的恭维让江阳郡主只能一晒,把这样的话不放在心上。
铁骑红妆?在这些远去的桀骜人的眼中,只怕是一文也不值。
回京的这一排队伍人数众多,护卫众多,又衣甲鲜明。路上的行人都避得远远,不敢与他们并行。
离城门不远的时候,遇到清源王陪着昨天的一干夫人们候在这里。夫人们有理由,美其名曰候真姐儿。
清源王对赵赦笑着道:“听说沈姑娘要请客赏花,她们说忘了问时间,又各自带的衣服没穿出来,所以打扮好在这里等着,问一问哪一天请。我有兴,我也要来。”
“压根儿还没有订时间,”赵赦也想笑,眼睛扫一扫夫人们,就得到一堆的眼波。他见清源王对着真姐儿的马车看,道:“自从我们进京,只请过一次亲戚。菊花要败,早梅却开了。母亲催着让真姐儿请客,等订好日子,给你下贴去。”
真姐儿在马车里听到莞尔,这一群贵族们,除了玩就没有别的事情。
把清源王昨天偷看的眼光完全忘记的真姐儿,在悠悠晃晃的马车里对红笺和绿管道:“要是我忘了,记得提醒我,请客的贴子,也有郡王一张。”
真姐儿回到家来,隔了两天,就准备请客赏花的事情。
上午从书房里回来,下午睡起来就是准备贴子。还有赵老夫人的客,上年纪的夫人们、侯夫人们、郡王妃、王妃,还有赵赦认识的夫人们,可能与赵赦认识的夫人们,倒是一个不缺。
提笔写伍琉离的名字时,真姐儿是犹豫了三天。
虽然大家是确定下来不好,可是请,还是应该要请的吧。真姐儿先把这名字放在一旁,去问赵赦,可不可以由着自己性子一回,不请伍大姑娘。
门上北风寒冷,吹来阵阵的花香。真姐儿披一个雀羽泛金的斗篷,抱着手炉和丫头们笑语:“家里像是花作坊。”
廊角、假山下,小桥栏杆上,甚至不开花的树上也扎满了大大小小的绢花。风中颤抖着的花,让真姐儿心疼:“真是可怜它们。”
就为着人要赏花。
“姑娘,清源王给姑娘送一盆花来,王爷看过让送到姑娘房中来。”一个管事妈妈带着两个家人小心翼翼抬着一盆不小的花过来。
真姐儿微微吃惊。
这是一盆牡丹花,大而花多。近一人高的枝桠,上面或前或后或侧或花叶掩映中,开着的足有十几朵粉红牡丹。都有碗口大,花瓣有玉般的光泽,花芯似黄金点点。这样的一盆花在起北风的季节里开放,真姐儿看得如痴发醉,忍不住问道:“这花,是宫里来的吧?”
冬天温室里的牡丹花,好似琼玉下凡尘,应该说寸叶寸金也不夸张。
妈妈笑着再呈上一张烫金的贴子:“随花来的,还有这贴子,王爷也让呈给姑娘。”真姐儿接在手上打开,里面是淡淡青色的澄心堂纸。
先为这纸,真姐儿笑评了一句:“这纸还有青色的吗?”再看,的确是澄心堂纸,就再说一句:“亏他怎么弄得。”
上面写着两行无上款也无下款的手书:“牡丹真国色,花开满京城。”这句寻寻常常的诗,让真姐儿着意盯了两眼,再问妈妈们:“表哥看过?”妈妈们道:“是。”真姐儿再挑一挑眉头,带着三分不相信的问道:“表哥让送给我?”
妈妈有些不安,担忧地道:“这上面话儿不好?确实是王爷看过让送来的。”真姐儿猜疑的面庞这才转为笑脸,随意地把贴子递给红笺:“收起来,这不值什么。”
那上面秀挺却又笔力十足的字体,不是女人写的。
真姐儿不敢猜是清源王手书,只能自己猜测,或许是有这花的时候,就写下这两句诗。
带着丫头们继续往书房中去,才了自己院门,绿管眼睛尖道:“巧文姑娘来了。”
花榭下,匆匆走来的是巧文。这么冷天,她身上没有披风,只有锦袄在身上。真姐儿摸摸自己的鎏金山水手炉笑着道:“我是过冬天,她倒能过秋天?”
几时巧文也有这样不怕冷的身体。记得闲话时,她也是怕冷的人一个。
巧文姑娘是心中有事,才这样赶来。见到真姐儿在这里站着,急奔到她身边就开始哭:“表姐,救救小马先生吧,呜……。”
真姐儿哄着她:“不必急,是什么事情快对我说一说吧。”五十板子,会不会打死人?真姐儿在心里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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